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旬夫妇的“抗癌厨房”：用人间烟火抚慰人心

郭绪书 徐燕

2021年2月17日晚，中央电视台《感动中国》节目组主办的2020年度人物评选活动中，南昌“抗癌厨房”的创始人万佐成、熊庚香夫妇当选年度人物。人声鼎沸的颁奖晚会上，却独独不见这对夫妇的身影。原来，万佐成、熊庚香夫妇因为放不下“抗癌厨房”，放不下需要他们的病患家属，所以没到颁奖现场。18年来，他们每天起早摸黑，在露天小巷里为病患家属提供炉灶和厨具，用朴实的举动帮助“抗癌”家庭，用人间烟火抚慰着人心。

一次求助，创办“抗癌厨房”

年过六旬的万佐成、熊庚香夫妇是江西省南昌市新建区人。1997年，老万夫妇来到南昌市青山湖区学院路上，以摆摊卖油条营生。由于地处江西省肿瘤医院附近，每天有很多患者家属光顾他们的早餐摊。闲暇时，老万夫妇喜欢和患者家属拉拉家常，患者的病情好坏也牵动着老万夫妇的心。

2003年的一天，一对中年夫妻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患病的孩子，他們来到早餐摊前。约莫四十来岁的女人怯生生地问：“师傅，你好！卖完早餐后能不能借用一下你们的炉灶？”老万夫妇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一惊，待问清原因后，才知轮椅上的男孩患了骨癌，正在江西省肿瘤医院接受治疗。男孩化疗后一直没什么胃口，昨天突然说想吃妈妈炒的家常菜。女人决定满足孩子的心愿，可去附近的餐厅借用炉灶都被拒绝了，这才来到早餐摊前。女人请求的眼神和一旁面无血色的孩子令老万夫妇十分动容，他们不约而同地说：“可以，当然可以。”

得到肯定的答复，女人的愁容才稍有舒展，千恩万谢后，她又小心翼翼地问：“医院附近的餐厅菜价很高，孩子看病花了不少钱，一家人每天去餐馆吃饭是笔不小的开支，你们能不能行行好，让我一日三餐来这做饭？我付……付你们钱。”熊庚香赶忙摆摆手道：“谁没个有难处的时候，你们今后想吃啥就来这做，不收你们钱。”女人感动不已，连连道谢。

回到病房后，女人把遇到这对好心夫妇的事情讲给病友和家属们听。之后的几天，陆续有患者家属拎着菜前来借用老万夫妇的炉灶。因为肿瘤医院的住院患者多为外地人，他们久病缠身、多年离家，现在有机会尝到熟悉的家常菜，人也变得开朗起来，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直言这是一个“抗癌厨房”。他们的正向反馈使老万夫妇的心头涌过阵阵暖流，原来这个简陋的厨房在病患心中是如此重要，夫妇俩决定把这个厨房开下去，既暖他们的胃也暖他们的心。

渐渐地，江西省肿瘤医院附近有个“抗癌厨房”的消息传开了。随着前来借炉灶炒菜的人数增加，老万夫妇又添置了一些厨具，水和煤球的开销也大幅上升，有些常来炒菜的患者家属过意不去，提议让老万夫妇收取一定的费用。为了让家属们安心，也为了让“抗癌厨房”继续维持下去，夫妇俩设定：炒一个菜收0.5元，油盐酱醋免费。直到2016年，煤球涨价，电费涨价，房租也涨价，老万夫妇才不得不调整了价格，炒一个菜收1元，煲一个汤收2元，用以维持收支平衡。

关爱病人，延续生命温度

老万夫妇的收入主要靠卖油条，一天盈利约200元，出租锅具和煤炉只为给病人提供便利，不指望赚钱。他们每天凌晨三四点起来炸油条，然后一边卖早点一边给20多只煤炉生火、帮病人家属做饭、刷锅洗碗，直到晚上10点才能回家休息。对此，儿女们十分不理解，希望老万夫妇离医院和病人远点儿，好好安享晚年。尽管老万夫妇明白儿女们的这份孝心，可他们还是坚持己见：“我们和患者家属打交道习惯了，能帮助到他们，我们心里也开心啊。你看我们身体健健康康，这就是最大的福报。”儿女们终是拗不过这对顽固的老人，只好一次次叮嘱他们要劳逸结合。

2017年农历正月初二，南昌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上午10点左右，老万夫妇正收拾好炉灶准备回家迎接女儿、女婿上门团聚，这时几个病人家属突然迎上前来，一脸惊喜地说：“万大哥、万大嫂过年也在呀，这可太好了，今天的饭菜终于有着落了。”一问才知道，原来过年期间，医院附近的餐厅都关了门，病人和家属只好每天吃点方便面和面包。几天下来，病人不仅营养跟不上，还因饭菜不合口变得异常烦躁。

万佐成听后，不忍拒绝家属们的请求，说道：“你们去买菜吧，我们等着。”说完，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大女儿的电话说明原因，再默默把收拾好的炉灶放回原位。中午，家属们热火朝天地忙碌着，热气与油烟腾升，菜香与锅铲碰撞，一碗碗番茄炒蛋、油淋青菜、猪蹄汤相继出炉。饭菜的香味弥漫在冰天雪地里，有家属闻着菜香热泪盈眶地说：“今天总算有点年味了，谢谢万大哥、万大嫂……”

一日三餐，熊熊炉火，“抗癌厨房”里没有山珍海味，却浓缩了亲情的温暖，更寄托着这些经历人生无常的家庭回归正常生活轨迹的希望。春去秋来，每年有上万人在“抗癌厨房”里做饭。令万佐成印象最深的是，有位小伙子的父亲刚做完食道癌手术，医生建议他父亲多喝泥鳅汤，以利于身体康复。于是，小伙子每天买来泥鳅，在“抗癌厨房”里熬出了一碗碗承载着父子之情的泥鳅汤，半个月后父亲顺利出院。出院当天，小伙子特意来感谢老万夫妇，还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邀请老万夫妇有时间去他们家乡游玩。

只要不病，就一直干下去

2019年下半年，为了给病患家属多腾出点位置来做菜，老万夫妇关掉了经营几十年的早餐摊，他们说：“病人及家属离不开我们，我们也离不开他们。我们没什么钱帮他们，就尽点绵薄之力，让他们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吃好了，心情好，对病情也有帮助。”

2020年，受疫情影响，江西省肿瘤医院设起了防疫卡口。病患家属没法再聚在一起炒菜，老万夫妇就想了个方法，让家属们点菜，然后他们一个洗菜一个炒菜，炒好后再由家属们依次取走。

老万夫妇付出了爱，也被爱包围着。18年来，不断有病人送礼物给他们：一位东北病人来医院复查时，特意从老家带来木耳;一位内蒙古病人给他们寄来了羊肉;一位浙江患者专程给他们送来了茶叶……夫妇俩总是拒绝收礼或收下后再回礼，因为他们总觉得病情已经让这些病人花了不少积蓄，哪里忍心再收病人的东西，何况自己只是举手之劳。

18个春秋，老万夫妇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用心把“抗癌厨房”经营下来。他们全年无休，坚持24小时不打烊，甚至连除夕都营业。他们手机从不关机，用心和患者家属交流，帮助他们缓解焦虑。他们在“抗癌厨房”外挂上牌子，留下联系方式，为没地方过夜的病人家属提供临时住所。年复一年，他们的行为终于得到了儿女们的支持，如今每到周末，儿女们就来“抗癌厨房”帮忙。

众人拾柴火焰高。在老万夫妇的带动下，江西省肿瘤医院附近多了好几个“爱心厨房”;南昌市青山湖区湖坊镇政府出资13万元改造“抗癌厨房”，环境卫生状况得到好转;志愿者纷纷上门，帮忙清洗厨房的油污、打扫卫生……这些温暖的举动让老万夫妇相信爱会流动，他们坚定地表示只要自己不得病就会一直干下去，直到干不动为止。

2021年农历大年初六，老万夫妇由于“抗癌厨房”里用的是传统的高压锅和煤球烧火，他们担心离开时间太长，遇到不会使用灶具的病患家属，可能会出现安全问题，所以没去领“感动中国2020年度人物”奖。

获得荣誉后，老万夫妇依旧像往常一样起早摸黑地守在“抗癌厨房”里，唯一的变化是多了慕名前来探望的热心市民。寒来暑往18载，老万夫妇用微弱的灯温暖着寒夜里的行路人，用火红的灶氤氲出温情的味道，用陋巷厨房里的烟火烹煮出世间最暖心的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