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界红色特工杨延修

于 勇

杨延修(1910-2017)

杨延修是中国共产党在经济领域出色的红色特工。1910 年，杨延修出生于泰州海陵区，少时就到上海做徒工。九一八事变后，杨延修不甘心做亡国奴，加入上海商会社会童子军团，投身抗日救亡运动。1933 年，杨延修与卢绪章等五人合资创办了广大华行。他们利用广大华行等平台，为党获取和提供了大量工作经费，使广大华行成为中共中央在国民党统治区的特殊秘密工作机构，成为党中央的“钱袋子”和提款机，为抗战胜利和解放战争的胜利发挥了不可或缺的独特作用。

秘密使命

1933 年，为了筹措抗日救国经费，同时有个职业活动场所，杨延修与卢绪章等五人集资300 块大洋，在杨延修和妻子朱学明结婚的新房（上海天潼路怡如里29号），创办“广大华行”。刚开始，广大华行只是一家经营西药和医疗器械业务的小公司，不久发展成为一家初具规模的小型西药房。1937 年11 月上海沦陷后，广大华行为摆脱困境，决定将药品转到内地去销售，还开辟了代客运输路线，从香港到越南海防再转昆明、贵阳，由重庆一直到西安、兰州，甚至拓展到苏联。随着运输量的增长、运输路线的拉长，经营范围越来越广，不但经营西药，还做起了其它生意。

1937 年至 1938 年间，杨延修等广大华行的领导骨干先后加入中国共产党。广大华行成为中共上海地下秘密联络点之一。

1939 年1 月，中共南方局在重庆成立。在南方局书记周恩来领导下，中共江苏省委负责人派卢绪章去重庆，把广大华行改建为党的秘密工作机构。改建后的广大华行由卢绪章任董事长、杨延修等人任副总经理。1941 年，杨延修开办“中和药房”并任总经理。在周恩来亲自领导下，广大华行从事交通联络工作，为党的高级干部在国民党统治区往来提供方便，通过内部关系收集情报，从事经济工作，为南方局和八路军办事处等机构提供经费。

1933 年，杨延修、朱学明新婚燕尔

为党挣钱

皖南事变前后，国民党不断制造反共摩擦，国统区的中共组织遭到严重破坏。面对严峻局势，毛泽东提出了“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白区工作方针。1940 年 10月25 日，毛泽东在一天内连续两次急电周恩来，指出“应估计到最困难、最危险、最黑暗的可能性，并把这种情况当作一切布置的出发点”。为此，周恩来重新安排国统区内的党组织，决定以八路军办事处、新华日报等公开单位为第一线；原各省、市地下党组织为第二线；再建立绝密性质的第三线机构，以防备第一线被迫撤退、第二线遭到打击瘫痪时，第三线仍能扎根白区发挥战斗作用。经过多方面权衡考量，周恩来选中广大华行作为党中央在白区的第三线机构。从此，广大华行由党的一般地下机构转为隐蔽最深的地下经济事业和秘密机构，专做地下经济工作，为党提供经费。

广大华行的组织者过去都是外商投资企业的高级职员，熟谙经营之道。在激烈的商战中，杨延修和他的战友们把握市场，拓展客源，使广大华行很快从一个小公司变成资本充裕的大商行，杨延修和他的战友们则由公司小经理变成商行大老板。抗战后期，经过周恩来批准，广大华行开展中美贸易，去纽约组建美国分行。广大华行的国际贸易，还开拓了东京、伦敦等城市和印度、东南亚等国家（地区）的市场。随着全国战争形势的发展变化，广大华行总部1945 年秋由重庆转移到上海，1948 年春又由上海转移到香港。根据周恩来的指示，杨延修和他的战友们全心全意地“在商言商”，所向披靡地“攻城掠地”，先后在昆明、成都、西安、贵阳、衡阳、桂林、兰州、汉口、天津、香港、广州、台湾、青岛、沈阳设立分支机构和附属机构，形成从上海到全国各地、由中国到美英等国的商贸网络，1948 年底资产达 200 多万美元，成为有一定实力并在国内外享有信誉的企业。在金融、实业界同行眼里，杨延修等人成了财大气粗、料事如神的“大老板”。为了当好“资本家”，必须寻求政治靠山和保护伞，为此，杨延修与国民党上层人物打得火热。他介绍自己的领导卢绪章与蒋介石侍从室主任施公猛交上了朋友，取得国民党第二十五集团军少将参议的头衔，施还亲自为卢送上由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部长吴开先做介绍人的《特别党员证》。杨延修则通过国民党军委会防毒处处长杨昌龄弄到了国民党上校参议的委任状；借助“新中贸易行”和宋美龄的航空委员会挂上钩，用飞机买卖黄金、美钞；通过朋友介绍，认识孙科太子系，与苏联做生意；通过施公猛邀请上海青帮头子黄金荣出席广大药房开业仪式；通过与国民党教父陈果夫合办“中心制药厂”，有了陈果夫等国民党要员作“政治靠山”，广大华行及其关联企业在旧上海总能逢凶化吉。除陈果夫外，广大华行还与宋子文、国民党高级将领马步芳等创办了“中国皮毛公司”，在台湾与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长吴开先创办了“七星管厂”。杨延修和他的战友们肩负特殊使命，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积极开展上层社会的经济合作和统战工作，使广大华行在瞬息万变的商场中屡战屡胜，获得高额回报。在这条隐蔽战线中战斗，他们手中握着的不是“枪杆子”，而是党在特殊时期的“钱袋子”。

1949 年，杨延修在江苏丹阳集训

为了打破国民党对边区和解放区的经济封锁，广大华行通过各种秘密渠道，给中共党组织调剂资金、输送经费。当时规定广大华行只能由周恩来单线领导，由周恩来派人帮杨延修等人策划。这些钱如何来往，都通过周恩来安排的同志，但绝对保密。仅仅1948 年至1949 年两年间，广大华行上交给党的美元数额就达315万，这在当时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由此可见，广大华行这个“钱袋子”对中共经济上的贡献厥功甚伟!杨延修功不可没!

据党史研究专家和杨延修等当事人回忆，1942 年至 1949 年间，广大华行提供的经费和房产包括:

1942 年春，送广东韶关地下党组织8.5 万元法币现钞。

1942 年起至1945 年抗战胜利，重庆的中共南方局和八路军办事处，经常从广大华行提取经费；提取的经费有时一次就“有好几十斤重”，具体数字已无从査考。广大华行还多次提供紧缺物资、医药器材，一次往往有10 多箱；毛泽东抽的烟、周恩来用的笔、刘伯承装的“假眼”等也都是广大华行提供的，广大华行成了共产党的“供给部”。

1946 年，中共驻沪办事处是广大华行出20 根金条买下的，上海、南京的《新华日报》办事处的房屋也是广大华行购买或租下的。

1946 年下半年，为买下中共南京局在南京的梅园新村，从广大华行提取了50 根金条，后来又提取1亿元法币作为南京局的经费。

1948 年至 1949年间，广大华行转给港澳工委 15 万美元，给湖北和西南地区安排党的经费20万元港币。

1949 年初，支援越南劳动党100 万美元。

1949 年 3 月，遵照周恩来、任弼时指示，香港广大华行并入华润公司，广大华行为华润公司留下200 万元美金。

红色特工

抗战胜利后，1945 年 9 月上旬，杨延修奉命筹划广大华行回归上海后的落脚点问题。到上海后完成的第一个任务，是以低价承租了面临黄浦江、在外滩洋行楼群中数一数二的亚细亚大楼底层办公用房。在亚细亚大楼门口，挂出了广大华行金光闪闪的中、英文招牌，让广大华行的身价更高、保护色更浓。杨延修借助上海市社会局局长吴开先等人，“摆平”了上海市敌产管理处和竞争对手；为保障广大药房开张后生意兴隆、平安无事，邀请上海青帮头子黄金荣到开幕式坐镇。开幕式那天，黄金荣来得比别的客人早，走得比别的客人迟。上海滩上的黑社会见了这阵势，有谁还敢到广大药房及其关联企业寻衅滋事?黄金荣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卖力捧场的这家药房，正是由中共地下组织领导的；邀请他来坐镇、捧场的，正是中共地下党员。这方面，不仅青帮头子黄金荣想不到，国民党教父陈果夫想不到，就连广大华行、中心制药厂以及广大药房的一般职工和生意伙伴也没有想到!

1955 年12 月， 周恩来总理签署任命书，任命杨延修为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局长

1956 年，杨延修在作报告

富有的无产者

1945 年8 月抗战胜利，重庆广大华行总行决定迁回上海，特派杨延修紧急赶回上海，开展各项准备工作。他积极开展进口西药、化工原料、五金材料等业务。1946 年创办了上海广大药房，并担任经理。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结束后，迎接新中国成立，做好大城市的接管工作，已摆上重要的议事日程。

1949 年，广大华行根据中央指示并入华润公司，杨延修将个人在广大华行的股份、红利全部上缴给党组织。上海解放后，他又把以个人名义对外投资的股票和银行存款，全部上缴给上海市工商局党支部，得到组织上的表扬。杨延修的儿子杨昆华说：“父亲是个富有的无产主义者，他一生为国家、人民创造了无数财富，但却从来不愿私自占有，做到了公私分明。”

1949 年 3月14 日，兼任香港广业置业公司经理的杨延修，乘船秘密离开香港，到北平中共中央社会部学习党的七届二中全会文件，4 月中旬赶到天津参加刘少奇主持的有关接管沿海大城市的调研、考察。4 月20 日随解放军南下，在南京参加二野、三野的会师大会，然后随陈毅到丹阳参加接管上海的集训。1949 年5 月28日，在陈毅市长带领下，杨延修成了由邓小平和陈毅、曾山一起审定的“上海财经接管委员会”成员之一。

上海解放后，杨延修在陈毅、潘汉年等领导下，担任上海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工商处副处长；1955 年12 月，周恩来总理签署任命书，任命他为上海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局长。杨延修为上海市解放后工商业改造和统一战线事业作出了杰出贡献。1988 年，杨延修离休，2000 年 10 月，90 多岁高龄的杨延修回到家乡母校扬桥中心小学，拿出积蓄成立“杨延修教育奖学基金”，2017 年 1月1 日，杨延修在上海逝世，享年106 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