李 莉
(山西财经大学期刊社,山西太原030006;山西财经大学国际贸易学院,山西太原030006)
在我国工业化与城镇化的发展进程中,大量资源向城市集聚,农村资源则大量流失,导致农村“空心化”现象严重,城乡差距日渐扩大。如何构建健康的城乡关系,充分发挥农村的经济功能、生态功能与文化功能,促使城市与农村共生发展,成为重要的议题。特别是近年来,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中美博弈加剧以及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使得世界经济环境面临极大的不确定。2020 年5 月,党中央基于国际与国内发展形势,提出了要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目的是要把满足国内需求作为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培育新形势下我国参与国际竞争的新优势(刘鹤,2020)[1]。在国内大循环中,乡村振兴战略是基础,是应对全球经济危机的“压舱石”(温铁军,2021)[2]。在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的乡村振兴战略中,产业振兴是基础与关键所在。《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 年)》也提出,要加快农业现代化步伐,加速农业转型升级,推动农村产业深度融合。因此,研究我国的农村产业融合问题,在目前的经济形势下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对农村产业融合进行研究,其主要目的在于如何更好地利用农村资源,发展农村经济,促进农民增收,加速城乡互动交流,实现城乡共生发展。1996 年日本学者今村奈良臣提出了农村“六次产业化”的概念,主要含义是农业生产向二、三产业延伸,通过一二三产业的交叉融合,形成集农产品生产、加工、销售、服务于一体的产业链,创造出新的价值。国内对于农村产业融合的研究,在概念界定方面进行了广泛探讨,但侧重点各不相同。从融合结果来看,认为农村产业之间能够在技术、市场、产品等方面形成融合、创造出新形式的价值体,形成和谐的产业生态(孙中叶,2005;李世新,2006,赵海,2015)[3-5];从融合过程来看,认为农村产业融合是产业创新的过程,是产品与服务整合的过程(梁伟军,2011;王昕坤,2007)[6,7];从融合目的来看,认为农村产业融合能够实现产业链延伸、产业范围拓展,使农民分享增值收益,促进农村发展(马晓河,2015)[8]。
本文在以往文献的基础上,基于城乡互动的视角界定了农村产业融合,认为目前的农村产业融合包括产业链延伸融合、农业功能拓展融合、信息技术全面融合、优势产业集聚融合、城乡产业转移融合,其功能既体现在提升农村主体地位上,又表现在打通城乡通道上,呈现出网络状融合态势(李莉、景普秋,2019)[9]。本文首先通过构建衡量农村产业融合的指标体系,采用面板熵值法对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水平进行测度,得到2009—2018 年我国各省份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指数,之后对各省份农村产业融合的时空特征进行分析。
基于对农村产业融合的理解与数据可得性,本文构建了农村产业融合测度指标体系。具体而言,一级指标包括农业产业链延伸融合、农业功能拓展融合、信息技术全面融合。在概念界定中,城乡产业转移融合、优势产业集聚融合未能在指标体系中体现,原因主要在于数据获取的不完备性。由于我们希望以面板数据来对农村产业融合在时间与空间上的发展进行测度,而衡量城乡产业转移融合和优势产业集聚融合的指标在纵向时序或者横向空间上存在较多缺失值,统计信息难以支撑。此外,农业产业链延伸融合、农业功能拓展融合、信息技术全面融合三种形式目前已得到学界广泛认同,并且在农村产业融合中占据主体地位,因此,将其确定为一级指标具有足够的代表性。
1.农业产业链延伸融合。农业产业链的延伸主要依托农产品加工企业、农民专业合作社以及农业机械的发展,本文分别使用百公顷农业机械总动力、农产品加工业主营业务收入所占比例、每万人拥有农民专业合作社数量进行衡量。
(1)农产品加工业。农产品加工业的发展主要体现了农村第一产业与第二产业的融合,是农业产业链延伸的主要形式。农产品加工业通过对农产品进行初加工与深加工,进一步挖掘了农产品的使用价值,同时,通过利益联结机制与农户相联系,能够反映农村产业纵向融合的水平。我们以农产品加工业主营业务收入与第一产业增加值之比进行度量,数据来源于《中国农产品加工年鉴》《中国统计年鉴》。
(2)农民专业合作社。本文用农村每万人拥有农民专业合作社数量进行衡量,数据来自于《中国农村经营管理统计年报》《中国农业年鉴》。
(3)农业机械。该指标更多地反映了农业生产中对于机械的运用,衡量了第一产业向第二产业的延伸与融合。本文用百公顷农业机械总动力进行度量,百公顷农业机械总动力=农业机械总动力/农作物播种总面积,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
2.农业功能拓展融合。充分拓展农业的旅游、教育、康养等多种功能,使农业与其他产业融合发展,开拓新市场,形成新业态,是农村产业融合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本文从乡村旅游与休闲农业、设施农业、国家级休闲农业与美丽乡村示范县三个方面进行度量。
(1)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以农村的自然资源为基础,在满足人们日渐多样的消费意愿的基础上,充分发挥农村生态、文化等方面的属性,是农村产业融合的重要形式。这里,我们采用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的营业收入与第一产业增加产值之比、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的接待人次与乡村人数之比两个指标进行度量,数据来源于《中国休闲农业年鉴》《中国农业年鉴》《中国农产品加工年鉴》《中国统计年鉴》。
(2)设施农业。设施农业主要包括连栋温室、日光温室、塑料大棚,在新技术、新思维的作用下,设施农业的发展使农业生产呈现出新模式,出现了观光农业、体验农业、教育农业等新业态,拓展了农业的功能与增值空间。本文采用设施农业总面积与耕地面积之比进行衡量,设施农业面积数据来自全国温室系统。
(3)国家级休闲农业与美丽乡村示范县。为加快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发展,推进农业功能拓展与农业结构调整,国家农业部、国家旅游局决定于2010年开展全国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示范县以及全国休闲农业示范点创建活动。国家级休闲农业与美丽乡村示范县既反映了国家政策层面上对于休闲农业与美丽乡村的重视与支持,同时也通过这一活动发挥了带头示范效应。为此,本文采用国家级休闲农业与美丽乡村示范县和各省县级区划数之比进行度量,数据根据国家农业部相关数据整理得到。
3.信息技术全面融合。互联网技术的迅速发展,在改变人们生活方式的同时,也改变了产品的销售方式。电子商务、直播带货、微商等新兴商业模式不断涌现,为农产品销售与农村经济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这其中,农村电商的发展尤为突出。农村电商通过发展电子商务,带动了农户增加收入的内在需求,并且由于大大减少了商品的销售层级,降低了信息不对称程度,使农户与消费者均受益,在促进城乡要素流动、打通城乡通道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参照余涛(2020)[10]的做法,基于数据可得性,我们选用淘宝村发展情况对信息技术与农业的融合进行度量。阿里巴巴从经营场所、销售规模、网商规模三个方面对淘宝村进行定义。具体而言,我们利用淘宝村数量与行政村数量之比进行度量,淘宝村数据来源于阿里研究院《2009—2019 中国淘宝村研究报告》,行政村数据来自于《中国第二次全国农业普查资料汇编》。
表1 农村产业融合评价指标体系的构建
受数据可得性限制,本文选取除西藏之外30 个省(市、自治区)2009—2018 年的数据为样本,对我国近十年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水平进行测度。对于缺失值与异常值,本文利用均值插补法、线性插补法等方法进行了处理。
本文在对各省份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水平进行测度时,从农业产业链延伸融合、农业功能拓展融合和信息技术全面融合三个方面选取对应指标,并利用熵值法获得各个指标的权重,①将各个指标与对应的权重相乘得到各省份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指数。之所以选择熵值法原因在于:一方面,熵值法根据样本中各项指标数据自身信息量的大小计算出指标权重,可以有效避免指标选择和赋权的主观性,与主观赋权法相比具有更高的可信度;另一方面,影响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水平的因素比较复杂,呈非线性,属于耗散结构系统,可以采用熵值法进行赋权分析。因此,本文采用面板熵值法对指标体系进行赋权和评价,共分为七个步骤。
第一步,指标选取。设有h 个年份、m 个省份、n项测评指标,xλij为第 λ 个年份第 i 个省份第 j 项指标的指标值。
第二步,为了保证不同指标之间具有可比性,对指标体系中的各项指标进行无量纲处理。本文借鉴朱喜安和魏国栋(2015)[11]的方法,选择极差标准法,该处理方法的效果相对最优。对于正向指标,令Zλij=(xλij-xmin)/(xmax- xmin);对于逆向指标,令Zλij=(xmax-xλij)/(xmax- xmin)。式中,i 表示省份,j 表示测评指标,xmax为所有测评对象中不同测评指标j 的最大值,xmin为所有测评对象中不同测评指标j 的最小值,xλij为原始指标值,Zλij为无量纲化后的指标值。
第五步,计算各项指标熵值的冗余度,Dj=1-Ei。
第七步,根据以上确定的权重值和指标值,计算出各省份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指数,Cλi=Pλij×Wj。
本文通过构建农村产业融合评价指标体系,利用2009—2018 年我国大陆地区30 个省份(西藏自治区除外)的面板数据,测算得到我国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指数,并根据测算结果进行时间趋势、空间分布分析。
本文基于2009—2018 年30 个省(市、自治区)的数据,根据表1 构建的指标体系,利用面板熵值法对我国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指数进行了测算。表2 为利用熵值赋权法计算出的各指标权重,可以看出:在8 个指标中,权重最高的是淘宝村数量占比(C8),表明该指标在综合指数形成过程中提供的信息最多;权重最小的指标是百公顷农业机械总动力(C3),表明该指标在综合指数计算过程中提供的信息最少。根据各指标权重,最后合成的我国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指数如表3 所示。
表2 我国农村产业融合指标权重
表3 2009—2018 年我国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指数
(续表3)
结合表4 与图1 可以看出,从时间趋势来看,总体上2009—2018 年我国农村产业融合的发展呈现上升趋势,全国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指数从2009 年的0.100 上升至2018 年的0.900,表明我国农村产业的融合态势在逐渐加强。其中,2015 年以后的增长速度高于2015 年之前,这是因为2015 年我国首次在国家政策层面发布《关于推进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国办发〔2015〕93 号),指出推进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是拓宽农民增收渠道、构建现代农业产业体系的重要举措。
表4 2008—2019 年全国与分区域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指数
图1 2008—2019 年全国与分区域农村产业融合发展趋势
分区域来看,2009—2018 年东部、中部、西部、东北地区的农村产业融合指数均呈现上升趋势,但东部地区的增长速度明显高于其他地区,中部、西部、东北地区增长速度比较接近。2009—2018 年东部地区的农村产业融合指数上升最快,从0.175 上升至2.261;中部地区次之,从0.073 上升至0.286;东北地区的农村产业融合指数从0.071 上升至0.256;西部地区从0.054 上升至0.214,上升最慢。从图1 还可以看出,2009 年地区之间差异较小,之后农村产业融合增速在各区域间差异显著,地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可能的原因在于,东部地区具有政策优势,多年经济高速发展形成了宽松的市场氛围,并且其电商发展较快,为农村产业的融合发展创造了良好的外部环境。
基于2018 年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指数,我们根据融合程度的不同对各地区进行了简单分类。这里,将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指数大于1 的地区划分为融合程度高的地区,包括江苏、浙江、广东、北京、天津、福建、山东7 个省(市);将农村产业融合指数大于0.3且小于1 的地区划分为融合程度中等地区,包括上海、辽宁、安徽、重庆、河南、四川、宁夏 7 个省(市、自治区);将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指数小于0.3 的地区划分为融合程度较低的地区,包括河北、山西、内蒙古、吉林、黑龙江、江西、湖北、湖南、广西、海南、贵州、云南、陕西、甘肃、青海、新疆16 个省份。可以看出,整体而言,我国农村产业融合程度较低的省份大多分布在中、西部地区以及东北地区,而农村产业融合较高的省份大多分布在东部沿海地区。
表5 按融合程度对各地区分类
表6 2018 年我国各省份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指数排名
(续表6)
表6 列示了2018 年我国各省份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指数的排名情况,可以看出,2018 年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指数排名前五名的依次为浙江、广东、江苏、福建、天津,排名第一的是浙江省,综合指数为6.194;排名最后五名的依次为海南、云南、贵州、新疆、黑龙江,排名最后的是黑龙江,综合指数为0.083。这表明,我国地区间农村产业融合发展差距明显,在提高发展水平的同时如何缩小差距、实现均衡发展是需要我们深思的问题。
本文通过对农村产业融合内涵进行界定,结合数据的可得性,构建了农村产业融合评价指标体系。基于面板熵值法,利用2009—2018 年我国30 个省(市、自治区)的数据进行了测算,得到了我国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指数。整体而言,我国农村产业融合程度较低。(1)从时间趋势来看,2009—2018 年十年间,我国农村产业融合得到了迅速发展,从2009 年的0.100 增长到2018 年的0.900,增长了近十倍。分区域来看,东部地区增长最快,远远领先于中部、西部、东北地区,中部、西部、东北地区发展水平基本接近。这说明,我国农村产业融合发展态势良好,东部地区的发展速度快于其他地区。(2)从空间分布来看,融合程度高的地区集中在东部沿海地区,说明我国农村产业融合发展在地区间呈现非均衡性。
首先,我国农村产业融合目前整体发展水平较低,因此,政府应该在政策上加大支持力度。农业生产对自然环境的依赖性与农作物生长的周期性使农业具有天然的弱质性,这使得农业难以像工业一样深度参与到社会分工中,并从中获益。农业与其他产业的融合发展使得农业更容易参与到产业分工体系,使农民分享增值收益。政府应在财政支出上加大扶持力度,并参照发达国家的经验,在教育资源上适当倾斜。
其次,我国东部、中部、西部、东北地区农村产业融合发展并不均衡,具有明显的区域非均衡性。政府应该因地制宜,根据每个地方的特色与资源禀赋,发展相应的产业融合形式,并形成相应规模,发挥品牌效应与规模效应。信息技术的发展对于农村产业融合具有很大的带动作用,应充分利用互联网信息畅通的优势,发展电子商务与物流产业,促进产业之间的深度融合。
注释:
①该权重是由数据驱动,从而可以避免因主观偏误导致的权重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