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教师情绪理解能力的调查与分析

陈叶梓 朱晶晶 封周奇

【摘要】情绪理解是幼儿教师专业素养中一项重要的能力。本研究通过问卷调查和参与式观察对幼儿教师的情绪理解能力进行了分析，结果发现，幼儿教师整体的情绪理解能力普遍良好；女性幼儿教师情绪理解能力优于男性幼儿教师；幼儿教师情绪理解能力随教龄的增长而提升；不同性格类型的幼儿教师情绪理解能力存在差异；师幼关系、幼儿情绪类型分别对幼儿教师“识别复杂情绪”“归纳情绪原因”的能力有一定影响。因此，本研究建议，幼儿教师要学会转换理解角度，形成多元反思；尽可能平等公正地对待每一位幼儿，给予同样的情感付出。而相关部门对于幼兒教师情绪理解能力的培养则应进行个性化的精准指导。

【关键词】幼儿教师；情绪理解；情绪理解能力

【中图分类号】G6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017（2021）11-0026-05

【作者简介】陈叶梓（1981-），女，江苏苏州人，南通大学教育科学学院讲师，博士；朱晶晶（1998-），女，江苏南通人，扬州大学教育科学学院硕士研究生；封周奇（1975-），男，贵州六盘水人，南通大学教育科学学院讲师，博士。

一、问题的提出

在一项对中、日、美三国学生心理调查的研究中发现，三国学生对教师最突出的期望就是能“理解孩子的心情”，其比例占各调查项目之首，达到了90%及以上[1]。幼儿教师作为儿童学习活动的支持者、合作者和指导者，在爱护和教育儿童的过程中，观察、理解并接纳他们的情绪是非常重要的。近年来幼儿园内一些负面事件频频发生，这反映出一方面，幼儿教师如果缺乏对儿童情绪理解的能力，就容易漠视儿童情感上的需求，另一方面，幼儿教师如果长期忽视对自身情绪的理解，也会造成情绪枯竭、情感疏离的现象。2016年国家卫生计生委、中宣部等22部门联合印发的《关于加强心理健康服务的指导意见》中指出：学前教育机构应当保持儿童积极的情绪状态，让儿童感受到尊重和接纳[2]。因此，为保证儿童的积极乐观情绪，以及维护教师自身的心理健康，加强教师的情绪理解能力培养成为解决问题的关键。

纵观国内外学者所提出的情绪智力模型，情绪理解都是其中非常重要的维度之一。例如，Mayer和Salovey的情绪智力四分支模型，就包括了觉察情绪的能力、情绪促进思维的能力、理解情绪的能力和管理情绪的能力[3]。相对于言语理解来说，对他人外显或内隐的情绪做出快速、准确理解，更能有助于个体自我调节以适应复杂的人际交往，也能更好地对他人行为做出合理预测，使风险和人际冲突防患于未然。幼儿教师的情绪理解能力可以被认为是幼儿教师在教学过程中，对幼儿和自身出现的情绪问题进行准确推测和解释的能力，一般包括教师对自身情绪的理解和对幼儿情绪的理解两个方面。具有良好情绪理解能力的幼儿教师，一方面可以根据自身情绪的特点和规律进行自我剖析，从而确保以最佳状态面对幼儿；另一方面，可以根据幼儿冲动、易变、外露和调节能力差的情感发展水平以及幼儿的个体差异进行分析，以达到调节和唤醒幼儿积极情感体验的目的。

根据文献查阅的结果，目前学界针对幼儿教师情绪理解能力的研究相对缺乏。为此，本研究对南通市几所幼儿园进行实地调研，选取了不同类型的幼儿教师为研究对象，对他们的情绪理解能力进行了调查分析，并基于此总结出一些有效的对策。

二、研究方法

（一）问卷法

本研究采用王才康等人编译的《EIS情绪智力量表》[4]，以及自编的《幼儿教师情绪理解问卷》作为调查工具，在南通市随机抽取了120名幼儿教师进行问卷调查。《EIS情绪智力量表》是根据Mayer和Salovey的情绪智力理论编制的，本研究选取了其中“理解他人的情绪”和“理解自己的情绪”两个维度来测量幼儿教师的情绪理解能力，共有10道题目，以李克特五点计分的形式呈现。经信度检验发现，问卷的内部一致性Cronbachs α系数为0.929，“理解他人的情绪”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602，“理解自己的情绪”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75。以往研究指出，在行为及社会科学领域中，Cronbachs α系数大于0.70为很可信，而分量表的信度指标值则应在0.60以上[5]。这说明该问卷的整体信度及分问卷的信度均符合测量要求。《幼儿教师情绪理解问卷》由“识别复杂情绪”和“归纳情绪原因”两个维度构成，共有12道题目，均为假设情境的问答题，为保证问卷的信效度，事先由若干名专家对题干和答案进行了评定。

（二）观察法

本研究在南通市某公办园选取16名幼儿教师，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参与式观察以及访谈，其中，4名为教龄10年以上的专家教师，5名为教龄7年的熟手教师，7名为教龄不到1年的新手教师。具体观察内容包括：教师的性格特征，教师与幼儿的人际关系，日常师幼互动中教师对幼儿情绪的识别和归因。在观察中，研究者及时记录观察对象的表现和研究者自身的感受，并在每次观察后及时访谈事件中的幼儿教师与幼儿，最终形成观察记录并进行分析和反思。

三、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幼儿教师情绪理解能力普遍良好

《EIS情绪智力量表》调查结果显示，两个维度的平均分均高于理论中值，表明幼儿教师无论是“理解他人的情绪”能力，还是“理解自己的情绪”能力都普遍良好，详见表1。经独立样本t检验发现，两个维度的分值差异显著，幼儿教师“理解自己的情绪”能力普遍高于“理解他人的情绪”能力。该结果符合个体情绪加工的特点，在理解他人情绪时需要移情能力的参与，因此与加工他人情绪相比，个体有自我情绪加工的优势。

（二）女性幼儿教师情绪理解能力优于男性幼儿教师

本研究分别对不同性别的幼儿教师在“理解他人的情绪”能力和“理解自己的情绪”能力两个维度上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详见表2。结果发现，女性幼儿教师的得分均高于男性幼儿教师，并且在“理解他人的情绪”能力维度上达到了显著性差异。

此外，结合《幼儿教师情绪理解问卷》所收集的答案，本研究发现，女性幼儿教师在“识别复杂情绪”问题中的正确率为72.97%，男性幼儿教师在“识别复杂情绪”问题中的正确率为61.11%，女性幼儿教师在“归纳情绪原因”问题中的正确率为86.93%，男性幼儿教师在“归纳情绪原因”问题中的正确率为73.46%。在这两个维度上，女性教师的能力均高于男性教师。

该结果与以往研究具有一致性。有研究者指出，男女两性之间在情绪理解上存在显著的性别差异，皆为女性优于男性，并且该差异从学龄阶段开始出现，青春期后扩大化，并一直持续到了成年阶段，始终表现为女性优于男性[6]。另外，在对教师情绪智力的研究中，研究者们也得出了普遍一致的结论，如女性职前教师的情绪觉察能力优于男性[7]，女性教师的课堂情绪调节能力优于男性[8]。造成男女教师在情绪理解上的这种差异，一方面可能是由社会文化因素引起的。父母将情绪的社会规范传达给不同性别的儿童时，可能会使用不同的方式，如对女孩会更多从外部的社会关系角度进行解释，并通过安慰和调节来化解负性情绪；而对男孩则会更多从自身角度进行解释，并甚少对其负面情绪进行处理，因此造成了男性和女性从小对情绪理解的不一致[9]。另一方面可能是由生理方面的因素引起的。有研究者发现，女性大脑结构中负责情绪优势加工的灰质和作为情感联结区域的眶额皮层的体积，相对于男性来说都比较大[10]。

（三）幼儿教师情绪理解能力随教龄的增长而提升

按照教师发展的三个阶段，本研究将教龄划分为0～5年（新手教师）、6～14年（熟手教师）和15年以上（专家教师）。经《幼儿教师情绪理解问卷》调查发现，幼儿教师“识别复杂情绪”和“归纳情绪原因”的能力均随着教龄的增长而提升。具体表现为：15年以上的专家教师和6～14年的熟手教师，识别幼儿复杂情绪和归纳其情绪原因的速度与准确率均高于0～5年的新手教师，即幼儿教师的情绪理解能力随教龄的增长而增强，详见图1。

以往研究表明，个体从出生开始，随着年龄的增长、生理的成熟与社会互动经验的增加，情绪理解能力日益成熟[11]。可见，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都会使人对情绪的认知与觉察更加准确，情绪运用能力也会随之提高。幼儿教师的教龄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教师的年龄大小与教学经验。有研究者指出，教龄越长的教师情感识别能力越高，说明教师在工作一定年限之后，基本情绪技能已经达到熟练化的程度[12]。这与本研究的结果基本一致，也与教育实际情况相符，可能工作时间长的教师对幼儿的情绪反应和行为能够更为敏锐地分辨。

（四）不同性格类型的幼儿教师情绪理解能力的差异

根据心理学家培因和李波提出的心理机能类型说，按知、情、意三者的特征在性格中哪一个占主导地位，本研究把幼儿教师的性格划分为理智型、情绪型和意志型[13]。在参与式观察过程中，研究者通过综合分析法将以理智来评价、支配和控制自己行动的幼儿教师归类为理智型性格；将不善于思考、言行举止易受情绪左右的幼儿教师归类为情绪型性格；将行动目标明确、主动积极的幼儿教师归类为意志型性格[14]。对观察所得数据分析可知，在“识别复杂情绪”维度上，理智型的幼儿教师正确率为64.10%，情绪型的幼儿教师正确率为68.33%，意志型的幼儿教师正确率为70.00%。而在“归纳情绪原因”维度上，理智型的幼儿教师准确率为66.02%，情绪型的幼儿教师准确率为63.33%，意志型的幼儿教师准确率为68.33%。因此可以看出，意志型的幼儿教师无论是在“识别复杂情绪”维度，还是在“归纳情绪原因”维度上的准确率均最高。

造成以上结果的原因可能是，人类社会个体的个性和情绪是在相互制约与支持的状态中发生、发展和维持的。意志型的幼儿教师行动目标明确，经常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不容易受其他负性情绪的干扰，因此在判断时也更为准确。而情绪型的教师容易受到性格、情感、知觉、思维、想象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情绪上随时都会发生积极或消极的变化，而这种情绪变化的不稳定性将直接影响其认知，从而造成理解能力的失误。

（五）师幼关系对幼儿教师“识别复杂情绪”能力的影响

依据教师是否能准确说出幼儿的性格特征并了解幼儿的生活习惯，本研究将师幼关系分为非常熟悉、较熟悉和不熟悉三组。对观察所得数据分析可知，在准确率和速度两个维度上，识别幼儿复杂情绪的能力会随着教师对幼儿的熟悉程度减弱而逐步下降，尤其对不熟悉的儿童，教师几乎无法做到既准确又快速地进行识别。另外，研究者在观察中还发现，当教师對幼儿做出一些安抚性动作或者师幼之间眼神交流比较多的时候，幼儿会更愿意和教师交流，并且交流也更为融洽，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帮助幼儿教师识别幼儿的复杂情绪。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一定有过这样的体验：由于关系的亲密性，对朋友或亲人的情绪理解相对于陌生人来说不仅更迅速也会更准确。这可能是由于社会距离等因素会调节个体对结果反馈的注意资源分配，以及高水平的动机和情感评价加工[15]。Preston等人进一步指出，客体状态的直接知觉通常需要主体与客体之间存在一定的熟悉度和相似性，并且当这种熟悉度和相似性越高，就越容易在主体身上引发与客体类似的表征[16]。换言之，熟悉度丰富了主体对客体的神经表征，使得两者间的重叠性增加，从而增强了共情反应。事实上的确有研究发现，熟悉度的增加使得主体和客体间的情感表现趋于相同[17]。这就提示教师在理解不熟悉的幼儿情绪时，尽量不要过于快速地做出反应，轻易下结论。

（六）幼儿情绪类型对幼儿教师“归纳情绪原因”能力的影响

本研究将观察事件中幼儿所呈现出的情绪类型分为正性情绪、中性情绪和负性情绪三种类型，并在每次观察结束时对教师进行访谈，及时询问其对幼儿情绪所产生原因的解释与判断，整理后将教师所做出的解释分为内归因和外归因两种。根据韦纳的归因理论，本研究中把偏向于使用外界环境因素的解释划分为外归因，而把偏向于个人条件因素的解释划分为内归因[18]。对观察所得数据分析可知，当幼儿表现为正性情绪时，教师往往采用外归因的方式，如从家长、同伴的角度进行归因；而当幼儿表现为负性情绪时，教师往往采用内归因的方式，如从幼儿自身性格的角度进行归因，详见图2。

例如，一位平时在班级中性格比较胆小的幼儿，举手回答了一个问题，受到了教师表扬，他/她感到很愉快。请问你觉得他/她愉快的原因是什么？93.30%的教师归纳的情绪原因是幼儿受到了教师表扬。而另一个案例中，某插班幼儿不久前刚进入新集体，时常感到非常孤独。请问你觉得这位幼儿孤独的原因是什么？60.00%的幼儿教师认为与幼儿自身性格及适应能力有关。因此，为避免产生归因偏差，教师在教育实践中应该做出更全面的思考，综合运用情境因素，而不是仅仅从其个性角度简单概括。

四、对幼儿教师情绪理解能力提升的思考与建议

（一）幼儿教师要学会转换理解角度，形成多元反思

研究结果显示，幼儿教师情绪理解能力普遍良好，但理解他人情绪的能力还是显著低于理解自身情绪的能力。可见，对于幼儿教师来说，其虽然无法摆脱自身的经验、身份和观念等对认识事物和现象的影响，但还是要尽力学会换位思考，使用“儿童的视角”对幼儿的情绪进行理解。如果幼儿教师能意识到所观察的幼儿情绪是多元的、主观的、有差异的，那么这将有助于其形成对自我中心的反思，更好地和幼儿进行对话和沟通，深入理解幼儿的情感世界。

（二）幼儿教师应平等公正地对待每一位幼儿，给予同样的情感付出

研究结果显示，师幼间不同的熟悉程度会对幼儿教师的情绪理解产生一定影响。在实践教学中，幼儿教师往往会对某些孩子产生情感上的偏爱，这一方面能帮助教师快速有效地识别幼儿情绪，以便在第一时间处理问题，避免一些不良行为的产生；但是另一方面也会让教师对幼儿的情绪产生不假思索的理解，甚至形成程式化的刻板印象，从而造成误解。此外，幼儿教师对于因情感疏离而不熟悉的幼儿，则可能无法快速而准确地理解其情绪。因此，为了工作的顺利开展，对于幼儿教师来说，应尽可能对班级里的每个幼儿做到平等公正，用发展的眼光看待幼儿，尊重他们之间的差异，给予每个孩子宽广而深厚的师爱情感。

（三）相关部门对于幼儿教师情绪理解能力的培养应进行个性化的精准指导

对于幼儿园和相关教师培训机构来说，如要对幼儿教师的情绪理解能力进行精准指导，结合以上研究结果，除了建议开设统一性的情绪辅导课程以外，还应为不同类型的幼儿教师进行个性化指导。首先，针对男性幼儿教师，一方面可以使用情绪图片和假设情境等材料，从加强其情绪的感受性和移情能力入手；另一方面可以在日常的教学中注重培养男性幼儿教师的情感细腻性，鼓励其大胆进行情感表达，从内心转变社会文化中对男性情感粗犷的偏见。其次，针对新手教师，应充分发挥老带新的优良师徒制传统，在熟手教师和专家型教师的带领下，指导新手教师在工作中加强对师幼之间人际关系的观察，对幼儿情绪的理解逐渐由有意识分析过渡到自动化识别。最后，针对不同性格类型的幼儿教师，应指导其对自身性格进行分析和了解，在处理师幼关系的过程中扬长避短、有的放矢。例如，情绪型的教师应保持自身对情绪信息的敏感性和细腻性，在关怀和移情能力上发挥优势，但同时在处理人际关系时也应克制情绪的易感和冲动，提醒自己理性地看待和分析问题；而理智型的教师擅长对情绪的原因进行客观、准确分析，但在移情和情绪感染方面则应进一步加强练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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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一般研究项目“学前师范生负性情绪调节的现状与干预研究”（项目编号：2019SJA1459）的研究成果。

通讯作者：陈叶梓，cyzshnu@163.com

（责任编辑 王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