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出院患者生活质量及影响因素研究

胡金卓，武文焕，孙锦文，张 威，成 熟，高梓诚，钱菁华*

1北京体育大学运动医学与康复学院，北京100084；

2华润武钢总医院，湖北 武汉430080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ronavirus Disease 2019，COVID-19）、重症急性呼吸综合征（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SARS）和中东呼吸综合征（Middle East Respiratory Syndrome，MERS）是21世纪以来发生的3次由冠状病毒感染引起的呼吸道传染病。研究表明，COVID-19患者和SARS、MERS患者的病理特征有许多共同之处，如都出现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acute respiratory distress syndrome，ARDS）、肝组织表现出中度微血管脂肪变性和轻度小叶活动性炎症等［1］。HUI等［2］发 现SARS患者的生 活质量明显低于健康人群，尤其是在出院后的3、6个月。在MERS流行期间，有研究者使用简明健康状况调查问卷（The 36-item short form health survey，SF-36）评估了MERS患者和非MERS人群的生活质量，发现MERS患者的生理功能、总体健康、活力、情感职能和生理总评分都显著低于非MERS人群［3］。尽管目前关于COVID-19出院患者生活质量的研究较少，但根据SARS和MERS患者出院后生活质量的相关研究，可以推测：COVID-19出院患者很可能存在生活质量下降的问题。

武汉市是湖北省受COVID-19影响最严重的城市之一。本研究以武汉市COVID-19出院患者为例，调查其治愈出院重返社区生活1个月后的生活质量，并分析其影响因素，为优化早期干预方案，预防社区生活受限，制定相应社区康复措施提供依据。

1 临床资料

1.1 病例选择标准

1.1.1 诊断标准 符合《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八版）》中关于COVID-19的诊断标准［4］。疑似病例具备以下病原学或血清学证据之一：①实时荧光RT-PCR检测新型冠状病毒核酸阳性；②病毒基因测序，与已知的新型冠状病毒高度同源；③新型冠状病毒特异性血清免疫球蛋白M（immunoglobulin M，IgM）抗体和血清免疫球蛋白G（immunoglobulin G，IgG）抗体阳性；④新型冠状病毒特异性IgG抗体由阴性转为阳性或恢复期IgG抗体滴度较急性期升高4倍及以上。

1.1.2 纳入标准 ①符合以上诊断标准；②治愈出院后30～45 d内的患者；③年龄：18～80周岁；④患者知情同意加入队列，配合相关评估，并自愿签署知情同意书。

1.1.3 排除标准 ①体温＞38℃；②平静状态下心率＞120次／min或＜40次／min，收缩压＜90 mm Hg或＞180 mm Hg，呼吸频率＞25次／min或以上生命体征明显波动；③需要持续吸氧治疗；④合并心肌炎、肺动脉高压、充血性心力衰竭、急性肾功能衰竭、新的静脉血栓栓塞性疾病、不稳定骨折等不适宜进行运动的患者；⑤有意识障碍、认知功能障碍、精神障碍、严重的平衡障碍、严重骨关节疾病等影响评估的患者；⑥其他无法配合康复治疗的情况。

1.2 一般资料

选择武汉华润武钢总医院2020年3—4月治愈出院的COVID-19患者57例，患者平均年龄为（51.49±11.41）岁，其中男性24例（42.11%），女性33例（57.89%）。①疾病分型：普通型33例（57.89%），轻型9例（15.79%），重型15例（26.32%）。②合并疾病情况：23例（40.35%）患者存在合并疾病，其中前3位的合并疾病依次为高血压11例（19.30%）、糖尿病7例（12.28%）和心脏病5例（8.77%）。本研究已在中国临床试验注册中心注册（注册号：ChiCTR 2000031860）。

2 方 法

2.1 调查工具

2.1.1 简明健康状况调查量表 有研究表明，简明健康状况调查量表（The 12-item short form health survey version 2，SF-12V2）在中国人群中的适用性强，并可以有效替代SF-36V2量表［5］。该量表共有12个条目，8个维度。采用标准评分方法［6］计算各维度得分，总体健康、生理功能、生理职能及躯体疼痛计算可得生理总评分（physical component summary，PCS），社会功能、情感职能、精神健康及活力计算可得心理总评分（mental component summary，MCS）。各维度转换见表1。正常人群各维度标化分值均＞50分。

表1 SF-12V2量表各维度转换表Table 1 SF-12V2 conversion table for each dimension

2.1.2 呼吸困难指数量表 采用呼吸困难指数量表（modified medical research council dyspnea scores，mMRC）［7］来评估呼吸困难的严重程度。等级越高提示呼吸困难程度越重。评价标准见表2。

2.1.3 焦虑和抑郁情绪自评量表 采用ZUNG编制的焦虑自评量表（self-rating anxiety scale，SAS）和抑郁自评量表（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SDS）［8］来评估COVID-19出院患者的焦虑和抑郁情绪。2个量表各有20个条目，每条目分4级评分。标准分＝（各条目计分之和）×1.25。SAS量表标准分的分界值为50分，分数越高，焦虑程度越严重。SDS量表标准分的分界值为53分，分数越高，抑郁程度越严重。

表2 呼吸困难指数量表Table 2 Modified medical research council dyspnea scores

2.2 调查方法

将SF-12V2量表、呼吸困难指数量表、SAS量表和SDS量表通过第三方网络问卷调查平台“问卷星”进行编制，形成4份电子问卷。将受调查对象邀请加入微信群，于2020年4月14日—5月2日由项目组内专业的医务人员在群内发放问卷，并指导患者进行问卷填写，解答患者的疑问。为保证问卷有效性，相同IP地址只能作答1次，且问卷须由受调查人本人填写。为保护受调查者的隐私，问卷采用匿名的方式进行，全部填写完毕方可提交。

2.3 统计学方法

所有数据使用SPSS 25.0软件进行数据分析。计数资料用率（%）表示，计量资料服从正态分布以（±s）表示。2组组间比较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或非参数检验，多组组间比较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或非参数检验。相关性分析采用Pearson相关性分析或Spearman秩相关性分析。在单因素方差分析的基础上，遴选出有统计学意义的变量作为自变量，以研究对象的生理总评分和心理总评分为因变量，采用多元线性回归分析进行多因素分析。P＜0.05为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

3 结 果

本研究共发放调查问卷57份，剔除重复及无效问卷3份，获得有效问卷54份，问卷有效率达94.74%。

3.1 COVID-19出院患者的生活质量调查结果

3.1.1 COVID-19出院患者生活质量评分 见表3。

3.1.2 COVID-19出院患者的呼吸困难程度 在COVID-19出院患者中，呼吸困难程度0、1、2、3级分别有3例（5.56%）、45例（83.33%）、5例（9.26%）、1例（1.85%）。

3.1.3 COVID-19出院患者焦虑和抑郁状况 见表4。

3.2 不同特征COVID-19患者生活质量比较

见表5。

表3 COVID-19出院患者的生活质量评分（±s） 分Table 3 Quality of life in discharged patients with COVID-19（±s）Scores

表3 COVID-19出院患者的生活质量评分（±s） 分Table 3 Quality of life in discharged patients with COVID-19（±s）Scores

维度总体健康生理功能生理职能情感职能躯体疼痛活力精神健康社会功能生理总评分心理总评分得分39.81±25.93 72.22±26.45 59.26±27.49 63.19±26.20 56.02±27.87 57.41±28.16 64.81±21.04 35.19±33.48 37.02±12.32 38.46±14.42

表4 COVID-19出院患者的焦虑和抑郁状况Table 4 Anxiety and depression in discharged patients with COVID-19

3.3 生活质量与焦虑、抑郁和呼吸困难程度的相关性分析

见表6。

3.4 COVID-19患者生活质量的影响因素分析

以生活质量生理总评分和心理总评分为因变量，分别以上述单因素分析中P≤0.20的各项指标为自变量，进行多元线性回归分析。见表7。

4 讨 论

4.1 COVID-19出院患者存在呼吸困难、焦虑抑郁情绪和生活质量下降的问题

由于COVID-19会对肺组织造成严重损伤，引起病变局部出现明显渗出，因此很多患者会出现呼吸困难，如果症状逐步恶化，可诱发机体呼吸窘迫综合征等重症疾病，甚至导致死亡［9］。本研究发现，COVID-19患者治愈出院后仍会存在呼吸困难的症状，因此出院后的呼吸康复训练尤为重要。COVID-19属于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且在多地区、大范围发生，患者极易出现心理问题，出院后的生活质量也会受到影响。本研究发现，至少有1／3 COVID-19患者出院后存在焦虑／抑郁情绪且普遍存在生活质量下降的问题。这与MAZZA等［10］研究结果一致。因此，COVID-19患者治愈出院后仍应重视其心理健康，予以相应的心理干预，从而缓解患者焦虑、抑郁等不良心理状态，提升患者出院后的生活质量。

表5 不同特征COVID-19患者生活质量比较（±s） 分Table 5 Comparison of quality of life in COVID-19 patients with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s）Scores

表5 不同特征COVID-19患者生活质量比较（±s） 分Table 5 Comparison of quality of life in COVID-19 patients with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s）Scores

注：与轻型比较，1）P＜0.05；与普通型比较，2）P＜0.05。Note:Compared with the mild patients,1)P＜0.05；Compared with the common patients,2)P＜0.05.

特征年龄／岁P P≤50＞50 t／F 0.77 0.445 t／F-0.57 0.568性别男 女 轻型-1.59 0.118-0.80 0.430疾病分型9.21 0.001 1.97 0.150合并疾病普通型重型有没有例数24 30 22 32 9 31 14 27 27生理总评分38.47±11.54 35.86±12.99 40.19±10.57 34.84±13.11 49.02±5.96 37.03±12.051）29.28±9.881）2）38.38±11.39 35.66±13.26 0.81 0.422心理总评分37.19±13.34 39.47±15.38 40.35±14.46 37.16±14.47 30.04±13.70 40.63±13.59 39.06±15.65 38.18±13.99 38.74±15.10-0.14 0.887

表6 生活质量与焦虑、抑郁和呼吸困难程度的相关性分析Table 6 Correlation between quality of life and anxiety，depression，dyspnea

表7 生活质量影响因素的多因素分析Table 7 Multiple logistic analysis on the related factors of life quality

4.2 不同社会人口学特征对COVID-19出院患者生活质量的影响

本研究结果显示，不同疾病分型对COVID-19出院患者生活质量的影响最为显著，重型COVID-19患者生活质量明显比普通型患者差，普通型患者的生理总评分比轻型患者更低，这与BATAWI等［3］研究显示MERS轻症患者的生活质量会比重症患者的生活质量更好的结果相似。此外，性别是影响COVID-19患者生活质量的另一个重要因素，男性患者比女性患者的生活质量更高。1项与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hronic obstructive pulmonary disease，COPD）相关的横断面研究发现，COPD患者的生活质量与COPD严重程度、性别有关，女性患者和疾病严重程度较高的患者通常生活质量更低［11］。这主要是因为女性患者对疾病更为关注，更容易产生焦虑、抑郁和失眠等负面情绪。但本研究结果显示，年龄并不是COVID-19出院患者生活质量的主要影响因素，这与BRANDL等［12］研究结果一致，与柳涛等［13］研究发现＞30岁SARS患者生活质量比＜30岁患者更低的结果不一致。这可能是由于本研究中COVID-19患者以中老年人居多（96.30%），年龄段差异不大。因此，关于年龄与COVID-19患者生活质量是否存在显著关系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4.3 负性情绪是COVID-19出院患者生活质量的重要影响因素

本研究相关性分析结果显示，COVID-19患者出院后的生理总评分与SAS评分存在显著负相关，即患者焦虑症状越严重，其生理健康越差；心理总评分与SAS、SDS评分之间存在显著负相关，即患者焦虑症状越严重，其心理健康越差；抑郁症状越严重，其心理健康越差。根据多因素分析结果，在生理健康方面，COVID-19患者的生活质量受抑郁症状的影响较为明显；在心理健康方面，COVID-19患者的生活质量受焦虑症状的影响较为明显。这与JANG等［14］研究中发现抑郁是COPD患者生理总评分和心理总评分的重要预测指标，焦虑是患者心理总评分的重要预测指标的结果一致。这提示，负性情绪是影响COVID-19出院患者生活质量的重要因素。负性情绪很容易对COVID-19患者的治疗过程产生影响，存在负性情绪的患者可能会对治疗结果失去信心，容易烦躁、无助和绝望。即便在治愈出院后，他们仍存在一定的负性情绪，对重返社会感到担忧和恐惧，甚至有可能产生消极的人生观，从而影响生活质量。因此社会各部门、医疗卫生界以及患者家属需要认识到维护COVID-19患者心理健康的重要性。在出院后，家属要多给予患者关心和支持，对出院患者消极情绪给予包容，并加以宽慰；社会、政府部门要根据出院患者实际情况组织心理健康教育活动，鼓励患者参与大众易学、易接受的身心稳定化技术，如“蝴蝶拍”“三调放松”等［15］。患者家庭、社会、政府部门要多管齐下，齐心协力帮助患者树立回归社会和家庭的信心，从而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

4.4 呼吸困难程度与COVID-19出院患者的生活质量密切相关

本研究结果发现，COVID-19出院患者的呼吸困难程度与生理总评分显著相关，随着呼吸困难程度的增加，生理总评分会明显下降，但对心理总评分却无明显影响。这与JANG等［14］研究发现呼吸困难程度是COPD患者生理总评分的重要决定因素的结果相似。这可能是因为短期内呼吸困难并不会直接影响患者的心理健康，但往往会直接影响到患者的身体功能，如日常体力活动、步行和上下楼等活动困难。因此，建议COVID-19患者出院后应在专业康复医师的指导下进行适当的康复训练（如呼吸操等）以改善呼吸功能［16］，减少呼吸困难对日常生活活动造成的影响，从而提高生活质量。

5 小 结

本研究结果显示，性别、疾病分型、抑郁程度和焦虑程度是COVID-19患者生活质量下降的重要诱因。因此，COVID-19患者（特别是女性患者和重型患者）出院后要尽早进行抑郁症和焦虑症的筛查和干预，家庭、社会、政府部门要多给予患者支持和鼓励，降低因COVID-19所带来的负性情绪，并适当参与康复训练，提高呼吸功能，从而促进生活质量提高。但本研究还存在调查样本量较小，观察周期较短（如只关注出院患者早期的生活质量）等不足之处。下一步研究中，我们将进一步开展大样本随机对照研究，加强出院后长期随访，为改善COVID-19出院患者的生活质量提供更多循证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