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宇慧 卢欣 虞峰 刘文宏
神经梅毒是梅毒螺旋体感染人体后,侵犯脑膜和(或)血管引起神经组织变性或血管病变而导致的神经系统功能障碍,是一种慢性感染性疾病,早期和晚期梅毒均可发生。未进行及时、正规的驱梅治疗是导致神经梅毒的重要因素。神经梅毒临床表现多样,且患者倾向于隐瞒相关病史,实验室检查缺乏特异性,因此临床误诊时有发生。本研究分析总结了我科收治的神经梅毒患者的临床资料特征,旨在提高临床医生对该病的认识,达到早诊断、早治疗、改善预后的目的。
1.1 一般资料 收集2012年9月至2019年8月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世纪坛医院神经内科诊治的10例症状性神经梅毒患者的临床资料、实验室检查资料和影像资料。
1.2 入选标准 目前诊断神经梅毒尚无统一的金标准,本研究症状性神经梅毒入选标准参照 2014年中国性传播疾病指南及2015年美国性传播疾病指南[1-2]:①血清学检查阳性,梅毒螺旋体明胶颗粒凝集试验(treponema pallidum particle agglutination,TPPA)阳性,快速血浆反应素环状卡片试验(rapid plasma reagin circle card test,RPR)阳性,少数晚期患者可呈阴性;②神经系统症状及体征;③脑脊液检查异常,白细胞计数≥5×106/L,蛋白>450 mg/L,排除血液污染,且无引起异常的其他原因。脑脊液荧光螺旋体抗体吸收试验(FTA-ABS)和(或)性病研究实验室(VDRL)试验阳性。在没有条件做FTA-ABS和VDRL的情况下,用TPPA和RPR替代。
1.3 排除标准 ①合并其他神经系统疾病者;②HIV阳性者;③贫血、精神疾病、慢性肝病、严重呼吸系统疾病、肾病等导致精神症状;④既往颅脑外伤史;⑤已知肿瘤病史。
2.1 一般资料 10例神经梅毒患者均为男性,平均年龄 52.0±11.9岁(35.0~74.0岁),均已婚。 1例有冶游史,其他均否认冶游史,均否认手术史及输血史;否认吸毒史;均未感染人类免疫缺陷病毒,1例合并高血压,1例合并高脂血症,2例有吸烟饮酒史。
2.2 临床分型与表现
2.2.1 临床分型 梅毒性视神经炎1例;梅毒性脑膜炎1例;脑膜血管梅毒4例;脑实质梅毒(麻痹性痴呆)4例。
2.2.2 临床表现 病例1:主诉“进行性加重左眼视力下降半个月”入院。患者无其他神经系统受累表现,发病前无感染史及疫苗接种史。曾反复就诊于多家医院眼科,发现双侧视乳头水肿(图1),予维生素B1及B12营养神经治疗,外院拟诊“视神经炎或颅内高压待查”。
图1 病例1 A:眼底照相示双侧视乳头边界欠清晰、水肿,左侧明显;B、C:眼眶MRI平扫及增强MRI均未见异常。
病例 2:主诉“头痛 20 d,加重伴视物成双2 d”,无发热等感染症状,无糖尿病病史,以“外展神经麻痹、颅内感染?”收入院。
病例3~6均急性起病,表现为偏瘫和言语障碍,以“脑梗死”收入院。病例3累及双侧大脑半球、多支血管(图2)。病例5既往3年前曾患脑梗死,当时血清梅毒抗体阳性,未进一步腰穿检查。
图2 病例3头MRI 右侧大脑半球及左侧基底节、侧脑室旁区多发异常信号(长T1、长T2信号,DWI弥散受限)。
病例7~10为麻痹性痴呆患者:病例9为急性病程,表现为“记忆力下降1周”,以“边缘叶脑炎”收入院(图3);余3例为慢性病程,其中病例7表现为精神行为异常1.5年,发作性四肢抽搐1个月以“痴呆病因待查”入院;病例8表现为智能下降半年,以“痴呆病因待查”收入院;病例10表现为发作性呼之不应、抽搐4个月,以“癫痫”收入院。
图3 病例9头MRI A:发病时T2-Flair右侧海马高信号,B:发病时增强后T1WI右侧海马片状不均匀异常强化;C、D:治疗后3个月复查,T2-Flair右侧海马病变好转,增强未见明显强化。
从出现神经系统症状到确诊时间中位数0.59个月(1周~3年)。
2.3 梅毒相关实验室检查 10例患者血梅毒螺旋体抗体(treponema pallidum antibody,TP-Ab)及TPPA均阳性,8例血RPR阳性(滴度在1:1至 1:128);梅毒性脑膜炎患者颅内压略升高(185 mmH2O),余9例颅内压正常;5例脑脊液白细胞升高(8×106~64×106/L);10 例脑脊液蛋白均升高 (0.50~1.33 g/L);10例脑脊液 TPPA阳性;7例脑脊液RPR阳性;其中有3例完善脑脊液FTA-ABS检查,结果均阳性。患者临床分型、实验室检查详见表1。
2.4 治疗及预后 神经梅毒一经确诊即给予规范驱梅治疗。治疗方案为水剂青霉素24×106U/d,即4×106U(1 次/4 h)静脉滴注,连续 14 d,后续苄星青霉素2.40×106U/d肌肉注射,每周一次,连续三次。
发病1个月内确诊的6例患者,经治疗症状均有明显好转,预后良好。病例10以癫痫为首发症状的患者,发病4个月后明确诊断,治疗后逐渐好转。病例8以智能下降为主要表现的患者,发病半年后确诊,治疗后部分恢复;病例7患者,表现为精神行为异常、智能下降1.5年,就诊我院,完善腰穿检查后确诊神经梅毒,治疗效果不明显。病例3既往3年前曾患脑梗死,当时血清梅毒抗体阳性,但未行腰穿检查明确病因诊断,此次再发脑梗死腰穿检查后确诊神经梅毒,并发肺部感染,最终死亡。
梅毒是一种由苍白密螺旋体引起的性传播疾病,近20年来,我国梅毒发病率呈上升趋势。未进行治疗的梅毒患者有近30%可累及神经系统,其中10%可发生症状性神经梅毒[3]。神经系统各部位均可受累,症状体征无特异性,易与其他的中枢神经系统疾病相混淆而延误病情。症状性神经梅毒包括4种主要的临床类型:①脑脊膜梅毒(包括梅毒性脑膜炎、梅毒性硬脊膜炎);②脑膜血管梅毒;③实质型神经梅毒(包括麻痹性痴呆、脊髓痨);④神经系统树胶肿。本研究神经梅毒患者中麻痹性痴呆及脑膜血管梅毒最常见,各占40%,视神经受累及脑膜受累各1例。
眼部损害可能是神经梅毒唯一的临床表现。由于视神经是中枢神经系统向外突出的一部分,视神经梅毒被视作神经梅毒。梅毒还可以引起间质性角膜炎、葡萄膜炎、脉络膜视网膜炎、视网膜炎、视网膜血管炎等,导致眼部症状,统称为眼梅毒[4-5]。KLEIN等[6]报告初诊的梅毒患者中有25%发现眼梅毒,其中50%以眼部症状为首发症状。本研究以眼部受累为表现的神经梅毒患者仅为10%,可能与单独眼部损害患者多就诊于眼科门诊,很少就诊神经内科有关。本研究提示对于视神经炎的患者需要警惕病因可能为神经梅毒。临床医生对没有眼部症状的神经梅毒患者也应筛查有无眼底病变。尽早诊断争取良好预后。
梅毒性脑膜炎患者典型表现包括:头痛、恶心、呕吐、畏光、癫痫、颅神经麻痹和脑膜刺激征。亚急性或慢性起病者以颅底脑膜炎多见,易累及颅神经[7-8]。临床遇到以“头痛、颅神经麻痹”为主要表现,无明显发热等感染症状,病程较长的不典型脑膜炎病例时,诊断除了考虑常见的结核性脑膜炎、真菌性脑膜炎等易累及颅底脑膜的感染外,还需要考虑梅毒性脑膜炎的可能。
脑膜血管梅毒的主要病理改变为血管的炎性坏死,导致闭塞性动脉内膜炎[9-11]。本研究脑膜血管梅毒4例(40%),其中1例是3年后再次脑梗死,才确诊神经梅毒。3例首次发病就确诊神经梅毒,驱梅治疗预后均较好。因此临床上发病年龄较轻,且无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等血管病危险因素的脑血管病患者需要进一步查找病因,完善梅毒相关实验室检查,警惕神经梅毒的可能。
麻痹性痴呆潜伏期较长,隐匿进展。有研究显示其漏诊高达30%~40%,平均确诊时间4.6个月(1~24个月)[12]。临床症状与其他原因引起的痴呆不易区别,临床遇到发病年龄较早的痴呆患者需要注意除外神经梅毒的可能。本组病例中麻痹性痴呆4例,1例急性病程,头MRI示右侧海马受累,入院考虑边缘叶脑炎。与国内报道一致,神经梅毒可以表现为急性起病的认知功能减退,病变主要累及边缘系统,以双侧海马为主,FLAIR序列识别病灶最为敏感[13]。因此针对急性智能下降且无明显感染和急性血管病表现的患者,应及时腰穿检查明确痴呆病因,不应忽略神经梅毒所致。本研究中3例为慢性病程,发病到确诊的时间分别为4个月、6个月、1.5年,病程1.5年的患者从发病到确诊时间较长,治疗后恢复不明显;余2例恢复较好。晚期神经梅毒常累及脑或脊髓实质,表现为麻痹痴呆或脊髓痨,但是麻痹性痴呆不仅见于晚期梅毒,各期梅毒均可能表现为麻痹性痴呆,临床遇到不典型痴呆、癫痫、精神行为异常的患者需要警惕神经梅毒的可能。
抗生素问世后,人们可能因为其他疾病使用抗生素,改变了梅毒的自然病程,现在很难见到典型的神经梅毒表现,如阿罗瞳孔、脊髓痨,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不典型表现。如本文中提到的成年发作的癫痫、智能行为异常、卒中、亚急性头痛、颅神经麻痹、孤立性视神经炎等。神经梅毒并非以往认知的出现在晚期梅毒,而是各期梅毒均可以累及中枢神经系统,这就要求神经科医生提高警惕,及时行腰穿检查尽早确诊。
本研究不足之处是在患者临床随访时,未能复查腰穿,患者临床症状改善后依从性下降是主要原因。需要临床医生积极动员患者认识到复查腰穿及脑脊液检查的重要性。
综上所述,神经梅毒并不少见,临床表现无特异性,早期不易识别,但其为可治性疾病,提示临床需要提高警惕,及时行血清及脑脊液检查,尽早确诊,对指导治疗及改善预后均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