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使用影响老年人孤独感吗?
——基于CHARLS 数据的实证研究

2021-05-28 11:10徐晓雯李泽臻
山东财政学院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线下子女老年人

徐晓雯,李泽臻,高 琼

(1.山东财经大学 财政税务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2.山东财经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3.山东财经大学 学报编辑部,山东 济南 250014)

一、引言

当前,我国已成为世界上老年人口最多的国家,据官方数据统计,截至2019 年底,我国60 岁及以上人口已达2.54 亿,相比2018 年新增500 万人。据预测,“十四五”期间,我国老年人口将超过3 亿,由轻度老龄化迈向中度老龄化。同时,我国超过75%的老年人至少患有一种慢性病①数据来源: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2019 年11 月1 日专题新闻发布会文字实录。。孤独是一种负面消极的情感体验和心理状态,对于老年人而言,由于独居、丧偶、退休、健康、心理以及其他原因,社会交往大幅度减少,更容易遭受孤独。孤独感会严重影响老年人的认知、情感、行为和健康。孤独感不仅会增加抑郁症状,还会增强感知到的压力、对负面评价的恐惧、焦虑和愤怒,并降低乐观和自尊等。因此,孤独感是衡量现代老年人健康质量的重要指标之一。未来人口老龄化趋于常态化,通过适当的干预和调整老年人的孤独感,对于促进社会和谐发展尤为重要。

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剧,老年人孤独感成为世界各国关注的热点问题。美国多项研究已表明孤独感普遍存在于老年人群体中,65 岁以上老年人中5%~16%容易感到孤独,20%~40%偶尔会产生孤独感,并且随着年代变迁老年人孤独感程度正逐步上升。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ARLS)2018 年数据显示,97%的老年人有不同程度的孤独感,其中18.9%的老年人有严重的孤独感。作为负向的情感体验,孤独感对老年个体身心健康有极大的影响。首先,孤独感是老年人抑郁的危险因素之一,高孤独老年个体存在情绪调节机制的损害而更容易产生抑郁[1]。其次,孤独感通过抑郁—衰弱的链式中介作用影响老年人生活质量,抑郁会降低老年人对体育运动和社交活动的兴趣,而衰弱会增加老年人摔倒、骨折、死亡等不良临床结局的发生风险[2]。

信息时代,老年人需要不断学习新的技能,并把积极学习互联网使用作为一项新的技能和生活方式。我国近几年网民增长的主体由青年群体向未成年和老年群体转化的趋势日趋明显。未成年人、“银发”老人群体已陆续“触网”,互联网用户构成趋于多元化。第47 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0年12 月,我国50 岁及以上网民群体占比由2020 年3 月的16.9%提升至26.3%,互联网进一步向中老年群体渗透。当老年人在不适应新的环境情况下,需要进行再社会化过程,即再次学习价值、角色和行为方式的过程。使用互联网的老年人的年龄段大致集中在60~70 岁,具有较高的教育程度和相对稳定的经济收入,这些特征与其他年龄组截然不同[3]。从老年人上网浏览的内容来看,老年人对网络上的基本功能都有所涉及,而使用最广泛的功能是通过聊天和互联网实现的社交媒体功能[4]。在生活数字化的今天,数字化给经济社会生活带来了巨大变化,老年人将具有相当的支付能力和时间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他们对精神、文化和娱乐消费有着强烈的需求。《“十三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体系建设规划》强调要增加通信服务、电子商务等老年用品供给,提高老年产品的科技含量,从而为老龄事业提质增效,为老龄产业的转型升级提供更加强大的信息化技术和原创性的技术创新支撑。

老龄化是摆在我国的一道现实难题,随着第一代独生子女父母进入中老年人行列,由于子女代际支持减少、经济约束以及观念转变,使得独自生活的“空巢老人”群体日益庞大。同时,由于退休和身体不便造成的社会交往障碍,使孤独成为他们目前最大的情感问题。老年人互联网使用是否影响其孤独感以及影响程度如何,是一个值得调查研究的现实问题。本文梳理总结老年人互联网使用相关理论及文献,通过反事实设计建立相应的回归模型,利用2018 年CHARLS 数据,运用倾向得分匹配法进行实证检验,并提出改进建议。

二、理论分析与文献回顾

关于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学者们做了大量的理论分析,产生了截然不同的两种相互对立的意见,即替代理论和扩大理论。一方面,替代理论认为老年人花费在一种交往方式上的时间占用其在其他交往方式上所用的时间。具体而言,由于老年人在互联网使用中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现实中线下社会交往活动受到了负面影响,导致人际关系和幸福感的弱化。另一方面,与之相反,扩大理论主张互联网作为一种新型社会媒介,网络可以消除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如受空间距离限制的亲戚朋友都在使用互联网,一些社会机构也能够通过互联网对老年人群体进行辅导,维持老年人的社会认知功能从而提高其自我效能感,主动与外界社会接轨,避免被隔离,缓解老年人群体的孤独感。同时,借助网络群体活动开展可以提高老年人的社区归属感,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人对于情感的需要也越强烈,希望能感受到自身属于群体中的一分子,相互关心和照顾,增加乐观向上的情绪、提升生活满意度。基于此,扩大理论认为老年人使用互联网能提升生活幸福感、缓解孤独感、提高社区归属感和增强认知能力。上述理论分析可以看出,老年人互联网使用加剧还是缓解孤独感具有不确定性,需要运用大量数据进行更为科学严谨的实证分析。

在理论研究的同时,国内外学者也进行了大量的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孤独感影响的实证研究。Kraut等[5]对73 户中的169 名网民进行为期两年的追踪调查,提出了“互联网社交悖论”,即互联网用户减少了社会联系和社会参与,容易造成孤独感。Nie[6]在“场替代效应论”提出老年人使用互联网时间的增加会占用老年人在实际场空间中的交往,会减少社会参与,缩小社交圈子甚至削弱老年人社区归属感和朋友联络,增加了老年人的孤独感与恐惧感,从而降低老年人生活满意度[7]。然而,Hamburger 和Ben-artzi[8]则认为Kraut 等的研究忽略了互联网在不同社会、工作、休闲和其他需求中的不同社会效应。更多学者研究表明,互联网使用可以缓解老年人的孤独感,二者呈正相关关系。Heo 等[9]采用美国健康与退休研究(Health and Retirement Study,HRS)数据进行实证研究结果显示,在老年人中,较高的互联网使用水平是减少孤独感和心理健康的显著预测因子。赵建国和刘子琼[10]基于2015 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数据,实证研究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身心健康的影响,结果表明老年人使用互联网主要通过提升其学习频率,从而影响其心理健康状况,强化老年人学习意识,有助于积极应对老龄化的挑战。刘楚[11]对武汉市60 名经历疫情隔离老年人进行了结构化访谈,了解他们在疫情期间的社交孤独感和上网情况,发现不使用微信的老年人的日常社交孤独感和疫情期间社交孤独感都高于使用微信的老年人。杜鹏和汪斌[12]以老年人为中心的角度分析,提出互联网并不是消极情绪体验和消极适应行为的来源,而是避“疏”就“亲”、主动适应和积极选择的过程。

此外,Miller[13]则认为老年人的孤独感与互联网使用之间存在相互作用的关系。一方面,老年人互联网使用可以降低他们的孤独感水平;另一方面,老年人的孤独感增强了使用互联网的意愿。因此,真正的因果推论很可能是倒置的关系。

通过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孤独感影响结论的相关梳理,发现互联网可以缓解还是进一步加剧孤独感,学术界对此尚无共识。可将目前已有的相关研究内容分为两方面:一方面,吴国婷等[14]通过对项目组进行孤独感测量,结果得出社会支持、生活取向、老化态度是影响老年人孤独感以及转变孤独感的重要影响因素的结论;另一方面,研究集中在老年人使用互联网服务对社会参与[15]、身心健康[10]、生活满意度[12]以及其影响因素[3]。这些文献在研究主题上,仅侧重于老年人使用互联网的情况,或者是探究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并未详细分析使用互联网对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同时在分析方法上,并未考虑可能存在的双向因果关系等内生性问题,对老年人使用互联网的自选择性偏差问题重视不足,容易忽略估计的偏差。那么,老年人使用互联网是否确实影响了孤独感状况?是缓解还是加剧了孤独感?本文根据2018 年CHARLS 调查数据,根据追访问卷所涉及本文研究主题的相关变量,分别筛选出人口学变量(包括性别、年龄)、个人主观态度(使用互联网的态度、对孤独感的感知)、社会支持(子女代际支持、线下社会交往活动)三类变量。运用变量间相关性分析法、带有稳健标准误的回归分析与倾向得分匹配法(PSM),检验老年人使用互联网对孤独感状况是否会产生影响?在拓宽这一研究领域的同时,为建立起老年人正确使用互联网的新观念,有效促进老年人主动性的数字融入,提高信息社会对老年人的“福利”。

三、数据来源与模型构建

(一)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自2018 年CHARLS 截面数据。CHARLS 数据项目由北京大学主持,旨在收集一套代表中国45 岁及以上中老年人家庭和个人的高质量微观数据,分析人口老龄化问题,推动老龄化问题的跨学科研究,为制定和完善我国相关政策提供科学依据。CHARLS 全国基线调查于2011 年开展,通常每两到三年追踪一次。目前,CHARLS 的访问应答率和数据质量在世界同类项目中位居前列,数据得到广泛的应用和认可。

(二)变量选择

相关学术研究表明,老年人的孤独感主要与社会支持有关,如子代赡养老人、日常交往、网络弱联系等,都包含在社会支持中[16]。另外,老年人的年龄、性别等特征差异也可能会对老年人的孤独感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14],鉴于此,本研究中将孤独感作为因变量,老年人互联网使用作为自变量,子女代际支持、线下社会交往、年龄和性别作为协变量。

基于CHARLS 问卷对个人信息、家庭结构、生活方式和健康行为的调查。以“我每周感到孤独”的频率来评价老年人的孤独感,根据五类受访者的回答,“很少或者根本没有、不太多、偶尔或一半的时间、大多数时间”分别赋值1~4;以“你过去一个月是否有上网活动”来评价老年人上网现状,将互联网使用赋值为1,未使用互联网的赋值为0;对子女的代际支持基于老年人见到子女所获总数,以“不在一起的时候,多长时间见到子女一次”,根据受访者的回答“几乎从来都没有”到“几乎每天”依次赋值0~8,老年人获得与子女联系所获总数衡量子代赡养情况;采用过去一个月是否“串门、跟朋友交往”“打麻将、打牌、下棋、去社区活动室”“志愿者活动或者慈善活动”等9 项线下活动之和来测度老年人参与线下社交的情况,有过线下社会交往活动赋值为1,未参加过线下社会交往活动赋值为0。由于老年人认知和身体状况的特殊性,因此,由于内部变量的不可预测性,结果可能是错误的。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第2 条规定,老年人的年龄起点标准是60 周岁,即凡年满60 周岁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都属于老年人。鉴于此,在本项研究中,选取年龄在60 至80 岁之间的老年人为研究对象。在剔除各关键变量的缺失值的记录后,最终有效样本量为3 947,对各变量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见表1)。

表1 样本描述性统计

(三)模型构建

考虑到本文选取的横截面数据的异方差性,本文采用最小二乘法回归模型(OLS),并且进行稳健标准误检验。所构建模型的基本形式为:

其中,aloneness指孤独感,network指受访者互联网使用情况,interpersonal为受访者来自子女的代际支持,communication指受访者线下社会交往情况,age指年龄,gender指性别,ui指误差项。

老年人使用互联网与其孤独感之间可能存在选择性偏差。由于老年人对于互联网使用需要依据个人的自身情况进行选择,这并不是随机事件。另外,老年个体的其他特征也同样会影响到他们对于互联网的使用和自身感知到的孤独。因此,运用OLS 来估计选择性偏差。本文为控制可能存在的选择性偏差,采用PSM 来衡量老年人使用互联网对其孤独感的净效用,以达到稳健性检验的目的。

PSM 分析方法本质思想是利用“反事实”来设定处理组和控制组,形成具有随机性的类似实验场景,处理组是事情发生的真实结果,控制组中则是事情未发生的潜在结果。在本文中,处理组是指有上网行为的老年人,控制组则是虽然没有上网行为,但有上网行为可能性的老年人。两组老年人对于孤独感的差异是由“是否使用互联网”带来的平均处理效应(ATT),即处理组中有一个或多个具有相似特征的个体可以和控制组匹配,具体模型为:

其估计式为:

公式(2)(3)中,Pi表示第i个被调查对象使用互联网的概率,σ 是估计系数,Zi是个体上网行为的影响因素,μ是随机干扰项。另外,用极大似然法计算出倾向得分值,然后采用一定的匹配方法对倾向得分值进行处理,从而得到与处理组相匹配的对照组。若给定PSM 条件下,大量数据的样本满足随机分布,则可以用以下方法估计ATT:

公式(4)中,Di是处理变量,取1 时表示老年人存在上网行为,取0 时表示老年人不存在上网行为。Y1i表示存在上网行为老年人的孤独程度,Y0i表示不使用互联网老年人的孤独程度。

四、实证过程与结果分析

(一)变量间的相关性分析

考虑到模型中自变量可能会同方向影响因变量,因此,本文首先计算变量间相关系数(见表2),根据所得结果是否处于某一低水平,从而消除多重共线性对模型评价的干涉。

表2 变量之间的相关矩阵

根据变量之间的相关矩阵结果可以看出,老年人使用互联网与线下社会交往存在14.63%的正向相关关系,这也为本文提供了依据。因此,可以利用互联网帮助老年人开展线下社会交往活动,通过在线交流从而推动线下对话,使互联网成为开展线下活动的契机和有效媒介。已有研究显示,与子女的关系是影响老年人孤独感的重要因素。随着家庭养老文化基础和现实经济基础的变化以及我国核心家庭数量的增加,当距离阻碍了子女对父母的情感支持,互联网将为老年父母和子女的联系提供强有力的支持,与子女不同住的老年人将通过微信和子女联系,通过音频方式实现线上面对面的交流。老年人互联网使用不仅能有效增加他们与子女亲属的沟通,还能够进一步拓宽他们的社会联络范围,避免被社会隔离,从而降低其孤独感水平。

(二)回归分析

根据统计理论,在大样本条件下虽然存在异方差,但使用具有稳健标准误形式的OLS 对回归系数的估计一致。回归使用的分析软件工具为Stata15.1,回归结果见表3 和表4。

表3 模型一OLS 回归分析

表4 模型二OLS 回归分析

OLS 回归结果表明,在模型一中,老年人使用互联网在1%水平上对降低其孤独感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说明互联网使用可以改善老年人的心理健康状况;在模型二中,加入协变量后,这一结论仍然成立。且不使用互联网的老年人的孤独感比互联网使用的老年人高29%。本文的发现与先前的大量研究结论具有一致性。老年人的互联网使用,一方面,增强社会对老年人的支持,通过网络空间的信息交流,与外界保持良好的沟通,面对自身的健康等紧急问题,可以迅速向外界寻求帮助;另一方面,网络世界的大量信息和资源可以丰富老年人的日常生活,保持愉快的身心状态,缓解老年人的孤独感。此外,社会支持的另外两个主要来源是世代之间的支持和线下社会的参与。

回归结果表明,子女的代际支持对老年人孤独感有负面影响,说明子女的代际支持并未呈现对老年人孤独感的缓解作用。具体而言,代际子女间的赡养是指子女在经济上的互惠、生活中的互助和情感支持,以及生活经验和生活资源的共享过程。由于问卷调查中只涉及“与未居住子女的见面次数”,无法具体到物质经济还是情感的支持。一方面,存在互惠型的家庭经济支持模式,老年人在维持自己基本生活需要的同时,还需要有能力在经济上给予子代的经济支持,因此,基于互惠性的经济支持模式下,老年人可能会受到“啃老”带来的压力,降低其自身生活满意度及幸福感,从而增加精神压力,加剧老年人的社会疏离感和孤独感。另一方面,过度的情感支持加大老年人的精神压力,减少老年人的自我效能感,对老年人的情绪有负面影响。

与此同时,老年人互联网使用在人口学上存在差异。结果显示年龄和性别是老年人孤独感显著前置变量。其中,年龄与孤独感呈正相关,随着年龄的增长,一方面,老年人的认知和行动能力等正在退化,随着社会活动的减少,他们无法维持原有的社会关系圈,特别是对于行动不便的老年人来说,很难维持与同龄人密切的关系;另一方面,随着年龄的增长,许多问题自身无法解决,需要依赖子女、亲属等的帮助。这两个问题都会提高老年人孤独感。性别分析结果显示,老年女性产生孤独感比老年男性高29.7%。与男性老年人相比,女性老年人的生存率相对较高,80 岁时仍然有56.0%左右的人存活,而此时只有43.5%的男性存活[17]。面对周围环境变化和亲人的疾病,女性老年人的感情更加细腻,需要更长的时间去调试自己的不良情绪。因而,老年女性产生孤独感的可能性也会比男性老年人高。

(三)老年人使用互联网对其孤独感影响的净效用

由于互联网使用与孤独感之间的因果关系在现有的研究中不一致,本文对回归结果进行稳健性检验,以避免发生潜在双向因果关系带来的内生性偏误。为了控制被调查者的样本选择性偏差,本文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估计老年人上网对孤独感的净影响。通过Logistic 回归计算出倾向性得分,以Stata15.1 进行最小近邻匹配和核匹配,计算处理组与控制组之间对应的平均处理效应(ATT),并以自助法测度标准误。经过对样本进行均衡检验发现匹配的样本平衡性良好,匹配后各变量的标准偏差均小于10%,实验组和对照组之间无显著差异(见表5)。这表明倾向性得分与之匹配,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消除被调查者的样本选择偏差。

表5 样本均衡性检验

表6 显示了老年人使用互联网孤独感的平均处理效应(ATT)。匹配前老年人孤独感的ATT 值为-0.381,最小近邻匹配后的结果分别为-0.313、-0.301、-0.291,核匹配后的结果是-0.320。在控制选择性偏差后,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孤独感的净效用分别为31.3%、30.1%、29.1%和32.0%。因此,在综合考虑了子女代际支持、线下社会交往、年龄和性别等因素后,在同样的情况下,老年人进行上网行为会比不进行上网行为的老年人孤独感减少。由此可见,通过PSM 得到的结果具有稳健性,与Logistic 回归结论可相互印证,研究还表明,如果不考虑现有模型中存在的选择性差异,可能会高估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孤独感的作用。

表6 倾向得分估计匹配结果

五、结论与建议

(一)研究结论

伴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互联网正逐渐向中高龄群体扩散,它作为影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一个重要因素,也应引起重视,对实现积极老龄化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进而使老年人真正实现“老有所用、老有所学、老有所乐”。在此背景下,本文讨论了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孤独感的影响,主要有以下几点结论。

第一,老年人使用互联网与孤独感有明显的关系。也就是说,使用互联网可以大大减少老年人的孤独感。本文结论与Kraut 提出的“互联网社交悖论”并不一致。假设检验的研究结果,老年人互联网使用媒介和线上交流类服务都可以促进他们线下的社会参与,表明互联网使用可以成为改善老年人心理健康的重要因素,特别是减少老年人的心理孤独感。这为实现积极老龄化这一亟须解决的重要任务提供了一种可行的手段。一方面,利用网络媒体服务可以增加行动不便老年人与外界的联系,使他们获得外界更多的信息和帮助,有利于老年人线下社会活动开展;另一方面,线上交流服务本身就是一种社会互动形式,从而增强老年个体的社会归属感,进而提高其社会参与度。

第二,人口学特征对于老年人孤独感也有着重要的影响。老年人使用网络社交软件也可以与子女、亲朋好友保持及时而密切的联系,这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他们在线下的社交需要。由于受到中国古代家庭传统性别分工的影响,女性往往承担着养育子女、赡养父母的重任,承受着家庭与工作双重压力。相较于男性而言,女性更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扰,情绪较为敏感,很少强调情绪的表达,并倾向于压抑自己,因而男性和女性在孤独感上存在着差异,女性往往比男性更容易孤独。此外,年龄较大的老年人孤独感要高于年龄较小的老年人,但差异并不显著。因此,生理年龄增加、心理及社会性等方面的变化,不仅反映了对于老年人使用互联网产生的影响,也反映了具有新时代特色的互联网对于积极老龄化进程所带来的深远影响。

第三,互联网有助于老年人线下社会参与活动的开展。通过网络媒体类服务,增加获取信息的渠道和机会,如老年人可以及时了解社区近期将举办的活动,以及互联网上热议的话题也可以促进线下社交的讨论,融入家人、朋友、邻里间对经济、社会、生活方面的讨论,提高他们社会交往的质量。另外,网络交流类“人—机—人”服务本质就是与人沟通互动的过程,帮助老年人在网上向相关专家咨询个人身体健康问题,在网购过程中与卖家及时沟通,也可以通过音频与子女交流,即使面对面交流的次数减少,也不会觉得长时间没有与子女联系,使得老年人的日常交流形式更加灵活。综上,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的线下社会参与活动有积极的促进作用。

(二)政策建议

通过对上述结论的总结与分析,在研究结果的基础上提出一定的政策建议,从而进一步优化互联网工具,尤其是针对老年人群体,以期让信息发展所释放的红利惠及更多的人。

1.营造良好的社会氛围,激发老年人使用互联网的积极性

老年人互联网使用的比例逐年上升,但与其他群体相比,老年人互联网使用的程度仍较低。究其原因,除了经济、健康状况、信息知识等客观因素外,老年人互联网使用动机不足是主要原因。因此,可以通过培训提高老年人上网的自我效能感,逐步改善老年人使用互联网的态度来增强互联网使用的动力。此外,其他社会群体,尤其是年轻人应该摒弃对老年群体的刻板印象。同时,依托社区,通过举办讲座、志愿者手把手教学等形式,为老年人提供免费的在线培训和指导,消除老年人使用互联网的技术障碍。多渠道支持和引导老年人互联网使用,营造一个有利于老年人使用互联网的社会和家庭氛围,让更多的老年人享受到信息时代的“福利”,从而提高他们的社会参与意识,缓解他们的孤独感,缓解我国老龄化的压力。

2.积极引导和支持代际良性互动

积极引导和支持子女对老人的照料与赡养,在精神层面更加关注情感交流和心理慰问,以消除老年人的孤独、失落和紧张。子女情感上的慰藉可以增强老年人自身的存在感,缓解其精神压力,有利于促进身心健康。由于时间和空间上的距离,子女与父母情感沟通的深度和频率受到影响,导致了老年人情感支持有所欠缺。智能通信设备是连接子女与父母的纽带,获得代际技术支持不仅仅是使用工具性的指导,更是老年人使用网络设备和获得实现幸福感的推动力。向子女学习使用互联网新功能进行的技术沟通,能够使情感联系更紧密,避免了老年生活的单调孤独。因此,可通过互联网这一社交媒介来提升子女敬养的观念,统筹社会力量引导老年人利用网络进行精神自养。家庭和社会合力解决老年人情感支持不足的内外因,改善老年人群体的生活质量。

3.改善老年人互联网使用环境

老年人对互联网信息的辨别能力不足,容易受到网络信息的干扰,会大大降低老年人对网络的信任,这种不信任也会越来越普遍。一方面,政府相关的大数据平台应加强对不良信息的筛选和过滤,优化老年人信息环境;另一方面,通过专业教育培训提高老年人识别不良信息的能力。此外,在我国相关政策的引导下,老年群体已经意识到互联网未来的潜在用途。从这个角度看,市场可以根据老年人互联网使用的实际情况和老年人熟悉的设备,开发电视、音频、通讯、广播等互联网工具。

4.增强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社会参与的支持,促进线上与线下更好地结合

社会参与是老年人接触外界社会、参与人际交往、保持社会联系的重要途径,避免老年人个体处于封闭状态。然而,互联网可以突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并且降低对老年人身体能力的要求,借助线上平台参与相关娱乐类、益智类活动,实现线上参与,从而弥补老年个体因身体健康状况而导致的线下社会参与,提高了参与社会活动的可能性。互联网的媒体类服务与交流类服务都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辅助老年人线下的社会参与活动。同时,参照目前老年专用手机的发展现状,从老年人生理功能下降入手,开发相应的硬件设备,提高老年人互联网使用的应用自我认知能力,充分享受互联网带来的“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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