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宇
内容提要 在德勒兹的欲望哲学中,欲望的概念不再如拉康式的源于匮乏,而是具有一种自身的充盈动力,欲望本身就是机器,并以一种无主体的形式存在。事实上,匮乏与充盈分别对应着所求的不同阶段:需求与欲求。当所求突破需求之后,则演变成欲求。需求可能是匮乏的,但发展成欲求后则必然是充盈的。资本逻辑通过对主体欲望的控制,实现了对全体人的宰制,打破了需求与欲求间的安全距离,进而将欲望逻辑完全发展成资本逻辑。疾驰发展的资本主义社会,在台前展现为以科技加速为开端的加速循环逻辑,幕后则是永远匮乏的欲望逻辑。从发展走向发展的背面,使主体背离了正确的方向,且必将停滞于增长的极限。
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忙乱的生活方式已经成为一种嗜好,人们争取做更多事,努力保持在线,随时待命,对新任务照单全收。速度快代表进步和成功,而慢下来则无异于遭受失败和亏损[1]〔英〕罗伯特·科尔维尔:《大加速——为什么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快?》,张佩译,北京联合出版社2018年版,第Ⅴ页。。与此同时,人们又恐慌于时间的飞逝与生活节奏的加速,并对科技发展与人类闲暇时间缩短之间的矛盾发出疑问,为何由科技进步所实现的时间结余,却被不断激增的事务量再次填满?人们又为何会对愈发繁忙的生活抱有极高的兴致?资本主义社会中主体的时间渴望与时间匮乏,表现为资本主义社会加速,而幕后的逻辑在于主体对自身圈层的突破欲望和主体对符号的异化消费。因此,完成更多的事务量,意味着可拥有更多的积累,可满足更多的欲望,可获得更多的承认,但人们从未在完成了更多的任务后获得真正的满足。资本使主体发生分裂,并在对欲望逻辑的裹挟与“自由竞争”规则的庇护下,构建了资本逻辑运转的完整图景。资本逻辑通过对主体欲望的控制,巩固了自身的权利地位,并实现了对主体的全方位宰制,人们在他者欲望的海洋中,失去了对需要与欲求的辨识力,也彻底失去自由。人们误以为他们的欲望源自匮乏,但事实则完全相反。
对于人类需要与欲望的分析界定,在人类历史上似乎从未构建出不包含任何争议的确定性答案,同时承载着对每个人的现实观照。这样的结果,一方面因为问题本身的抽象性,另一方面则因为对于需要与欲望之边界描述的空缺。在柏拉图时代,需要与欲望时常是交织在一起出现的,他区分了用于思维的理性与用以感觉的欲望,需要与欲望在此时共同承担着关于任何感觉产生的解释任务。伴随人们所求之物内容的不断丰富,需要与欲望之间的差别也逐渐受到了关注。马克思明确地提出了人类的需要包含着“自然的需要”与“历史形成的需要”,当然,在马克思这里,对于区分“自然的需要”与“历史形成的需要”的目的在于揭示,在资本逻辑“这种发展状况下,直接形式的自然必然性消失了;这是因为一种历史形成的需要代替了自然的需要”[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86页。。关于资本逻辑与需要、欲望的关系问题是本文下一部分讨论的重点,但这里并不妨碍我们探讨关于需要与欲望的界限划分,或者说,关于所求更为细化的描述。“如果说‘自然的需要’是维持人类本身再生产的必要的需求,而‘历史形成的需要’则是超越本能需要的欲望。”[2]王庆丰:《欲望形而上学批判——〈资本论〉的形上意义》,《社会科学辑刊》2015年第5期。这就是说,“自然的需要”代表着人所求中的需求层面;而“历史形成的需要”则代表着人所求中的欲求层面。需求也即需要,欲求也即欲望。那么,对于欲望的更进一步理解应该是人类与其自身最大化生命维持无关的一切所求。“自然的需要”的最大化程度是发展到“科学的自然需要”,即在科学维度下,人产生的为了使自身生存质量最大化的一切需要,比如,更健康的饮食、作息、最适宜人体的穿着、居住环境、运动方式、工作种类等等。当然,这样理解仍然存在问题,很容易再次模糊了需要与欲望的边界,因为在追求“自然的需要”最大化的过程中,似乎不可避免地要借助某种“历史形成的需要”,比如科技与货币,因此,需要与欲望再次被交织在一起了。所以,对于需要与欲求的绝对意义划分,仍然存在一定的理论困难。但这不妨碍我们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欲求应该是建立在需要满足的基础之上的,却在很多的实际过程中跨越了需要的满足而直接出现。“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这个前提是: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而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58—159页。而欲求对需要的跨越可理解为一种需要的异化,即需要“跑偏了”。
不少学者认为,人的所求源自匮乏。这一路径的极大发扬者是弗洛伊德与拉康。拉康借助精神分析,将欲望视为一种对匮乏的填补:正是因为缺少,所以想要获得。科耶夫放大了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的主奴关系承认机制,他认为,“所有人类,人的发生学意义上的欲望——产生自我意识的欲望,人的现实性——都是‘承认’的欲望的一种功能”[4]Kojève,A.,Introduction to the Reading of Hegel,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80,p.37.。因此,人实现欲望的目的,正是获得他者的认可,而他者的认可标准,又必须来源于另一个他者的认可,在这样的循环中,“欲望”陷入了一种模糊的“无止性”。这似乎可以作为人的欲望区别于动物欲望(因为后者具有一种明确指向)的解释,因为“他并不直接指向某物,而是指向某种价值”[1]夏莹:《生产逻辑的当代阐释:德勒兹与马克思思想相遇的理论境遇及其意义》,《哲学研究》2016年第1期。。这样的观点为拉康提供了丰富的理论启发,永陷于对他者认可追逐的主体,造成自我的永恒匮乏,因为“欲望是出自于欠缺,是出自于自身的不完整(被阉割),故而需要获取相关的对象来补充”[2]李科林:《欲望的生产原理——德勒兹关于现代社会的批判思想》,《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7年第3期。。欲望源自匮乏和不满,同时又伴随着他者的欲望不断膨胀。在《消费社会》中,鲍德里亚也正是借助于这样的欲望逻辑,分析并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中由阶级分层引发的消费热情。
但是,德勒兹并不满意“匮乏的欲望”观,在《反俄狄浦斯》中,他提出了“充盈的欲望”理论。在德勒兹看来,欲望并非因为匮乏,且不存在固定的主体,而是一种无具体方向的四散的力。“欲望不匮乏,它不匮乏对象。”[3]Deleuze,Gilles,Literature and life,Essays Critical and Clinical,Minneapolis: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1987,p.26.也许1968年法国革命赋予了他这样的灵感,因此,德勒兹的欲望逻辑是一种发展的逻辑,是一种蓬勃向上的力量(非匮乏)。匮乏产生欲望,充盈同样可以产生欲望。人们在饥饿状态下想要进食,但获得饱腹感后同样可以产生想吃饭后甜点的欲望,此时,对于“饿”这个自然的真实需要来说,饭后甜点是在充盈基础上的欲望。但是,这只能证明欲望同时源自匮乏与充盈,而在德勒兹似乎从未在意过匮乏欲望成立的可能,所以,以上的解释似乎并不能表达德勒兹的真实意图,因为在德勒兹的逻辑中,欲望与匮乏是不相干的两件事,而对“饭后甜点”的渴望,也展现出了另一个层级的匮乏。“首先,德勒兹认为欲望是积极的主动力量,不是为了满足某种需要而勉强为之。”[4]高继海:《德勒兹的欲望概念》,《外国文学》2019年第5期。欲望是自带动力的,并不需要被对他者的认同激发,因此,不存在匮乏因素——欲望自身就是机器。“欲望是一台机器,欲望的对象是与其相连的另一台机器。”[5]Deleuze,Gilles,Literature and life,Essays Critical and Clinical,Minneapolis: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1987,p.26.“欲望是机器,是机器的综合,机器性的配置——欲望机器。”[6]Deleuze,G.&Guattari,F.,L'Anti-Œdipe,Captialisme et Schizophrénie 1,Paris:LesÉditions de Minuit,1972,p.10.
这样的解释在德勒兹的充盈欲望理论中是通顺的,但似乎又将欲望的概念引入另一个旋涡之中,因为德勒兹对欲望内涵判断的另一个原则是欲望的无主体性。“如果说匮乏的话,欲望倒是匮乏一个固定的主体。因为只有在压抑的时候才有固定的主体。欲望与其对象是同一个东西。”[7]Deleuze,Gilles,Literature and life,Essays Critical and Clinical,Minneapolis: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1987,p.26.这种无主体,或是缺乏固定的主体,恰恰可以说明,在德勒兹看来,欲望并非存在于主体之内的,并且主体却存在于欲望之中,二者的逻辑关系刚刚相反,这就造成了主体的位移与缺失。对于欲望逻辑动力来源的错解,使德勒兹将欲望这种动力重新指向了尼采的“权力意志”,即一种求上升、求生长、求更强的外在于人、先于人的宇宙逻辑。在尼采看来,追求权力,要求统治一切事物,征服所有妨碍“自我扩张”的东西的意志正是宇宙的本原。“我们的思维和评价只是对在背后起支配作用的欲求的一个表达。——这些欲求越来越特殊化:他们的同一性乃是权力意志(为了取得所有欲望中最强大欲望的表达,后者至今一直统领着一切有机体的发展)——把一切有机体的基本功能还原为权力意志”[8]〔德〕尼采:《权力意志》(上),孙周兴译,商务出版社2007年版,第14页,第22页。,权力意志分化为追求食物的意志,追求财产的意志,追求工具的意志,追求奴仆(听从者)和主子的意志。“运动乃是征兆,思想同样是征兆:对我们来说,欲求乃是两者背后可证明的,而基本欲求就是权力意志。”[9]〔德〕尼采:《权力意志》(上),孙周兴译,商务出版社2007年版,第14页,第22页。在尼采看来,“权力意志”远比叔本华的“生活意志”更为高级。这样的追溯,显然又将欲望的概念带入了唯心主义的虚无之内。因此,即使充盈的欲望是将欲望作为动力本身的解释方案,超脱了匮乏的欲望,但仍然无法作为我们理解需要与欲望之界限与概念的理论资源。
在斯宾诺莎看来,欲望是人的本质,即是人的本质之自身,亦即人竭力保持其存在的努力。这一观点后来被黑格尔强化为“自我意识就是欲望”[1]参见程党根:《身体欲望观的辩证否定:从斯宾诺莎到德勒兹》,《南京社会科学》2019年第12期。。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论述人的交往关系时则提出:需要是人的本质,“由于他们的需要即他们的本性,以及他们求得满足的方式,把他们联系起来(两性关系、交换、分工),所以他们必然要发生相互关系”[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514页。。这一论断的转变,事实上回应了我们最初的问题,即需要与欲望的关系,也恰恰呈现了马克思将哲学从天堂拉向人间,再升至天堂。由“欲望是人的本质”到“需要是人的本质”的转变,同时呼应了马克思“自然的需要”与“历史形成的需要”的观点,这使拉康与德勒兹的对立解释可以得到调和。
可以这样理解:需要是匮乏的,欲望是充盈的。需要与欲求皆包含于人的所求之中,但二者存在质的差异,并在一定情况下可以互相欺骗。需要代表着一种自然的、本能的、生理的所求,需要的出现一定是被身体触发的。在很大程度上,这种需要是真实的,是主体真正所求。因此,需要的出现基本上源于一种匮乏。不能做出绝对判断的原因是,在特殊的场景中,心理因素会干扰生理因素,比如情绪低落的人时常会茶饭不思,但事实上他的身体确实需要饮食。当然,我们要忽略这种特殊,来探寻普遍的情况。可以说,需要是一种由真实的匮乏所引起的主体心理状态。但是,在实际现象中,当所需突破需要的阶段之后,主体同样时常感到匮乏,产生欲望。而欲望具有一种后天性、非必要性,同时又具有一种积极性、主动性,是一种纯粹的心理体验,如“他者的欲望”,然而,这并非来源于一种真实的匮乏。欲望是在需要被满足后所求的继续增长,因此是充盈的、非匮乏的。“我够,但是还要更多”,在这个意义上,充盈的欲望对于“更多”来说,同样是匮乏的,但这是一种假象的、“无止性”的匮乏和事实的充盈。因此,欲望是在“够”的基础上的继续,在对他者承认的渴望中无尽增长,永恒匮乏。英国学者乔纳森·休斯在《生态历史唯物主义》中详细探讨了马克思关于真实需要与虚假欲求的思想,并得出结论:“需要是一个指向透明的语境,而欲求则是指涉不透明的。”[3]〔德〕乔纳森·休斯:《生态与历史唯物主义》,张晓琼、侯晓滨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233页。这恰恰揭示了“动物欲望确定”与“人的欲望模糊”的原因,由欲望到需要的概念界定,使我们意识到,动物的欲望事实上是一种真实的需要,即马克思“自然的需要”,而人的那些模糊的欲望,却是欲望本身。
当所求在需要阶段时,它的确是一种源于主体真实匮乏的自然的内在因素;当所求上升到欲望阶段后,它则来源于一种历史形成过程中出现的非自然的外在因素。外在因素在主体之外,却包含于人类社会发展之中,而非一种超脱于万物的宇宙本源。这种外在因素-欲望逻辑,具有与内在因素-需要逻辑同样的装扮,依赖于某种所谓的“共识”,在主体的内心蒙混过关,使主体对其视为己出。欲望逻辑与需要逻辑具有不同的发展轨迹,主体却不惜一切代价对其养育,努力使其“茁壮成长”。这样的解答,即是对拉康与德勒兹的调和,又是对需要与欲求之间的关系说明,更是对马克思“自然的需要”与“历史形成的需要”理论内核的释放。
欲望不等于需要,欲望的逻辑也正在于它的“无止性”,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欲望的“无止性”成为资本不断壮大的良方妙药。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1857—1858年手稿)》中指出:“只要资本的力量还薄弱,它本身就还要在以往的或随着资本的出现而正在消逝的生产方式中寻求拐杖。而一旦资本感到自己强大起来,它就抛开这种拐杖,按它自己的规律运动。”[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80页,第178页。资本正是借助了旧有的生产方式,不断发展其自身的力量,当它的力量壮大到一定程度后,便打破了旧有的束缚,并陷入自身的运动逻辑,即资本逻辑。“在这里,资本决不是废除一切界限和一切限制,而只是废除同它不相适应的、对它来说成为限制的那些界限。”[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80页,第178页。当这些界限被打破后,资本也成为自身发展的边界,并在这样的边界之内,标榜一种以人的自由实现为目的的虚假的“自由竞争”规则。对于这种虚假自由的盲目认同,成为揭示资本逻辑运作机制的一大障碍。资本主义的“自由竞争”并非一种真实的人的自由实现路径,而恰恰是一种真实的自由陷阱。在“自由竞争”的规则下,资本实现了对全体人的宰制,这种宰制贯穿于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任何阶层,使主体彻底沦落为资本增殖的运转零件。正如恩格斯在《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中的“发条”隐喻所述,“竞争是强有力的发条”[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84页,第84页,第71页,第73页。,并且“竞争贯穿在我们的全部生活关系中,造成了人们今日所处的相互奴役状况”[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84页,第84页,第71页,第73页。。这一“发条”隐喻具体地揭示了人在资本逻辑下的存在状态,深刻地解析了资本主义的社会动力学机制,现实地批判了“自由竞争”的社会历史后果。在资本逻辑的宰制之下,主体产生了分裂,并在内部形成竞争与对抗。“所有这些微妙的分裂和划分,都产生于资本和劳动的最初的分开和这一分开的完成,即人类分裂为资本家和工人。这一分裂正日益加剧,而且我们将看到,它必定会不断地加剧。”[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84页,第84页,第71页,第73页。
至此,我们似乎将资本逻辑对主体宰制的奥秘定格于由资本主义私有制所引发的矛盾,这种矛盾在“自由竞争”的原则中被最大化地合理释放开来,进而促进了主体分裂后内部的继续分裂。“竞争的矛盾和私有制本身的矛盾是完全一样的。单个人的利益是要占有一切,而群体的利益是要使每个人所占有的都相等。因此,普遍利益和个人利益是直接对立的。”[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84页,第84页,第71页,第73页。在这样的逻辑中,资产阶级分裂出大、中、小;无产阶级分裂为“现役劳动军”“产业后备军”“现代性废物”。这将造成的必然后果是,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对抗矛盾将转移到无产阶级内部,并且,资产阶级内部的竞争矛盾同样要转移到无产阶级内部。然而,虽然无产阶级承受了更多本不属于他们的苦难,必须不断工作以维持受资产阶级剥削的资格,但是资产阶级也同样不具备自由选择的权利。资产阶级的自由,只是在于他们不必如无产阶级一样,被迫出卖自身的劳动力以维持生计,仅此而已。因为,对资产阶级来说,任何与资本增殖无关的行为都将受到指责,并承受内心的焦虑与煎熬,这还关系到他们的私人消费。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此现象做了如下描述:“所以,就资本家的一切行动只是那个通过他才有了意志和意识的资本的职能而论,他的私人消费,对他来说也就成了对他的资本积累的掠夺,就像在意大利式簿记中资本家的私人开支被记在资本家的借方来同资本相对立一样。”[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84页,第683页。造成这样现状的,正是资本逻辑对资本家所赋予的存在意义,即为资本的最大化增殖而无休止竞争,在这个过程中资本主义“自由竞争”的原则为他们履行这样的职责制造了一个无懈可击的保护外壳。对此,马克思将资产阶级比喻成资本主义社会机制的“主动轮”[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84页,第683页。,“主动轮”带动其他“从动轮”,共同在资本逻辑的宰制下为资本增殖工作运转。
以上的结论是确定无疑的,但似乎仍有一处关节未被打通。资本何以使得主体必须陷入为资本最大化增殖而竞争的活动之中,甚至具备一定经济基础的资产阶级仍不得幸免?鲍德里亚在《消费社会》中对这一问题进行了更为细化的分析,他认为:“我们处在‘消费’控制着整个生活的这样一种境地。”[1]〔法〕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5页,第41页,第44页,第49页,第59页,第59页,第61页,第44页,第45页。消费者与现实世界的关系展现为一种“好奇心”,而根本的动因正是对符号的向往。每个人都希望通过符号注册于社会,因为“人们从来不消费物的本身(使用价值)——人们总是把物(从广义的角度)当做能突出你的符号,或用来让你加入视为力量的团体,或作为一个地位更高的团体的参照来摆脱本团体”[2]〔法〕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5页,第41页,第44页,第49页,第59页,第59页,第61页,第44页,第45页。,这正呼应了恩格斯在《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中所描述的分裂景象。主体被划分为若干个层级,每个层级都向往更高的层级,每个层级都有独树一帜的符号标识,物在此处丧失了其使用价值,并获得了完全的符号意义。因此,人们试图通过对符号化了的物的消费,享有某种超脱于物本身的价值,使自身获得某种符号属性,以实现圈层的跨越。鲍德里亚洞察到了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符号逻辑,符号使人产生距离,而人又迫切地希望拉近这种距离,这种渴望仅仅成立于对上一个圈层间距离的缩短。分裂大大激发了主体由低层级向往高层级的欲望,人们以他者的消费物作为自己的符号追求,并且“激发需求的节奏则随社会区分逻辑的变化而变化”[3]〔法〕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5页,第41页,第44页,第49页,第59页,第59页,第61页,第44页,第45页。。因此,在资本主义“自由竞争”的机制下,这种社会区分会呈现继续恶化的趋势。所以,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对符号的向往所引发的消费将不断攀升,而这种消费逻辑的背后,恰恰是资本逻辑对欲望逻辑的裹挟。
资本逻辑获取了欲望逻辑的“行程码”,使内在充盈的欲望感到来自外界社会的匮乏,因为即使这种欲望本不是匮乏的,但在实际对其满足的行为动机中总会被设法掺杂进匮乏的因素,也就是说,将一种外在的压迫力转化成一种内在的驱动力。“我们拥有的不是浪费而是‘消费’,是永远的被迫消费。它是不足的孪生姐妹。”[4]〔法〕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5页,第41页,第44页,第49页,第59页,第59页,第61页,第44页,第45页。这种被迫的欲望打扮成需要的样子,使主体坚定地相信,对符号的获得是他们自我实现的一种方式。“这种欲望是贪得无厌的,因为它建立在贫乏的基础上——在物品和持续需求中进行局部自我指向的正是这种永远无法满足的欲望。”[5]〔法〕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5页,第41页,第44页,第49页,第59页,第59页,第61页,第44页,第45页。而贫乏的真意恰恰是符号的匮乏——因分裂所产生的区别。事实上,这种区别的确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们之间的交往,交往的受限又在某些方面阻碍自我实现的完成。然而,这种区别本身并非一种自然的区别,而是在资本主义社会形成发展过程中被制造出来并被放大了的。“假如相反我们承认需求从来都不是对某一物品的需求而是对差异的‘需求’(对社会意义的欲望),那么我们就会理解永远都不会有的圆满的满足,因而也不会有需求的确定性。”[6]〔法〕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5页,第41页,第44页,第49页,第59页,第59页,第61页,第44页,第45页。这种差异的需求,也正是资本逻辑对主体的错位区分造成的。
资本主义社会中表面上存在着人在资本的宰制下的相互竞争与相互奴役,而这事实上正是资本逻辑裹挟欲望逻辑后所形成的个人欲望与他者欲望间的竞赛。“表面上以物品和享受为轴心和导向的消费行为,实际上指向的是其他完全不同的目标:即对欲望进行曲折隐喻式表达的目标、通过区别符号来生产价值社会编码的目标。因此具有决定意义的,并不是通过物品法则起作用的利益等个体功能,而是这种通过符号法则起作用的交换、沟通、价值分配等即时社会性功能。”[7]〔法〕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5页,第41页,第44页,第49页,第59页,第59页,第61页,第44页,第45页。这正是将欲望逻辑于消费场景中的方法再现,此时的消费化身为一种约束、一种道德、一种制度,在“自由竞争”的庇护下无拘无束。“事实上,他通过自身的逻辑,一种区分的逻辑,构成一种无法控制的变量……是一种起决定作用的结构变量,它决定着其他所有的变量。”[8]〔法〕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5页,第41页,第44页,第49页,第59页,第59页,第61页,第44页,第45页。资本通过分裂的方式制造了竞争,“自由竞争”的规则维护了资本的自由、消费的自由,却造成了主体的彻底不自由。资本使主体在不断分裂后呈现出伴随增长的他者的欲望,激发欲望的增长逻辑,并在无数个主体对符号向往的现实消费过程中获得积累。“广告的窍门和战略性价值就在于此:通过他人来激起每个人对物化社会的神话产生欲望。”[9]〔法〕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5页,第41页,第44页,第49页,第59页,第59页,第61页,第44页,第45页。备受主体追捧的这些符号,已失去了它们本来的意义,并被赋予了新的价值,获得符号的过程,也正是超越需要层面的欲望满足的过程。资本逻辑通过欲望逻辑实现其不断积累、扩张的目的本性,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资本逻辑裹挟了欲望逻辑,并通过消费的方式与欲望逻辑合体了。
资本使主体欲望的“无止性”获得了充分的发展空间,人们沉浸在为欲望满足的奔忙之中,欲望超越了需要,同时也代替了需要,这使得主体只想获得更多的符号,而不愿从欲望的泥潭中抽身。资本逻辑通过对人欲望的控制,进而控制人,使每个人都梦想成为资本家。需要与欲望之间存在着一定界限,虽然在更多时候,哪怕是在资本主义形成之前的时代,二者时常交织在一起,但无论如何,二者间具有一定的安全比例,这种“安全”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前提。资本逻辑使欲望逻辑不断膨胀,打破了原有的“安全”,人们追求资本的意义在于资本本身,而并非通过资本来满足那些自然的、真实的需要,这造成了主体彻底丧失自由并异化。主体成为巨大的欲望机器的旁观者,他们旁观着欲望机器,同时旁观着他们自己。
在资本主义形成之前,欲望便已经存在,在资本出现之后,欲望逻辑在资本逻辑的裹挟之下,完全发展成为资本增殖的密钥,资本通过分裂与竞争,事实控制了主体的欲望,实现了资本逻辑对人的全方位宰制,并使主体坚定地以为,自身的一切欲望皆来自自身的真实所需。更为恐怖的是,即使有时主体已然意识到自身所需的盲目与异化,在欲望社会整体中,主体却仍旧无法自拔。欲望逻辑的现实存在,一方面正是资本实现对主体造成分裂并使之形成竞争的可能前提,另一方面也是资本积累、增殖所遵循的设定程序。欲望逻辑站在资本舞台的幕后,并展现出一种分裂与竞争所触发的社会加速景象,哈特穆特·罗萨将此定义为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加速。
在《新异化的诞生》中,罗萨以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主体的时间匮乏现象为视角,完整描述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由“科技加速、社会变迁加速和生活步调加速”[1]〔德〕哈特穆特·罗萨:《新异化的诞生》,郑作彧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13页。所形成的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加速循环。罗萨认为,科技进步加速引发了社会变迁加速,进而表现为生活步调加速,生活步调加速再次要求科技进步继续加速,以使其实现自身继续加速。至此,科技进步、社会变迁、生活步调三者在加速过程中相互传递、彼此影响,形成了一个无限运转的加速逻辑闭环。在这样的循环逻辑中,科技加速被定义为整个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加速循环的逻辑开端,但事实上,科技的加速在于最大程度地满足生产加速,而生产的加速同样不过是为了满足人类不断加速的欲求,这些加速的欲求恰恰是被资本逻辑在不断分裂与竞争过程中激发出来的。“消费节奏的加速,需求的连续进攻,使得巨大的生产力和更为狂热的消费性(丰盛可以理解为匀称方程无限的减少)之间的差距拉大。”[2]〔法〕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42页。生活步调加速要求科技加速继续发展,以实现每个人在资本逻辑下已经生成的符号欲望。当然,这里不包括马克思所定义的“自然的需要”,但是在实际过程中“自然的需要”与“历史形成的需要”常常是含混不清的。在资本主义的初级形态中,资本家在竞争欲望的催发下将无尽的资本增殖视为己任,资本家作为“火车头”带动了整趟资本列车的加速前进。这也正是马克思资本家“主动轮”比喻的内涵所指。在资本主义“竞赛社会”中,资本家在竞争过程中带动了整个资本主义社会机制的运转与加速。“每一个竞争者,不管他是工人,是资本家,或是土地占有者,都必定希望取得垄断地位。每一个较小的竞争者群体都必定希望为自己取得垄断地位来对付所有其他的人。”[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73页。因此,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加速的原初动因在于,受资本逻辑控制的主体欲望加速。在满足主体欲望加速的过程中,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加速逻辑形成了。
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加速实质上是主体的欲望加速所致,在资本逻辑的演绎下表现为在主体竞争与消费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的加速逻辑。资本使主体产生分裂,并裹挟欲望逻辑激发主体间的竞争,在主体异化消费的过程中实现积累与增殖。加速逻辑的自我循环,源于资本主义社会中主体的不断分裂性与竞争的不断持续性,这正是资本逻辑与欲望逻辑的双重后果。“城市社会化、合法的竞争和心理上的‘飞跃’到了一定的限度后,人的向往就会无法逆转,而且会没有限制,并随着加速了的社会分化,普遍的关联性节奏而增强。”[2]〔法〕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44页,第45页。加速逻辑是资本逻辑的台前展示,而资本逻辑的幕后正是主体的欲望逻辑,根本的问题在于,资本逻辑利用欲望逻辑满足其不断扩张的本性,同时也打破了欲望与需要之间的安全比例。这种“安全”保护的丧失,即加速主体之间的矛盾与不平等,也使主体欲望的满足速度永远落后于主体欲望的增长速度。“物质的增长不仅意味着需求增长,以及财富与需求之间的某种不平衡,而且还意味着在需求增长与生产力增长之间这种不平衡本身的增长。”[3]〔法〕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44页,第45页。因此,生活步调要求科技继续加速,以满足主体对更快节奏的渴望,因为在更快的节奏中,主体可以获得更快的积累。所以,人们必须放弃一切闲暇时光,使自身力量不断充实。“加速意指我们得在更短的时间内做更多的事”[4]〔德〕哈特穆特·罗萨:《新异化的诞生》,郑作彧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33页,第33—34页,第61页。以实现阶层的跨越、符号的获得、欲望的满足。人们欲求更多的消费,同时欲求更多的体验,但这些欲望的满足都离不开资本与时间,而在加速社会中,资本与时间已经完全等同了。
在资本逻辑的自由陷阱中,所有的人必须如齿轮般不断运转,这造成了主体更深层次的异化。“维持竞争力,不只是一种让人们能更自主地规划人生的手段而已,而且它本身就是社会生活和个人生活的唯一目的。”[5]〔德〕哈特穆特·罗萨:《新异化的诞生》,郑作彧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33页,第33—34页,第61页。同时,资本逻辑也使“历史形成的需要”走向了极端。由此带来的资本主义的必然归宿是:走向资源的枯竭。诚然,资本逻辑与欲望逻辑极大地激发了生产力的发展与科技水平的提高,事实上为人类社会提供了诸多便利,但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是,自然资源作为生产力发展的根本前提,正由于资本逻辑所导致的欲望错位走向匮乏。“我们与客体世界之间的关系,已经深刻地因为现代性渐增的速率而转变了。”[6]〔德〕哈特穆特·罗萨:《新异化的诞生》,郑作彧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 0 1 8年版,第3 3页,第3 3—3 4页,第6 1页。由资源所形成的商品,已不再因其满足人类某种需要的使用价值而获得关注,在资本逻辑中,使用价值被符号价值代替,需要被欲望代替,这将导致的后果是:“自然的需要”也终将被“历史形成的需要”代替。人类的真实需要异化成了虚假的欲求,然而,“永无止境”正是欲望逻辑与资本逻辑的共同特征。所以,有限的自然资源无法实现对无限的资本增殖欲望的满足,因此,加速资本主义也必将加速走向资源崩溃的境地。在这个意义上,资本与空间(自然资源)等同了,因此,资本逻辑占据了一切原本属于人类自身的空间与时间。疾驰的加速资本主义,在欲望逻辑的无限扩张中,将更快地行驶至资源的边界。欲望的力量成为生产的力量,生产的力量再次成为一种破坏的力量。当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原有的生产关系将无法驾驭已经发展了的生产力。此时,生产力的革命性效应将展现出一种破坏的力量,现今日益频发的生态危机与经济危机都是这种破坏力量的表现。而随着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这种矛盾继续激化,革命性效应也将从破坏的力量发展为一种促进的力量,即促进新的社会形态登上历史舞台,那时,革命的时代即将来临。资本逻辑加速了欲望生产,加速了资本扩张,同时也加速了其自身的灭亡,“他必须成为起点,又成为终点”[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707页。。
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速度已经上升为一种主流的社会规范,并愈发趋近于一种“自然化”了,时间规范和时间结构似乎是一种生而有之的存在,这使得主体陷入一种对绝对速度与绝对时间的向往之中,因为“快的人获得胜利,慢的人就只能在后面追赶或失败”[2]〔德〕哈特穆特·罗萨:《新异化的诞生》,郑作彧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77页。。在资本逻辑之下,主体对时间的获取,在某种程度上可实现主体对财富的获取,在这个意义上,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致富欲”转变成了一种“时间欲”。而无论我们如何调整这种称谓,欲望逻辑与资本逻辑的“无止性”从未发生改变。主体对时间的欲求,反作用于生产领域,伴随生产、交换、发展、积累的过程,又再次加剧了主体间的分裂与竞争。然而,由时间匮乏所揭示的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加速逻辑,其产生的根源,正在于资本逻辑驱使下主体间分裂与竞争的加剧,这使得主体在欲望逻辑的引诱下,派生出更多的欲望,更多的欲望通过更多的消费场景以实现,资本也正是在这些主体所发生的更多消费过程中获得积累,实现增殖。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欲望逻辑、资本逻辑、加速逻辑三者形成了隐秘而稳定的资本增殖链条。资本催发欲望,欲望引发加速,加速带来增殖,增殖加大差距,差距催发出更多新的欲望。主体在这样的逻辑链条中形成了欲望与满足的假象,因为“自由竞争”的游戏规则告诉他们:这是最好的时代,要不断加速,为心中的“真实理想”而奋斗。资本逻辑将主体带入了“无止性”的歧途,在欲望满足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人们逐渐背离了他们匮乏的真实需要,并在充盈的虚假欲望中加速膨胀。
资本控制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一切时间与空间,并持续蔓延。伴随资本剥削的隐匿,资本的运转逻辑也愈发难以被察觉,无产阶级不断迷失其斗争方向,资产阶级则沉浸在增殖的喜悦与焦虑中,每个人都奔忙于获取更多的积累,陷落于欲望加速的逻辑循环之中。加速资本主义社会所带来的一系列积极因素,被资本推向台前,成为资本逻辑的隐身符,使主体盲目地为之欢呼雀跃。而在资本舞台的幕后,正是欲望逻辑,欲望使资本获得了空前的发展,但又必然使资本坠入深渊。于是我们期望:将竞争回归实现,将分裂回归统一,将欲望回归需要,将生产回归生态,将符号价值回归使用价值。然而,一切美好的期望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无法真正实现,因为丧失了竞争、分裂、欲望、异化生产、符号价值的资本主义无法完成其不断增殖的要求。这种期望的实现似乎是对资本逻辑自身的一种异化,而真正的变革也必然来自外部。因此,我们应该试图探索如何实现对那些在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被资本力量自身打破的发展边界进行重塑,从而既保留资本发展的积极成分,又将瓦解资本的权力地位,实现政治逻辑、资本逻辑、发展逻辑三者统一。以政治逻辑规约资本逻辑,以政治逻辑服务发展逻辑,从而使资本发展最终服务于人的发展。由此,资本增殖所带来的一切积极因素将不再成为少数个人独家享有的,而将成为全体人类良性发展的现实保障,使主体在资本发展中实现自身发展,在社会加速中获得内心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