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与桐的妈
全智贤是我大女儿的花名。
这名称的由来,其实是2020年疫情期间,有一次大女儿给我点外卖,外卖送到后,我发现下单人的名字是全智贤。多好呀,当时我就想,以后提到大女儿,我常用“全智贤”指代,这名字安全又响亮。
今年是全智贤毕业参加工作的第二年。
说到全智贤的工作,有必要先说说全智贤的求学经历。全智贤上的是美术特色高中,她的美术基本功一直非常过硬,素描和色彩还曾获年级第一,至今高中母校还收藏着她的绘画作品。但是,全智贤高中光顾着玩,文化课业耽误太多,高考成绩不理想,最终未能进心仪的学校。
上大学期间,全智贤吵着要出国留学。她在国内学产品设计,却要去意大利学服装设计。意大利的公立大学费用并不高,但她坚持要去米兰最贵的私立大学——马兰欧尼服装学院。看到我有些犹豫,她跟我说:“妈妈,我好不容易出一次国,不要光看学费,关键要学到东西。”听起来是这个道理,我于是拍板同意。
那年去意大利留学的签证特别不好办,学校9月26日开学,全智贤的签证在国庆节以后才下来,她整整晚了一个月去报到。在上海浦东机场,我目送全智贤乘坐的飞机起飞,想象她一个人“空降”米兰。让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这肯定不是一个母亲的本愿,但我怕自己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会晕机,又不懂意大利语,去了反而添乱。
留学机构给全智贤安排了一位海外接待,我后来又给了那位接待员六百元,希望他能尽职打点全智贤初来乍到的一切。作为母亲,我只能做到这些了。
不久,新的问题出现了。全智贤比别的同学晚去了一个月,落下不少课业。更重要的是学校采取全英文授课,意大利老师说的英语口音很重,全智贤听课有困难。她的同学普遍家庭条件好,不少中国籍同学从小读国际学校,英语的听说能力都很强。老师于是指定一个北京的同学给她做翻译,可这让全智贤感到很受挫。
有一天,全智贤给我打电话,说:“妈妈,我想休学一年。”我一听,心提到嗓子眼,为了把她折腾到马兰欧尼,这大半年来我已累得够呛,说休学就休学啦?我耐下性子,在越洋电话中跟全智贤沟通了很久。虽然全智贤回国也可以继续上大学,省钱又省力,但我觉得,花了那么大力气进到马兰欧尼,不能因为一点点困难就后退。我安慰全智贤,适应新环境需要过程,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全智贤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大概两个月后,她适应了米兰求学的新生活,素描有质的飞跃,听课也没有障碍。到第二学年,她的绘画作业被学校收藏,英文论文也受到老师的嘉奖。
第二学年快结束时,全智贤打电话来跟我说:“妈妈,后天就要交考试作业了,我真的再也没有力气把剩下的两个设计作业做完,我可不可以不做,重读一年?”我一接这电话,脑子又炸了:这怎么行呢,重读一年,迟一年毕业不说,多一年的花费可不是小数目。我在电话中跟全智贤说了很多很多,最后我们俩都哭了。我说:“无论如何先把考试作业做完,交上去,至于能否顺利升到三年级,我们再说。”全智贤照我说的做了,作业一波三折到达老师手上,幸运的是最终顺利升到三年级。
三年级毕业时,全智贤没怎么纠结就选择了工作,倒是我有点不甘,想让她继续上研究生。全智贤跟我说:“我已做好工作的准备了,我想去上班了。”她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再劝的了。于是她拿到毕业证后,立刻回国参加工作。
毕业之前,全智贤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但现实不是象牙塔。尤其工作,除去辛苦,还有人际关系中的刀光剑影,一个人担负起生活,在现实的泥潭里立脚。这一切都可以预料,但我只能默默祝福,不能替她去学会,去面对。所以,全智贤回国去上海工作时,选择住在她朋友的家里,而我虽在上海有一个交往近三十年的闺蜜,但未曾委托她去看全智贤一眼。
后来全智贤决定回杭州工作,我明确表示不同意。由于特别害怕她沉迷于上学时的幻想中,我对她表现得非常敏感,几乎不能接受她工作中的任何变化。最后,我想到这些年来全智贤全靠自己照顾自己,回来住家里,我好歹可以让她吃上一口热饭,也就同意她回来了。
但这唯一一条理由最后也没有成立,全智贤在杭州上班要转两趟地铁,单程近两个小时,下班回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依然赶不上家里的热饭。即便知道上班不轻松,我在她耳边常说的话依旧是:“好好工作赚钱,早点从家里搬出去。”
全智贤参加工作后,我没给过她任何经济上的支持,她反而还要给妹妹零花钱,给家里买些日用品,偶尔给我买点衣服发个红包。除夕夜里家人围坐桌前吃饭时,全智贤告诉我她的存款有五位数。真没想到,平时大手大脚的她还知道存钱,让我惊呼了一声:“没想到我对面坐着个白富美。”
有一次,我和全智贤起了口角,全智贤一气之下从家里搬出去了,并且近一个月不和我联络。后来她气消了,不跟我计较了,我心里依旧不踏实。我不知道这样把全智贤推出家门对不对,很怕她在外面管不好自己,怕她乱交朋友,也会想要不要给她一点金钱上的接濟……总之,乱七八糟想得很多。最近,读了科技狂人马斯克母亲梅耶的传记《人生由我》,我才释怀。梅耶在传记中强调:不要为子女代劳,要放手让子女去搏,父母只需给到子女必要的支持。
作为母亲,在全智贤回国工作的人生重要转折期,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这大概在无形中也给了全智贤很大的心理压力。可能更多时候全智贤需要的是安慰,而我给的是怀疑甚至攻击。没办法,我也是第一次当母亲。
这几年,我生活上也有很大的变故,先是走出家门去保险公司做外勤销售,去年下半年离职回家,给自己后半生规划了一条新的路线。一切刚刚开始,前途懵懂未知又充满希望。在职场疆域的长跑中,我和全智贤一样站在了起跑线上。
全智贤,未来,我们一起努力!
(图片由作者提供)
编辑 | 温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