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林,李欠,邱黛玉
1.甘肃农业大学农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2.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二医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01
《伤寒杂病论》一书,在流传过程中被后世医家分为《伤寒论》与《金匮要略》两部,书中的大多数方剂通常被后人称之为“经方”或“汉方”,而五苓散就是传统经方的代表方之一。《伤寒论》中五苓散方主要出现在《伤寒论·辨太阳病脉证》《伤寒论·辨阳明病脉证》和《伤寒论·辨霍乱病脉证》等篇中,在第71条、第72条、第73条、第74条、第141条、第156条、第244条和第386条中均有论述,主要用于治疗太阳病腑证中的蓄水证、水逆证、水痞证以及霍乱偏表、偏热证[1]。另外,在《金匮要略·痰饮咳嗽病脉证》和《金匮要略·消渴小便不利淋病脉证》中也有对该方的论述[2]。方中药物组成为猪苓、茯苓、泽泻、白术和桂枝,药量比例为3:3:5:3:2;功效为利水渗湿,温阳化气[3]。可见五苓散的功效与机体的水液代谢密切相关。清代名医徐灵胎曰:“凡药之用,或取其气,或取其味,或取其色,或取其形,或取其质,或取其性情,或取其所生之时,或取其所成之地,各以其所偏胜,而即资之疗疾,故能补偏救弊,调和脏腑。深求其理,可自得之。”[4]笔者通过查阅古籍文献资料,整理古代医药学家运用法象理论解释药物的功效机理,对五苓散的功效及配伍分析如下。
猪苓为多孔菌科真菌猪苓Polyporus umbellatus(Pers.)Fries的干燥菌核;味甘、淡,性平;归肾、膀胱经;功效为利水渗湿[5]。茯苓为多孔菌科真菌茯苓Poria cocos(Schw.)Wolf的干燥菌核;味甘、淡,性平;归心、肺、脾、肾经;功效为利水渗湿,健脾宁心[5]。
猪苓与茯苓皆为多孔菌科真菌的干燥菌核,二者性味相同,功用相近,皆有利水渗湿之功效。清代药用植物学家邹澍曰:“盖凡草木所生之物,入土即放芽发叶,其有不放芽发叶者,则感地下阴湿,溃烂无余。惟茯苓猪苓,得木气而生于地下,既不茁萌挺茎,又不溃腐消败,是其却湿可知。乃复久而不变,则非特能却湿,且能化湿气为生气矣。”[6]古人认为,草木入土后通常会有两种可能,一是生根发芽,二是感地下阴湿而腐烂,而猪苓与茯苓既不生根发芽,又不溃败腐烂,则说明二者皆可以化湿,且化湿气为生气。因此,《神农本草经》言猪苓“利水道”[7],茯苓“利小便”[7]。
著名医药学家陶弘景曰:“猪苓是枫树苓。”[8]明代李时珍曰:“猪苓亦是木之余气所结,如松之余气结茯苓之义。他木皆有,枫木为多耳。”[9]明代缪希雍曰:“茯苓生于古松之下,感土木之气而成质。”[10]清代刘若金曰:“茯苓,本古松灵气沦结成形。”[11]因此,古人用药一定是枫树下之猪苓、松树下之茯苓。
猪苓与茯苓皆为树下之“苓”,二者皆可“利水渗湿”。但古人用时,或相须为用,或各自为用,认为二者利水渗湿并不相同,而原因在于二者所寄生的树木,即枫树与松树之不同。邹澍[6]认为,松树挺拔劲正,枫树柔弱易摇;松树纹理粗疏,枫树纹理坚细;松叶入冬青翠不凋,枫叶入冬鲜赤即落。因此,松树性刚,属阳;枫树性柔,属阴。邹澍又曰:“茯苓属阳,治停蓄之水不从阳化者;猪苓属阴,治鼓荡之水不从阴化者。”[6]《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言:“阳化气,阴成形。”[12]性质属阳者,侧重化气;性质属阴者,侧重成形。《类经》言:“阳动而散,故化气。阴静而凝,故成形。”[13]因此,茯苓“利小便”,治疗作用侧重于津液形成前的“化”;而猪苓“利水道”,侧重于津液形成后的“利”。同时也说明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简称《药典》)中,茯苓与猪苓相比,多“健脾”与“安神”的功效,正是由于猪苓使水液从“阴化”,有直接“利水道”的功效;而茯苓“阳化”,除“利小便”之外,还可从阳化以健脾、安神。
五苓散中同时运用“二苓”,既可使水湿从阳以化气,又可使化气后的津液从阴以滋养全身,而后形成小便,促进机体整体的水液代谢。
泽泻为泽泻科植物泽泻Alisma orientale(Sam.)Juzep.的干燥块茎;味甘、淡,性寒;归肾、膀胱经;功效为利水渗湿,泄热,化浊降脂[5]。白术为菊科植物白术Atractylodesmacrocephala Koidz.的干燥根茎;味苦、甘,性温;归脾、胃经;功效为健脾益气,燥湿利水,止汗,安胎[5]。
泽泻与白术二者配伍,除见于《金匮要略·痰饮咳嗽病脉证》的“脐下有悸,吐涎沫而癫眩”之五苓散证之外,也见于该篇的“心下有支饮,其人苦冒眩”之泽泻汤证,且泽泻汤方中仅由泽泻和白术两味药组成,泽泻五两、白术二两[2]。因此,泽泻和白术也与治疗水饮密切相关,但二者的治水原理又不相同。
泽泻归肾、膀胱经,为下焦治水之药;白术归脾、胃经,为中焦治水之药。清代著名医家张志聪在《侣山堂类辩》中曰:“泽泻,水草也。凡水草、石草,皆属肾,其性主升……泽泻形圆,无下行之性矣。春时丛生苗于水中,独茎直上,秋时白花作丛,肾之肺品也。”[14]古人认为,泽泻球茎形圆,能“动”;独茎中空直上,能“通”;最后发为白花,犹如引水液上达于肺。对于白术,邹澍则曰:“术之为物,开花于初夏,结实于伏时,偏于湿气弥漫之际。”[7]认为白术生长于长夏湿气主令之时,在外可抵御湿邪,在内可固守中焦脾胃之气。
桂枝为樟科植物肉桂Cinnamomum cassia Presl的干燥嫩枝;味辛、甘;归心、肺、膀胱经;功效为发汗解肌,温通经脉,助阳化气,平冲降气[5]。
历代学者对桂枝有颇多争议。在《神农本草经》中,桂有“牡桂”与“菌桂”之分,菌桂亦作“箘桂”[5],二者何为桂枝,邹澍认为应以形似而名之。牡与牝相对,即雄性与雌性,桂的尖部只去粗皮而不去心,形象似“牡”;“箘”为大竹,桂的本根去心而留皮如竹,且箘桂去心而卷,形象似“牝”,故“箘桂”为今之肉桂,而“牡桂”为今之桂枝[15]。
邹澍曰:“凡药须究其体用,桂枝色赤,条理纵横,宛如经脉系络。色赤属心,纵横通脉络,故能利关节,温经通脉,此其体也。”[15]桂枝味辛、甘,性温,辛甘发散为阳;色赤,五行属火,而火曰炎上,有宣通的作用。火在脏为心,在腑为小肠。在《素问·经脉别论》[14]中,有关水液输布的阐述有:“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这一过程心火在上,助其宣通;“通调水道,下输膀胱”,而这一过程为小肠火在下,助其宣通。因此,桂枝可以增强心与小肠的宣通力量,即桂枝具有“温通经脉,助阳化气”的功效,而非直接参与“利小便”。肉桂气厚,可以增强下焦小肠火之力,因此也有将五苓散方中的桂枝换成肉桂去应用,在此不多加讨论。
综上所述,在五苓散的配伍当中,白术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补脾土之虚;桂枝宣通,助脾气散精,又助茯苓之阳化,使水饮阳化成水气津液,如同“生水”变“熟水”;泽泻助其上归于肺,如同“死水”变“活水”;猪苓再将阳化后的“活水”阴化成形,以滋养全身,如治疗口渴、口燥等症;桂枝、泽泻再助猪苓将凝结后的水液下输于膀胱,通调水道而治疗小便不利。方中五味药物相互配合,使“水精四布”,共奏五苓散利水渗湿,温阳化气之功效。其功用为方中五味药物相互配合的结果,没有孰重孰轻,五者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