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 琛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北京 100029)
《论语》是中国文化生成的源泉渊薮,历代学人对《论语》的笺注阐发都异常重视,2000余年来,《论语》的相关注本和研究成果浩如烟海,殊难枚举。“敬”是中国文化中最主要的价值理念之一,对“敬”义的强调历来都不乏著述,从《易经》《论语》《孟子》《荀子》,再到宋代理学、明代心学、清代朴学,直至现代的马一浮先生都对“敬”的价值有所阐发。有鉴于《论语》和“敬”对中华文化的深刻影响,笔者愿意以《论语》为关照文本,对“敬”义进行系统研究。关于“敬”义之研究,刘梦溪先生曾对此进行专门阐发。他认为:“敬为人事之本、敬即人的不可予夺之志、敬是礼的精神内核、爱敬为人道之极,程朱主敬说使儒家思想的信仰层面在学理上得到系统的深化和补充,‘敬’的价值理念是人的精神世界的最高点,敬已进入中华文化的信仰之维。”[1]本文将在刘梦溪先生研究基础之上从《论语》文本出发,对“敬”与君子“敬”,“敬”与“孝”“仁”“达”的关系进行细致解读,并试图将“敬”放在上述诸多概念中重新审视“敬”之地位,笔者相信通过这一研究过程可以帮助我们重新理解《论语》中“敬”之本来面貌。
关于“敬”的特征前人已经做过很多解释,然而真正从《论语》文本出发,抽绎出“敬”义特征的并不多见,本文为避免枝蔓,只从《论语》中关涉“敬”义特征的章节出发,试图概括出《论语》中有关“敬”义的特征。
“敬”是人与人相处过程中对人发自内心的尊敬,这种尊敬不会因为人与人相处时间久远而变得亲狎随意,而是历久弥新,对尊敬的人始终心怀“敬”意。《论语·公冶长》篇对此有专门记载。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1]113在这里孔子以晏平为例为我们展现了君子之敬的本色,孔子认为“晏平仲善于与人相交,他和人处久了,仍能对那人敬意不衰”,由此可见君子之“敬”是不会因为与人相处时间长了而变得随意,而是时时刻刻都驻扎在心中。
“敬”还需要把握一定的尺度。与人相处过程中,过分的“敬”有时候会适得其反,此种“敬”不仅会丧失“敬”之庄严,甚至会滋生出谄媚之气,故孔子对“敬”的尺度也做了相关规定。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2]17在这句话中“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即对“敬”之尺度的要求。孔子认为合于礼的“敬”才能远于耻辱,言外之意,对人过分的谦恭有失气节,非君子所为。再如,《论语》中还记载“子曰:恭而无礼则劳”。[2]183这里的“恭”与“敬”相同,同样是说我们与人相处过程中的“恭敬”要注意合于礼仪。因此,我们可以说“敬”的第二个特征就是合于礼仪。
《论语》中对持“敬”的对象亦较多提及,从持敬范围角度来讲,持敬之对象亦系“敬”义特征之关键点。《论语·乡党》载:“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2]226据此可知,孔子在对待不同人的时候采取之方式亦有所差别,孔子和“下大夫交谈时,侃侃然和气而又欢乐。当他和上大夫交谈时,訚訚然重症而又诤辩。君视朝时,孔子恭恭敬敬,但有威仪中适”。由此可见,孔子对待上下大夫与君主之态度有所区别,夫子在这里的持“敬”对象似乎只限于君主一人。那么如何体现对君主的“敬”意呢?《论语·宪问》又载:“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2]380这就是说,把君主安排的事情做好,把食禄之心放在其后就是对君主的最大尊敬。《论语·子张》篇还记载:“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2]435这里“祭思敬”就是对逝者和长辈应该持有“敬”意。按照惯性思维,下级对上级应该持有敬意容易理解,但《论语》中还提到了上级对下级亦当持有敬意。《论语·为政》记载了鲁大夫季康询问孔子如何让民众敬上的办法,孔子回答道:“临之以庄,则敬。”这就是说上级要想得到下级的尊敬就要保持面容庄重、不轻佻。《论语·雍也》也记载了孔子对于“上”对“下”心存“敬”意的看法。子曰:“雍也可使南面。”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子曰:“雍之言然。”[2]126这里“居敬而行简”就是“上”对“下”内心要持有“敬”意,在政策实施上要适当宽简。由上述材料我们可以看出,孔子的持“敬”的范围不仅限于上级,上级要想得到下级的尊敬,就需要对下级不轻佻、不慢待,如此才能得到下级的尊重和敬意,因此我们可以说,上下级之间的“敬”意是相互的,如此社会才能和谐统一,人心才能和顺不乱。通过上述讨论,孔子之持“敬”对象不仅包括君主、逝者或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还包括年纪较小或者身份地位较低的人,因此我们可以说《论语》语境下,人与人都要心存敬意,不能因为自己社会地位较高就丢掉敬畏之心,也不能因为某人社会地位低下就轻视他。
综上所述,《论语》中“敬”之特征有三:一者具有持续性,“敬”不会因为时间、环境的变化而发生变化;二者具有合礼性,持“敬”需有一定尺度,此尺度就是要让“敬”保持在礼仪范围之内;三者具有普适性,每一个人心中都应具有敬畏之心,这份敬畏对于长幼尊卑都适应,不会因为某人具有特权就能超越这种敬畏。
从“敬”的字面意思来看,“敬”主要强调人本心对外物的敬畏,正因为心有敬畏才对外表现出一种谦卑的姿态。“敬”的内涵主要围绕“心”来探讨,而“敬”的姿态亦即“敬”的形式则是“敬”完成之终端,缺少形式的“敬”很难构成“敬”的整体。职是之故,笔者从《论语》中找出与“敬”之形式相关的章节,试图依照文本还原孔子时代“敬”如何在生活交往中传达出来。
《论语·八佾》记载君子射箭前后相互作揖的场景:“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2]54通过文字我们可以还原孔子所描述的场景:孔子理想中的君子对待利益不会相争,即使碰到射箭这种不得不争的游戏,君子在比赛之前必先相互作揖,比赛之后亦作揖方退。可见,作揖是当时君子彼此表达尊敬的一种重要形式。
《论语·乡党》记载孔子对君主“敬”之行为表现: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后襜如也。趋进,翼如也。宾退,必复命曰:“宾不顾矣。”[2]227孔子在奉命前去朝见君主之时,他的一系列动作都为孔子心存敬意之产物:孔子的容貌变得庄敬,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对其他傧相都作揖礼拜,用双手将衣服前后开动以保持衣服整齐不乱,快走到君主中庭时就加快步伐,整个人的状态就像鸟儿舒展着羽翼一样端好。依照上述孔子的行为,我们可以知道:容貌之庄敬、步伐之徐疾、衣物之整洁得体、精神状态至舒展端好都是孔子传达自己“敬”意的方式。
关于“敬”之形式,《论语·乡党》还记载了一次孔子朝见君主的场景: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门,行不履阈。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阶,趋进,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2]229透过这段文字我们可以看到:孔子通过一系列动作将内心之“敬”用形体表现出来,表现了孔子对君主内心的尊敬。孔子在这段文字中所传达出的“敬”之表现有:鞠躬进公门,不立门中央,不踏门限,经君位而色变、疾步,话不足,敛声屏气等等。
综上所述,在《论语》语境下,“敬”之表现形式不光涉及肢体动作(作揖、鞠躬)还有容貌之变化、步伐之徐疾、衣物之整洁得体、精神状态之舒展、吐字说话之节奏等等细节,透过这些微小的细节,我们可以看出孔子已经将“敬”常驻心中,或许只有这样,孔子对于这些看似冗繁的细节才能游刃有余地把握。
“敬”在《论语》中受到孔子及当时各国君主的重视,那么在《论语》中是否体现出一定价值,抑或说它能在我们实际生活中起到积极作用?通过笔者对《论语》的细致阅读,发现“敬”在政治和与人交往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论语·学而》篇记载,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2]8关于“敬事而信”中的“敬”,朱熹认为是“主一无适之谓”[1]49,皇侃引苞氏语,认为“敬事而信”是“为国者举事必敬慎,与民必诚信也”[1]11,总而言之,“敬事而信”是“道千乘之国”的必要条件,亦是治理好一个国家的关键要素之一。由此可见,“敬”是政治能力评估标准的核心要素,在政治实践中具有重要作用。
《论语·学而》篇又载曾子语:“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2]12这里“慎终追远”是指生者对死亡者的送终之礼能够谨慎,此种谨慎亦即我们对于逝者之敬意,孔子认为倘若我们人人能如此,那么民德就可以变得笃厚了。因此,从《论语》语境审视“敬”义,“敬”对于民风之转换,尤其是让民风变得淳朴、笃厚又具有重要意义。
“敬”还在我们社会交往中具有重要作用。《论语·颜渊》篇载司马牛与颜渊的一段对话,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2]278颜渊是孔子最得意的弟子之一,颜渊之语言某种程度上就是孔子思想之表达,故我们将颜渊之语言放之《论语》并不显突兀。在这里颜渊认为君子只要做到对人心存“敬”意,举止上又能恭而有礼,则不怕没有兄弟,即“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在《论语·卫灵公》中孔子亦有一段类似言论,孔子认为:“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2]361君子只要说话能忠信,行事能笃敬,即是到蛮夷之地也行得通。如果说话不老实,行事不笃不敬,在自己附近的州县恐怕也行不通吧!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敬”亦是我们社会交往中必不可少的要素之一。正如刘梦溪先生所说:“现在人们谈得更多的是爱,但爱这种情感具有不稳定性,光是爱而没有‘敬’的参与,爱不一定稳固。爱的时候能够发现对方身上的他人所不及的美点和美质,因此会起敬。敬的产生,会加深爱的程度。爱和敬结合,才能相互体谅,彼此包容,家庭关系才能稳固。”[1]
通过上述讨论,《论语》中“敬”之价值有三:一是在政治实践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二是具有移风易俗的社会作用;三是友谊、爱情长久的秘诀。
“敬”是人与人相处的一种基本方式,对于君子而言,“敬”在其心中之地位就更加重要了,《论语》中提到“敬”时,亦多将其与君子联系在一起。讨论君子与“敬”不仅可以深化我们对《论语》中君子的理解,又将“敬”这一抽象概念在具体的人身上得以展现,因此本文特列此节专论君子与“敬”之关系。
《论语·学而》篇记载一段子贡对孔子日常行为的描述,可谓是君子与“敬”关系的集中体现。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2]13在这里,子贡将“温、良、恭、俭、让”视为孔子异于其他人的标志,在这里“恭”与“让”都是“敬”由内而外的具体行为展现,所以说,“敬”是孔子与人相处之基本要素,亦即是君子日常生活中所需之关键品格。
孔子在《论语·八佾》篇中还将“敬”作为评判一个人的基本标准之一。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2]75这里孔子认为如果一个人“为礼不敬”,那么这个人就不足再观了,换言之,一个人与他人行礼时只有心存敬意才有可能具备君子的要素。进一步来讲,“为礼不敬”中的“礼”是人与人相处过程中存“敬”之具体结果,但这种结果有可能是具体的人为了矫饰而敷衍的虚伪之“礼”,孔子认为这种虚伪之“礼”是要不得的,必须是在“敬”意的指引下完成的“礼”,这样的“礼”才至诚、至真、至信,才显得自然。正因如此,孔子将“敬”视作评判人的标准,这其实也是孔子评判君子的标注之一。
关于君子与敬之关系,《论语》中还有多处提及,例如在《论语·公冶长》中孔子对子产就说:“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2]112。在这里孔子认为“事上也敬”是“君子之道”。在《论语·宪问》中子路问孔子何以能成君子,子曰:“修己以敬”[2]352。这就是说君子要修炼自己心存敬意的功夫。《论语·卫灵公》中孔子亦提到敬对君子之重要性,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2]369关于“孙以出之”,朱子引程子有:“敬以直内,则义以方外。义以为质,则礼以行之,孙(逊)以出之,信以成之”[3]165,可见“敬”是君子立身之本。《论语·季氏》中孔子还提到君子与敬之关系,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2]393在这“九思”当中,其中有“三思”与“敬”有关:“温”是指面部的温润表情,“恭”是指身体上合于礼的谦卑姿态,二者均是“敬”在己心外部的自然流露,“事思敬”的“敬”是指做事情要专一不二,亦是“九思”的重要组成,孔子认为君子需要具备这“九思”,可见“敬”对于成君子是何等重要。
经过上述讨论,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敬”和君子存在一种必要条件,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内心没有“敬”之存在,则其君子之名不能成立,然而一个人即使心存“敬”意,也未必能够成为君子。
“敬”是中华文化价值中的核心概念,而“孝”“仁”“达”亦对中国文化价值的构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敬”与这些概念有何关联呢?本小节试图通过对“敬”与上述三组概念的讨论,凸显中华文化的浑圆统一的属性特性,并依此确认“敬”在诸多中华文化价值概念中的核心地位。
关于“敬”与孝之关系,刘梦溪先生认为:“如果不了解它(孝)的精神内核是‘敬’,只是搬来那些对‘孝’的例释,在当代不一定行得通。比如‘父母在,不远游’‘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等,就无法成为今天可以遵循的规则。孝的核心是什么?是敬。敬是永恒的,内心的庄严是永恒的,对父母的敬、对尊长的敬,不管在什么时代只要这个精神价值在,就可以做到对父母的孝。当然在家庭中,对父母尊长有敬也有爱,是为爱敬”[5]。在《论语·为政》篇中,孔子就探讨了“敬”与“孝”之关系。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2]29朱子下注:“犬马待人而食,亦若养然。言人畜犬马,皆能有以养之,若能养其亲而敬不至,则与养犬马何异。甚言不敬之罪,所以深警之也。”[3]56由此可见,对父母心存“敬”意是孝之关键,无“敬”之养与犬马之养无异,孔子用如此严苛的话语来限定孝,这无异于凸显了“敬”对于“孝”之关键作用。关于如何对父母展现己心之“敬”,《论语·里仁》篇对此有所提及。子曰:“事父母,几谏,谏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2]92由此我们可以知道,委婉的劝谏、不改本色的尊敬、劳而无怨是子女孝顺父母的具体体现,这些具体的孝与“敬”密不可分,可以说没有己心之“敬”,就不会有上述“孝”之行为,“孝”是“敬”的必然结果,“敬”是“孝”施行的前提。
关于“敬”与仁之关系,《论语》中有多处提及。《论语·颜渊》记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2]276。在这里,“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都是对人心怀“敬”意之后的行为表现。在此句条目下,朱子有云:“敬以持己,恕以及物,则私意无所容而心德全矣”[3]133,朱子还引程子语进一步说明,“观其出门使民之时,其敬如此,则前乎此者敬可知矣”[2]133。可见要达到“仁”境,“敬”是入此境的不二法门。《论语·子路》篇有樊迟问仁的经过,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2]309从这句话我们可以看出,要做到孔子所认可的“仁”,首先要做到“居处恭,执事敬”,也就是我们无论在内心和行为上都要对外界持有一种敬畏之心。《论语·阳货》篇有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2]404在此章中,孔子将“恭”列为成仁五要素的第一位,因此我们可以说恭敬是成“仁”的第一步,同样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此外,孔子还提出“恭则不侮”的观点,这一观点从侧面回答了“敬”为何能成为成“仁”的关键,原来“能恭敬,便不为人所侮慢”[2]405,己心之恭敬和外在之尊敬在这里融为一体,形成一种良性循环,“仁”正是在这种和谐状态下滋生孕育而成的,追根溯源“敬”则是这一和谐体的源头。概而言之,“敬”是成“仁”的关键一步,无“敬”则无“仁”。
关于“敬”与“达”之关系,《论语·颜渊》第二十章对此做了较为详细的讨论。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2]209通过子张和孔子的对话,我们可以看到“达”之有无不在闻名遐迩,而在具体的行事表现上,孔子特意强调了“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是衡量“达”之有无的重要标准,朱熹对此则认为:“内主忠信,而所行合宜,审于接物而卑以自牧,皆自修于内,不求人知之事。然德修于己而人信之,则所行自无窒碍矣”[2]138。可见持有一颗谦卑之心,在修德上下功夫才是“达”之必要条件,而这里孔子所说的“虑以下人”和朱熹所说的“卑以自牧”都是持“敬”的产物,因此我们可以说“敬”亦是“达”之必要条件。
将“敬”和“孝”“仁”“达”三组概念放在一起再来审视“敬”与其关系和自身定位,我们可以得出一个重要结论:“敬”在“孝”“仁”“达”三组概念中处于核心地位,有“孝”“仁”“达”则内心必定会存在敬畏之心,然而内心有敬畏之心却未必够“孝”“仁”“达”。
“敬”是“孝”“仁”“达”的必要条件,也就是说,没有“敬”,就谈不上上述三者的生成,“敬”是三者生成的前提和基础。
综上所述,《论语》中“敬”具有持续性、合礼性、普适性三个特征。“敬”之表现形式不仅体现在肢体动作上,更重要的是要将“敬”存于心中,二者结合起来才是“敬”的真实义涵。“敬”在政治实践、社会风俗转化作用和与人相处等三个方面都具有一定价值。心怀“敬”意是成为君子的必要条件。“敬”在“孝”“仁”“达”三组概念中处于核心地位,“敬”是“孝”“仁”“达”生成的前提和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