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宁夏省和平签名运动研究

陈 永 博

(宁夏大学 人文学院，宁夏 银川 750000)

1950年5月到10月，中国共产党宁夏省委及宁夏省(1)论文中所涉及的宁夏省的行政范围与今日的宁夏回族自治区(1958年成立)的行政范围有一定的差异。1949年底宁夏省人民政府所下辖的行政地区包括1市、1镇、13县、2旗，具体地区为：1市为银川市，1镇为吴忠镇(1950年10月吴忠镇改“镇”为“市”)，13县分别为永宁县、贺兰县、平罗县、陶乐县、惠农县、灵武县、中卫县、中宁县、同心县、盐池县、金积县、宁朔县、磴口县，2旗分别为阿拉善左旗和额济纳旗。从1949年底到1950年底宁夏省部分地区的名称虽有改变，但总的行政区划并没有大的改变，本论文中的宁夏省即指上述在1949年底到1950年底属于宁夏省人民政府管辖的各个地区。人民政府领导宁夏各族各界人民开展了以“拥护世界和平，反对使用原子武器”“反对美帝侵略”等为主题的和平签名运动。关于这次和平签名运动的研究(2)中共银川市委党史研究室编.中共银川历史纪实：1949.9-1978.12[M].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13∶90-102;吴忠礼.宁夏回汉人民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运动[J].共产党人,2006(22):42-43.，学术界多是将其放在宁夏省的抗美援朝运动中进行整体研究[1]，对这一运动进行的单独研究较少；本文将从和平签名运动的由来及它在宁夏省前后两个阶段的开展情况、特点、结果、对宁夏各族各界人民的影响等方面展开论述，以使宁夏各族各界人民对新中国及世界和平事业的贡献较为清楚地展现在人们面前。

一、和平签名运动的兴起

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世界格局急剧变化，整个世界分为以美帝国主义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和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以美帝国主义为首的资本主义阵营在政治、经济、思想等各方面对社会主义阵营发起全面的遏制，拉开了冷战的序幕。国际局势日益紧张，战争的危机日益明显。而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发展起来的核武器又使整个人类笼罩在核战争的阴影之下。为了防止核战争的爆发，在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对和平的呼吁下，世界各地爱好和平的人民和进步团体纷纷起来呼吁和平反对战争。

1949年4月，中、苏等72个国家的代表在巴黎和布拉格同时举行了以反对战争呼吁和平为主题的世界保卫和平大会(下文简称世界和大)，在会后发表的宣言中说：“我们拥护联合国宪章并反对使该宪章失效与导致战争的一切军事联盟。我们反对那应对人民的不幸负责的沉重的军费负担。我们拥护禁止原子武器及其他大规模毁灭性的武器。我们要求限制各大国的武装部队，我们要求原子能使用只限于为和平目的与人类福利，我们要求建立有效的国际管制”[2]15。这次的大会上还选出了以波兰科学家约里奥·居里为主席的世界“和大”常设委员会,该委员会在会后发表的决议中号召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广泛宣传和大决议，积极进行有利于和平的活动，准备下一次和大会议[2]16-17。在世界和大的呼吁下，越来越多的爱好和平的人民及其国家迅速加入反对战争维护世界和平的行列中[3]。

保卫和平运动之所以能够在较短的时间内席卷全世界，是由20世纪特殊的时代背景决定的。空前惨烈的两次世界大战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口死亡，家园被毁，人民流离失所，这些惨状历历在目，每个爱好和平的人都希望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其次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发展起来的核武器使所有人的头上都悬着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威胁着所有人的生命安全。这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使大多数人的和平意识空前强烈，所以才会出现世界范围内的反战运动。

近代以来中国人民饱受战争之苦，中国人民反对战争渴望和平的决心要胜过任何一个民族。新中国迅速响应世界和大的号召，于1949年10月成立中国保卫世界和平大会(下文简称中国和大)，并向世界发出“我们这个新诞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我们四万万七千五百万人民，是坚决拥护世界和平，坚决反对侵略战争的”[4]声明，从此之后新中国就成为维护世界和平的一支重要力量。随着中国和大的成立，爱好和平的中国人民开始被组织起来加入到争取和维护世界和平的行列之中。1950年3月世界和大在斯德哥尔摩召开会议，并于会后发表宣言称：“我们要求无条件禁止原子武器，这个恐怖的和大量毁灭人类的武器……我们号召全世界一切善良的人们在这个宣言上签名”[2]21。这个号召世界人民签名的消息由中国参加世界和大会议的委员带回国内，在中国和大和随后成立的各地支分会的动员下，迅速席卷了整个中国，而作为中国一部分的宁夏省也不可避免的为这一运动所席卷[3]。

二、宁夏省对和平签名运动的响应

没有中国共产党的领导、组织与动员，就没有宁夏省的和平签名运动。1950年4月底，中国和大号召各地动员民众参加和平签名运动，中国共产党宁夏省委及宁夏省人民政府迅速响应中国和大的号召。经过不断地准备和组织工作后，于1950年5月14日在人民剧院举行了中国保卫世界和平大会宁夏支会(下文简称和大宁夏支会)成立大会，并选出了以黄执中为主席[5]，潘自力、邢肇棠、达理扎雅、马全良、雷启霖等人为委员的二十二人组成的和大宁夏支会委员会[6]。与会代表们一致表示坚决响应世界和大常设委员会和中国和大委员会的号召，无条件禁止使用原子武器，并发动广大群众在世界和大禁用原子武器的呼吁书上签名。如省政府副主席邢肇棠号召大家说：“我们要和世界上一切爱好和平的人民亲密团结起来，坚决禁止使用原子武器，反对帝国主义发动侵略战争的阴谋，保卫世界的永久安全与持久和平”[6]。会后，举行了六百人的和平签名[6]，宁夏省的党、政、军、学等各族各界的代表们以实际行动向全省人民作出了积极参加和平签名的表率。和大宁夏支会还向中国和大和世界和大发出了致中国和大电[7]、慰问居里电[8]、致世界和大电[9]三则电文，对他们进行了慰问，并在电文中表明了宁夏省各族各界人民保卫世界和平的决心。

和大宁夏支会成立后，立即开始贯彻支会委员会关于发动群众参加和平签名的决定，即“(一)首先请求在银川市各机关、部队、工厂、学校和群众团体首长负责分别举行座谈会，广泛宣传保卫世界和平、禁止原子战争的重大意义，进而由各机关、学校等负责组织力量展开保卫世界和平、禁止原子战争的签名运动。(二)召集各中等以上学校教员、学生及小学教员举行专题讲座，聘请专人作有关保卫世界和平、禁止原子战争的专题讲座，以便进一步在群众中展开广泛深入的宣传运动。(三)由支会发出通知号召各县成立支分会，并深入区、乡举行座谈会，展开群众性的签名运动。”[5]从这个决定可以看出此时对群众的动员方式还仅限于座谈会、专题讲座，动员对象主要为各机关人员、学生、学校教员等，动员方式单一而且动员面比较小，不能动员起社会上的绝大多数人参加和平签名运动。

虽然最初的动员决定存在动员方式单一、动员面比较小等不足，但还是迅速得到了各族各界群众的积极响应。如在金积县各族各界代表的座谈会及签名大会上，453名代表坚决表示支持：“无条件禁止使用原子武器，反对以美帝国主义为首的战争挑拨者，打倒战争贩子！……深入群众广泛宣传，展开全面签名运动；揭破谣言肃清匪特，为巩固既得胜利而努力”[10]。盐池、中宁、灵武等地亦举行了座谈会，与会者一致认为：“只有团结在以强大的苏联为首的和平阵营中，积极向帝国主义战争贩子们作无情的斗争，才能消灭战争危机，保卫世界和平。并表示坚决支援解放军，解放台湾澈底消灭残余匪帮，发展生产，加紧建设，以壮大保卫世界和平的力量”[10]。银川市附近的6个清真寺在各教长的宣传动员下，有705个回民群众在和平书上签了名[11]。到1950年6月16日，“全省的签名人数已达3.1万余人，计银川市5500余人，中宁2.1万余人，灵武2200余人，中卫、惠农各500余人，军区直属部队2200余人”[12]。可见，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动员和组织下，宁夏省的和平签名运动从一开始就得到了社会各界的积极响应和热烈拥护。

三、和平签名运动在宁夏省的发展与深入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美国总统杜鲁门立即发表武装干预朝鲜战争的声明，并派遣第七舰队入侵台湾海峡，阻止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台湾，美帝国主义严重威胁着中国的安全与和平，所以此时和平签名运动的主题逐渐变为了“反对美帝侵略台湾朝鲜”[13]。而此时全省各市、县的支分会也已经成立。它们的成立，使爱好和平的宁夏人民能够被组织起来向世界表达自己合理的诉求，和平签名运动由此进入一个新阶段。在这个阶段中，动员机构、动员方式、动员对象都和前一阶段有了很大的改变，和平签名运动真正地做到了深入普及到每一条街道每一个乡村。

在动员机构上，除主要的动员机构和大宁夏支会及各地支分会外，中国共产党宁夏省委宣传部及各地支部、各民主党派、宁夏军区、中苏友协宁夏支会，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文联、工会、农会、青联、学联、教联、妇联、宗教界、各地读报组、先进分子等都协助和大宁夏支会及各地支会成立宣传委员会、宣传队、宣传小组进行了宣传。如“在七一至七七保卫世界和平签名周内，和大宁夏支会、中苏友协宁夏支会、宁夏省文联，曾联合举办了保卫世界和平宣传画及照片展览会”[14]。“少数民族杂居地区，回民中之教长、阿訇，蒙民中之积极分子，都起了带头作用”[14]。民教馆“决定从八月一日开始，配合反对美国侵略台湾、朝鲜运动周，进一步发动广大市民签名”[15]。吴忠镇工人读报组“以保卫世界和平签名运动为主要宣传内容”[16]。“工会、农会、青联、学联、教联、妇联、友协等有组织的团体纷纷组成了宣传委员会、宣传队、宣传小组等”[17]。民主人士马长林的夫人听了宣传员的宣传后，回去向妇女们宣传说：“美帝国主义想侵占中国，谁不反对呢，谁还不愿意天下太太平平呢？”[18]在她的宣传下她家附近的许多妇女都签了名。可见，此阶段基本上所有的社会团体及先进个人都参与了对和平签名运动的宣传及对人民的动员。

在动员方式上，在前一阶段座谈会和专题讲座的基础上，又运用报纸、广播、电影、宣传画、照片展览、讲演竞赛、秧歌、黑板报、漫画、标语、鼓书、快板、活报、传单、壁报、拉话等方式对群众进行和平签名运动的宣传。如在金积县，“各县级干部、各校教员学生，连续配合秧歌队、黑板报等，深入进行宣传”[19]。“银川市各机关展开反对美帝侵略台湾、朝鲜宣传运动后，……和各界人士举行大小座谈会196次，听众达7000人以上，另在清真寺礼拜时间与回民座谈5次，到场的回民达196人。除到处张贴标语，并出刊黑板报16块”[20]。中卫县“利用秧歌队、屋顶广播、黑板报、写标语等方式进行宣传”[21]。快板“一个名字一杆枪”以甲乙两人对话的形式对和平签名进行了宣传，“甲：迈开大步往前走；乙：哪儿去？老王！甲：俺们要去陈家庄；乙：干啥去？甲:提起这事真不小，就是那保卫世界和平签名运动事一桩……甲乙(合)保卫和平来签名，一个名字顶一杆枪，制止战争大家干，人民力量无比强”[22]。从上面可以看出当时能够用于动员人民参加和平签名运动的方法都被运用于这场运动之中，这无疑有利于和平签名运动的广泛与深入发展。

在这种多样化的动员机构与动员方式下，动员对象突破了前一阶段的各机关人员、学生、学校教员，而扩大到社会的一切阶层，农民、工人、商人、机关人员、学生、学校教员、艺术家、科学工作者等等社会的不同职业者均被动员了起来，由此极大地推进了运动的向前发展与成功。

四、宁夏民众的热情参与与运动的成功

人民积极广泛地参与是和平签名运动获得成功的直接原因。第二阶段动员机构的增加、动员方式的多样化、动员对象的广泛化，使人们认识到“有亿万人民签名的和平宣言，这并不是一纸名单，而是世界人民决心保卫和平的契约”[23]，因而以更加积极的态度加入到和平签名运动及其宣传之中。

在1950年7月1日至7月7日的保卫世界和平签名周内，陶乐全县5个乡，有13个行政村召开了和平签名运动大会，签名人数占全县总人口的二分之一[14]；定远营在喇嘛及阿訇带领发动下，各族各界签名者达5000余人[19]，并且帮助剿匪部队彻底的歼灭了郭栓子匪部[18]。全省到处都是人民踊跃签名的场景，到了1950年7月7日，全省签名人数已达13.2万余人[14]。此时和平签名运动还在向前发展，在8月1日到8月7日的反侵略运动周内，银川市有6864人在保卫世界和平签名书上签下了名[20]。盐池各个农村十天内在和平签名书上签名的农民有11000多名[24]。银川市9岁的小女孩张淑明，听了干部的宣传后跑到签名桌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代替家人也签上了名，她举起拳头坚决地说：“俺们一家人都拥护和平！”[18]同心县100多个回族群众，在和平签名书上不但签了名而且还盖上了章，并说：“我们回民热爱祖国也热爱和平，若是有人侵略我们的祖国，不叫我们过和平的生活，那我们有优良的传统——尚武精神，坚决地和其他兄弟民族一道，澈底的打败一切反人民的侵略者！”[18]陶乐县一位60多岁的老太太在签名时说：“俺老了，签不签没关系，但为了俺们的儿孙们过好日子，俺一定要签名，保护他们享太平。”[18]惠农工人杨保子签名后愤怒地说：“打仗吗？人死、东西坏，谁愿意干那事呢？除非是美帝国主义和蒋介石匪帮。俺们人民是坚决反对战争的！”[18]驻军战士张邦杰担心自己思想落后的家人不愿签名，写信动员时得到的回信却是“你放心吧，前一月我们一家全都签上名了！”[25]正是在党的领导、动员和组织下，在人民对和平的渴望下，宁夏省的和平签名运动取得了圆满的成功，到1950年10月15日和平签名运动在宁夏结束时，全省签名人数共达35.6万余人[26]，占全省总人口的49.8%[27]。

宁夏日报上登载的和平签名运动结束的消息

五、宁夏省和平签名运动的意义

这场和平签名运动虽然在宁夏只持续了五个月的时间，但它所产生的意义却是巨大的，主要有以下几点：

其一，这场运动极大地提高了宁夏人民的政治觉悟。新中国成立以前中国人民饱受战争之害，人民总是战争的被动接受者。而在中国共产党组织、领导与宣传下，社会各个阶层的人民逐渐意识到自己可以通过实际行动去争取和平，避免再作一个被动的战争接受者。一个名字一杆枪，只要自己组织起来，团结起来，任何帝国主义战争贩子都会被人民的力量所打倒。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而且广泛的宣传也使大量的以前不太关注党与国家的人，开始关心自己的党、自己的国家，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和自己的党、自己的国家紧密相连，保卫自己的党、自己的国家就是保卫自己的幸福生活[28]。

其二，这场运动为中国共产党在多民族地区动员民众积累了经验。宁夏是一个多民族的聚居地区，省内居住着汉、回、蒙等四十多个民族。在和平签名运动中，省内各地的党组织针对不同的人群、不同的民族采取不同的动员方式，使各民族都紧密地团结在中国共产党周围，踊跃地参加和平签名运动，各民族共同为争取和平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这些经验无疑为党以后在这种多民族聚居区动员民众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其三，这场运动为即将到来的抗美援朝运动对宁夏民众的动员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和平签名运动对民众的宣传使人民对帝国主义侵略阵营、帝国主义战争贩子、帝国主义手中凭借的原子武器有了初步的认识，消除了人民对帝国主义国家的恐惧，人们逐渐认识到帝国主义是可以战胜的，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这些思想上的改变极大地减小了抗美援朝运动初期动员民众的阻力。且宁夏省在和平签名运动中建立的宣传网及其在宣传与动员过程中积累的经验都为后面的抗美援朝运动所继承，为维护中国人民的幸福生活和世界和平作出了一定的贡献。这些均是和平签名运动铸就的有利条件。

其四，宁夏省的和平签名运动作为中国及世界和平签名的一部分，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世界的和平。和平签名运动的宣传使“反对战争，维护和平”的观念深入人心，帝国主义战争贩子通过这场运动看到了反战力量的强大，认识到了民意不可违，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二战后帝国主义者发动的局部战争的规模及范围，间接地维护了世界的和平。而且这一世界性的民众运动也使人们看到了世界人民大团结的力量，要想维护世界的和平及人民的幸福，只有放弃成见，不同种族、民族、国家的人民团结起来，同呼吸，共命运，只有这样才能实现世界的持久和平与稳定，才能真正地实现个人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