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松
今年全国两会召开期间,全国人大代表、湘绣非遗传承人成新湘提交了一份《关于设立国家“汉服日”的建议》议案,引发广泛关注。
根据天眼查专业版数据显示,目前,中国有近2900家状态为在业、存续、迁入、迁出的汉服相关企业,其中四川汉服企业位居全国前列。成都作为圈子里公认的“中国汉服第一城”,“汉服热”也让被誉为“中国织锦之母”的蜀锦驶上了发展快车道。
其实,早在大熊猫和金沙遗址闻名以前,蜀锦就一直是代表成都城市形象的“文化名片”,如今国泰民安,蜀锦的传承更是迎来了前所未见的崭新机遇。
《蜀都赋》里初见蜀锦“吉光片羽”
汉代辞赋家扬雄的成名之作之一,就是那篇洋洋洒洒的《蜀都赋》。此赋有言:“若挥锦布绣,望芒兮无幅。尔乃其人,自造奇锦。发文扬采,转代无穷。”寥寥几笔,吉光片羽,足以呈现蜀锦过往的富丽堂皇。
成都平原最早被人们称为“蜀”,而甲骨文的“蜀”字就是家蚕的象形文字。作为华夏历史上有名的蚕桑之地,蜀地早在蚕丛时代,上古先民就已经懂得利用蚕茧抽丝织锦。所谓蜀锦,即是指蜀国制造的花锦。关于蜀锦最早的文字记载,可见于春秋秦国的惠文王年间。
战国时期,蜀锦成为重要的贸易品,并由此开辟了一条由成都出发,经云南进入缅甸、印度、巴基斯坦到中亚的国际文化交流通道,也就是著名的“南方丝绸之路”。
到了汉代,成都的丝织业更加发达,享有“衣履天下”的盛誉。蜀锦与蜀绣并称丝织技艺的“双璧”。为了方便管理,蜀汉时期诸葛亮还在成都设立专门负责蜀锦织造的官职“锦官”,修建“锦官城”昼夜不停地织造蜀锦。
蜀锦在唐代迎来鼎盛时期。此时的蜀锦,无论质地、做工还是色彩、款式,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代表了中国古代丝织技艺的最高水平,名贵的蜀锦“其价如金”。史料记载,有一件晋献给唐玄宗的蜀锦背心市价百两黄金。唐中宗时期,又一件蜀锦贡品入宫,这件单丝碧罗笼裙惊艳了所有皇室成员,被形容为“飘似云烟,灿若朝霞”。
老官山汉墓织机重现锦官城昔日荣光
梳理蜀锦的“前世今生”,绕不开位于浣花溪畔的成都蜀锦织绣博物馆:在拥有半个多世纪历史的成都蜀锦厂原址上建成并开馆于2009年,以其全面的藏品、详实的内容,讲述了千年锦绣文化的盛况,展现了对锦绣技艺的保护与传承。
作为外地“汉服迷”来成都旅游必去之地,成都蜀锦织绣博物馆拥有馆藏文物藏品9373件(套),其中48件(套)为国家珍贵文物。在博物馆艺术总监、锦梦未央总经理杜予立看来,这座博物馆是世人了解蜀锦的最重要的窗口,而蜀锦的传承脉络,也早已和成都这座城市的发展紧紧重叠在一起。
来博物馆参观不能错过几件“宝贝”,排名第一的是国家一级文物“南北朝·太阳神锦”,这件蜀锦战袍距今1500多年依然基本保存完好。此外,还有“汉·绣花经锦缘边护膊”、“南北朝·褐地对龙对凤纹经锦片”、“南北朝·红地绸辫绣新月纹经锦缘边带”等珍稀锦绣文物。博物馆展厅还陳列着一台“神器”,这就是2012年底成都老官山汉墓出土的织机模型。该模型由蜀江锦院首席织锦大师贺斌根据出土文物一比一复刻,之后还率领团队用该模型复制出名噪一时的“五星出东方”纹样织锦。
2012年12月,成都地铁三号线建设中,在天回镇工地发现了一处西汉墓葬,成都市文物考古工作队随即进行了抢救性的考古发掘。在对2号墓进行清理时,考古人员在墓室北面底部的淤泥中,发现了4部织机模型。它们形态清晰、结构复杂,部件上还残存着丝线和染料。经相关丝绸织造专家辨认,这4台织机分为两个类型,一是滑框型一勾多综提花织机模型,一个则是连杆型一勾多综提花织机模型。完整的西汉提花织机模型,在全国是首次发现。在织机的四周,还有数尊织机俑,姿态各异,似乎正在进行不同的工序操作。
杜予立表示,近代考古学家在丝绸之路上发现了大量蜀锦文物,这些丝织品多数分别在中亚、新疆或甘肃,成都本地基本没有古代蜀锦的遗存。在老官山汉墓织机出土之前,关于成都是古代蜀锦制造业中心这个说法其实是有争议的。“以前一直没有定论,都说蜀锦是成都的,但这里没有古蜀锦的实物啊,因此老官山汉代织机的发现其重大意义就在这里。不是出土一台,而是四台,说明当年汉代锦官城内的千机同梭的场面并非杜撰,而是事实。”
历经沉浮的蜀锦“今生”必将大有可为
在杜予立看来,“锦”是成都的关键词之一。他说,成都的地名至今很多是和“锦”绑定在一起,这也算是蜀锦的“今生”。“像成都的别称锦城和锦官城,还有锦江和锦城湖公园……金沙遗址的发现改写了成都的历史和四川古代史,把成都建城史由距今2300年推进至3000年以前,而蜀锦的历史有近3000年。就像成都这座城市从没改过名字,蜀锦的延续也没有出现过断代,成都和蜀锦基本上是同呼吸、共命运了。”
成都蜀锦织绣博物馆隶属于蜀江锦院,蜀江锦院则是以蜀锦蜀绣基因及锦绣文化为基础的集研发、生产、推广、销售为一体的全产业链零售品牌。杜予立介绍,蜀江锦院的名字来源于“蜀江锦”,这是日本对于蜀锦的称呼。“唐代是蜀锦历史上发展的巅峰时期,那时日本来了很多遣唐使,他们把蜀锦带回去,从此蜀锦在日本也有了极高知名度。甚至蜀锦还是日本国宝级传统工艺品京都西阵织的前身。”
明朝初年,中国政治中心转移到了南京,南京的云锦逐渐取代蜀锦成为主流。“蜀锦在明末衰落,清代中晚期得以恢复,近代再次陷入危机。上世纪70年代末蜀锦有过一次小高潮,那时国家把蜀锦作为出口创汇的拳头产品,后来随着工业化的进展,手工织机逐渐被现代织机所取代。上世纪80年代末成都蜀锦厂负债倒闭,厂址附近甚至成为宠物市场。直到2001年,蜀江锦院收购了成都蜀锦厂后,蜀锦才再次崛起。”杜予立说。
去年,蜀江锦院推出了“锦梦未央”服装品牌,与时俱进地根据当下“汉服热”,将大量博物馆的独家蜀锦纹饰移植到汉服上,既推广了蜀锦文化,也让成都这座“汉服第一城”平添华彩之光。杜予立表示,“蜀锦现在的机遇存在于两个方面:一是体现在民族自信、民族文化复兴上。今后可以往城市大IP、影视等泛娱乐产业方向发展;二是它的特殊性和不可复制性。从底蕴和品质来看,蜀锦不仅高大上,而且它还是成都建城史的见证者。”
杜予立认为,如果成都打好蜀锦这张牌,其带来的规模效应不亚于熊猫和金沙遗址。“数据显示,去年国庆,金沙遗址博物馆的游客量首次超过了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成为外地来蓉游客的首选目的地,说明人们对于文化旅游资源的需求上升。现在很多人的观念就是要体验不一样的文化,而蜀锦就具备这样一种精神层面的内核,它是活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