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百年体悟“知行合一”

李菲

中华典籍晦涩难懂吗？覆盖亚太地区的权威奖项给出答案。11月17日，亚洲太平洋地区最富声誉的媒体奖项——第58届亚广联奖评选揭晓，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大型文化节目《典籍里的中国——〈本草纲目〉》获得“电视娱乐节目奖”。

这档以中华典籍为蓝本的节目自播出以来，被《新闻联播》播报16次，《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纪检监察报》等中央媒体刊文报道近100次，全网斩获热搜超150条，节目相关话题阅读量超33亿，视频播放量超20亿。美国《国际日报》《华尔街日报》、新加坡《联合早报》、香港《星岛日报》等不同国家和地区媒体也频频点赞，带动了相关中华典籍传承与解读的热潮，网友和媒体赞叹该节目“传播文化自信”。

《典籍里的中国》第一季11期在牛年新春至金秋时节期间播出，从中国汉代经学家伏生守护和传承《尚书》的故事，到王阳明“知行合一”的思想真谛，每期都饱含文化“燃点”和情感“爆点”，掀起了2021年的“典籍热”。

今年10月，《典籍里的中国》收官。继与老子、孔子、伏生等古代圣贤相遇“对话”后，最后一期“走进”王阳明的入门必读经典《传习录》。节目播出后，更多人关注了王阳明及其思想。以下以立志、立言、立德、立身之典，体悟王阳明和他的“知行合一”。

并非人人读得懂王阳明

提起明代思想家王阳明，眼前可能会浮现一个吟诵“吾心自有光明月”的消瘦身影。穿越近五百年时光，阳明学历经跌宕起伏，仍散发著睿智的光辉。他的思想学说、处世之道，都已成为中国文化基因的一部分。其实，并非人人都能读懂王阳明。有人评价说，中华上下五千年，能“立德、立功、立言”的圣人，只有“两个半”：孔子、王阳明，加半个曾国藩。要了解王阳明，必读他的《传习录》。

王阳明是中国明代思想家、军事家、文学家，心学的集大成者。《传习录》名称取自《论语·学而》篇。这是一本难读的书，如果没有儒学基础，难解其意。《传习录》包含了王阳明的3个主要观点：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

一个有关王阳明的经典桥段，至今为人津津乐道。11岁的王阳明曾是一名狂狷少年，在京师念书时，他问先生：“何为第一等事？”先生答：“唯读书登第耳。”少年王阳明反驳道：“登弟恐未为第一等事，或读书学圣贤耳！”这段故事，反映了少年王阳明在科举制度鼎盛时期的明朝，却对中科举、做大官不以为然。

明宪宗成化年间，王阳明生于江苏绍兴府余姚县。其父王华中了状元之后，王阳明随父迁居绍兴山阴县。宛委山下，碧霞池畔，天泉桥上……绍兴留下了太多王阳明的足迹，他在这山山水水间读书研习、论道讲学。这片故园一直让王阳明魂牵梦萦，思绪万千。据史料记载，公元1508年，37岁的王阳明在谪守贵州龙场驿站的时候，顿悟“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这就是著名的“龙场悟道”。

“知行合一”是王阳明首倡的学说，是他“龙场悟道”之后的一次思想创新。“知行合一”的“知”，首先是在知识意义上讲的;所谓“行”，即现实行为和实践活动。人们很容易把“知行合一”理解为“理论联系实际”，这实际上是一种误解。

心即理的“心”，不是指心脏，而是人的本心。“理”即世界运行规则。心即理不是指心就是道理，而是指世上所有的道理都在心中。如果说，心即理解决了理在哪里的问题，而“知行合一”应该理解为“知行一体”。知即是行，行即是知。犹如一个硬币的正反面，必然是同时出现的。知是内在心性，行是外在表现行为。

王阳明认为，人可能具备关于现象世界的全部知识，无一例外地来自于现实生活的实践和获取知识的过程，是“知行合一”的初步内涵。正因为“知”和“行”原本统一，是同一个实践过程的两面，所以王阳明强调，凡是真实的知识，“真知”必然能够通过实践来表达与体现，能够通过实践还原其真实性。“知行合一”的意义在于，深刻揭示了知识与实践的统一关系。

“致良知”不是简单地做善事

为破除宋代理学家朱熹“知先后行”的观点，王阳明提出“知行合一”。王阳明认为，若“先知”而“后行”，终究会导致“终身不行，也遂终身不知”的弊病。他晚年又提出“致良知”说，进一步发展、丰富、完善了“知行合一”的思想内涵，使“知行合一”成为在日常生活的一种实践原理。

“致良知”是王阳明哲学的精髓之说，实际上也是“知行合一”中“知”字的体现。什么是良知呢？按照王阳明的理解，良知就是“心即理”的“心”，是人人所具有的“本心”，这一“本心”与天道统一，因其实质上是人的真实本质。“致”的意思是“推致”，即“体现”“表达”“实践”之意。“致良知”就是把自己本有的、与天道相一致的、人自身存在的良知体现于日常生活实践中。

为什么要“致良知”呢？王阳明认为，良知是人本身存在的真实状态，如果懂得“致良知”，就能够在日常生活中将良知体现出来。如果总以私心、私利、私欲满足为目的，人就会在追逐外物中丧失自我生命的本质。可以说，“致良知”是保持生命统一与完整的有效手段。

按王阳明的观点，良知是公平正义的，为人处世之道之所以发生偏差，根源是不懂得“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而是掺杂了太多私心私意。私心私意，即是偏，即是不中不正，即是不义。因此，去掉私心私意，还原事物本来面貌，皆得其正，实现公平正义，这就是“致良知”和“致知格物”。

王阳明曾说：“良知即是未发之中。”“中”就是正直公义、廓然大公、无私无偏。良知即是中道之体。公平正义，即是至善。王阳明讲“无善无恶心之体”，实际上是强调了中正公义即是最高善。不论与人、与物交往，如能把良知体现出来，处事大中至正、公义廉明，不掺杂任何私意私心，还原事物本来面貌，就是对“致良知”的实践。

南开大学跨文化交流研究院院长陈洪认为，程朱理学讲敬畏，强调教条，万事要按要求严格执行，而王阳明的心学却强调个体精神的舒展和发扬，认为人应该活得自在洒脱。

《传习录》尽显儒家“内敛之功”

中国古代思想史，如果以儒学传承作为一条基本线索，那么宋代理学的出现是一个重大历史转折。王阳明的“心学”思想，其实是宋代理学发展脉络中一个重要发展阶段。

《传习录》对理学观点的驳斥，在当时程朱理学当道的时期引发批判。尽管王阳明后来为了缓和矛盾，写了篇《朱子晚年定论》，其中阐明朱熹后期观点和自己一致，但当权派并不买账。之后，王阳明心学被禁止，几十年后才得以拨乱反正。《传习录》所宣扬的儒家修身养性、克己复礼的内敛之功，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

陈洪教授曾在今年8月的一次讲座中，谈及对王阳明思想价值体系的认识。他认为，如果从思想史维度看王阳明，其实是一种理学的自我救赎。儒家注重日常行为伦理，孔子说“不知生，焉知死”。佛教传入中国之后，儒家受到极大冲击，在唐朝被戏称“儒门淡薄，收拾不住”。才智之士不满足于儒家理论体系，儒家振兴后就有了理学。理学借鉴了儒家本来的理论，同时吸收了《周易》、佛教、道教的精髓。

从历史文化角度来说，阳明心学是一种思想解放，它把主体性以及人的进取心、执行力释放出来，顺应特定历史潮流而产生，影响了当时的社会和历史。美国史家学会会长魏斐德在《历史与意志》中说：“任何受过中文教育的读者读到毛泽东《实践论》的最后一行文字，就会立刻联想起王阳明。”

阳明心学提倡人的胸怀宽广，境界高尚，同时兼具进取心、担当意识、思想能力，这是王阳明通过个人实践，给予后代的一些启迪。王阳明在个人困难时期，曾经写过这样一首诗：“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这些外在环境的变化，他从来不当回事。他一直坚信，内心的力量和澄明，能够帮助自己达到一种海阔天空的境界。

学懂王阳明的思想精华，人生或许能少走不少弯路。

（责编 王茜 美编 赵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