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琵琶行(并序)》在叙事上有明显的“空间”元素,“船”“浔阳江头”“九江郡”和“京都(长安)”这些物理空间不仅限定了故事发生的场域,而且对情感、意象和叙事进程产生了影响。教学中须关注“叙事空间”,为学生审美鉴赏能力的提升提供思维支架。
关键词:《琵琶行(并序)》;叙事空间;叙事进程
“叙事空间”是叙事诗中的一个重要元素。但在高中语文的叙事诗教学中,“叙事空间”是一个长期被忽视的领域。这一方面是教学思维定势的问题,另一方面也与语文教师的叙事空间知识欠缺有很大关系。
“空间标识在诗歌叙事中广泛存在。无论是诗歌文本中直接出现的空间标识——故事场所或动态空间,还是以此为基本要素所搭建起来的情节结构和情感结构,空间标识均以或显或隐的方式在诗歌叙事中扮演着各自的重要角色:或提供事件场所,或渲染叙事背景,或构建叙事线索,或增强叙事节奏。”[1]这表明叙事诗中的物理空间位置在诗歌叙事过程中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因此教师在叙事诗文本解读中应予以关注。本文试分析叙事空间在《琵琶行(并序)》中的表现及作用,以便为叙事诗教学提供些建议。
一、照应情感心灵
在《琵琶行(并序)》中出现的物理空间点有“船”“浔阳江头”“九江郡”“京都(长安)”。根据这些物理空间点,我们可以观照出《琵琶行(并序)》物理空间与情感心灵的照应。
“主人下马客在船”,这句互文见义,是说主人和客人一起下马坐在船上,这就交代了故事发生的具体地点;“主人忘归客不发”进一步将叙事者活动空间限定为“船”。“船”用隐喻的修辞给读者以羁旅漂泊之感。船这一物理空间让作者与琵琶女在船上建立了文化的认同,这种文化的认同就是来自京都的琵琶声。此时,船就变成了京都文化场的载体。在船上有诗人、客人,他们在琵琶女弹奏的琵琶乐曲声中感慨伤怀;琵琶女为遇到了白居易这样懂得音律的知音而感到欣慰,她惨淡的人生境遇因诗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叹而获得人们的同情。
“浔阳江头夜送客”,浔阳江头是我们要关注的第二个物理空间位置。“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浔阳江头”这一物理空间不仅揭示了浔阳远不如京都热闹繁华,而且揭示了作者在文化认同上与浔阳的心理距离——这一心理距离使得作者沉醉于代表京都之声的琵琶女弹奏变得合理可解。在浔阳的异质文化环境中,他们重新建构起一种京都文化圈,琵琶女和诗人在音乐声中找到了文化的归属感和情感的慰藉。“江头”在漆黑的夜里,有种被吞噬的莫名恐惧感,这种莫名的恐惧或是来自政治斗争的心有余悸,或是来自对自身前途命运的一种忧虑,担心自己终老江湖,不再复出。
“九江郡”。序文是叙事诗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解读创作者真实意图的重要切入口。在序言中作者说“予左迁九江郡司马”,这句不仅交代了作者“谪居卧病浔阳城”的真正原因,而且这一物理空间使得作者将个人遭际投射到琵琶女身上。白居易因越职上书言事,触怒当朝权贵,遂被贬为江州司马,可以说是一种“被弃”;琵琶女年老色衰,“门前冷落鞍马稀”流落江湖,也是一种“被弃”。作者在叙事上有意突出“九江郡”的地理空间,实际是表达对“司马”这一闲职的不满、被放逐“凄凉地”的内心凄苦。对当时的京都人来说,浔阳是典型的异质文化环境,这个地方对作者的心理形成一种强烈的冲击和落差。
与“九江郡”相对的是“京都”。京都在这里是虚写,实际上作者已经远离京都,被贬至九江郡,曾经的繁华热闹已经远去,对比昔日的美好,诗人已然心有不甘。在异地他乡聽到琵琶声仍触动了他内心的回忆,而这种回忆美好又复杂,向往而又不堪回首。“铮铮然有京都声”“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和“我从去年辞帝京”中“京都”这一物理空间把相逢于江湖的“陌生人”一下子拉近到了“故乡人”。这是琵琶女与作者互相激发、触动进而产生“同是沦落人”身份认同的基础。
二、提供相关意象
叙事学时空理论认为诗歌是由一系列的意象组合起来的时空体,诗歌的叙事模式往往会从一个空间意象过渡到另一个空间意象,空间和时间通常是紧密相连的,空间切换的同时也完成了时间的衔接。《琵琶行(并序)》中空间意象集中在“浔阳江头”、“船”的上头、“船”的四周和“湓江地”。当这四个物理空间位置确定后,诗歌的意象便自然而然地就近撷取,可谓信手拈来,始终是“就近取物”。这里的“物”与地理环境紧密相关,有机组合形成独特的意境;此外,物理空间位置设定好后,还带来意象并置和意象叠加。
“枫叶荻花秋瑟瑟”“别时茫茫江浸月”两句,“枫叶、荻花、江、月”四个物象并置与叠加,这些“就近取物”的“物”都是纯粹的自然形态而没有诗人自我的形象、行为、意图融入其中,只有对自然色、光、形等的纯然呈现,而物象的神理却因审美体验的深入细致而有深入动人的表现,构成了一幅“江水秋月图”,为叙事的展开铺设了一个凄迷伤感的背景;“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与“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中“水”“月”意象并置与叠加构成琵琶女演出的背景,在色彩上是一种孤寒清冷的色调,渲染了琵琶女和听者的心境之悲;还有如“黄芦、苦竹、杜鹃、猿”等叠加的物象,揭示了作者内心的苦闷忧愁。读者可以借助自己的阅读和生活经验再通过合理的想象构建自己意识中的“夜听琵琶”诗歌意境。
诗人借助空间意象来为情感的抒发和事件的叙述构造场景,在一个个场景的转换中,诗人将情感的抒发和事件的叙述紧密结合在一起,从而激发起读者的想象力,在读者的脑海里建构空间画面。
三、推进叙事进程
“人类的叙事活动与人类所处的空间及其对空间的意识有着密切的联系,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说,人们之所以要‘叙事,是因为想把某些发生在特定空间中的事件在‘记忆中保存下来,以抗拒遗忘并赋予存在以意义,这就必须通过‘叙述活动赋予事件以一定的秩序和形式。”[2]。在叙事秩序上,正文对小序中的事件次序做了调整。在小序中,作者被琵琶声吸引前往,“问其人,本长安倡女,尝学琶琵于穆曹二善才……曲罢悯然,自叙少小时欢乐事,今漂沦憔悴,转徒于江湖间”,可见琵琶女讲述身世分为两次,一次是在正式演出前的“一问一答”,一次是“快弹数曲”后,而叙事诗正文中琵琶女自述归为一次且调整为正式演奏后;小序中,琵琶女的正式弹奏只有一次,而正文叙事诗中有两次。叙事诗正文对这一事件叙事进程的调整,显然是艺术对生活的加工,目的在于使得发生于“湓浦口”的这一事件具有存在的意义而被记忆下来。
在叙事进程上,还借助“长安”这一虚写的物理空间推进叙事进程。“船”“浔阳江头”“九江郡”是实写的物理空间,是故事的发生地;“长安”不过是借助琵琶女的自述来展开。但这一虚写是必不可少的,不仅交代了琵琶女的出身和人生遭际之变,而且“长安”隐含了作者的宦海沉浮。琵琶女这一文学形象也被认为是虚构的,如南宋洪迈就是这样认为的。既然是虚构为何一定要交代是京都女?显然作者是通过虚构琵琶女的身份引出“长安”这一虚写的物理空间来引出琵琶女的自述推进叙事进程。
“船”“浔阳江头”“九江郡”“京都”,每个地理空间都相互关联,相互承接从而影响叙事进程,创造了丰富的想象画面和空间层次感。琵琶女从“京都”到“浔阳江头”这一从繁华之都到荒凉之地的长距离空间跨越,暗示了琵琶女从春风得意跌落到独守空船;白居易从“京都”到“九江郡”这一从庙堂之高到江湖之远的空间跨越,则隐喻了白居易从被宠跌落到被弃的身世浮沉。读者在感知叙事的不同空间变换时,可以体会到不同的诗歌韵味与人生况味,拓展了诗歌的审美空间和想象空间。
从叙事空间切入解读文本给叙事诗解读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教师在授课时通过引导学生关注物理空间对叙事诗情感、意象和叙事进程的影响,可以切实提高学生的审美鉴赏能力。
参考文献:
[1]杨莉:《论诗歌叙事中的空间标识——以拜伦的叙事诗〈唐璜〉为例》,《社会科学辑刊》2009年第5期。
[2]龙迪勇:《空间叙事学:叙事学研究的新领域》,《天津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6期。
(作者:于兰兰,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喀什地区第六中学教师)
[责编张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