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影响下的城市老年人休闲活动及休闲制约

2021-05-17 08:43胡谍朱立新
老龄科学研究 2021年3期
关键词:制约同伴老年人

胡谍,朱立新

(上海师范大学 旅游学院,上海200234)

休闲活动在老年人的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对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孙樱,2000)。老年人由于身体、精力等方面的原因,在从事耗费体力及新兴时尚的休闲活动时存在一定困难。如何保障老年人的休闲参与,提升老年人的幸福感,使其在高速发展的社会中“不掉队”,是社会、学界需要关注的问题。自2019年底以来,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使人们生活的许多方面受到冲击,本就受到多重制约的老年人休闲活动又会发生何种新变化?如何保障老年人在新冠疫情期间的休闲质量?这些都是需要探讨的问题。

一、文献回顾

(一)老年人休闲活动

以“老年人”“老年群体”“休闲”等词在中国知网上检索,共检索到期刊论文、学位论文等文献近500篇。其中,孙樱(2000)以及孙樱 等(2001)通过问卷对北京市老年人休闲活动进行考察,揭示了大城市老年人休闲活动的基本特征、行为机理以及时空分异规律,是较早对老年人休闲活动进行的研究。马慧娣 等(2002)、马慧娣(2011)以中国人口老龄化进程为背景,总结了在我国老年人休闲生活中存在的观念和认识方面的各种误区和问题。近年来,核心期刊中更偏重使用定量研究的方法检验、探究老年人休闲生活中具体方面之间的关系,如休闲动机、休闲涉入与休闲满意度等(郭启贵 等,2019),或是休闲对老年人身心健康的影响(胡荣 等,2019;张莉 等,2017),其中主观幸福感受到学者们较多的关注(姬玉 等,2019;郑元男,2019)。

在休闲活动内容方面:孙樱等(2001)在对老年人的休闲行为进行调查时,将休闲活动细分为益智型(棋牌活动、阅读、影视活动等)、怡情型(养宠物、书画活动、逛市场等)、康体型(球类活动、散步等)、交流型(访友、聚会、聊天等)和公益型(社区管理等);王琪延 等(2009)通过调查,将北京市老年人的休闲活动划分为体育锻炼、文娱兴趣、学习、公益及旅行游玩等五种类型。丁志宏(2010)、姬玉 等(2019)在研究老年人休闲活动时采用六分法:将无事休息作为闲待型;将阅读书报杂志、学习自修和教育下一代作为学习型;将体育锻炼、散步作为康体型;将棋牌活动、书画活动、吹拉弹唱跳舞、养花草宠物和宗教活动作为怡情型;将看电视、听广播、上网娱乐、看演出作为消遣型;将参与社会公益互动、与亲友邻里聊天、参观或游玩作为社交型。可见,由于不同研究中案例的不同,其所研究的休闲活动之具体内容也有所不同。而在时代、科技进步以及新冠疫情的影响之下,老年人的休闲活动内容也可能发生新的变化。梳理、研究老年人休闲生活的具体内容,可以为更有针对性地提高老年人休闲质量提供指导。

(二)老年人休闲制约

西方的休闲制约研究始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其中影响最广且受到学者广泛认同的是Crawford等(1987)关于休闲制约概念的解释及其提出的休闲制约的三个层次。他们认为,休闲制约是限制休闲偏好形成或阻碍休闲参与的诸多因素,休闲制约包括个人内在制约、人际制约与结构性制约三个层次。此后,各类学者对休闲制约的内涵构成、模型构建进行了更为深入的研究,也有部分学者尝试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探讨休闲制约。例如Palen等(2010)在研究南非未成年人休闲制约时,除了上述三种制约外,还提出了“社会文化休闲制约”(sociocultural leisure constraints)。随着对休闲制约研究的深入,国外一些实证研究开始强调休闲制约的可协商性和人面对制约因素时的积极能动作用,否认休闲制约是休闲参与不可逾越的障碍(林泓 等,2019)。

相比较而言,国内明确以老年人休闲制约为主要研究内容的文献数量较少。施林颖 等(2014)在对国外休闲制约研究的综述中指出,国外休闲制约研究的主体涉及面广,但有关中老年群体的研究相对较少。现有文献大都借鉴已有休闲制约的相关理论,运用定量研究的方法对假设模型进行检验(赖国毅,2011),一定程度上缺少对老年人休闲制约具体内容、对应影响的休闲活动以及背后的深层原因等的深入探讨,在体现老年人特征方面也有所欠缺。可见,老年人的休闲制约问题仍有待进一步研究。

二、研究设计

(一)数据收集

以半结构访谈、日记(游记)采集所收集内容为主要数据来源,并辅以非正式谈话、观察和微信朋友圈及群聊记录采集作为数据补充。

在半结构访谈中,共访谈三组四人(其中2号、3号受访者为夫妻关系,同时接受访谈)。受访者年龄、访谈途径、访谈时长等如表1所示。访谈流程、问题设计参考了Palen等(2010)研究南非未成年人休闲制约时的做法。访谈内容及问题如表2所示。访谈过程中,访谈者使用生活化的语言,依照提纲对话题走向做必要的引导和提示,捕捉有效信息并进行追问,同时根据受访者的反应灵活调整问题顺序。除了自身,受访者往往还提及身边其他老年人的情况,这些信息也被用于分析。访谈过程全程录音,录音后的音频先通过机器转录,随后经过人工校对形成用于分析的文字稿。

表1受访者信息和访谈情况

日记(游记)的采集对象是访谈中的1号受访者。在访谈过程中,1号受访者提及自己有写日记、游记的习惯,并愿意将以往写下的游记、与休闲相关的日记以及在新冠疫情期间的日记分享给笔者供研究使用。观察与非正式谈话是指,笔者在日常生活中对上述访谈对象及其他老年人进行观察所得的记录材料,以及通过随机的、短暂的“闲聊”获取的对话材料。微信朋友圈采集是指,笔者对微信好友中的老年人朋友圈、群聊聊天记录等文本材料的获取。

表2访谈内容及问题

(二)数据分析过程

使用主题分析法,遵循自下而上的研究逻辑,借助质性分析软件NVivo 11,对收集到的访谈信息、日记、游记、朋友圈文本材料等进行编码。首先,对全部文本材料逐句反复阅读,保证研究者对材料的熟悉。随后,将文本材料放入NVivo 11,在扎根原始材料的基础上,参考已有文献中对休闲活动、休闲制约的分类,反复对比,从原始材料中提取不同主题。最后,找寻不同主题之间的关系,得出研究结论。

三、数据分析及结果

(一)新冠疫情前及新冠疫情期间的城市老年人休闲活动

根据质性材料,结合已有文献中对老年人休闲活动类型的划分,可提炼出六类疫情前的城市老年人休闲活动、四类疫情期间的休闲活动。具体类型和项目如表3所示。

表3新冠疫情前及新冠疫情期间的城市老年人休闲活动类型

1.新冠疫情前的城市老年人休闲活动

新冠疫情前的城市老年人休闲活动类型可归纳为社交类、体育类、文娱兴趣类、消遣类、公益类和游玩旅行类等六类。其中:社交类、文娱兴趣类、消遣类活动是城市老年人从事频率最高且时长最长的三类活动,几乎每天都占用大量时间;体育类活动的频率及时长居中;公益类与游玩旅行类活动的频率较低。新冠疫情前城市老年人休闲活动的活动类型、活动项目、主要活动地点和同伴情况如表4所示。

表4新冠疫情前城市老年人休闲活动情况

在与老年人的交流中笔者发现,“同伴”在老年人休闲生活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对于配偶健在的老人来说,配偶是重要且主要的休闲同伴。除此以外,休闲同伴还包括亲属(孙辈、子女或兄弟姐妹)、以往的同事同学,以及在休闲活动中结交的新同伴。后两者虽与老人无血缘关系,却在老人的休闲生活中与其关系紧密。

笔者接触的所有老人几乎都提到了老年大学。老年大学不光为老年人提供了学习文娱兴趣类休闲活动所需技能的机会,也提供了接触兴趣相投的同龄人的机会。并且,这种关系往往会由同学情发展为友情。这种友情不仅会在老年大学学习期间维持,还有可能延伸到其生活中。例如,2号访谈对象提到:

“他(指丈夫)自己办‘第二课堂’,就是自己找地方,有的时候到公园里,他带着大家去练、去学。他把自己的学习体会告诉这些学员们……。他在老年大学的口碑特别好,大家都说他素质高。”

除了老年大学,老人们还会在公园等城市公共休闲空间发展友谊。除了少部分的深入交流以外,这种同伴关系更多时候局限于休闲活动中,但也给老人们带来了心灵的慰藉:

“一般一个半小时,大家就说明天再聊了……。大家有一种交往,有一种友谊也在这里产生,相互认识,相互理解。大家也确实有互相帮助的时候。例如,……(省略内容为一位老人帮助另一位老人的儿子找工作)。这就体现了在中间也有一种感情,对吧。时间长了,人都是感情动物,而不是冷血动物,一点感情都没有。所以在一块聊天也能增加不少友谊,大家互相理解,有烦心的事也谈谈,有不满的事也会发牢骚。”(4号访谈对象)

2.新冠疫情期间的城市老年人休闲活动

新冠疫情期间的城市老年人休闲活动类型可归纳为社交类、体育类、文娱兴趣类、消遣类这四类,其活动类型、活动项目、主要活动地点和同伴情况如表5所示。

表5新冠疫情期间的城市老年人休闲活动情况

由于场地的限制,体育类休闲活动的频次较疫情前减少,老人们在疫情期间的休闲活动局限于在家中做操(包括打太极拳)或者在小区内散步。然而部分小区并没有能满足其需求的休闲空间:

“疫情期间憋太久也想动动。虽然我们并不愿意在小区里散步,但又没办法。小区里车太多,活动空间不够。”(3号访谈对象)

在社交类和消遣类活动中,除了无法聚会以外,其余活动项目和疫情前相比并未发生明显变化,但活动的具体内容,如聊天的话题,看电视、浏览新闻时的关注重点等都发生了变化。疫情期间,老人们在微信群聊天时互相关心身体状况,积极转发有关疫情的新闻动态,交流个人看法,话题的中心大多围绕疫情而展开。

除此以外,如前所述,老年大学中发展出的同伴关系在老年人的休闲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在疫情期间,老年人也积极通过线上途径,保持与这些同伴的联系,并在有限的条件下共同开展以文娱兴趣类活动为主的休闲活动:

“疫情期间就在网上搞活动。他(丈夫)带头先拉曲子,拉完了再发给大家交流……。还有就是云合奏,每个人用不同的乐器自己在家里练习并录像。”(2号访谈对象)

3.新冠疫情对城市老年人休闲活动类型的影响

对比城市老年人在疫情前及疫情期间的休闲活动类型可知,疫情期间城市老年人休闲活动的类型“有减有稳也有增”。

由于疫情的影响,需要外出、对场地有所要求,以及需要与除家人外的其他人员接触的休闲活动大多无法进行,活动类型减少。少部分老年人通过抖音、微信公众号等平台,学习制作西点、做手工等技能,由此开发了新的休闲活动。除此以外,疫情期间绝大部分休闲活动是对疫情前休闲活动的延续,部分休闲活动由线下转为线上。特别是一些依赖于互联网与他人发生联系的休闲活动(如微信问好、群内聊天等),其频率较疫情前有所增加。老年人在疫情期间更加关心同伴的境况,也更希望与同伴交流。

由于研究样本所在区域受到疫情的影响相对较小,2020年3月底以后,当地政府对休闲活动的限制逐步放宽,到公园聊天、外出散步,甚至旅游等休闲活动逐步复苏,老年人逐步恢复原有的休闲生活。

(二)新冠疫情前及新冠疫情期间的城市老年人休闲制约

根据材料,结合已有文献中普遍运用的休闲制约因素分类,疫情前及疫情期间城市老年人的休闲制约均可归纳为个人内在制约、人际制约和结构性制约(见表6)。

表6新冠疫情前及新冠疫情期间城市老年人休闲制约

1.新冠疫情前的城市老年人休闲制约

疫情前的城市老年人休闲制约可归纳为个人内在制约、人际制约、结构性制约三个方面(见表7),且这三个方面被访谈对象提及的次数相当。

表7新冠疫情前的城市老年人休闲制约

在个人内在制约因素中,可提炼出缺乏休闲技能、缺乏兴趣、身体情况限制这三种主要制约因素,其中缺乏休闲技能是被提及最多的。而在休闲技能当中,老人们最为苦恼且影响相对最广的是与互联网、电脑、手机相关的使用技能。1号受访者在日记中写道:

“(手机)虽然时尚又先进,但功能又多又繁杂,老年人很难熟练掌握。儿女们上班忙,没时间细细指教。孙女成了我的老师,我学会了QQ聊天、微信发帖,但不会图像设计。”

4号访谈对象也提到:

“虽然问好、发微信消息没问题了,但是这些照片我拍了想分享出去,就是发不出来,搞半天也搞不好。另外,要是点餐、网上买东西等这些都会,那就很好了。”

可以看到:仅仅掌握接听电话、收发信息等手机基础操作技能,已不能满足老年人的需要;在休闲生活中,老人们还有分享及美化图片、点餐、网上购物等需求。这些方面技能的欠缺不光会影响老年人参与社交类活动,也会影响他们参与文娱兴趣类活动。老人们在从事乐器演奏、书法绘画时,常常需要在网上搜索相关资料,在进行阅读写作时又需要将文字输入电脑。而大部分老年人无法使用手机的文字输入功能,需要借助手机的手写功能或电脑手写板才能完成文字输入操作:

“但我不会打字啊,普通话也不标准,语音识别不出来,后来家里小的(年轻人)买了手写板,连接在电脑上,就可以写进去了。”(1号访谈对象)

“手机我还能手写,但电脑就没办法了,要搜索什么的我都不行。”(4号访谈对象)

在人际制约中,可提炼出找不到同伴、同伴身体情况限制、家庭责任、服务人员态度这四个具体制约因素。如上所述,同伴在老年人休闲活动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几乎所有被访老年人都提到,如果找不到同伴,就可能不愿意从事某项休闲活动:

“我是比较喜欢热闹的,一般都是三两个姐妹一起去跳舞、旅游……。如果她们没空,我就也觉得没意思,不想去。”(2号访谈对象)

老年人对同伴的“依赖”,一方面是因为喜爱热闹和集体活动的氛围,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大家互相有个照应”的考量。与同伴一起休闲,在自己或同伴出现身体不适时可以互相照顾,遇到问题(如需要使用手机App预订旅游产品)时也可互相帮助:

“作为老同志自己出去的,除了身体很好的,(其他人)都需要大家互相照应。(有些老年人)买票、订住房等都有困难。(我们)三五个中间有个别会的,他就能帮大家解决问题。”(4号访谈对象)

在结构性制约因素中可提炼出休闲产品供给方的规定和限制、休闲时间冲突这两个具体制约因素。这两者都主要体现在游玩旅行和文娱兴趣类活动中与老年大学相关的休闲活动参与上。老年大学广受老年人欢迎,但其名额有限,部分兴趣班无法满足老年人的需求。3号访谈对象说道:

“J老年大学马头琴班很难报名的!名额不够哇。以前没网络,那些老年人都搬着小板凳一大早就去排队。现在在网上报名,家里宽带的速度还得快,不然名额一下子就被抢没了。”

除此以外,由于老年大学兴趣班开设时间固定,老年人选择余地较小,往往会因时间冲突而无法参与其中。

“游玩旅行”则是被访老年人提到的受到制约最多的休闲活动。除了自身身体情况、相关技能的限制和对同伴的需要以外,酒店、旅行社、餐厅等供应方服务人员的态度也使老年人在外出旅游时受到制约:

“我们到黄山去,住旅馆也好,吃饭也好,人家都很为难。到旅馆一登记,问多大年纪,一看这么大年纪了,就问,可有一个年轻的陪你们?我们说就我们三个,他们又问,你们身体都怎么样?”(4号访谈对象)

这样的情形并不能完全归结于服务人员个人素质,其公司的相关规定也是重要原因。提供这些服务的公司对老年人游玩旅行的种种规定和限制,更多的是属于结构性制约:

“报团的时候,对于70岁以上的,如果没有家属陪伴,就不让报。比如说我们俩到柬埔寨,它(旅行社)就规定必须和儿子一起去,这就感觉不方便。你(旅行社)应该看看这个老人身体到底是什么样子。如果他本身就很健康,你何必再搞那么多。还有的要增加费用,你年纪超过多少,就要给你加个几百块钱,这就划不来了。”(1号访谈对象)

需要注意的是,老人们在谈到上述种种制约时,虽感到不方便,但也常常表示理解。

关于服务人员态度:

“但他们的担心也不能说是不应该。万一参加的老人有个慢性病,他们也麻烦。”(4号访谈对象)

关于家庭责任:

“退休以后把精力放在下一代的身上,所以说就对这个(二胡)不太感兴趣了,下一代更重要。”(1号访谈对象)

身体情况限制:

“因为有高血压,所以也不愿意出去跑了。出去了大家都得照顾你,在家也好。”(4号访谈对象)

可见,休闲制约并不总是带来消极的感受和结果。部分学者甚至将某些制约称为“有益制约”,它们对于成功实现老龄化反而会起到积极促进作用,基于安全考虑而降低休闲强度也是对老年人的保护(施林颖 等,2014)。

2.疫情期间的城市老年人休闲制约

疫情期间的城市老年人休闲制约类型仍包括个人内在制约、人际制约与结构性制约,其具体内容、主要涉及的活动类型如表8所示。与疫情前不同,在疫情期间,结构性制约是影响最大且具有决定性的制约因素。结构性制约的规定及号召,影响了个人内在制约中的“兴趣”以及人际制约中的同伴态度。

表8疫情期间的城市老年人休闲制约

在个人内在制约中,可以提炼出缺乏休闲技能和缺乏兴趣两个具体制约因素。前者的内涵与疫情前相比并无明显变化,而后者的内涵则与疫情前有所不同。就城市老年人在疫情期间缺乏兴趣的深层原因来说,更多的是出于“不添乱”的家国情怀,以及对自身健康的担忧。1号受访者在日记中写道:

“庚子年开年不利,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宅家不外出,不添乱。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宅在家,为了自己健康,不去添乱添堵。”

其他几位老人也在访谈或非正式谈话中提到:

“就不想出门了,珍爱生命。而且作为老年人,也不想给国家添乱。”(4号访谈对象)

人际制约中包括同伴拒绝外出和缺乏线上联系方式两个具体因素,前者主要是受到结构性制约的影响,后者则主要与疫情前同伴之间关系的紧密程度有关。由老年大学发展出的同伴关系由于有专门部门协助管理,组织更为紧密,常常建立了微信群等线上交流通道。而公园聊天、棋牌活动等发展出的同伴关系,组织相对松散,其中大部分成员彼此之间依靠“每天都这个时间来”的惯性保持联系,未形成群体的线上交流途径。因此,在疫情期间,这些老人们暂时失去了交流的通道。

结构性制约可提炼出疫情期间禁止外出和疫情期间场所不开放两个因素,它们使社交类、文娱兴趣类、体育类活动中需要外出或有场地要求的活动被迫取消,公益类活动、游玩旅行也无法进行。

需要注意的是,与疫情前类似,老人们在面对疫情期间的种种休闲制约时,其态度并非完全消极。部分制约的存在虽阻碍了其休闲参与,但这种疫情期间对人群聚集的限制,不仅是对老年人自身生命健康的保障,也有益于全社会的疫情防控,是全民抗击疫情的体现。

3.疫情对城市老年人休闲制约的影响

综上可知,疫情前与疫情期间的城市老年人休闲制约在大类上并未有明显变化,但其影响程度发生了变化。疫情之前,个人内在制约、人际制约与结构性制约“均衡发力”;而疫情期间,结构性制约成为主要制约因素,并对其他制约因素造成影响。与此同时,疫情期间三大类制约因素中部分因素的内涵或者说侧重点发生了变化。而拥有更多休闲技能的老年人在疫情期间拥有更多休闲活动的选择。大部分老年人虽未直接提及缺乏文娱类活动相关技能所带来的制约,但也纷纷表示,在疫情期间,拥有这些技能使“生活不那么无聊枯燥”。可见,技能掌握对于疫情期间的休闲制约协商具有重要作用。

四、研究结论及讨论

(一)研究结论

1.疫情使城市老年人的部分休闲制约充分暴露,但也为其休闲制约协商提供了契机

疫情带来的结构性制约使老年人与同伴的绝大部分线下交流无法进行,独自休闲的时间增加,部分休闲活动被迫由线下转向线上。这一变化使缺乏休闲技能、同伴之间缺乏线上交流途径等休闲制约充分暴露。缺乏互联网、手机、电脑使用技能的老年人甚至有“与世隔绝”之感。

与此同时,疫情在某种程度上也为休闲制约的协商提供了契机。其中最为明显的是,疫情使年轻人被迫获得“假期”,增加了与家中老人相处的时间,也认识到老人在互联网使用上的种种困难。这为老人提供了向年轻一代学习互联网、手机使用技能的机会。

2.互联网、电脑、手机成为疫情期间城市老年人休闲制约协商的重要途径

互联网、电脑以及移动设备的普及打破了时空的界限,为老年人的休闲活动提供了更多的可能。在本次研究中,不少老年人提到,“网络给老年人注入了新的活力”,“智能手机是调剂老年人生活的好助手,可以活动大脑和健身”。在疫情期间,互联网使用技能成为城市老年人休闲制约协商的重要途径,使得一些活动能够脱离线下接触而进行。

然而,绝大部分老年人在学习互联网、电脑、手机的使用技能方面存在困难,大多需要家里中青年人的密切指导。在疫情之前,中青年人往往忙于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大多只是告诉老人一些基础操作技能,但这并不能满足老人更高层次的学习需求。不少老年人希望老年大学能够开设相关课程,为老年人提供学习相关技能的平台。

3.休闲同伴在城市老年人休闲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

如前所述,城市老年人的休闲活动非常依赖其休闲同伴,休闲同伴由亲属、以往的同事同学,以及在休闲活动中结交的新同伴构成。亲属中的配偶是最主要的休闲同伴,而子女、兄弟姐妹充当休闲同伴的频率较低。对于丧偶的老年人来说,以往的同事同学以及休闲活动中新结识的同伴就显得格外重要。

而城市老年人结识除家属、以往同事同学以外的休闲同伴,主要是通过老年大学或在城市公共休闲空间休闲。其中,由老年大学中发展出的关系最为紧密,这一关系也在疫情期间的老年人休闲生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但在本次研究中,没有一位老人参与过社区组织的休闲活动或拥有社区内的休闲同伴,也没有老人提及社区在疫情期间的休闲活动中所发挥的作用。以往文献中已提到,我国的社区缺乏专业的管理人员、文化设施以及相关活动组织,社区建设不能充分满足老年人的休闲生活需求,尤其是不能很好地满足其精神文化生活需求(马惠娣,2011)。目前,此类问题仍然存在,社区作为老年人的“家门口”,应该做出更多努力,为老年人结识更多休闲同伴创造机会。

(二)研究局限及展望

在研究样本的选取上,本文的访谈对象、朋友圈采集对象均生活在地级市,生活条件良好,有一定受教育经历,且自身、家人的身体均相对健康,仅非正式谈话中接触到需要照顾患重病丈夫以及自身存在健康问题的老年人。因此,研究结果无法反映经济条件窘迫、身体健康不良、受教育程度有限的老年人的情况。同时,访谈对象的年龄为64~78岁,年龄跨度相对较大。后续研究需要关注更多不同类型(如不同年龄段、不同经济水平等)的老年群体,以获得更多的实证研究数据。除此以外,样本所在城市局限于受疫情影响较小的地级市,研究结果不能反映受疫情影响较大的城市的老年人情况。

在研究方法上,本文采用主题分析法。该方法虽能够较为深入地挖掘研究数据,但在探讨不同种类的制约、不同休闲活动的参与、满意度等变量之间的具体关系上,在量化疫情对老年人休闲生活的具体影响上尚存在不足。这些问题有待未来运用相应的研究方法进一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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