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融合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影响的实证分析
——基于2016年中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

2021-05-27 09:30黄敦平王高攀
西北人口 2021年3期
关键词:卫生习惯市民化意愿

黄敦平,王高攀

(1.安徽财经大学经济学院,安徽蚌埠233030;2.南京大学商学院,南京210093)

一、引言

农民工是指在我国城市化进程中形成的在城市务工经商,但户口仍在农村户籍所在地的一种特殊“人户分离”的城镇化人口,是我国城镇化建设的主要贡献者,也是我国城镇化进程中市民化的主要对象。由于受到户籍制度的影响,我国城镇化具有与其他国家不同的历程,农村人口市民化第一阶段首先需要流动到城市,成为农民工,第二阶段再通过购房等方式获得城市户籍,完成身份由农民工到市民的转换,成为真正的城市人口(王桂新、胡健,2015[1])。目前,我国农村人口大部分处于第一阶段,进城农民工在进入第二阶段之后市民化将受到经济、文化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9年我国农民工总量为2.91亿,其中外出农民工为1.74亿。如此大规模农民工外出迁移到城市,是我国市民化的主力军。但考虑到城乡文化习惯差异以及城乡生活方式不同,如何融入城市,将成为促进农民工市民化的主要着力点。

学术界从不同视角分析影响农民工市民化的影响因素,傅帅雄等(2019)[2]认为我国长期以来城乡有别的二元户籍制度是农民工市民化的最大阻力。因此,应加快户籍制度改革,扭转户籍人口城镇化率低于常住人口城镇化率的局面(付志虎,2019[3];邹一南,2020[4])。政府作为农民工市民化的主要推动力量,要找准自身角色定位,完善健全农民工市民化成本分摊机制(张志新等,2020[5])。为减少城乡文化冲突对农民工市民化进程的阻碍,政府需塑造开放包容的文化氛围(熊凤水、戴琬莹,2020[6])。此外,要有效推动农民工市民化进程,需要着重提高农民工个体应对城镇化的能力(朱纪广等,2020[7])。缩小城市内部不同群体之间的福利水平差距,改善农民工城市生活条件,降低农民工寻求工作的成本,提升农民工个体城市生活满意度(杨凌等,2017[8];楚德江,2019[9])。

本文将基于社会融合视角,从理论层面分析社会融合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影响机制,采用2016年中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CMDS)数据,从微观视角实证分析影响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主要因素,从一个侧面揭示我国农民工市民化过程的规律性,以期为进一步推进我国城镇化建设提供理论参考。

二、理论分析

社会融合是指不同个体之间或不同群体之间彼此适应、塑造、同化,最终融为一体的过程。由于我国经济发展不均衡,城乡收入差距仍较大,农民工为了获得更高的经济收入,离开家乡流动到城市,通过购房等方式获得城市户籍,完成职业身份—户籍身份转换,进而融入城市。然而,从流动人口到成为本地居民是一个单向长期化的过程,社会融合也是一个具有丰富内涵的多维度概念。农民工找到稳定的工作,在城市实现经济融合。农民工熟悉和接受城市居民,在城市实现社会关系融合。农民工认同城市的主流文化,在城市实现文化融合。农民工自我身份感知,在城市实现心理融合。

(一)经济融合与农民工市民化意愿

农民工为什么会向城市转移?依据人口迁移“推拉理论”以及发展经济学“托达罗模型”可知,以追求预期利益最大化为目标构成了农民工迁移的初始动机,而实现生活条件的改善则成为其最终目的。农民工流动到城市,从事边际生产率较高的工作,增加劳动收入,从而能够承担住房支出、教育支出、城市生活支出等构成的市民化成本,增强了市民化能力,从而提高其市民化意愿。经济融合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影响的研究主要有:第一,城乡二元户籍制度的制约。城乡有别的户籍制度,以及附加在户籍上的收入差距、基本公共服务差异,不仅降低了农民工市民化能力,也降低了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周文等,2017[10];张光辉,2019[11];田明等,2019[12])。第二,居住边缘化。收入水平提升和居住环境改善是衡量农民工经济融入的主要标志。农民工在迁居城市,虽然经济收入水平有所提高,但经济地位仍相对较弱,绝大多数农民工的居住环境较差且居住空间受限。同时,由于居住隔离进而导致农民工居住边缘化(陈杰、郝前进,2014[13];周建华、周倩,2014[14];王子成等,2020[15])。第三,人力资本不足。由于人力资本劣势,大部分农民工在城市从事无技术或者半技术工作,不仅工作环境恶劣、工作强度大、工作时间长,而且薪资收入较低,进而导致农民工市民化意愿降低(刘琪,2019[16];刘涛等,2020[17])。

(二)社会关系融合与农民工市民化意愿

农民工社会关系融合主要体现在社会网络关系的融合,并且农民工社会网络关系的构成因其迁移距离远近而不同。其中,短距离迁移时社会网络关系主要以地缘和血缘关系为主的强社会关系;随着农民工迁移距离增加,社会网络关系逐渐以“结交城市本地居民”为主的弱社会关系。农民工的这些强弱两种社会关系共同构成农民工的社会资本,社会资本越强的农民工有能力应对市民化过程中遇到的各种困难,进而提高其市民化意愿。社会关系融合对市民化意愿影响的研究主要有:第一,迁移的社会网络关系的影响。在农民工从农村迁入到城市的过程中,社会网络关系也实现了从农村血缘、亲缘、地缘社会圈向城市陌生的社会圈的重构,对处于社会圈重构阶段的乡—城流动人口而言,将不可避免地面临着城市文化适应和城市心理适应的障碍,进而对农民工市民化产生消极影响(王桂新、罗恩立,2007[18];杨菊华,2015[19];Zheng et al,2020[20])。第二,缩窄的社会网络关系的影响。农民工群体意识较强,即使进入城市,交往范围也局限于与同乡交流,很少加入当地社会组织的群体活动,这种内向性、乡土性的社会网络阻碍农民工与当地人的互动交往,进而对农民工市民化产生不利影响(Tang&Feng,2015[21];刘琳,2019[22])。第三,匮乏的社会资本的影响。农民工进入城市获得首份工作,往往靠自己在城市工作的亲人或老乡。然而,大部分农民工社会资本匮乏,导致农民工多数处于社会底层,进而降低农民工市民化意愿(李梦娜,2019[23];陈典、马红梅,2019[24])。

(三)文化融合与农民工市民化意愿

农民工与城市居民在生活观念、饮食习惯、人情交往等方面存在的文化差异,将导致农民工对迁入城市存在文化融入障碍,同时也影响农民工对迁入城市的认同感,从而间接影响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在农民工进入城市之后,对迁入城市的文化将呈现出两种状态:一种状态为文化融入障碍。农民工原有的社会文化传统和习惯阻碍了农民工融入迁入城市文化,对迁入城市的语言、饮食、服饰、节庆习俗融会难度较大,也正是由于农民工与城市居民文化间冲突的存在,农民工在个人认知与观念上难以适应,将继续保守着农民工原有的文化传统与习惯,进而呈现出文化融入障碍的状态(周皓,2012[25];聂伟、万鸯鸯,2018[26])。另一种状态为文化适应。随着农民工在迁入地城市居住时间变长,农民工开始主动学习、主动适应当地文化,并且逐步接受当地的主流文化。同时,与迁入城市的文化间相互交融,实现农民工与流入城市文化深度融合(杨菊华,2009[27];Xu et al,2018[28])。

(四)心理融合与农民工市民化意愿

心理融合是指个体基于对自我身份的认知、对城市生活满意度的认知和对迁入城市社会融入障碍的感知三者之间的互动过程。同时,心理融合是社会融合的关键一步,反映了社会融合深层次的内涵。心理融合属于农民工的主观意愿认知,农民工只有从心理认为自己融入了迁入城市,感受到城市的归属感,才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市民化。心理融合程度越高,农民工越愿意融入迁居城市的主流社会,进而间接地提高了农民工的市民化程度。

探析心理融合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影响的研究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首先,户籍制度约束下的“过客”心理的影响。由于我国户籍制度改革进程缓慢,城乡分割的二元社会体制将在一定时期内持续存在,进而导致农民工的迁移预期只能是短暂性的,农民工往往从心理上把自己当作是城市的“过客”(盛亦男,2013[29];杨菊华,2015[30];Xia&Ma,2020[31])。同时,户籍制度“身份”性福利形成了城市本地居民与城市外来农民工不同的心理状态,这不仅阻碍了两者之间的交流,而且形成城市本地居民与城市外来农民工在心理上的隔阂,降低了农民工的市民化意愿。其次,农民工市民化过程中心理成本的影响。心理成本主要包括无法陪伴亲人带来的亲情缺失、舍弃熟悉的社会交往圈、重构迁入地社会关系网络等,同时心理成本是农民工市民化成本的重要构成部分。农民工往往通过权衡市民化成本与收益,当市民化收益远大于市民化成本时,进而选择市民化(李勇辉等,2019[32];Li&Liu,2020[33])。第三,农民工市民化态度的影响。农民工市民化是一种选择性的市民化,对一部分农民工来说是主动的选择,对另一部分农民工来说是被动地接受。主动市民化的农民工,往往城市活动参与意愿较强,具有较高的城市归属感,更容易建立起城市主人翁心态,这将缩短其融入城市社会的时间。被动市民化的农民工,往往由于在城镇化过程中土地被征用,被迫流入到城市。因此,他们进入城市目的往往只是为了获得经济收入,别无他求,这将降低其市民化的意愿(任远、陶力,2012[34])。

三、变量说明与模型构建

(一)变量说明

本文使用2016年CMDS数据,该数据通过对流入居住地一个月及以上的非本地户籍的15周岁及以上个体调查所得,涵盖全国31个省(不包括我国香港、澳门、台湾)农民工样本。本文将参照李培林、田丰(2012)[35]的研究成果将社会融合具体细化为经济融合、社会关系融合、心理融合、文化融合4个层次。首先,经济融合主要包括月收入和周工作时间。其中,根据问卷中“您个人上个月工资收入为多少?”描述样本月收入情况,根据问卷中“一周做过有收入工作的时间是多少”描述样本月工作时间情况,将回答的时间作为周工作时间;其次,社会关系融合主要包括社会交往和社会参与。其中,根据问卷“您业余时间在本地和谁来往最多”描述样本社会交往情况,并将回答为“同乡”赋值为“1”,“非同乡”赋值为“0”;根据问卷中“2016年以来您是否有过主动参与捐款、无偿献血、志愿者活动等行为”描述样本社会参与情况,并将回答“有”赋值为“1”,“否”赋值为“0”;文化融合主要包括风俗习惯和卫生习惯。其中,根据问卷“按照老家的风俗习惯办事对我比较重要”描述样本风俗习惯情况,并将“不同意”赋值为“0”,“同意”赋值“1”。根据问卷“我的卫生习惯与本地市民存在较大差别”描述样本卫生习惯情况,并将“不同意”赋值为“0”,“同意”赋值为“1”;第四,心理融合主要包括喜欢所在城市和愿意成为本地人。根据问卷“我喜欢我现在居住的城市”描述样本是否喜欢所在城市情况,并将“同意”赋值为“1”,“不同意”赋值为“0”。根据问卷“我觉得本地人愿意接受我成为其中一员”描述是否愿意成为本地人情况,并将“同意”赋值为“1”,“不同意”赋值为“0”。

(二)模型构建

由于本文的被解释变量是二值变量,将选择Probit模型估计,具体表达式为:

Probit模型可以进一步表示为:

yi为被解释变量,被解释变量为二值虚拟变量即农民工市民化意愿。xi为本文的解释变量,其中βi表示变量系数,εi表示残差。

四、实证分析

(一)基本回归分析

社会融合指标逐项添加至回归模型中得到基准回归模型见表2列(4)。核心解释变量分析如下:

1.经济融合。月收入的影响系数在1%水平下正向显著,表明经济收入水平越高,农民工市民化意愿越强。农民工从农村迁移到城市,生活成本将大幅增加。较高的月收入不仅使其负担得起城市生活成本支出,而且经济收入的增加提升农民工在城市生活质量。与此同时,农民工市民化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获得更高的经济收入。周工作时间的影响系数在1%水平下负向显著,表明周工作时间越长,农民工市民化意愿越低。由于农民工受学历所限,在低层次劳动力市场从事无技术或半技术工作,平均工资水平相对较低,需依靠长时间劳作来换取更多的经济收入。这不仅严重影响农民工生活质量,而且还影响农民工城市工作稳定性,进而凸显出外来农民工在城市社会地位偏低,降低了农民工市民化意愿。

2.社会关系融合。社会交往的影响系数在1%水平下正向显著,表明与同乡交往有利于农民工市民化。这可能是由于农民工进入城市之后的交往对象往往局限于强社会关系属性的以血缘、地缘、亲缘为主要构成的同乡,而不是弱社会关系属性的非同乡。以同乡为载体的强社会关系不仅是农民工解决就业信息搜寻的主要依靠,更是农民工个人情感在城市的依托,这将降低农民工在城市生活的信任风险,拓展农民工在城市的生活空间,增强农民工在城市生活的归属感,最终提高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社会参与的影响系数在1%水平下正向显著,表明农民工社会参与越多,市民化意愿越强。随着社会参与的深入,农民工更多地了解所在城市,逐渐形成与城市居民相近的生活观念和生活方式,有利于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提升。

表1 变量说明与描述统计

3.文化融合。风俗习惯的影响系数在1%水平下负向显著,表明受户籍地风俗习惯影响越深,农民工市民化意愿越弱。在户籍地风俗习惯环境中成长的农民工,适应户籍地独特的风俗习惯,进入城市生活后,如果城乡风俗习惯差异较大,则不可避免的引起城乡风俗习惯冲突,而对于受户籍地风俗习惯影响越深的农民工,将不易融入城市生活,市民化意愿越弱。卫生习惯的影响系数在1%水平下负向显著,表明城乡卫生习惯差异越大,农民工市民化意愿越弱。农民工文化程度不高,以及受到落后封闭乡村环境的影响,造成了城市外来农民工与城市本地居民卫生习惯方面的差异。不良卫生习惯将成为农民工融入城市的主要障碍,不良卫生习惯不利于农民工融入城市,主动适应城市卫生习惯,有利于农民工市民化意愿提升。

表2 社会融合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影响的基准回归结果

4.心理融合。“喜欢所在城市”的影响系数在1%水平下正向显著,表明农民工对流入城市产生积极的情感后,城市生活满意度和归属感相对较高,从心理上认同接受流入城市,希望成为“城市人”,市民化意愿相对较强。“愿意成为本地人”的影响系数在1%水平下正向显著,表明具有主动融入城市意愿的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相对越强。具有主动融入城市意愿的农民工从乡村来到城市,具有较强“主动融入”城市生活意愿,这种“主动融入”能够缩短农民工融入城市的时间,有利于农民工市民化意愿提升。

控制变量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影响存在较强异质性。控制变量解释如下:

1.土地的影响系数不显著,表明土地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没有影响。由于土地年收益较低,农民工仅靠种地很难维持家人基本生计以及子女教育支出,农民工纷纷外出寻求更高的经济收入,农民工外出务工收入往往成为农民工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同时,年轻一代农民工,有追求美好生活的向往,便早早离开乡村进入城市务工。愿意在农村种地的农民工越来越少,愿意在城市生活工作的农民工越来越多,所以土地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没有影响。

2.教育程度、流动时间、住房支出、医保的影响系数均为正。其中,教育程度影响系数在1%水平下正向显著,表明教育程度越高,农民工市民化意愿越强。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农民工凭借其较高的人力资本获得的薪资收入也相对较高,进而具有相对较强的市民化能力,市民化意愿相对较强。流动时间的影响系数在1%水平下正向显著,表明农民工进入流入地时间越久,市民化意愿越强。流动时间较长的农民工长时间在城市生活工作,适应城市生活节奏与生活方式,从而具有相对较强的市民化意愿。住房支出的影响系数在1%水平下正向显著,表明住房支出越多,农民工市民意愿越强。农民工城市住房支出越高,往往表明农民工所在城市等级越高,高收入就业机会将增多,这将更加有利于农民工的个人发展,则城市对农民工的吸引力越强。医保的影响系数在1%水平下正向显著,表明参加了当地医保农民工的市民化意愿相对较强。由于我国特殊医疗制度,异地医保往往面临报销程序烦琐、报销比例低等问题,而在当地参加医保的农民工,不存在该方面的问题,这将有利于参加当地医保农民工的城市化意愿。

3.性别、年龄、婚姻状况、家庭随迁人口规模的影响系数均为负。其中,性别的影响系数在1%水平下负向显著,表明相较于女性农民工,男性农民工市民化意愿更低。从经济维度来讲,男性农民工收入一般高于女性农民工。但是,农民工市民化成本分摊有很大差异,男性农民工市民化成本不仅包括自身生活消费支出,而且还包括结婚、买房、家庭生活、随迁子女教育等支出,抵消男性农民工经济收入方面的优势,降低男性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年龄的影响系数在1%水平下负向显著,表明年龄越大,农民工市民化意愿越低。这可能的原因是城市雇主不愿意雇佣年龄较大的农民工,造成其工作不稳定,工资收入较低,降低年龄较大农民工的市民化意愿。婚姻状况的影响系数在1%水平下负向显著,表明处于婚姻状态的农民工,市民化意愿较低。可能是由于处于婚姻状态的农民工,考虑到配偶工作及子女教育支出,家庭式的市民化成本相对比较高,进而市民化意愿较弱。家庭随迁人口规模的影响系数在1%水平下负向显著,表明在流入地随迁家庭人数越多的农民工,市民化意愿越低。家庭随迁人口规模越大,农民工市民化将付出更高的市民化成本,这种家庭式的市民化成本农民工往往负担不起,进而降低了农民工市民化意愿。

(二)空间异质性分析

为进一步分析社会融合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空间异质性影响,按照农民工流入地所在区位,将总样本划分为东部、中部、西部三组样本,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

基于经济发展水平空间分布将我国划分为东部、中部、西部三组样本。表3结果显示:

1.月收入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影响存在较强的空间异质性。其中,月收入对东部地区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存在正向显著影响。可能是由于东部地区经济发展程度较高,农民工工资水平也越高,较高的工资收入也提高了农民工市民化意愿与市民化能力的匹配程度。此外,东部地区城市户籍往往附着“身份性福利”,拥有更高的户籍的经济效应(童玉芬和王莹莹,2015[36]);月收入对中部地区农民工市民化意愿不存在显著性影响。可能原因是随着东部发达地区产业向中部地区转移,中部地区经济得到较快发展,中部地区农民工更加偏向于本地就业,这使得中部地区省内流动农民工占有较大比重。而省内流动农民工在本省市民化意愿不强,从而导致中部地区农民工月收入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影响不显著;西部地区农民工月收入对其市民化意愿存在负向显著影响。可能的原因是西部地区城市基本公共服务供给不足,降低了工资收入对西部地区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影响作用,而且具有较高收入的西部地区农民工往往会选择到发达地区市民化,从而导致西部农民工月收入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存在负向影响(袁方成、王泽,2017[37])。

2.社会参与对东部、西部地区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回归系数均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而对中部地区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回归系数不显著。可能是由于东部地区经济较发达,农民工将获得相对更多的社会参与机会,这不仅扩大农民工社会参与的范围,提升农民社会参与的热情,而且增强城市身份的认同,提升市民化意愿;由于中部地区的农民工大多数具有较强群体意识,在流入地交往对象主要是具有血缘关系或者地缘关系的老乡或亲戚,当地人交往相对较少,从而社会参与对中部地区农民工市民化意愿不具有显著影响;受制于西部地区城市化进程缓慢,资源匮乏和体制性约束等因素,政府往往成为农民工社会参与的主要组织方,这不仅激发了西部地区农民工社会参与热情,而且增强了西部地区农民工对城市的认同,进而提升西部地区农民工市民化意愿。

表3 社会融合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影响的空间分布异质性分析结果

3.卫生习惯对东部地区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回归系数在1%水平下显著为负,对中部、西部地区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回归系数均不显著。可能是由于东部地区经济较为发达,吸引着大量的中部、西部地区农民工往东部地区城市流动,若农民工卫生习惯与东部地区城市居民卫生习惯差异较大,则农民工在东部地区城市生活将面临较多不便,不易融入当地城市,从而导致卫生习惯对东部地区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存在负向影响;中部地区的农民工多数为省内流动,流出地和流入地卫生习惯几乎没有差异,卫生习惯对中部地区农民工市民化意愿不具有影响;西部地区城市居民受民族、宗教信仰、当地自然环境、文化氛围的影响,往往形成独特的卫生习惯,而这种独特的卫生习惯仅对特定民族和特定宗教信仰的人有影响,不是该民族和该宗教的人不受影响。因此,卫生习惯对西部地区农民工市民化意愿不具有影响。

(三)稳健性检验

1.剔除异常值

为排除异常值对基准模型的影响,剔除样本中月收入前1%与后1%的月收入异常值,剔除后剩余45481个样本数,且回归结果如表4列(1)所示。与表2列(4)相比,核心解释变量的符号及统计显著性都没有变化,验证了表2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2.子样本回归

大部分学者研究农民工课题时,考虑到农民工收入的稳定性和持续性,多采用工薪收入样本,故本文剔除样本中农民工就业身份属于其他、无固定雇主的雇员(零工、散工等)、雇主、自营劳动者四类情形,只保留就业身份为有固定雇主的雇员,剔除后剩余22985个样本。把剔除了这4类情形的有固定的雇员的子样本进行回归,结果如表4列(2)所示。结果表明,核心解释变量系数的正负方向及统计显著性都没有变化,进一步验证了表2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表4 稳健性检验回归估计结果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采用2016年中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实证探讨社会融合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影响,并进一步分析东部、中部、西部三大地区社会融合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空间异质性影响。得出以下结论:一是经济融合维度的月收入和周工作时间指标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影响显著。农民工更加注重生活质量,月收入的提高能够提升农民工市民化意愿,但过长的周工作时间会降低农民工市民化意愿。二是社会关系融合维度的社会交往和社会参与指标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具有正向显著影响。农民工社会资本不强,同乡是农民工在城市的主要依靠,在城市同乡交往越多越有利于农民工市民化。社会参与为“外来农民工”与“城市人”互动交往提供机会,选择社会参与更有利于农民工市民化。三是文化融合维度的风俗习惯和卫生习惯指标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具有负向显著影响。民族特色、自然环境、经济发展水平等因素将导致农民工和“城市人”的在风俗习惯、卫生习惯方面存在文化差异。文化差异较大时,抑制农民工融入城市的积极性,将降低农民工的市民化意愿。四是心理融合维度的“喜欢所在城市”和“愿意成为本地人”指标对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影响显著。“喜欢所在城市”“愿意成为本地人”体现了农民工对所在城市的心理认同。“喜欢所在城市”“愿意成为本地人”表明农民工对所在城市具有较强认同感和归属感,进而具有较强的市民化意愿。五是社会融合对不同地区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影响存在较强的空间异质性。

依据本文实证分析结果提出以下提升农民工市民化意愿的对策建议:

第一,完善农民工就业帮扶机制,增强农民工经济融入能力。一方面,切实履行政府职责,积极为农民工提供就业帮助。线上充分发挥新媒体平台作用,通过微信公众号、直播、短视频等多渠道宣传最新的劳务信息,线下定期举办各种招聘会,线上线下两者结合的方式,为农民工提供就业帮扶。另一方面,开展针对性的技能培训,提升农民工技能水平,有利于农民工薪酬和就业机会增加,为农民工市民化提供经济支撑。

第二,搭建合理实用的社会参与平台,促进农民工社会关系融合。通过定期举办线下社会公益活动,激发农民工社会参与的内生动力,让农民工意识到自己是社会参与的重要力量,增强农民工城市认同感。此外,借助新技术,搭建线上社会参与平台,拓宽农民工社会参与的空间和渠道。

第三,积极开展卫生健康知识宣传,促使农民工健康卫生习惯形成。运用生动形象、易于理解的宣传语言,通过电视、发放小手册、医务人员现场讲解等方式宣传健康卫生知识,让农民工认识到健康卫生习惯的重要性,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此外,要尊重因宗教信仰、民族特色形成的独特卫生习惯,营造包容的社会氛围。

第四,增加社会支持缓解城市心理不适感,促进农民工心理融合。由于乡-城迁移距离远,迁移过程艰辛,在迁入地获得公共产品、公共服务机会较少等原因,往往使得农民工心理上产生不适感。社区居委会应适当为农民工提供租房、医疗、志愿者服务等社区服务,增强农民工城市归属感,帮助农民工顺利融入当地社区。同时,社会和政府职能部门通过提供就业补贴、创业补贴等方式帮助农民工在城市就业创业,缓解农民工经济上的心理压力。此外,通过宣传教育等方式,减少“城市人”对外来农民工的歧视与偏见,营造包容的社会环境氛围,促进农民工从心理融入城市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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