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的时间谜团与三元结构背后的命运哲思

2021-04-17 01:48:42
关键词:普济人面桃花格非

顾 盼

(广西大学 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0 引言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文坛上出现了一批被冠以“先锋小说家”的作家群,格非名列其中。他的早期作品包括《褐色鸟群》《迷舟》等,都是有意识地运用外露的叙事手法,侧重于对小说形式层面的探索。到了2004年《人面桃花》问世,格非在文中虽依然传达出对一些叙事策略的偏爱,如空缺、重复、漏洞等,在读者层次上还是有所挑剔,但是,立体的人物形象、动荡的社会背景、坎坷的人物命运、众多的未解谜团以及诗意化的语言使小说的可读性有了很大程度地提高。一些学者包括作家本人都认为这是先锋小说“向内转”的结果,“其实验色彩变得更为朴素、自然,甚至隐而不显”[1],开始注意吸收中国传统文化资源[2]。《人面桃花》展现了作家创作风格的转变,由缺乏正常情感及温度的叙述游戏转向对先锋精神的追求,这种先锋精神不是形式层面的,“而是对生命‘彼岸’和远处的一种终极关怀和深邃洞察。换言之,就是一个‘乌托邦’或精神家园,它表达了人类恒久的理想和永远有待于实现的梦”[3]。从这个层面上理解,《人面桃花》及其之后的《山河入梦》《春尽江南》等“江南三部曲”系列,虽然都涉及到“革命”“桃花源”“乌托邦”,但绝不是某种政治意识形态的文学表达,而是蕴含了东方古典文学及西方现代哲学精神,由作者发出的对命运、理想、生存的深刻思考。

小说的题目“人面桃花”取自唐代诗人崔护的《题都城南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本是表达男子对爱慕女子的思念之词,格非借用“人面桃花”这一已代码化的形象作为小说的题目,在诗的本意和小说的故事相互关联中使意义变得扩散、朦胧。显然,“人面”不再是消失不见的恋人,“桃花”也不再是见证美好爱情的恒久之物。谢有顺认为:“人面”与“桃花”分别代表革命与爱情,或者说政治与欲望[4]。张学昕提出:“人面”是人、生命及命运的存在形态,它包括人的欲望、冲动、孤寂、信念、寻找、迷失、死亡、未知等,“桃花”是时间、空间、自然、灾难、宿命等被感知及不为人感知的种种外部存在[5]。两位学者都是从二元关系的角度理解“人面桃花”的隐喻意义,却忽视了暗含于诗句之中诗人的存在,因此,笔者在接下来的文本梳理中,将按照三元关系到现实世界,再到人的使命及理想世界的路径探索它隐幽而深刻的意蕴。

1 从叙事策略看真实与虚构

格非在《人面桃花》这部小说中设置了很多阅读障碍:悬念(陆侃为何发疯?张季元和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孙姑娘是谁杀死的?)、模糊的时间词(整部小说除了张季元的日记中有明确的日期,其他都是一些诸如几年之前、几年以后等笼统表达)、交叉叙述。所以,为了便于理解这一段横跨几十年的故事,有必要将其中的重要事件按照时间顺序重新罗列出来:

1898年 秀米12岁,陆侃发疯、烧毁阁楼,工匠重修阁楼。

1901年5月 秀米15岁,陆侃出走,秀米初潮。

1901年6月-11月 张季元来家、出走、被杀,老虎4岁(老虎应是1897年生)小说之后也提到老虎1973年悬梁自尽,享年76岁,时间吻合。

1904年 秀米18岁,出嫁、被绑架、花家舍遇难。

1905年 秀米19岁,去日本。

1907年左右 秀米从日本回普济,开始革命,小东西2岁。

1910年3月 秀米24岁入狱,小东西5岁离世。

1910年8月 秀米小儿子出生。

1911年7月左右 秀米25岁,出狱禁语。

1911年8月 喜鹊(1869-1933),24岁开始识字(那么喜鹊应是1887年生),1902年移居普济(但此时张季元已去世,时间有误)。

1911年初冬 小驴子前来送金蝉。

1914年春 喜鹊学诗。

1914年中秋后 秀米梦中说话。

1915年夏末 秀米救济百姓,翠莲回普济。

1927年深秋 秀米重返花家舍。

1927年冬 秀米40岁去世 。

上述时间链较为简洁地呈现了秀米及其周围人物的命运轨迹。据此,可以对小说中的空白、矛盾、重复等叙述技巧进行细致地分析,找出其意义。

小说中的第一个叙述空白:陆侃发疯的原因,现在似乎有了解答。小说第四部分“禁语”中提到,喜鹊在老爷旧藏《李义山集》中的一句“金蟾啮锁烧香入”[6]125旁批注:“金蝉,凡女人虽节妇烈女未有不能入者。张季元何人?”[6]125再联系小说第一部分“六指”中的一节,老爷曾和丁树则因为“金蟾啮锁烧香入”中的“金蟾”而非“金蝉”大打出手。之后的一天早上,翠莲看到老爷伏案而睡,旁边摞满书(这其中或许有《李义山集》),老爷醒来神态怪异地问:“翠莲,你看我,像不像个乌龟?”[6]7当天晚上陆侃赤裸身体从阁楼下来,从此成了疯子。这一年是1898年,秀米12岁,而金蝉是蜩蛄会的信物,蜩蛄会是小驴子1901年才成立,在此之前没有金蝉,再加上翠莲将老爷说的那句话告诉夫人时,夫人“没顾上理她”[6]7这一反应,如果夫人和张季元已经有染,怎么可能在听到丈夫称自己是乌龟时毫不惊恐,对丈夫发疯的原因毫不知情。由此,可以确信陆侃是提前预知夫人和张季元苟且之事,精神受到刺激突然发疯。那么,他是如何预知未来的呢?小说结尾处,秀米通过那只结冰的瓦釜看到了未来,解释了这“凤凰冰花”之为宝物的妙处。陆侃在家时一直将此瓦釜视作宝物,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也从中看见了未来之事。至于秀米自离开花家舍到重回普济之间的经历,以及孙姑娘之死等疑问,因为缺少足够的线索,且如作家所说“对于我的故事,我不懂的部分,读者也不懂。我觉得在故事中我没有办法调控的、没有办法控制的,我就随它去了”[7],所以在此不妄做定论。

在梳理时间线索时,出现了一处叙述矛盾。喜鹊的历史注释是:“沈小鹊(1869-1933),……1902年移居普济……24岁始识字”[6]125,然而,喜鹊是1911年识字,应是1887年生人,如果是1869年出生,那么1911年已经42岁,再者,文中提到老爷发疯是1898年,此时喜鹊已在家中,所以1902年移居普济也出错了。最后,老虎1943年夏末回普济,喜鹊已是年近六旬的老人,证明喜鹊也不是1933年去世。凡此种种,都暴露出小说叙事上的漏洞,导致故事情节走向虚化,内容超越了时空限制。作家在此之前用缜密的线索及众多的历史注释,苦心孤诣筑起的“真实”大厦,顷刻间变得摇摇欲坠。

除此之外,情节的重复是揭露小说虚构本质的又一重要例证。老爷和秀米发疯的第一个举动都是赤身裸体从阁楼走下来,父亲在被众人认为疯癫的状态离家出走时,却能够预知“普济马上就要下雨了”[6]3,秀米在梦中常能预知现实,小东西说梦话预知“要下雨了”[6]90,夫人去世前预知“普济要下雪了”[6]101,张季元、韩六、小驴子都在和秀米永别之际赠送金蝉,秀米曾觉得“身外的世界虽然藏着无数的奥秘,却始终对她保持缄默。她宛若置身于一处黑漆漆的封闭的屋子里,只能凭借暗弱的光线,辨别屋子的轮廓”[6]40。老虎也曾觉得外面的世界对自己是封闭的,喜鹊觉得“似乎每个人都被一些东西围困着,……当她试着要去冲出这个封闭的世界时,就如一滴水掉在烧得通红的烙铁上,‘嗤’的一声就化了”[6]123,韩六也说:“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都是一个被围困的小岛”[6]135。凡此种种,再加上不定内聚焦和非聚焦手法的交叉运用,使作品呈现出一种飘忽不定、如梦似幻的效果。小说结尾写道:“这幅正在融化的冰花,就是秀米的过去和未来”[6]135,彷佛秀米的生命在父亲和儿子两头无限延伸:一方面,回溯历史,在中国传统文人的大同理想与人生如梦的感叹中寻求到了共鸣;另一方面,眺望未来,又在投身于革命理想的知识分子谭功达的命运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2 三元结构与哲学意蕴

正如崔护将自己与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之间短暂的缘分,上升到对爱情恒久追求的高度,来启发后人用“人面”“爱慕者”“桃花”三元关系表达对爱情孜孜不倦的追求,“秀米们”的崇高使命感也不断鞭策着他们把身处的现实世界改造成幻想中的彼岸世界。“人面桃花”的意义在“现实世界”“人的使命”“理想世界”三者的相互关系中得到延伸。

受皮尔斯符号学三分法的启发,将“现实世界”看作是东晋或者是小说所处的清末民初历史时期,“理想世界”是桃花源、花家舍、普济学堂,它们直接发生关系的中介是陶渊明、王观澄、秀米,这种三元关系在一个立体空间展开,呈现了古往今来的无数仁人志士为改造现实世界、追求理想、上下求索的挣扎过程。

要维持结构的稳定性,就必须保证三个要素齐全。小说用老虎、秀米、喜鹊为例,展示了结构崩溃之后的不同命运走向。小说的第三部分是从老虎的视角来看待秀米的革命始末。老虎的故事似乎是对秀米的重复,他也是先经历了和秀米一样的性欲膨胀,然后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秘密,接着看到了革命流血的惨状,最后自己也投身革命。造成老虎的三角结构瓦解的是“现实世界”这一环节。1969年文化大革命爆发,群魔乱舞,现实世界因为失去理性而暂时消失。老虎在这时候被免职罢官,游街批斗,他的革命生涯到此被迫结束。喜鹊是小说第4部分的重要人物,她陪伴着秀米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喜鹊因为没有改造现实世界的使命感,所以上述三角关系无法成立。但是很不可思议的是,喜鹊在24岁之前,一直都是一个庸人,踏实本分、胆小怕事,识字之后,却一下子变得聪颖过人,她写的第一句诗“灯灰冬雪夜长”[6]125,就显现出了其文化早熟的特性,她的诗“略涉庄禅”[6]125,似有慧根,还未经历挫折就已顿悟人世。她的精神世界和肉体世界就像平行的轨道,互不干涉,她一面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庸生活,一面又能“诗法温、李”[6]125,进行充满诗意的想象。出世与入世的抉择对于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她的大智若愚令人羡慕,也引人怀疑。因此,笔者猜想,格非在小说中唯独将喜鹊的时间弄错,是否也表达了对喜鹊存在的怀疑?她不过是作家笔下的一个理想人物,一个不为现实及理想束缚的虚构。秀米的三元关系破裂是因为她对理想世界游移不定的态度,她一开始是要建立和父亲一样的世外桃源,之后又受到张季元的影响,要革命、建立大同世界。随着东渡日本,视野的逐渐开阔,她又想要在普济建立一个现代化的普济学堂。小东西的离世、家财散尽以及被捕入狱都没有彻底打消秀米的革命理想,她只是暂时被拖进了平凡的现实生活。在去世的那一年,秀米历经千辛万苦重回花家舍,然而,当她在恍惚之间看到20年前的自己时,也就意味着“当她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可以在记忆深处重新开始的时候,这个生命实际上已经结束”[6]115。

秀米对自我的反思与《春尽江南》中谭端午的情形颇为类似:“在记忆的深处,再次打量当年的自己”[8],这种对自我生命价值的重新评估将秀米推出了自我划定的囚牢,而成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局外人,超脱了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循环。三元结构为我们展现了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冲突在时间和空间维度下无限循环的场景,它像梦魇一般,困住了古往今来无数胸怀大同理想的知识分子。唯有将目光从外在的客体转向主体自身时,他们才能在反观自我中走向精神、心灵的升华,走向超脱。乌托邦(也即人的归宿)的无效性在于物质世界的客观性(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它的有效性则在于灵魂超越的可能性,其中,自省成了沟通无效与有效之间必不可少的桥梁。

3 文学传统与终极关怀

秀米的命运概括起来便是:积极入世、备受煎熬、寻求出世、梦想重现、困惑挣扎、恍然大悟、走向死亡。她的人生可以分为4个阶段,12岁以前是众人保护下,天真单纯、不谙世事的少女。12岁至18岁离开花家舍,她的性本能和欲望开始膨胀,她的好奇心和求知欲驱使她逐渐偏离传统的轨道,“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也有这样一匹骏马,它野性未训,狂躁不安,只要她稍稍松开缰绳,它就会撒蹄狂奔,不知所至”[6]12,在这一阶段,秀米时常神思飘渺、昏睡做梦,虚幻与现实交错,真假难辨。19岁至24岁,她是洞察世事的革命家,是梦想寻找桃花源的父亲的替身,是在横滨的木屋前眺望大海的少女,但她失去了入睡的能力,神志清醒让她痛苦万分。24岁至去世,她“是行走在黎明村舍间,在摇篮里熟睡的婴儿 ”[6]115,不再革命,却仍然向往美丽又迷人的乌托邦,有诗为证:“未谙梦里风吹灯,可忍醒时雨打窗”[6]133这两句诗道出了秀米在自己遥不可及的梦想面前,对人生的困惑与迷茫。“东篱恰似武陵乡,此花开尽更无花”“有时醉眼偷相顾,错认陶潜作阮郎”“黄蕊绿茎如旧岁,人心徒有后时嗟”[6]133-134都表达了秀米内心深处对曾经追逐的梦想念念不忘。可悲的是,秀米最终也没能实现桃花源的理想,只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梦一场。

这就涉及到关于中国知识分子入世与出世的思想,以及中国传统文学中人生如梦的主题。入世与出世的对立恰如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之对立,庄子却在它们的对立中寻求综合。《庄子》内七篇中《逍遥游》《齐物论》《养生主》《人间世》《德充符》是讲“内圣”之学的,就是内心致力于心灵的修养。《大宗师》《应帝王》讲的是“外王”之道,即在社会活动中好似君王。“内圣外王”实际上已经不再将入世与出世看作原则性问题,而是当作方法来看待,只要能够有高尚的人格,心怀救世济民之心,是不是政治领袖也就无关紧要了[9]。然而,这只是理论上的探讨,对于中国传统文人来说,出世与入世的矛盾是难以克服的,就连一直被奉为隐士的陶渊明,也没能摆脱进亦忧退亦忧的困扰。他虽有《饮酒·其五》中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出世之境界,但不要忘了《归去来兮辞》中的“奚惆怅而独悲”的离世之苦痛。此外,奉儒家而出入佛老的苏轼,他的旷达乐观也常被认为是以出世之精神,做入世之事业,仿佛已经摆脱了入世与出世的纠缠,读他《定风波》中的“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确有宁静超脱的大彻大悟,但《自题金山画像》中的“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仍是表达对积极入世的凄凉结果心有不甘。所以,古往今来稍有抱负之心的文人,都逃不过入世与出世的困扰,在经历了入世与出世的反复折磨后,又发出了人生如梦的感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10],且禅宗将“如梦”视为人生观的体现。又有“自六朝以来,儒、释、道三教合流成为中国思想文化发展的主流趋势,到宋代,这种文化发展已经进入完全成熟的阶段,在三教合流的发展过程中,佛老庄禅已经融为一体”[11]。因此,从《庄子·齐物论》中的“且有大变,而后知此其大梦也”,李白《春日醉起言志》中的“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苏轼《南乡子》中的“万事到头都是梦”,曹雪芹《红楼梦》中的“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都是围绕“人生如梦”的主题展开的。于是,秀米的命运便有了历史根基及哲学脉络。

秀米的使命是“把普济的人都变成同一类人,穿同样颜色、样式的衣裳。村里每户人家的房子都一样,大小、格局都一样。村里所有的地不归任何人所有,但同时又属于每一个人。全村的人一起下地干活,一起吃饭,一起熄灯睡觉,每个人的财产都一样多,照到屋子里的阳光一样多,落到每户人家屋顶上的雨雪一样多,每个人的笑容一样多,甚至连做的梦都是一样的”[6]99。这是把对“桃花源”“大同世界”的追求发挥到了极致,她以为这样人们就会没有烦恼,她也明知这些实现不了,但她认定“只有不可能的才是值得尝试的”[6]115。直到血淋淋的现实中断革命,她才发现“纷乱而甜蜜的人世,它杂乱无章而又各得其所”[6]114,却能“带来深稳的安宁”[6]114。入世的诱惑与出世的安宁都让秀米陶醉,少不更事时尚有寻梦的勇气,在经历一切后就只有安分做梦的份了。小说最后,秀米重返花家舍,是对逝去人生的重温与告别,秀米一路上痢疾发烧昏睡,象征着她在追求自己遥不可及的梦想时所付出的艰辛,临近小岛却不上去,则表示那梦想早已了然于心,返程中看到20年前被绑架到花家舍的自己,则表达了对曾经那个“知其不可而为之”的自己的追忆及敬佩。

再结合整部小说结构,以心怀桃源梦的父亲陆侃为开头,以参加革命的儿子谭功达作结尾,来体会小说的深刻韵味。千千万万的“秀米”重蹈覆辙,如夸父追日般执着于他们的理想,奉献一生,谱写下永恒的旋律,但也掩盖不了“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12]的失败及虚无之感。格非曾用“灰烬对火焰的回忆”来形容《人面桃花》这类小说,联系德里达对“灰烬”“火焰”这两种意象的理解,他将“火焰”与“灰烬”类比于“精神”与“文字”,它们都是代表一种在呈现自身的同时将自身彻底抹除的悖论关系。或许,《人面桃花》所表达的也正是这样一种在追忆中展现生命与存在,同时又给予全面否定的矛盾思想,这种思想可谓是将中国审美经验与西方现代哲学创造性结合的产物。

4 结语

综上所述,《人面桃花》是一部从形式到结构都堪称融合了西方现代哲学精神与中国古典审美经验的颇具影响力的文学作品。格非在文本叙述的空白、重复、漏洞之中,注入了他对人的命运、人的价值的哲学思考。从小说真实性被戳破的那一刻起,隐喻的意义就开始浮出水面,作家用“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所隐含的极具象征意义的三元结构,来展开对于人的归宿究竟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积极探索,赋予了人类自我反思以超越性的力量。此外,出世与入世的痛苦抉择,人生如梦的空虚等在中国古典文学中屡见不鲜的主题,在这部小说中被作家创造性地衍生出新的意义。这些都展现了格非严肃、认真、进取的创作态度,以及对文学创作的崇高使命感。

猜你喜欢
普济人面桃花格非
闲话格非
北方人(2022年16期)2022-08-23 11:00:52
闲话格非
基于数据挖掘的《普济方》治疗痞满用药规律分析
唯余一朵在
读者(2017年22期)2017-10-28 20:20:52
普济疮疡纳米银喷雾剂的制备及其体外抗菌性研究
河北医学(2016年5期)2016-12-01 03:59:07
人面桃花相映红
题都城南庄
我就是我
格非称色情只是《金瓶梅》的外衣
普济消毒饮加味联合西药治疗眼部带状疱疹疗效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