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刚
内容提要:佐藤春夫主编的文艺杂志《古东多万》,是他参与并主导的在日本译介鲁迅文学的主要阵地,该杂志先后刊发过增田涉翻译的三篇鲁迅作品,而且专门转载了鲁迅自费印制的《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中的三幅木刻画,继而又做了一次推销该书的广告。这次转载也是对鲁迅倡导的版画运动在日本最早的介绍。钩沉此次版画转载、宣传的始末,同时概观以《古东多万》为平台的鲁迅文学传播的全貌,当能兼及梳理佐藤春夫为主导、增田涉与内山完造的协作之下鲁迅文学在日传播前期的主要史实。
《古东多万》是日本作家佐藤春夫与雅博拿书房合作创办、佐藤春夫担任主编的文艺期刊,1931年9月创刊至次年5月休刊,共发行八期正刊,1932年9月发行《古东多万别册》后宣告停刊。鲁迅生前收藏了《古东多万》的全部刊行卷号,其中全八期正刊现藏于北京鲁迅博物馆1,而上海鲁迅纪念馆则收藏了山本初枝赠送给鲁迅的《古东多万别册》2。
在鲁迅的日记、书账和书信中,此刊物的名称多以日文记为“古東多卍”,但这种表记方式来自刊物封面上的刊名设计。其正式刊名为“古东多万”,是日语“言霊”一词的万叶假名的汉字表记,意指词语里蕴含的神奇力量。鲁迅初次读到此刊物,系1932年4月30日收到山本初枝从东京寄来的该刊4月号,因为此期上转载了鲁迅刊印的《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5月9日鲁迅致增田涉信中特别提到“《古东多万》四月号已自山本夫人处得到”3,《鲁迅全集》第14卷对此函提及的《古东多万》所作注释中说:“该刊1932年4月号曾转载鲁迅以三闲书屋名义自费出版的《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中的《工厂》、《小红旗》、《小组》等三幅木刻。”4可见其事实本身已非新知,然而就笔者管见所及,先有日本学者奈良和夫对此做过文献介绍5,后有笔者撰稿略作考论6,此外未见有其他学者在实际调查该刊的基础上查考其事实原委。不仅如此,杂志《古东多万》在国内关于鲁迅文学域外传播的既有研究中也较少被关注,既已被认识和介绍的事实还十分有限,与此刊相关联的鲁迅文学在日传播的相当一部分基本史实尚有待挖掘考证、拾遗补阙。
自1931年11月起的一年间,日本国内期刊上曾出现过一波前所未有的译介鲁迅的高潮。而这一时期以期刊为媒介的鲁迅推介多与作家佐藤春夫有关,并和他编辑《古东多万》的时期大体重合。这正是他阅读鲁迅作品后深受触动、开始不遗余力地向日本读书界推广鲁迅的时期,《古东多万》也因此成为日本国内首个密集介绍鲁迅并刊发其作品译文的文艺刊物。
日本学者丸山升在回顾1930年代初鲁迅文学在日本的传播时,始终将佐藤春夫和增田涉的名字相提并论,指出“就影响的广度和深度而言具有更大意义的是佐藤春夫、增田涉对于鲁迅的翻译、介绍”,并将增田涉视为佐藤的“很好的合作者”。7笔者在对《古东多万》及相关文献进行调查后获得的基本认识是,这一时期由佐藤春夫参与并主导的一系列推介鲁迅的工作,是在增田涉和内山完造的密切协作与配合下实施完成的,是以面向日本读者推广鲁迅为主旨的有计划、有分工的协同作战,而且其中的主要策划都得到了鲁迅的认可。佐藤春夫以《古东多万》为阵地,担任了介绍鲁迅的急先锋,因其在日本文坛的重要地位,使他能够借助和运用《中央公论》《改造》等日本文坛主流媒体的力量,运作效果十分显著。在此需要特别强调和补充的是,在佐藤春夫的背后,增田涉和内山完造都起到了重要的协作及中介作用。
此时期佐藤春夫所主导的鲁迅文学推广,在《古东多万》上结出丰硕而多彩的成果。本文以该刊转载《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始末为主线,钩沉与考证这一特殊形式的鲁迅推介的原委及其幕后,同时概观以《古东多万》为平台的鲁迅文学传播的全景,回溯佐藤春夫主导、增田涉与内山完造协作共同推进的鲁迅文学在日传播前期的主要史实。
佐藤春夫主导的鲁迅译介活动的真正策源地,是内山完造经营于上海的内山书店。1927年7月佐藤春夫在上海旅行期间得到内山完造的多方关照,此间他多次与郁达夫、田汉等中国作家会面交流,并参加了内山书店的文艺漫谈会。1931年3月增田涉来沪游学之际,佐藤春夫专门为他给内山完造写了介绍函。增田涉在东京大学中国文学科学习期间开始师从佐藤,成为其翻译中国古典小说的助手。增田涉抵达上海后,经内山完造牵线得以师从鲁迅,以翻译《中国小说史略》为目标,每天聆听鲁迅讲解。而由增田涉将《中国小说史略》译成日文,最初便是内山完造的建议。增田涉师事鲁迅之后,在他与内山完造以及身居东京的佐藤春夫之间,逐渐形成了将鲁迅的文学作品共同推介到日本的默契与协作关系,其共同策划下的首个成果,即增田涉完成于同年8月的《鲁迅传》初稿。
《古东多万》于1931年9月5日创刊,发行所为东京市赤坂区传马町二丁目八番地雅博拿书房。雅博拿书房经营者五十泽二郎与高木一夫担任执事,主编为佐藤春夫。在创刊号上还见不到鲁迅的名字,但就在杂志问世后,佐藤春夫迅疾地走入鲁迅的世界,他率先读到增田涉寄来的《鲁迅传》,很快,松浦珪三译《阿Q正传》于9月10日由白杨社出版,佐藤第一时间阅读了此译本。9月15日他写信给上海的增田涉:“《鲁迅传》立即一读,甚感有趣,确切说并非有趣,而是深感鲁迅先生的伟大。”“(《阿Q正传》)小生立即一读,获最大的触动。所幸生于同一时代,却不幸身处异地,叹不能为其脱靴,不禁慕望君之幸福。(中略)总之,请转达小生对先生的最大敬意。”同时,他主动提出在《古东多万》刊发鲁迅作品,“烦劳君求得二十页稿纸左右先生的作品于《古东多万》刊载,如能得先生口译、君之笔录,亦可为先生的日文范本,大有裨益矣”。8于是,在11月10日发刊的《古东多万》第二号(10、11月合并号)同时刊发了《上海文艺之一瞥》和《鸭的喜剧》两篇鲁迅作品译文,其中《鸭的喜剧》署名“鲁迅作、鲁迅·增田涉共译”,这表明鲁迅本人有可能深度参与了这篇小说的日文翻译。
在此号卷末的《编辑余言》中,五十泽二郎写道:“邻邦之雄鲁迅氏的两篇,评论与小说各如氏之其面目活现,有光彩陆离之观。次号预计刊载佐藤先生执笔的关于鲁迅氏的详细介绍。”9而在《新刊介绍》栏目中,佐藤春夫郑重介绍了松浦珪三的《阿Q正传》译本,这也是他发表的最早评论鲁迅的文字,现将其全部内容翻译如下:
《阿Q正传》(鲁迅作松浦珪三译白杨社版)原著者为现代支那文坛重镇,往年罗曼·罗兰在其主编杂志《欧罗巴》介绍法译《阿Q正传》以来,其名声已超越国界。苏俄政府用广播播放此作品,英美亦各有翻译出版。又据闻,美国有出版鲁迅全集之翻译全集的计划。鲁迅如今正为世界文艺界所瞩目。然动辄念及中国碌碌之政治家辈的邦人言论人士却无一顾此事实者,其迂愚之甚,实不得不且愤且笑。今已成此一书颇得时宜,在此先致谢忱。书中除代表作《阿Q正传》外,还收录了《孔乙己》和《狂人日记》两篇,此选择亦甚好。笔者一读此书以来便感受到一种鲁迅热,已向数位友人推荐一读。作为成果,对此书的细评预定于下月号本刊上发表,在此仅先作介绍。译笔传达了原文奔放雄劲的意趣,虽非毫无遗憾之处,但在文意传达上并无大过,可堪通读。现代支那文学的翻译因属半同文之国以及俗语频多之故实为难事,翻译鲁迅文章更为难中之难。译者勇于挑战且得以成就,可谓效果相当之大。10
此段文中提及的法国《欧罗巴》杂志对《阿Q正传》的介绍及苏俄政府的广播播放等讯息,皆来自当时尚未发表的《鲁迅传》。而“美国有出版鲁迅全集之翻译全集的计划”的传闻,应当来源于松浦珪三为《阿Q正传》一书所写的《译者序》11。佐藤春夫直言“一读此书以来”便感受到“鲁迅热”,“鲁迅热”为佐藤春夫的造词,可见其阅读后的热衷之情。他还预告将在下一期发表对《阿Q正传》的“细评”,但在第三号(12月5日发行)《编辑余言》中解释说“小生对《阿Q正传》的评论”未能完稿,“将在新年号里与拙译鲁迅所作《故乡》一同刊出”。12可知他在年末开始翻译《故乡》的同时,还有意撰写关于《阿Q正传》的评论,同时他还在为《鲁迅传》的刊发而奔走。
佐藤春夫翻译的《故乡》最终发表于《中央公论》1932年1月号,未能如其预告在《古东多万》上发表。对此,他在《古东多万》1932年1月号(第二年第一号)的《编辑余言》里表示:“鲁迅的《故乡》已译毕,但最终被掠到《中央公论》发表。因去年以来文债未还,实属无奈之举。若有可能本应一概拒绝其它杂志而在本刊发表,如能实现则最称本意,但穷忙的结果却等于为外方打工,恳请宥恕为盼。”13使信如所言,他本想将《故乡》译文发表在《古东多万》新年号的。当然,“被掠到《中央公论》发表”也可能只是一种托辞,而将译文推给《中央公论》当属其本意,毕竟《中央公论》的影响力要远超《古东多万》。
《故乡》在《中央公论》发表时,佐藤春夫撰写了一篇两千余字的《关于原作者的小记》附在文后,文末记有“1931年12月10日译者追记”。文章末尾处写道:“予编辑发行的杂志《古东多万》第二号刊载了畏友增田涉君与原作者合力译出的评论与短篇《鸭的喜剧》的译文,增田君此外还有约八十页稿纸的未发表力作《鲁迅传》,趣味甚深,且为有意义之研究和良好的读物,相信迟早会得到公开发表的好机会。予也希望能有机会重撰新论,也切望今后经其他诸君之手,尤其经其本人之手,让邦文鲁迅文献愈加丰富,并确信其读者必将增多。”14他在此明确提出了对日文鲁迅文献愈加丰富、读者大量涌现的期待。
佐藤春夫能阅读中国古典诗文,却读不懂白话文和现代文,因此他翻译《故乡》时参照了G.老特利奇公司1930年在伦敦出版的《阿Q的悲剧及其他当代中国短篇小说》(The Tragedy of Ah Qui and Other Modern Chinese Stories),此译本系英国人E.米尔斯根据1929年敬隐渔编译的法译本《中国当代短篇小说家作品选》(Anthologie des conteurs chinois modernes)选译而成的英译本,其中收录了《阿Q正传》、《孔乙己》和《故乡》。继《故乡》之后,佐藤春夫还在增田涉帮助下翻译了《孤独者》发表于《中央公论》1932年7月号。
《古东多万》对鲁迅印制《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的转载,是一次别出心裁、形式独特的鲁迅推广。佐藤春夫是一名资深美术爱好者,曾多次为自己的作品设计书籍装帧。《古东多万》便反映了编者的美术趣味,用纸和装帧极为讲究,全部页面选用手漉和纸印制,用纸捻装订,画家中川一政设计的木版多色套印的封面质朴典雅,卷首均配有卷首画,而且每期必刊发美术评论、转载美术作品。因此,转载《士敏土之图》十分符合该刊的一贯风格,而此次转载也成为对鲁迅倡导的版画运动在日本的最早介绍。
《士敏土之图》是德国版画家梅斐尔德为苏联新兴文学杰作革拉特珂夫的小说《士敏土》创作的十张木刻插图,鲁迅通过在德国留学的徐诗荃购买了梅斐尔德的数种原拓版画,其中就有此系列。而鲁迅对梅斐尔德的最初了解来自何处?日本学者东家友子指出,鲁迅是通过1930年5月25日在内山书店购入的日文刊物《新兴艺术》第七、八合并号(5月1日发行)所刊永田一修的论文《世界无产阶级美术的形势》最初了解到梅斐尔德的。15查阅该文可知,永田一修在该文“德国的无产阶级美术”一节重点介绍了三位德国版画家,即凯绥·珂勒惠支、乔治·格罗斯和凯尔·梅斐尔德。而且介绍梅斐尔德的段落附有《士敏土》插图中的第五幅《小组》,这张图很可能就是鲁迅第一次见到的梅斐尔德的作品。
据鲁迅日记可知,5月25日购入该期《新兴艺术》后,5月28日和31日鲁迅都曾写信给徐诗荃,有可能是为求购珂勒惠支、梅斐尔德等人的版画。6月10日“托柔石往德华银行汇寄诗荃买书款三百马克”16。7月15日“收诗荃所寄Käthe Kollwitz画集五种,George Grosz画集一种”17;7月21日“收诗荃所寄Carl Meffert刻《Deine Schwester》五枚”18,即实为共七幅的木刻连环画《你的姊妹》;9月12日“收诗荃所寄Carl Meffert作《Zement》木刻插画十枚”19,即共十幅的《士敏土之图》。鲁迅原拟翻印《你的姊妹》,但收到《士敏土之图》后,即刻决定翻印此系列,9月27日写成《〈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序言》,12月27日“付商务印书馆印《士敏土》插画泉二百”20,1931年2月2日“印《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二百五十部成,中国宣纸玻璃版。计泉百九十一元二角”21。这是鲁迅以三闲书屋的名义自费印制的第一本精印版画集,采用中式线装本装帧,磁青纸封面,白底黑字题签,使用夹层宣纸印刷,版画按原尺寸照相制版。
对《士敏土之图》的转载见于《古东多万》1932年4月号(第二年第四号,4月1日发行),在该号的目录上标示为“《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介绍]”。转载页特意选择了全部页面正中左右对开页上的正反四个页面。《古东多万》为大三十二开本,因此转载时将版画按原尺寸的四分之一缩小。在四个页面的首页上,翻刻了原书封面印有“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的题签,一旁附加说明文字:“如《编辑余言》所介绍,此为鲁迅氏自己经营的三闲书屋复制颁布的《士敏土》插画集的一部分。各图之下所录题名及原寸均按三闲书屋版,本刊刊载时已将三闲书屋版缩印为四分之一,附记于此。”此后的三个页面上分别转载了原版画的第三幅《工厂》、第八幅《小红旗》、第四幅《小组》。其中《工厂》与《小红旗》正好位居本期正中间的对开页。每幅之下有中文和德文的题名,还标注了原版画的尺寸,当录自原书目录页:“《工厂》(Die Fabrik)……原大20,7×30,6cm。”“《小红旗》(Das rote Fähnlein)……原大23,8×29, 5cm。”“《小组》(Die Zelle)……原大32,8×24,1cm。”
此外,在本期卷末《编辑余言》中,还有一段写于3月26日的编者按语:
新兴俄国文学杰作《士敏土》插图为共十版十幅的连作,经德国的Carl.Meffert之手创作而成,由鲁迅监辑,上海三闲书屋将原版转印为胶板,限定出版二百五十部。本刊选出的三幅即为其中的转载。其余七幅亦皆甚有趣味,但若全部刊载,恐将侵害上海三闲书屋版的版权,因此仅为作样本之意选择其中三幅。对画家Meffert我也并不了解,据鲁迅说,他是德国最革命的画家,虽然今年也只有二十七岁,但却已经在牢狱里住了八年,他喜爱刻印具有革命内容的版画连作。我欲得此书,便在订购时多订了十部,想以原价分享于同好之士。原价二圆。需要者请向雅博拿书房申购。22
凯尔·梅斐尔德姓名的德文表记及木刻集信息,来自原书扉页“F.GLADKOV小说士敏土之图 德CARL MEFFERT作 木刻十幅”“三闲书屋用原版印本影造二百五十部之一 1930”的标识。但称“转印为胶板”则略有偏差,准确地说是用珂罗版或珂罗玻璃版转印的。而对版画作者的介绍,包括其“在牢狱里住了八年”的经历,全都依据了鲁迅为《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撰写的序言。鲁迅的原文为:“关于梅斐尔德的事情,我知道得极少。仅听说他在德国是一个最革命底的画家,今年才二十七岁,而消磨在牢狱里的光阴倒有八年。他最爱刻印含有革命底内容的版画的连作。”23对比可知,佐藤春夫的转述与鲁迅的原文高度相近。
然而,鲁迅关于梅斐尔德经历的叙述,其实略有差错。梅斐尔德虽曾因参加革命被军事法庭判过三年零四个月的徒刑,但说他“消磨在牢狱里的光阴倒有八年”却并不准确。对此,李允经在《鲁迅与中外美术》一书中就指出,“传说坐牢‘八年’,有点失实”24。经笔者核查,坐牢“八年”的说法源于鲁迅在转述《世界无产阶级美术的形势》所介绍的梅斐尔德经历时产生的误解。永田一修介绍梅斐尔德的原文为:“他今年二十七岁,身为私生子,他在不幸的环境下有五年在惩治槛、有三年在监狱中度过。他最喜爱制作的是具有革命内容的连作,或杰出的无产阶级文学的插图。”25此段文字正是鲁迅所依据的蓝本,只是鲁迅将“有五年在惩治槛、有三年在监狱中”的两段经历相加,误会为“在牢狱里”共“有八年”。但“惩治槛”系对年幼者进行感化教育的近于济贫院的设施,与服刑的“牢狱”有所不同。而鲁迅的误会又被佐藤春夫原样转述。
但上述《编辑余言》里最值得注意的,是佐藤春夫说他“多订了十部”木刻集希望和读者分享,这也就等于他从上海引进了十部《士敏土之图》,在自己编辑的刊物上为之推销。佐藤春夫未曾见过鲁迅,他最有可能得以知晓《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的途径,不外乎就是通过增田涉和内山完造。增田涉初到上海时正值该书印成后不久,他曾得到一本鲁迅的赠书并在年底回国时带回。增田回国两个月后,因“一·二八”事变爆发,内山完造也暂时回到日本。佐藤春夫出让的书也有可能是内山完造带回日本的,但目前找不到任何线索来证明,只能相信其确为佐藤春夫“订购”而得。但即便从上海订购也只能通过内山书店购入,可以想见,其过程也必有内山完造的协助。
1931年2月《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在商务印书馆印成后,便由内山书店代售。26虽然只印有二百五十部,但销售状况并不理想。内山完造回忆说:“先生复制了小说《士敏土》的一组插图,在商务印书馆用珂罗版印了二百册(?),在我的书店里销售。可是几乎没有中国人购买,买的都是日本人。先生看到这种销售状态多少有些悲观,但仍然继续从各个国家搜集版画。”27在1931年11月刊行的三闲书屋版《铁流》的版权页后,鲁迅在自撰的广告文即《三闲书屋校印书籍》中宣传:“(《士敏土之图》)出版以后,已仅存百部,而几乎尽是德日两国人所购,中国读者只二十余人。”可知出版十个月后尚存“百部”。如果佐藤春夫确系从东京跨海订购,最可能的时间当为1931年3月前后。而对鲁迅而言,这是一段特殊时期,鲁迅全家从2月初住进位于英租界的内山书店支店临时避难,直至3月19日方返回拉摩斯公寓的旧寓。
结合鲁迅此时的处境推测,《古东多万》的木刻转载旨在宣传鲁迅的同时也可能兼有帮助鲁迅回收资金的用意。受“一·二八”战事影响,鲁迅以三闲书屋名义自费印制的三种图书(《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毁灭》《铁流》)的存书均无法正常销售,战事发生前的1932年1月,鲁迅因就任的大学院特约著作员职位遭到教育部裁撤,失去了一份固定收入。“一·二八”事变爆发后,日军飞机炸毁了位于闸北的商务印书馆,一年前正是该馆承担了《士敏土之图》的制版和印制。商务印书馆被炸使鲁迅在该馆印制的毕斯凯莱夫《〈铁流〉图》全部被毁,而且还失去了一个印制版画的最佳场所。加之商务被炸让就职于该馆的周建人失去工作,一时生活无着。因此,鲁迅此时应该正急于将出资印制的存书尽快售出以回收资金。4月27日,鲁迅曾将《毁灭》102册、《铁流》184册以五折计价售与光华书局,以尽快收回印制成本。28因此,佐藤春夫从内山书店一次性购入十余部《士敏土之图》,也是对鲁迅轻微而实在的帮助。佐藤春夫在《编辑余言》中称以原价出让给同好之士,“原价为二圆”。但根据鲁迅所撰《三闲书屋校印书籍》可知,该书原价是“实价大洋一元五角”,如果不考虑汇率之差,其引进时可能略微抬高了原书售价。
转载《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的《古东多万》1932年4月号,恰好与刊发增田涉《鲁迅传》的《改造》4月号在4月1日同日发行。《鲁迅传》的发表经由佐藤春夫的大力举荐得以实现,其过程颇费周折。佐藤春夫最初将稿件推荐给《改造》,希望能在该刊新年号发表,但遭到退稿。鲁迅似知晓此事,他在1932年1月5日致增田涉信中说:“一月号《改造》未刊载《某君传》,岂文章之过耶?”29之后,佐藤又将稿件推荐给《中央公论》,结果也未能刊发。情急之下,他面见改造社社长山本实彦,当面直陈贵社编辑看不懂此文,请你来亲自阅读。30经其力荐,《鲁迅传》终于在压缩字数后得以在《改造》4月号刊发。后来改造社成为鲁迅文学在日传播的最重要的出版社之一,山本实彦也曾于1936年2月与鲁迅会面,而最初为双方牵线的正是佐藤春夫。
据增田涉透露,这一时期他还与佐藤春夫商议过邀请鲁迅访日之事。佐藤的建议是,先以旅游的方式赴日,“如能在日本写稿,日本的言论界定会购买,他(佐藤)也会向杂志社大力斡旋”31。此次邀请由内山完造在4月2日致鲁迅信中转达,4月13日鲁迅回复道:“早先我虽很想去日本小住,但现在感到不妥,决定还是作罢为好。”“何况佐藤先生和增田兄大概也要为我的稿子多方奔走。这样一个累赘到东京去,确实不好。”“你们的好意,深为感谢。”“特别是对佐藤先生,真不知用什么语言才能表达自己的谢意。”32可见,鲁迅对于佐藤等人此间的诸种努力心存感念。
继4月号的转载和宣传之后,《古东多万》1932年5月号(第二年第五号,5月1日发行)又为《士敏土之图》推出一则醒目广告。页面上翻刻了原书题签,其右侧上端标明“上海三闲书屋复刻”,下端为编者佐藤春夫拼凑出的中文广告语,原文为:“本志前号绍介记事参照,残部仅仅八部,希望者声明要急!颁价金二圆送费金廿四钱。”其前半句大意为,“可参照本刊前号所作介绍,目前存书仅有八部,有意购求者请立即申购”。广告左侧的相邻页上,刊载了署名邬其山的文章《断片》33,邬其山是内山完造的笔名。文中讲述了他在福州城内观察到的体力劳动者在粥铺买粥的生活智慧,是一篇内山完造一直坚持撰写的“中国漫谈”性质的短文。木刻集广告与内山完造的“中国漫谈”在相邻页面刊发,这或许暗示了木刻集宣传与内山完造的实质关联。
鲁迅收到山本初枝寄来的《古东多万》1932年4月号的数日后,5月6日,他去内山书店一并买下此前五期的《古东多万》。当天日记里写道:“下午往内山书店,得《古东多卍》二至三,今年一至三,共五本,共泉七元四角。”34同年5月30日、9月10日,又分别收到山本初枝寄来的5月号和别册。355月9日,鲁迅在致增田涉的信中针对木刻的转载表示:“佐藤先生客气,没有全部拿出去,其实十幅完全复制了也好,因为三闲书屋总是要垮台的。”36“完全复制了也好”的表态看似有戏谑成分,但亦可能是真心所想。因为两年之后的1934年7月,韩白罗从小说《士敏土》中用晒图法翻印了《士敏土之图》后寄呈给鲁迅,还准备同样翻印《引玉集》中的《母亲》插图十四幅,并请求鲁迅为之作序,鲁迅便慷慨应允并为之撰写了《〈母亲〉木刻十四幅》序。
关于《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鲁迅自己先后撰写过两则广告文,一则见于前文引用的写于1931年11月的《三闲书屋校印书籍》,另一则见于三闲书屋印发的单张广告《三闲书屋印行文艺书籍》,后者目前编入《鲁迅全集》第8卷《集外集拾遗补编》,被认为其“写作时间未详”37。笔者推断,鲁迅自撰的第二则广告文应和《古东多万》的转载宣传在时间上有一先一后的因果关系。做此推断的主要依据在于该广告文末的叙述,其广告文后半段文字如下:
现从全中国只有一组之原版印本,用玻璃版复制二百五十部,版心大至一英尺余,用夹层宣纸印刷,中国式装。出版以来,在日本及德国,皆得佳评,今已仅存叁十本。每本实价大洋弍元。38
鲁迅对于广告宣传向来主张实事求是、客观评说,坚决反对夸大其词。39因此,称《士敏土之图》“在日本及德国,皆得佳评”必有相应事实为据。《士敏土之图》回到“德国”,有二三实例可举。1931年4月7日,鲁迅委托史沫特莱向珂勒惠支购入版画时,曾请史沫特莱随信寄赠《士敏土之图》给珂勒惠支,珂勒惠支收到后的回信现收藏于鲁迅博物馆;405月7日,鲁迅连同信函和一张汇票,将一部《士敏土之图》寄给在柏林的徐诗荃;6月11日,又赠予汉堡嘉夫人一部。41因此,该书在德国受到评价可视为确有其事。那么,其在“日本”所获的“佳评”所指为何?笔者认为,本文稽考的《古东多万》的转载宣传即为其具体所指。这则“写作时间未详”的广告语中,称该书“今已仅存叁十本”,从存量的减少幅度上看,距离曾“仅存百部”的1931年11月至少应有半年以上的时间间隔才合理。另外,文中称“每本实价大洋弍元”,这和原来的“实价大洋一元五角”相比已有上调,又恰好与《古东多万》所称的“原价二圆”价格相当。仅凭以上各种信息的变化判断,即可推测这则广告语的撰写时间至少须在鲁迅本人见到《古东多万》的转载与介绍之后,其撰写时间应不早于1932年5月。因此,《集外集拾遗补编》中将此文列入“附录一”“一九三一年”的目录中排列是有失准确的,将其列入“一九三二年”更为妥当。笔者认为单页广告《三闲书屋印行文艺书籍》基本可以断定为1932年5月后所撰。
《古东多万》是佐藤春夫为打破日本文艺界主流期刊一统天下的格局,追求刊物的趣味化与个性化而创办的,每期限定发行一千册,杂志的传播力与主流期刊无法相比。尽管如此,《古东多万》对于《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的转载介绍依然产生了实际的传播效果。
经由《古东多万》的宣传而购买《士敏土之图》的日本读者中,目前能确切证实的一位是时年23岁的小野忠重(1909—1990)。他自早稻田实业学校毕业后即参加左翼美术运动,曾以一幅油彩画、两幅版画作品参加了1929年日本的第二届普罗美术展,之后专攻版画,成为著名版画家、版画史研究家,为日本现代版画做出了重要贡献。
1932年4月,小野忠重发起并组织了“新版画集团”,提倡“版画的大众化”,自6月起发行机关刊物《新版画》。他购入《士敏土之图》正是这一时期,而且此木刻集对其创作和研究都带来深远影响。此间小野忠重结识了内山嘉吉,深化了对鲁迅倡导新兴版画的思想与实践的认识,也开始投身版画普及工作。鲁迅为感谢内山嘉吉在“木刻讲习会”上讲授木刻技术,1931年8月曾将有珂勒惠支亲笔签名的六幅一套的石版画《织工起义》赠予内山嘉吉。小野忠重曾数次借出这套珍贵的版画在日本各地展出和介绍,内山嘉吉称赞小野忠重是“版画家中难得的学者”42。二战期间小野忠重以自家地址创办双林社,出版版画类书籍和著作,1944年小野忠重所著《支那版画丛考》即由该社出版。该书在系统梳理了中国明清时期木版画及铜版画的历史后,以《自刻版画的曙光》为题,用近万字的篇幅,系统而完整地回溯了鲁迅所致力的版画推广和普及活动。文末他引用鲁迅《〈全国木刻联合展览会专辑〉序》中“但这是开始,不是成功,是几个前哨的进行,愿此后更有无尽的旌旗蔽空的大队”一句,认为此话对处于黎明期的中国与日本的自刻版画创作都有重要意义。数年后,东京发行的“中日文艺杂志”《桃源》1949年第三号(6月1日发行)的“鲁迅特集”中,刊发了小野忠重的《连作版画——寄鲁迅与版画》一文,其中即谈及鲁迅翻印的梅斐尔德的连作版画《士敏土之图》曾流传到日本。同期上还同时刊出了内山嘉吉的《中国木刻与鲁迅》一文,而这期“鲁迅特集”便选用了鲁迅翻刻版《士敏土之图》的第十幅《工业》作封面。
1956年,13卷本的《鲁迅选集》由岩波书店出版,其每册书函封面都选用了三四十年代的中国木刻作品,小野忠重为全部作品撰写了解说。此外,他为该选集的别卷《鲁迅指南》撰写了《鲁迅与版画》,文中以其所藏《士敏土之图》的鲁迅序文和扉页为插图,并附以说明“鲁迅刊印版画集之一例”:“其余数图皆刻线清晰,珂罗版印刷效果极好,由此可见鲁迅对复制印刷的理解。”431961年受邀参加全苏美术家协会主办的第一届日本现代版画展时,小野忠重在莫斯科拜访了苏联版画巨匠法复尔斯基。法复尔斯基对他讲起当年应鲁迅之请寄去自己的作品,鲁迅寄来许多中国宣纸作谢礼,还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宣纸,小野还向法复尔斯基索要了其中数张。这段轶事是他为《文学》1976年4月号“鲁迅与三十年代中国文学”特辑撰写的《鲁迅与版画——寄中国初期木刻运动与交流》中回顾的44。正是在此文中,小野回顾了他当年通过《古东多万》购买了《士敏土之图》。
小野忠重撰写的文章,又影响了一位日本青年走上这一领域的研究之路,那就是奈良和夫。奈良和夫通过《鲁迅指南》中的《鲁迅与版画》一文了解到鲁迅引导下的中国新兴版画运动,此后在中学任教的同时留意收集相关资料,1981年与内山嘉吉合著了《鲁迅与木刻》(研文出版)一书。1993年奈良和夫为《中国版画研究》创刊号“日本的中国新兴版画介绍”特辑撰写的《战前日本的中国新兴版画研究初探》中,曾重点介绍《古东多万》对《士敏土之图》的转载,指出“日本最初介绍鲁迅倡导的版画运动,当为佐藤春夫”。并证实了小野忠重曾购买了《士敏土之图》,因此唤起了版画研究的热情,还透露他本人也藏有一部原版《士敏土之图》。452007年他与泷本弘之、镰田出、三山陵合著了《中国抗日战争时期新兴版画史研究》(研文出版),关于他深受小野忠重文章影响之事,即来自该书的作者介绍。
刊载《士敏土之图》广告的《古东多万》5月号出版后,由于杂志经营陷入困境,雅博拿书房做出停刊决定,这一期遂成为该刊最终号。之后佐藤春夫将已收到的部分来稿编辑为只有三十二页的《古东多万别册》,9月1日以“古东多万社”名义发行。在这本简单装订的别册上,还刊发了增田涉翻译的鲁迅小说《风波》。由此,包括别册在内,《古东多万》共刊发三篇鲁迅作品译文,连续两期介绍《士敏土之图》,加上《新刊介绍》《编辑余话》中的提及,在全九册中共有六册出现了鲁迅的名字或与之相关的内容。虽刊物因经营不善而宣告终结,据佐藤春夫在别册《休刊陈谢及其它的话》中所说,“全套杂志在旧书市场出现,被标上了意想不到的高价”46。
《古东多万》上发表的三篇增田涉所译鲁迅作品,亦多有值得深入探究之处。同一刊物连续刊载鲁迅作品的译文,这在日本国内的文艺期刊上前所未有。该刊第二号刊发的增田涉译《上海文艺之一瞥》,不仅是日本期刊上首次刊发的鲁迅的文艺评论,而且也是鲁迅在讲演记录稿的基础上重新撰写成文后的首次发表,早于其中文稿的初刊即《二心集》刊行约一年时间,亦属鲁迅作品首度在日本媒体上的即时性传播。47而《古东多万》所刊日文版《上海文艺之一瞥》被正在日本流亡的郭沫若读到,促使其撰写了《创造十年》(现代书局1932年版)一书反驳鲁迅,并为创造社的历史正名。由此可见,《古东多万》虽为一份小众刊物,但以其为平台实现的鲁迅文学跨国界、跨语际的传播,极大拓展了其影响力,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
在编辑《古东多万》期间,佐藤春夫不断加深对鲁迅的了解,并相继译出《故乡》《孤独者》,成功推送到主流文艺期刊《中央公论》上发表。《古东多万》所刊三篇译文加上佐藤春夫翻译的两篇,成为1935年版岩波书店出版的《鲁迅选集》的基础篇目。而这一系列业绩,正是佐藤春夫之所以有资格在1937年改造社出版的《大鲁迅全集》中出任编辑顾问并亲自参与前两卷翻译的直接原因。
就佐藤春夫与鲁迅的个人交谊而言,《士敏土之图》的转载和介绍成为双方关于刊印木版书籍的间接交流的一个开端。1933年底,佐藤春夫出版了一部特殊的线装木刻版限定版图书,与鲁迅所印《士敏土之图》在制版和装订形式上颇有异曲同工之趣。他将自己数年前创作的短篇小说《美代子》用毛笔书写全文后刻成木版,加入硲伊之助为其创作的一幅肖像版画及四幅多色套印版画的插图,以和纸装订和式装帧印刷,定名为《插图本美代子》,限定印刷签名本500部,于1933年11月3日由青果堂发行。曾向鲁迅寄赠了《古东多万》的山本初枝于11月14日将一部《插图本美代子》寄赠给鲁迅,鲁迅收到后回函道:“插图本《美代子》,今天亦收到。真是本好书,谢谢。中国几无好事者,所以这类书很难出版。最近我和一位朋友在印《北京诗笺谱》,预定明年一月出版,出后当即奉览。”48不久后,鲁迅与郑振铎合编的《北平笺谱》印行,1934年2月24日鲁迅第一时间寄赠给山本初枝、增田涉、内山嘉吉等人。3月27日,再“以《北平笺谱》一部寄赠佐藤春夫君”49。这部《北平笺谱》现藏于新宫市立佐藤春夫纪念馆,扉页上有鲁迅所题“佐藤春夫先生雅鉴 鲁迅 一九三四年三月二十七日 上海”的字样,并盖有印章。版权页显示此书为“全百部中的八十四部”50。
注释:
1 《鲁迅手迹和藏书目录(内部资料)》第3集,北京鲁迅博物馆1959年版,第93页。
2 施晓燕:《上海鲁迅纪念馆鲁迅藏书简介》,《上海鲁迅研究》2020年11月。
3 36 鲁迅:《320509 致增田涉》,《鲁迅全集》第14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04页。
4 《鲁迅全集》第14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05页。该注释称《古东多万》为“东京日本书房出版”,此说有误,应为“东京雅博拿书房出版”。
5 45 奈良和夫:《战前日本的中国新兴版画研究初探》,《上海鲁迅研究》1995年。
6 秦刚「佐藤春夫と魯迅の交流—— 雑誌『古東多万』を手掛かりにした検証」、辻本雄一監修·河野龍也編著『佐藤春夫読本』、勉誠出版2015年,第349~357页。
7 丸山升:《鲁迅·革命·历史——丸山升现代中国文学论集》,王俊文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331~332页。
8 30 31 增田涉『魯迅の印象』、角川書店1970年,第271、239,271,263页。引文为笔者译。
9 五十泽二郎「編輯餘言 追補」、『古東多万』第1年第2号、1931年11月。引自《古东多万》的引文为笔者译,以下同。
10 佐藤春夫「新刊紹介」、『古東多万』第1年第2号、1931年11月。
11 松浦珪三「訳者序」、『阿Q正伝』(支那プロレタリア小説集第一編)、白楊社1931年、第5页。序言中称“最新的消息报道,著者的全集已经决定在美国刊行”。
12 佐藤春夫「編輯餘言」、『古東多万』第1年第3号、1931年12月。
13 佐藤春夫「編輯餘言」、『古東多万』第2年第1号、1932年1月。
14 佐藤春夫「原作者に關する小記」、『中央公論』1月号(创作)、1932年、第183页。引文中的“《鸭的喜剧》”误作“《鸭的悲剧》”,笔者在译文中作了订正。
15 东家友子「魯迅とドイツ版画――メッフェルト、コルヴィッツの作品紹介をめぐって」、『アジア遊学』第168号、2013年11月。
16 17 18 19 20 21 28 34 35 41 49 《鲁迅全集》第16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20,204,205,212,224,242,307,309,311,325、248,257、440页。
22 佐藤春夫「編輯餘言」、『古東多万』第2年第4号、1932年4月。《编辑余言》文末署“三月二十六日五时、藤春生记”。
23 鲁迅:《〈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序言》,《鲁迅全集》第7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381~382页。
24 李允经:《梅斐尔德——“最革命的画家”》,《鲁迅与中外美术》,书海出版社2005年版,第354页。
25 永田一修「世界に於けるプロレタリア美術の情勢」、『新兴艺术』第7、8合并号、1930年5月。引文为笔者译。
26 鲁迅曾将40部《梅斐尔德木刻士敏土之图》委托北平未名社代售,因其停办而于1931年7月15日致信索回存书。参见《鲁迅全集》第16卷第263页注释。
27 内山完造『上海漫語』、改造社1938年、第142~143页。引文为笔者译。
29 鲁迅:《320105 致增田涉》,《鲁迅全集》第14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92页。
32 鲁迅:《320413 致增田涉》,《鲁迅全集》第14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99页。
33 《断片》在《古东多万》发表时,作者“邬其山”署名中的“邬”字使用了“阝”在左“乌”在右的非通用汉字。
37 《鲁迅全集》第8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506页注释。
38 鲁迅:《三闲书屋印行文艺书籍》,《鲁迅全集》第8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506页。
39 陈占宏:《鲁迅图书广告观及广告实践探析》,《上海鲁迅研究》2017年第2期。
40 杨燕丽:《关于鲁迅收藏的珂勒惠支致史沫特莱信》,《鲁迅研究月刊》2007年第6期。
42 内山嘉吉、奈良和夫:《鲁迅与木刻》,人民美术出版社1985年版,第51页。
43 小野忠重「魯迅と版画」、『魯迅案内』、岩波書店1956年、第81页。
44 小野忠重「魯迅と版画——中国初期木刻運動と交流に寄せて」、『文学』第44巻第4号、1976年。
46 佐藤春夫「休刊陳謝とその他の言葉」、『古東多万別冊』、1932年9月。
47 秦刚:《〈上海文艺之一瞥〉版本与译本考识——兼及译本引发的笔战》,《文学评论》2021年第2期。
48 鲁迅:《331114 致山本初枝》,《鲁迅全集》第14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70页。
50 辻本雄一:《日本新宫市立佐藤春夫纪念馆贺信》,《上海鲁迅研究》2011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