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断的假期

2021-05-30 00:26艾莉森·布伦南
译林 2021年6期
关键词:帕蒂温迪泰德

〔美国〕艾莉森·布伦南

“没有尸体,没有变态狂,没有人想杀我们,”在这僻静海滩,肖恩·罗根仰躺在毯子上,“只有你和我,公主。”他拉着她的手,闭上了眼睛。

五天之后,露西要去匡蒂科报到,开始联邦调查局为期20周的培训。几周前她就建议找几天时间和肖恩单独出去。自从六个月前第一次见面以来,他们尝试过两次,但每次他们的度假计划都因任务缠身而泡汤。因为都很忙——露西在联邦调查局地区分局工作,肖恩在一家安保公司工作——露西认为他们没有单独出去的机会。

星期二早上,肖恩宣称他提前完成了任务,问她是否想去海滩。露西答应的时候没有想到,一个小时后他们就会乘坐肖恩的飞机出发,中午前降落在马萨诸塞州科德角的一个小型公务机场。

尽管8月初是旅游旺季,但肖恩在风景优美的湾畔旅馆搞到了一个很棒的房间。露西不想问他是怎么办到的——她男朋友很倚重自己的魅力来解决问题。如果魅力不管用,他会用脑力或者体力。

露西难得放松,也不是特别喜欢日光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她在高中和乔治城大学时,游泳获得了许多荣誉和奖杯——而此时她在肖恩撑起的大伞下面半梦半醒,舒缓的海浪,滚滚而来,拍打着海岸,她紧张的肌肉松弛下来。

一声尖叫打破了平静。露西立马坐起来,而肖恩已经站起来扫视着地平线。尖叫声来自一个站在海岸线上的年轻女子,“快来人救救他!”

金发女郎望着大海,指着150码外一个在海浪中挣扎的人。肖恩开始跑起来,露西也跟着跑,寻找救生瞭望塔。她发现的唯一一个救生塔离得如此遥远,她都看不见在岗执勤的人。

露西高中暑假期间在圣地亚哥做过救生员,虽然没有汽车内胎或救生圈,不过她在海岸线附近看到了一块冲浪板。她不知道也不在乎主人是誰,只是把冲浪板的脚绳绑在脚踝上,然后扑进了海里。温暖干燥的皮肤遇上海水,她感到又凉又痒。“肖恩,去找救生员!”她命令道。

她想象着最后看到那个人的地方,自信地奋力游过去。近岸水很浅,但50码之外的地方陡然变深,而且变得波涛汹涌。

露西每隔几秒钟就停下来,以确保她仍然朝着那个遇险者前进。她的百码比赛纪录是48秒10,不过她现在逆流而上,用的时间是纪录的三倍。

她以为自己靠近了那个男人,于是就停下来踩水。没看见任何人,难道她游过了吗?海浪高得足以阻挡她的视线,所以她随着波浪上下起伏,360度搜寻。

有东西擦过她的脚踝。她潜入水中,担心遇险者在水下,失去了知觉,可什么也没发现。她浮出水面,又潜了下去,潜得更深,搜寻的范围更大。

露西浮出水面,担心自己来得太晚了。就在她开始丧失希望时,她看到了那个男人,离她只有几英尺远。他再次滑入水下时,面部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

她再次潜入水中,使出全身力气朝她预测那人下沉的地方直线游过去。她的手触到了肉体,于是尽可能地去抓——结果抓住了他的二头肌——然后她拽着他,往水面游。

冲出水面时,她气喘吁吁。她立即把那人背朝下翻过来,因为如果他尽可能躺平,帮他漂浮起来就更容易。他并没有失去意识,但肯定是遇险了,而且显然已经筋疲力尽。他边咳边推她,眼神涣散。

“我是来救你的。”她说道。

“走开!”

他往下按她,露西机警地沉到水下,这样他就无法按住她,然后在几英尺之外露出水面。

他分不清方向,肯定是吸毒了。他想游动,可是一个浪头打在他脸上,差点把他打到水下。她抓住他,“我是救生员。冷静!”

露西把冲浪板放在他身下,帮他保持漂浮状态。“保持冷静!”她重复道,向岸边瞥了一眼,看见救生员正迅速赶过来,“有人来帮忙了。”

“有人,”他喘息着说,“这里有人……”他咳出水来。

“冷静点,否则你会喘不上气,慢慢地深呼吸。”

“杀……”他喘着粗气,“我。”

有人想杀他?她扫了一眼这片水域,但由于离岸边太远,水下能见度很低。

救生员带着救生筏靠近了。他翻下救生筏,几乎没有看一眼露西,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快要淹死的遇险者身上。“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遇险者。

“泰德。”

“我叫安德鲁。我要把你带回岸上。”他瞥了露西一眼,“你没事吧?”

“我很好。”趁着安德鲁把泰德固定到救生筏上,她休息了一会儿。救生员准备好之后,拉起载着泰德的救生筏,她沉稳地跟在后面。

是泰德神志不清,还是真的有人想杀他?

她回到岸上时,安德鲁正在评估泰德的伤势,一支急救队从海滩上过来。

“谢谢你!谢谢你!”金发女郎接连道谢,然后问,“出什么事了?”

救生员说:“我猜是碰上激流了。”露西并不这么认为,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询问泰德和救生员,急救人员就赶到了。

肖恩把露西拉到身边,紧紧拥抱着她。她没有松手,肾上腺素的飙升和冷水的刺激,让她颤抖。有人可以依靠,她心存感激。

他低头看着她,深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自豪。“你真的不知道如何放松,是吗?”他把她长长的黑发从脸上撩开,深情地吻着她,“你去洗个热水澡吧。”

“我是需要洗个热水澡。”

他朝她微笑着,酒窝好像泛起了涟漪,“我也需要。”

肖恩和露西一起慢慢冲完澡后正在小睡,电话铃响了。泰德的未婚妻温迪·波特坚持要请他们去喝酒以示感谢。“你为什么把我们的号码给她?”肖恩抱怨道。他试图说服露西不要同意出去,但是露西还不能把泰德的话从脑海中抹去。

三个小时后,太阳刚刚落山,他们走进了那家约定的酒吧。“最多一个小时。”露西向肖恩保证道,这时他们看到了那对情侣。

“你要说话算数。”肖恩瞥了一眼手表。

他们坐下来,露西笑笑,对泰德说:“你看起来比先前好多了。”泰德中等身高,体格健壮,尽管看上去既疲惫又忧心忡忡,但态度温和,笑容迷人。温迪看起来也很忧虑,她金发碧眼,娇小玲珑,属于“超级可爱”型的女人。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温迪说道。

“我很高兴能帮上忙。”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肖恩问,“救生员说你遇上了激流?”

泰德摇了摇头,“不是,今天遭遇激流的风险很低,我出去之前确认过了。”

“你离岸边太远了。”露西说道。

他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承认,我没注意到这点。然后我开始感到头晕眼花,心跳加速。我感到很兴奋,可是我从大学起就没再吸毒了。然后——”他瞥了温迪一眼。

温迪说:“不见得她不会那么做!”

露西的兴趣被激发了,“什么意思?”

“他的前女友。”

泰德喝了一大口啤酒,“一年前我和帕蒂分手了,从那以后,她把我的生活变成了人间地狱。”

“你认为她给你下药了?”

“我认为她想杀我。我感觉有东西抓住了我的双腿,我连踢带踹,它还是把我往下拉。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可她是个潜水员。”

“你告诉警察了吗?”露西问,“你要报警,然后会得到一份限制令。”

温迪干巴巴地笑了。泰德说:“我不能报警,帕蒂是警察。她第一次骚扰我是在我刚搬出去之后,她打砸了我的新公寓。我报了警,却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干的。后来在我下班开车的路上,她的两个警察朋友揍了我一顿。再后来她开始跟踪我,在餐馆或影院‘偶然碰到我,诸如此类的事情。”

温迪说:“六个月前,我到波士顿找工作,遇到了泰德。我们第三次约会时,帕蒂出现在餐馆里,当众大吵大闹。餐馆经理报了警,警察到达后,逮捕了泰德!如果当时不在场,我都不会相信有这种事。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想让她冷静下来。”

“一周之后,”泰德说,“我又被指控袭警。帕蒂说我去她家了,当她叫我离开的时候,我打了她。我从来没去过她家!”

“你还有别的选择,”露西说,“比如,向内务部举报她。或者,如果你担心警察腐败,也可以向联邦调查局举报。”

“我不知道还能去联邦调查局,我想下一步可能会去。”他沮丧地叹了口气,“我只想回归自己平静的生活。星期六我向温迪求婚了,直到今天我们都还在享受假期。她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我们甚至对朋友和家人都撒了谎,告诉他们我们要去缅因州,因为我们不想让他们无意间告诉她我们在哪里。”

他们讲述自己的遭遇时,露西一直有所怀疑,不过他俩的肢体语言和言语反应都很得当。然而,虽然存在警察腐败,难道警察会让同事参与这种骚扰吗?“她的同事为什么会帮她干这种事?”

“她是个骗子,”温迪说,“有一次她告诉我,因为她怀孕后流产,泰德就离开了她。后来她改变了说法,说泰德让她堕胎。再后来她又说做了输卵管结扎术,因为泰德不想要孩子。”

“没有一句话是真的,”泰德说,“她甚至给我母亲打电话,说我们订婚了。袭警指控被撤销的唯一原因是我有一位好律师,然而接下来,帕蒂竟然拿到了针对我的限制令!”

肖恩开口说道:“我能看看你的手机吗?”他接过泰德递过来的手机,边检查边问,“你们有没有把旅行的照片发在脸书上,或者通过电子邮件发给谁?”

温迪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不想让他们知道。上帝,我恨她,她把我们也变成撒谎的人了!”

“我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你们的了。”肖恩说道,关机,取出电池,“先不要使用手机,联系售后,让他们清除备份文件,然后重新安装软件。你手机里的所有东西都会丢失,不过这也会抹去她的GPS跟踪程序。”

“我们被她窃听了?”温迪难以置信地问道。

“差不多,她一直都清楚手机在哪里。”

泰德说:“我要换部手机。”

肖恩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用处。跟踪程序已经集成,除非你用一个全新的电话号码和账户,否则它会从你的备份文件中下载。”

“我们在执法部门有朋友可能会帮上忙。”露西说道。

“太晚了,”泰德说,“我和温迪一直在谈论离开波士顿搬到加利福尼亚的事。我姐姐住在那里,她说我们可以和她待在一起,直到找到工作。”

“你觉得她不知道你姐姐住在哪里吗?”露西说,“你的前女友着魔了。如果她今天想杀你,即使你搬到另一个国家也阻止不了她。如果你提出指控——”她停下来,“你今天下午做药检了吗?”见他们摇头,她补充道,“这要看药检结果,毒品可能还在你体内。早上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或者现在就去。”不过,即使检测结果是阳性,也无法证明他的前女友就是下药的人。

温迪说:“昨天我以为看到她了,不过没往心里去——我不确定,因为她的头发颜色更深,而且戴着硕大的太阳镜。”

“即使我们能证明她在这里,那也没用。”肖恩再次拿起泰德的手机,“我有个主意。”

甚至在听到肖恩的计划之前,露西就不喜欢了,“我已经不喜欢这个计划了。”

他把电池装回手机,咧嘴笑了,“什么意思?我还没告诉你什么计划呢。”

“我太了解你了,肖恩·罗根。”

他身体前倾吻了吻她,轻声说:“你我都知道,泰德的变态前女友最终会被逮住,但是可能要等到他俩死亡之后。”

温迪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机智。”露西咕哝道。

肖恩转向泰德和温迪,“计划是这样的,我们要拿走你的手机,住进你们的房间。你们住哪里?”

“我们在海滩上有一间小屋,”温迪说,“可是我不明白。”

“我还需要帕蒂的全名和住址。”

“你為什么要帮我们?”

“我就是干这个的。”肖恩把自己的名片滑过去,“我是做安保行业的。我很清楚,跟踪你的人已经不只是跟踪了,她要杀你,除非我们阻止她。很明显,此时通过正常渠道解决问题将花费太长时间。你说呢?”

露西希望他们谢绝这个提议,但是当他俩都点头同意时,她并不感到惊讶。“你想让我们怎么做?”泰德问道。

肖恩解释了他们将如何交换手机和房间,然后等待着。

“你真的认为她还要杀泰德吗?”

“如果她还在城里的话,我确定她会的。”

整整一个小时,肖恩和露西坐在泰德和温迪的小屋里,尽可能挖掘各方资料。他们并不是不相信泰德和温迪,而是他们的说法确实匪夷所思。粗略的背景调查显示他俩的确是他们自己所说的那种人。

因为肖恩有私人调查执照以及做安保的关系,他可以更加深入地调查。娴熟的电脑技术使得他能比大多数人进展都快。“帕特丽夏·安妮特·格洛弗,32岁,出生于罗得岛州的普罗维登斯市,”他说,“她从社区大学获得了会计学准学士学位,18岁时加入了预备役部队。她又上了警察学校,毕业后在波士顿警察局工作了七年,这时她所在的预备役部队被征召到伊拉克。她自愿多参加了两次任务,三年前光荣退伍。”

“然后回到了波士顿警察局?”

“牛顿警察局,离波士顿不远。”

“从大城市到小城市,”露西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你查不到她的记录吧?”

肖恩扬起眉毛,“通过合法途径?不行,不过这并不难——”

露西迅速摇了摇头,“请不要……”

他笑了,“逗你玩呢。”

“你能通过合法途径获得她什么信息?”

“她和泰德同居了一年,正如泰德所说,他14个月前搬出去了。这是她的照片,非常漂亮。”

露西仔细看了一下这位金发女郎——帕蒂乍看之下很迷人,不过她的笑容不自然,眼神里没有笑意。这张照片是在警察聚会上拍摄的,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穿着制服。其他人紧密地靠在一起,手放在同事的胳膊或肩膀上,而帕蒂明显与众人有点距离,一种孤独的气氛笼罩着她。

露西把床整理得看起来像两个人正紧靠在一起睡觉,至少在黑暗中能蒙混过去。

“格洛弗信誉良好,按时支付账单,而且行事低调。如果我有两天时间,就可以让我哥哥通过关系查看她的军中档案——通过正当渠道获取这些记录需要花费很长时间。”肖恩让电脑处于休眠状态,关掉所有的灯,房间在路灯的映照下刚好可以分辨出形状和影子,“表面上,他们都很清白,甚至泰德和温迪的社交都很少。”

露西站在前窗旁边,两个边窗太窄,不能进人——肖恩藏在门后。他们没有看到泰德前女友的任何踪迹,不过因为灯灭了,他们预计,如果她要出现的话,应该在黎明前。猎物入睡后,攻击更容易得手。

“这可不是我所计划的浪漫之旅。”肖恩说。

“我们会再来一次。”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过几天就要走了,你会专心于培训。”

“我每个周末还有24小时的假。星期六晚上,我是你的。”

他咧嘴笑了,“你要说话算数,公主。”

“人们说,越是不见越想念,”露西说,“不过我已经知道我会想你的。”她一直在为联邦调查局的培训做准备——似乎大学以来这几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现在,她有更多在乎的事,有了她爱的人,这些和她对事业的热情同等重要。也许,如果她让自己深刻感受一下,爱情比事业更重要。

“爱情怎么会变得如此糟糕?”露西问道。

“糟糕?我们感觉没有什么糟糕的——哦,你在想泰德和帕蒂的事情。”

“我是说,我明白跟踪者的心理,他们是怎么造成的,他们的偏执因何而起。这有关控制欲和恐惧心理,以至于无法给另一人以自由。过度的无端嫉妒、怀疑、自我价值欠缺,好像他们所有的不如意都是别人造成的。但是这种转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是什么因素引发的?是什么让他们想杀死他们声称爱着的人?”

“因为这不是爱,从来就不是。”肖恩说,“爱是放手,相信你爱的人会回到你身边,爱是帮你的伴侣做到最好。”

“你就是这么做的。”露西小声说道。

“这是双向的,这正是咱俩能走到今天的原因。别忘了这点,露西。”

他们不再说话,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等待着。

30分钟之后,肖恩打破了沉默,说:“我们还需要一个真正的假期。”

“感恩节我有四天假。”

“那几天属于我。”

“那时我会在圣地亚哥。如果我今年再不回家,我父母会杀了我。可是跟我父母和兄弟姐妹在一起,我们不会有太多时间独处。”

“我们会找到时间的。不过前提是我们认识的人中没有变态前女友。”

露西差点笑出声来。她看了看手表,后半夜了,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三个多小时。她打通了自己的手机——她的手机给了泰德,没有人接电话,“我联系不上泰德。”

“该死!我应该和他们待在一起。我们走。”

在一盏坏了的路灯下,帕蒂·格洛弗坐在长凳上,看着那间客房,看了三个小时。夜晚依然暖和,不过从海湾上吹来的微风让她感到了凉意。

她一身黑衣,最近刚染深的头发全部掠往脑后,隐隐约约有染发的痕迹。

泰德以为可以离她而去,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

她和泰德共度了三年时光。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他是她的唯一。

她因精神崩溃而退役。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和静养,她以为自己已变得坚强,但是每到夜深人静之时,她脑海中还是时常浮现出炮火连天的战场,直到遇到泰德。那是三年零三个月之前的一天早晨,就在准备从口袋里掏出手枪,抵在下巴上扣动扳机时,她看到一个人走到她身边。

“你看起来好像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泰德微笑著说道。这笑容融化了她的心。

“这几个月真的不好过。”她说。

“我叫泰德·奥德尔,刚在波士顿大学工作。”

“你是老师?”

他笑道:“我是会计。”

就在那一刻她爱上了他。

“我叫帕蒂·格洛弗,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也许你只是需要有人和你好好谈谈。喝杯咖啡怎么样?”

那天,泰德救了她的命。

从那以后,她就黏上了泰德,再也离不开他。可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疏远她,逃避她,并最终狠心地离开了她……但是她不能放他走。想到另一个女人拥有泰德的心,拥有他的微笑、他的乐观,帕蒂心如刀绞。

他们真的以为她会中计吗?真的认为她那么愚蠢?她在伊拉克服役三次,经历了几个阶段的极度无聊和激烈战斗。她最好的朋友死在她怀里。她的指挥官,头被炸掉,离她近在咫尺,她甚至能聞到血腥味。被炸掉头的人有可能是她。

她眨了眨眼,那一瞬间她忘了自己在哪里。她环顾四周,手放在口袋里,紧握着枪。

在科德角,泰德又一次欺骗了她。

那间客房的灯都关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帕蒂又等了几分钟,才从长凳上站起来,向旅馆走去。

没有泰德她早就死了,同样,没有她,泰德也会死的。

在开车去他们旅馆的那段短短的路途中,露西给当地警察局打了电话。挂断电话后,她对肖恩说:“我告诉他们不要开警灯,不要鸣警笛,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认真考虑我的话。他们估计五六分钟后到达。”

肖恩把租来的车停在拐角处,从枪套里拔出手枪,说道:“我们等不及了。”

肖恩前面带路,穿过阴影,走向那家旅馆,露西紧随其后。他们打开前门,悄悄上楼,他们的房间就在后面。他把手枪对准房门,示意露西转动门把手。

门没上锁。她数到三,推开了门。

露西闪到一边,肖恩冲了进去。他扫视了一下房间,看到温迪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板上。

当露西检查温迪的脉搏和伤势时,肖恩打开灯,搜查了房间。

“她还活着,”露西说,“头部被击,有血,不过脉搏平稳。”

“很可能是被打昏了。格洛弗或许威胁说,如果泰德不跟她走,就杀了温迪。”这是标准的战术,因为温迪不是帕蒂的首要目标。

露西轻轻摇了摇温迪,“温迪,我是露西·金凯德,醒醒。”

温迪动了动,呻吟起来。

“温迪,”露西问,“帕蒂把泰德带去哪里了?”

“我……我不知道。”

露西扶她坐到椅子上,“帕蒂说什么了吗?”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温迪浑身发抖,露西接过肖恩扔过来的毯子,裹在她身上,“她有枪!求求你们,别让她杀了他。”

肖恩环顾四周,“露西的手机在哪里?”

温迪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

肖恩掏出手机,输入密码,“找到她了,那个婊子。”手机就在两个街区之外,靠近港口。他叫醒了旅馆主人,让他叫救护车,并且告诉警察他们的去向,然后就和露西离开了。

直接跑过去比回去开车到海滩更快。他们到达时,帕蒂正在开动一艘小汽艇离开港口。很快,她就和泰德一起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肖恩直奔一艘停靠在码头尽头的快艇。“我只是想借用一下,”他告诉露西,半分钟内就通过短路点火把船发动起来,很庆幸自己对此还没有生疏,“三分钟内我就能找到她,不过她会听到我们的声音。”他打开雷达,调整航向进行追踪。

“我看不出我们还有什么选择。”

“露西,我得说——我不知道怎么办。如果她是自杀,威胁阻止不了她。”

“我们只能见机行事。”

“船头有聚光灯,”他指着仪表板上的开关,“我会对准她打开灯,照得她睁不开眼睛。”

“你说过她是个陆军士兵,对吧?”

“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我们可以暂时迷惑她。士兵习惯于服从命令,你能当五分钟的罗根中士吗?”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肖恩握住她的手,“分散注意力。”

“没错。你一靠近,我就悄悄下水。你打开灯和她说话,我会游到那艘船边,然后……”

肖恩摇了摇头,“见鬼,不行,我要游……”

“她会更愿意接受男性长官的命令,而且我比你更擅长游泳。”

比我更擅长游泳倒是真的,肖恩想,但是让露西在海湾中央对付一个准备杀人然后自杀的变态跟踪狂,他并不喜欢这个主意。

“今晚海水很平静,”她接着说,“而且我要穿救生衣。”她已经穿上了救生衣,“等我到了那艘船上,如果她背对着泰德,我就示意他跳船。”

“如果不是这样呢?”

“备用计划。”

“什么备用计划?”

“等我到了那里就想出来了。”

肖恩讨厌这个主意,可他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且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今晚不要死在我面前,公主。”他吻了她。

“今晚不会。”

他瞥了一眼雷达,另一艘船正在减速。当他距离那条船30英尺时,他放慢了快艇的速度,向露西点了点头。她悄悄潜入浓墨一样的水中。

他把聚光灯调到最亮的挡位,拿起话筒。

“列兵格洛弗!”他用威严的声音发出命令。

帕蒂坐在方向盘后的椅子上。泰德被铐在船尾。他们两个都转向灯光。帕蒂用一只手遮住眼睛,另一只手举起手枪。

“格洛弗!”肖恩说,麦克风使他的声音更显威力,“退后,士兵!这是命令!”

露西在灯光之外游动,肖恩希望帕蒂看不到。

“走开!”格洛弗喊道,声音在远处听起来很小。肖恩慢慢靠近,那艘船完全停了下来。

“你不想伤害平民。”肖恩说。

格洛弗举枪对着聚光灯射击,子弹砰的一声打在金属框上。她又开了一枪,灯灭了。

现在肖恩处于黑暗中,既看不到露西也看不到那艘船。

格洛弗对着泰德大喊大叫,声音时而愤怒,时而绝望,“你为什么离开我?你救了我的命!我需要你。你伤我太深——我需要你!”

“帕蒂——对不起,”泰德说,声音嘶哑,“我很抱歉。”

肖恩在船上的工具箱里疯狂地扒拉,发现了一只手电筒——灯光没有聚光灯那么亮,不过也足够了。

他等了几秒鐘,直到确信露西已经就位。

现在离前方的小艇更近了,只有15英尺远,他确定格洛弗能看见他。他用左手握着手电筒,这样拿枪的手就可以稳住,手腕不抖动。他打开手电筒,把光照向格洛弗的眼睛。她抬起手臂瞄准他,这时泰德把头转向小艇的右舷,她也看过去。肖恩看不见露西,但格洛弗看见了。就在她迅速掉转枪口对着水面扣动扳机时,肖恩连开三枪。

每中一弹,格洛弗的身体就抽搐一下。她踉踉跄跄地后退,跌倒在船板上。

肖恩赶紧将船开过去。“露西!”他大声喊道。他不知道格洛弗的那一枪是打偏了还是击中了露西。他没看见露西。

恐惧与愤怒交织。失去露西不是选项,她是他的一切,没有她,他活不下去。他抑制着越来越强烈的恐慌,用手电筒的光束在附近水域扫描。一开始,他什么也没看见。突然露西露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他如释重负。

“安全了!”他大声宣布。露西爬上了格洛弗的小艇,把落在船板上的枪踢开,然后检查格洛弗的脉搏。她摇摇头,用防水布盖住了尸体。

肖恩把两艘船拴在一起,跳到对面的船上,对泰德的情况进行评估。他口鼻在流血,不过除此之外没什么大碍。

“哦,天哪,温迪怎样了?”泰德担心地问。

肖恩打开泰德腕上的手铐,“温迪没事。你能自己上另一艘船吗?”

泰德点点头,“太感谢你们了!”

肖恩揽过浑身冰冷的露西,紧紧抱在怀里。

“露西——”

“你别无选择。”

“在她将枪口转向你的一刹那……”

“我没事。”

他扶她回到自己的船上,用毯子把她裹起来,再次抱着她。从他以为她中枪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一直在狂跳。

“我爱你,露西。”他没有别的话要说。

她吻了吻他,紧紧地贴在他身上,“我也爱你,肖恩,不过我准备洗个热水澡。”

“如果我和你一起洗呢,你懂我的意思。”

她笑了,“是的。”

(刘葆花:青岛理工大学人文与外国语学院,邮编:266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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