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培,陈 喆,宋 典
(1.南开大学经济学院,天津 300071;2.南京大学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3;3.苏州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苏州 215021)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制造业主要依靠资源禀赋和人口红利等要素优势在产品生产的加工、组装环节形成比较优势,逐步嵌入由发达国家主导的全球价值链体系,实现了“增长奇迹”,但长期的“低端锁定”严重阻碍中国生态文明建设进程。环境库兹涅茨曲线认为经济增长与环境污染之间呈倒U型关系,即经济发展达到某个“拐点”时,环境污染逐渐得到改善,实现绿色经济增长模式。然而,新常态下中国制造业发展面临发达国家高端制造业“回流”和发展中国家低端制造业“分流”的双重压力,表明短期内通过经济发展推动生态文明建设是不现实的。因此,加快中国制造业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转型升级是解决经济增长与环境污染之间矛盾的关键。
当今世界科技创新迭代迅速,长期依靠环境资源、廉价劳动获取竞争优势变得不可持续。现有研究普遍认为持续的技术创新是推动制造业升级的重要路径[1]。但传统的技术创新未能体现环境保护的理念,无法满足经济可持续发展需求。因此,作为一种具有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双重优势的新型技术创新手段,绿色技术创新能否推动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受到广泛的关注和讨论。《中国制造2025》明确指出通过加强绿色技术创新推动传统制造业升级,实现高端制造业跨越式发展。那么,绿色技术创新能否有效推动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进一步地,考虑到制造业行业的升级方向不同,绿色技术创新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影响是否存在明显的行业异质性?
国内外关于绿色技术创新与制造业升级之间的影响关系研究较少。国外学者主要考察绿色技术创新对企业竞争力、产业绿色发展等的影响,研究发现绿色技术创新可满足公众对绿色产品的消费需求,进而提高企业的竞争优势、推动产业绿色发展[2]。Chang(2011)研究发现绿色技术创新产生的“隔离机理”成为企业获取边际利润和利益的优势[3]。Ghisetti和Quatraro(2017)指出绿色技术创新是经济实现绿色发展的重要路径[4]。国内关于二者的研究开展较晚。殷宝庆等(2018)基于全球价值链视角,分析绿色研发投入对中国制造业价值链地位的影响,发现绿色研发投入对中国制造业升级呈现先抑制后促进的U型影响,表明绿色研发投入强度跨越一定门槛值时会促进中国制造业升级[5]。谢荣辉(2017)将技术创新分为环保技术创新和非环保技术创新,认为环保技术创新需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挤占生产资源,不利于企业绩效的提升,即环保技术创新与中国绿色生产率之间呈现显著的负向关系[6]。童健等(2018)选取中国工业行业数据,实证检验环境规制对工业行业转型升级的具体影响,结果表明二者之间呈J型关系,而清洁行业与污染密集行业间的技术差距决定了J型曲线拐点的具体位置[7]。
鉴于此,本文基于WIOD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借鉴魏龙等(2015)的方法,重新界定制造业行业升级方向[8],并在此基础上考察绿色技术创新对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具体影响。本文可能的贡献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第一,基于全球价值链视角,考察绿色技术创新对中国制造业升级的影响,丰富和拓展了现有研究;第二,基于2000~2014年WIOD世界投入产出数据,重新界定制造业行业升级方向;第三,通过检验绿色技术创新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异质性影响,为制造业企业绿色技术创新的实施、政府环境政策的制定提供理论依据;第四,分析并检验绿色技术创新影响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传导机制。
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是指国际分工地位的提升,主要表现为增值能力和控制能力的提高[9]。二元驱动理论表明,生产者驱动型的产业应将向全球价值链上游攀升作为产业升级方向,采购者驱动型的产业应将向全球价值链下游攀升作为产业升级方向[10]。微笑曲线理论认为全球价值链两端环节的分工地位较高,因此应将向全球价值链两端攀升作为产业升级方向。但现实中的产业相比于理论更加复杂,不能简单地将上游或下游作为所有制造业行业的升级方向[11]。本文通过分析制造业行业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与分工地位之间的不同关系,将制造业行业分为上游主导型、下游主导型和混合主导型(如图1所示):
图1 上游主导型、下游主导型和混合主导型的制造业行业全球价值链(从左至右)
图1显示的是各类制造业行业的升级方向。上游主导型制造业行业是指嵌入位置越接近全球价值链上游,分工地位越高的行业,其典型行业包括印刷业、化学品制造业等。该类制造业企业应将向全球价值链上游攀升作为升级方向,主要通过科技创新、产品设计、人才培养等途径突破核心技术。下游主导型制造业行业是指嵌入位置越接近全球价值链下游,分工地位越高的行业,其典型行业包括服装制造业、制鞋业等。该类制造业企业应将向全球价值链下游攀升作为升级方向,主要通过培养以市场为导向的升级观念、创建自有品牌、提高售后服务等途径实现升级。混合主导型制造业行业是指存在多种驱动力、在全球价值链多个环节产生高附加值的行业。由于该类行业在全球价值链各环节的分工地位没有明显的特征,因而该类型的制造业企业需在明确多种价值链核心环节的基础上选择合适的升级方向来发展。
绿色技术创新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影响取决于正反两方面的共同作用[12]。绿色技术创新作为一种新型的技术创新方式,前期对全球价值链升级产生抑制作用。“波特假说”表明技术创新前期产生的“遵循成本效应”挤占企业生产资源,导致企业生产率下降。此外,知识路径和市场依赖导致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形成嵌入性依赖,这意味着制造业企业优先使用低成本的价值链内知识和技术,而拒绝实施高成本的自主创新[13]。因此,制造业企业为规避“研发风险”大多选择易获取的末端治理技术来达到降低污染排放的目的,因而难以实现升级。随着绿色技术创新的逐步推进,绿色创新程度跨过“拐点”时会转而促进全球价值链升级。首先,绿色技术创新产生“环境成本效应”,降低污染成本的同时提升了产品质量和竞争优势。其次,“波特假说”表明技术创新后期带来的“创新补偿效应”可补偿“遵循成本”。此外,绿色技术创新推动企业从被动知识获取向自主创新转变,进而降低嵌入性依赖。进一步地,绿色技术创新与消费者的环保意识相契合,有助于打破绿色贸易壁垒,扩大制造业企业的出口贸易,表明制造业企业能有效发挥绿色技术创新的“市场需求效应”来抢占绿色消费市场,进而提升国际分工地位。现阶段,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等相关指标已纳入地方政府的考核体系,绿色技术创新也因此获得地方政府的青睐和支持,初期可能沦为制造业企业获取政府补贴、融资优惠等外部资源的工具[14]。但随着绿色技术创新的深入开展,制造业企业会逐渐意识到其价值创造能力,进而从资源获取向价值创造转变,即企业能有效运用“资源捕获效应”带来的优势推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
综上,绿色技术创新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影响存在门槛效应,即在绿色技术创新实施前期,其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影响的负向作用大于正向作用,但随着绿色技术创新实施的不断深入,其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促进作用将逐渐显现出来。据此,本文提出假说1:绿色技术创新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之间呈U型关系,即当绿色技术创新跨越一定门槛时,才能有效推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假说2:绿色技术创新可通过降低污染成本、改善出口贸易和降低嵌入性依赖来推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
制造业行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核心能力是有差异的,因此绿色技术创新对不同类型的制造业行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影响具有异质性。上游主导型制造业行业通过产品研发、核心技术创新等方式向全球价值链上游攀升实现升级,与此相适应的绿色技术创新方式应为绿色产品创新。但在前期,绿色研发需较高的成本投入,制造业企业倾向于选择低成本的绿色工艺创新(如直接引进末端治理技术),不匹配的绿色技术创新方式阻碍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在后期,制造业企业逐渐从被动的绿色工艺创新向主动的绿色产品创新转变,有助于实现升级。下游主导型制造业行业通过品牌设计、提升营销能力等途径向全球价值链下游攀升实现升级,与此相适应的绿色技术创新方式应为绿色服务创新。虽然当下多数中国制造业企业采取绿色服务创新(如绿色营销),但其具有盲目性,不论生产何种产品都要给自身贴上绿色标签,不利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的攀升。混合主导型制造业行业在全球价值链多个环节具有较高的附加值,需在明确升级方向的基础上选择适宜的绿色技术创新方式推动升级。因此,绿色技术创新对该类制造业升级的影响比较复杂,具有不确定性。据此,本文提出假说3:绿色技术创新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影响存在行业异质性,上游主导型行业的二者呈U型关系,下游主导型呈负相关关系,混合主导型具有不确定性。
1.上游度指数的测度。根据里昂惕夫的表述,一个经济体某行业的总产出由两部分组成:一是作为最终产品被直接消费的部分;二是作为中间产品被其他行业消耗的部分。我们采用如下的无穷级数表示:
(1)
其中,dij表示j行业每生产1单位产品所需i行业中间品的消耗,Fi表示i行业产出中的最终产品部分。
在此基础上,Antràs进一步提出上游度指数的概念和测算方法。行业上游度是指一个行业与最终产品端之间的平均距离,即一个经济体某行业产品在到达最终需求之前经历的生产阶段数[15]。上游度指数的计算公式如下:
(2)
其中,Ui表示i行业的上游度指数。上游度指数越高,说明该行业距离最终产品端越远;上游度指数越低,说明该行业距离最终产品端越近;若上游度指数为1,表示该行业生产的产品全部作为最终产品被消费。上游度指数的计算公式虽复杂,但可采用U=[I-Δ]-1u来简化计算。其中,Δ是以dijYj/Yi为第(i,j)项元素构成的矩阵,u为N维单位列向量。
为拓展到开放经济,本文借鉴何祚宇等(2016)的做法,将WIOD世界投入产出表中的43个经济体、56个行业重新编码,进而测算各经济体各行业的上游度指数[16]。此外,为便于国际比较,本文以增加值出口为权重对制造业整体的上游度指数进行估计,其计算公式如下:
(3)
其中,U′表示一个经济体制造业整体的上游度指数,Ui表示一个经济体制造业i行业的上游度指数,VAXi表示一个经济体制造业i行业的增加值出口,VAX表示一个经济体制造业总增加值出口,N为制造业行业数目。
2.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指标的测度。上游度指数可表示经济体各行业在全球价值链中嵌入位置的高低,但不能用来衡量全球价值链升级程度。因此,本文借鉴Hausman(2005)的出口技术复杂度和魏龙等(2015)的控制能力,对制造业行业的全球价值链升级指标进行衡量[17]。本文基于Koopman(2012)的总出口分解模型构建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指标[18][19]。
(1)出口技术复杂度指标的构建。Hausman(2005)在测算出口技术复杂度时使用的是总量统计口径,未能准确反映全球价值链各环节的增值过程。因此,借鉴魏龙(2015)的做法,本文以增量统计口径替代总量统计口径对出口技术复杂度指标进行修正,其计算公式如下:
(4)
(2)控制能力指标的构建。本文采用魏龙(2015)的控制能力指标作为出口技术复杂度指标的补充变量,既弥补出口技术复杂度指标的不足,也为实证结果提供稳健性检验。全球价值链的控制能力越强,意味着总出口国外增加值中的中间产品出口国外增加值占比越大,其计算公式如下:
(5)
1.全球制造业行业平均上游度指数的分析。本文首先计算2000~2014年43个经济体、19个制造业行业的上游度指数。为分析不同制造业行业在全球价值链中嵌入位置的差异,本文先后就时间和经济体两个维度计算19个制造业行业的平均上游度指数(如表1所示)。
表1 全球制造业行业的平均上游度指数
由表1可知,上游度指数较高的制造业行业以上游主导型为主,主要包括焦炭和精炼石油产品制造业、基本金属制造业、纸和纸制品制造业、化学品及化学制品制造业等,这些行业主要通过为下游产业提供中间产品获取附加值,距离终端消费较远。上游度指数较低的制造业行业以下游主导型为主,主要包括食品、饮料和烟草产品制造业,家具和其他制造业,基本医药产品和医药制剂制造业,纺织品、服装、皮革及相关产品制造业等,这些行业主要通过出口最终产品获取附加值,距离终端消费较近,受消费市场波动的影响较大。
2.中国制造业嵌入位置和分工地位的变化。为对制造业上游度指数和分工地位进行国际比较,本文首先计算2000~2014年43个经济体、19个制造业行业的各项指标,并以增加值出口为权重对19个行业进行加权平均,最终得到2000~2014年43个经济体制造业行业整体的各项指标。
图2 2000~2014年中国及世界部分发达国家的上游度和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变化趋势
本文选取中国制造业和代表性发达国家制造业的指标进行国际比较(包括德国、法国、英国、日本和美国)。图2显示2000~2014年各国制造业整体上游度和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变化趋势,发现中国制造业行业整体上游度指数远高于美国等发达国家,表明中国制造业整体处于全球价值链较为上游的位置,并呈现往下游发展的趋势;而美国等发达国家制造业行业整体上游度指数普遍较低,表明其制造业整体处于全球价值链较为下游的位置,这是因为发达国家在全球价值链中逐渐成为大量最终产品消费的目标市场。此外,中国制造业行业整体出口技术复杂度远远低于发达国家,虽然呈现逐年递增的趋势,但增长幅度较慢,说明长期以来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的增值能力较弱、分工地位较低;美国等发达国家制造业行业整体出口技术复杂度普遍较高,说明发达国家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具有较强的增值能力、分工地位较高。
为界定制造业行业的升级方向,本文根据2000~2014年全球43个经济体、19个制造业行业的面板数据,实证研究行业主导环节归类。计量模型设定如下:
TSIit=α0+α1Upstreamit+α2CVit+εit
(6)
GVC-DOMit=β0+β1Upstreamit+β2CVit+εit
(7)
其中,被解释变量为出口技术复杂度(TSI),表示制造业行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分工地位,以价值链控制能力指数(GVC-DOM)作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替代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主要解释变量为行业上游度指数(Upstream),表示经济体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嵌入位置;CV表示控制变量,主要包括经济发展水平(PGDP)、资本深化(KL)和汇率(ER)。
进一步地,为考察绿色技术创新对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影响,本文根据中国2001~2014年25个制造业行业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计量模型设定如下:
(8)
(9)
其中,被解释变量为出口技术复杂度(TSI)和控制能力指数(GVC-DOM),表示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主要解释变量是绿色技术创新(GTI);CV表示控制变量,主要包括所有制结构(SOW)、外商直接投资(FDI)和行业规模(SIZE)。
最后,实证检验传导机制。本文的理论分析表明,出口贸易、污染成本和嵌入性依赖是绿色技术创新作用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传导机制。为此,根据温忠麟等(2014)的逐步法,我们构建如下的中介效应检验模型[20]:
(10)
Mit=μ0+μ1GTIit+μ2CVit+εit
(11)
其中,M表示中间机制变量,包括嵌入性依赖(ED)、出口贸易(ET)和污染成本(PC);CV表示控制变量,包括所有制结构(SOW)、外商直接投资(FDI)和行业规模(SIZE)。
本文选取2000~2014年WIOD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和中国25个制造业行业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数据来源于世界投入产出数据库(WIOD)和世界银行,以及《中国环境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和《中国统计年鉴》。其中,世界投入产出表的各项数据按照WIOD的社会经济账户提供的平减指数进行平减,绿色技术创新和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数据统计口径为国有及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以2000年为基期进行平减,通过整理计算而得。
1.核心解释变量。(1)出口技术复杂度(TSI)、控制能力指数(GVC-DOM)和行业上游度指数(Upstream)的构建方法见上文。(2)绿色技术创新(GTI):借鉴原毅军等(2019)对绿色技术创新指标的构建方法,我们将环境规制引致的R&D投入部分占工业总产值的比重定义为绿色技术创新GTI[21]。(3)嵌入性依赖(ED):采用制造业行业技术引进经费支出与工业总产值的比值来衡量。(4)出口贸易(ET):采用制造业行业的出口交货值与工业总产值的比值来衡量。(5)污染成本(PC):采用制造业行业污染治理运行费用与工业总产值的比值来衡量,由于《中国环境统计年鉴》中工业固体废物治理运行成本数据存在缺失,所以使用制造业废水和废气的污染治理运行费用来代替。
2.控制变量。(1)经济发展水平(PGDP):采用43个经济体的人均收入水平来衡量,其中42个国家的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台湾地区的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2)资本深化(KL):采用各国各行业的资本存量与从业人员数量的比值来衡量。(3)汇率(ER):采用WIOD发布的43个经济体之间的汇率来衡量。(4)所有制结构(SOW):目前对所有制结构的衡量方法主要有两类[22],本文采用国有单位从业人员占制造业行业全部从业人员年平均人数的比重来衡量[23]。(5)外商直接投资(FDI):考虑到制造业行业外商直接投资统计数据缺失,本文采用制造业行业外商资本与工业总产值的比值来近似代替外商直接投资强度。(6)行业规模(SIZE):采用各行业工业总产值与企业数量的比值来衡量。
本文分别采用上游度指数和出口技术复杂度来衡量制造业行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嵌入位置和分工地位,并将控制能力指数作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替代变量,对嵌入位置与分工地位之间的关系进行实证检验。当二者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时,意味着嵌入全球价值链上游显著提高行业分工地位,并将该制造业行业归为上游主导型。相反地,当二者呈显著的负相关关系时,意味着嵌入全球价值链下游显著提高行业分工地位,并将该制造业行业归为下游主导型。若二者的关系不显著,意味着该制造业行业存在多种高附加值环节并归为混合主导型。
本文首先进行Hausman检验,采用随机效应模型来估计面板数据,然后通过LLC和ADF-Fisher检验确定变量为平稳变量,不存在“虚假回归”。基于2000~2014年WIOD世界投入产出数据,本文实证检验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对分工地位的影响,依据结果明确制造业行业的升级方向并加以分类(如表2所示)。其中,上游主导型制造业行业有8个,下游主导型制造业行业有5个,混合主导型制造业行业有6个。表3为三类主导型制造业代表性行业的回归结果。
表2 制造业行业的主导环节归类结果
表3 三类行业的嵌入位置与分工地位的回归结果(N=645)
本文实证分析绿色技术创新对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影响是基于国民经济行业分类二分位行业层面展开的,而WIOD采用的是国际标准行业分类。为保证行业代码对接后的合理性和准确度,我们根据两套行业划分细则中相关行业的详细说明和描述,通过手工的方式将二者进行匹配,匹配后最终得到25个行业(1)按照WIOD数据库的行业分类标准,我们采用国民经济行业分类代码表示,将中国制造业行业分为上游主导型行业(C13、C14、C15、C16、C20、C22、C23、C26、C28、C30、C31、C32、C33)、下游主导型行业(C17、C18、C19、C21、C38)和混合主导型行业(C25、C27、C29、C34、C35、C36、C39)。。
从表4的回归结果可看出,制造业行业整体绿色技术创新与全球价值链升级的二次方系数显著为正、一次方系数显著为负,说明绿色技术创新与全球价值链升级呈U型关系,即在绿色技术创新跨越一定的门槛之后,才能促进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提升。进一步地,基于制造业行业主导环节的分类,检验绿色技术创新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影响的行业异质性(如表4所示)。上游主导型行业与制造业行业整体的回归结果相一致,即上游主导型行业绿色技术创新与全球价值链升级呈U型关系,而下游主导型行业的绿色技术创新与全球价值链升级呈显著的负相关关系。混合主导型行业与全球价值链升级呈正相关关系、但不显著,这是因为混合主导型行业的升级方向并不唯一,应根据全球价值链不同环节的附加值获取能力来确定,现阶段的绿色技术创新方式对其并不普遍适用,选择匹配的绿色技术创新方式才是实现升级的关键。
依据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发现,外商直接投资与全球价值链升级呈正相关关系,说明外商直接投资的增加有利于企业通过引进、吸收国外先进技术,以提高自身的技术水平,进而实现国际分工地位的提升。行业规模与全球价值链升级呈正相关关系,说明制造业行业规模的扩大有利于增强经济体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价值获取能力。所有制结构与全球价值链升级呈正相关关系,但不显著且存在行业异质性。
表4 绿色技术创新与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回归结果
为保证实证研究结论的可靠性,本文将控制能力指数作为被解释变量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替代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首先,以控制能力指数为被解释变量,对制造业主导环节归类的实证结果进行稳健性检验,发现对19个制造业行业的归类结果是稳健的。接着,以控制能力指数为被解释变量,对绿色技术创新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之间的回归结果进行稳健性检验(如表5所示),发现制造业行业整体和各类型制造业行业的回归结果与前文一致,说明本文的实证结果具有一定的可靠性和稳健性。
表5 稳健性检验结果
本文依次从嵌入性依赖、出口贸易和污染成本三个方面实证检验绿色技术创新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影响的传导机制(结果如表6所示)。表6的模型(1)、(3)、(5)为制造业升级方程,模型(2)、(4)、(6)分别为嵌入性依赖、出口贸易和污染成本的方程。在模型(2)中,绿色技术创新对嵌入性依赖的回归结果显著为负,表明绿色技术创新可有效降低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嵌入性依赖。在模型(1)中,嵌入性依赖对中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回归结果显著为负,表明长期处于发达国家主导的全球价值链低端不利于中国制造业分工地位和增值能力的提升。结合模型(1)和(2),发现绿色技术创新可有效降低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嵌入性依赖,进而推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在模型(4)中,绿色技术创新对出口贸易的回归结果显著为正,表明绿色技术创新可扩大中国制造业的出口贸易,提升中国制造业在国际市场中的竞争优势。在模型(3)中,出口贸易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回归结果显著为正,表明制造业出口贸易的扩大可推动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和增值能力的提升。结合模型(3)和(4),发现绿色技术创新可有效扩大中国制造业的出口贸易,进而推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在模型(6)中,绿色技术创新对污染成本的回归结果显著为负,表明绿色技术创新可有效降低制造业企业的污染治理成本。在模型(5)中,污染成本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回归结果显著为负,表明沉重的污染成本降低了中国制造业企业的竞争优势,加剧全球价值链的挤出风险。结合模型(5)和(6),发现绿色技术创新可有效降低中国制造业的污染治理成本,进而推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
表6 传导机制的检验结果(N=350)
本文基于WIOD世界投入产出数据,测算全球43个经济体制造业行业的全球价值链相关指标,根据嵌入位置与分工地位之间的关系,重新界定制造业行业的升级方向,并基于中国面板数据实证检验绿色技术创新对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的影响。研究结果发现,相较于发达国家,中国制造业处于全球价值链的上游位置,但分工地位较低、控制能力较弱;对制造业行业整体而言,绿色技术创新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呈U型关系,即绿色技术创新跨越一定门槛后才能推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绿色技术创新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存在显著的行业异质性,上游主导型行业的二者呈显著的U型关系,下游主导型行业的二者呈显著的负相关关系,混合主导型行业的二者呈正相关关系、但不显著;绿色技术创新可通过降低嵌入性依赖、改善出口贸易及降低污染成本来推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升级。
本文的研究结论对生态环境约束下中国制造业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攀升具有如下的启示。(1)加快推动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实现中国制造由“要素驱动”向“创新驱动”的转变。企业需加大人力资本投入,实现由“人口红利”向“人才红利”转变。同时,政府需营造良好的创新环境和氛围,加快完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和推动科技成果产业化。(2)鼓励企业选择与自身发展相匹配的绿色技术创新方式,以实现全球价值链升级。一方面,普及绿色技术创新在制造业长远发展中的价值创造能力,推动绿色技术创新方式从被动的绿色工艺创新向主动的绿色产品创新、绿色服务创新转变;另一方面,充分借鉴发达国家制造业绿色发展的成功案例,追求真正的绿色发展而非“资源捕获”,在保证产品质量的基础上开展绿色营销。(3)制定适宜的环境政策,倒逼企业通过绿色技术创新打破价值链“低端锁定”。政府在制定环境政策时,不仅要考虑制造业企业所处的行业特征及升级方向,还需推动环境规制种类由单一的命令控制型向命令控制型、市场激励型和自愿型相结合转变。(4)清楚认识到制造业行业全球价值链主导环节存在的异质性,在明确不同制造业行业升级方向的基础上,结合行业特征制定全球价值链升级政策,不可盲目推广或照搬某一行业的发展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