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在线加压溶剂提取-超高效液相色谱-离子阱-飞行时间-质谱法定性分析片仔癀化学成分组

李 玮, 蒋珍珍, 李 菡, 屠鹏飞, 宋青青*, 于 娟*, 宋月林

(1. 北京中医药大学中药学院, 中药现代研究中心, 北京 100029; 2. 漳州片仔癀药业股份有限公司, 福建 漳州 363000)

片仔癀(Pien-Tze-Huang)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凉血化瘀之功效[1],可用于热毒血瘀所致急慢性肝炎,痈疽疔疮,跌打损伤、无名肿痛及各种炎症。其药用历史悠久,为国家一级中药保护制剂,目前公开组方包括三七、牛黄、蛇胆、麝香4味名贵中药。现代药理研究表明片仔癀具有治疗急慢性肝炎、溃疡、外伤、脑保护、抗肿瘤等作用[2-5]。片仔癀中三七皂苷、胆汁酸以及麝香酮等主要化学成分已被系统研究,但对片仔癀复方的化学成分进行全面表征和解析的相关研究较少。中药复方是中医治病的主要临床用药形式,其化学成分并不是各单味中药化学成分的相加,需要全面、系统地阐明复方化学成分组,进而为其质量控制标准及药效研究提供可靠的依据。

常用的提取方法如浸渍、回流和超声等费时费力,还需要大量的溶剂和药材,提取效率低。本课题组前期建立了在线加压溶剂提取方法(online pressurized liquid extraction, online PLE),采用水作为绿色提取溶剂,通过升温和加压提高水对药材中化学成分的溶解和提取能力,实现了快速、高效提取。Online PLE模块可以连接于液相色谱系统实现直接分析,有效地避免了不稳定化学成分在提取等制备过程中发生降解[6]。课题组利用该仪器平台定性、定量表征大小鼠粪便以及远志、肉苁蓉等中药的化学成分组成[7-9]。片仔癀含有的牛磺酸结合型胆汁酸由于酰胺键的存在易发生水解或氧化[10],利用在线加压溶剂提取方法能够有效降低该类成分在提取时降解的可能性。并且,online PLE可以实现毫克级样品分析,特别适合贵重药材的化学成分组成表征。因此,本研究利用在线加压溶剂提取-超高效液相色谱-离子阱-飞行时间质谱(online PLE-UHPLC-IT-TOF-MS)对片仔癀化学成分组进行快速、全面分析。

1 实验部分

1.1 仪器、试剂与药材

岛津分析型超高效液相色谱仪,包含LC-20AD泵、CTO-20A柱温箱、SIL-20A自动进样器、SPD-M20A紫外检测器、DGU-20A脱气机、CBM-20A控制器和色谱工作站(日本岛津公司);岛津质谱仪IT-TOF-MS(日本岛津公司);万分之一电子天平(METTLER XS105型,瑞士梅特勒-托利多仪器有限公司);超声波清洗器(南京垒君达超声电子设备有限公司);超纯水净化系统(美国密理博有限公司);超速离心机(德国艾本德公司)。Phenomenex预柱芯(型号:AJ0-4287)和适配的Security GuardTM预柱套(型号:KJ0-4282,飞诺美公司)。预柱芯去除硅胶,用于填装片仔癀粉末。

质谱级甲醇、甲酸、乙腈购于美国赛默飞世尔公司,超纯水由实验室Milli-Q纯水系统制备。片仔癀(粒)购自北京金象大药房医药连锁有限责任公司,批号为1908096。

对照品人参皂苷Rc、Rd、Re、Rf、Rg2、Rg3、Rh1、Rh2、Ro、F1、F2、拟人参皂苷F11、三七皂苷R1均由北京大学天然药物及仿生药物国家重点实验室提供,经HPLC-二极管阵列检测器-IT-TOF-MS检测,纯度均大于95%。胆酸(CA)、熊去氧胆酸(UDCA)、猪去氧胆酸(HDCA)、鹅去氧胆酸(CDCA)、甘氨胆酸(GCA)、牛磺鹅去氧胆酸(TCDCA)均购自上海源叶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经HPLC-蒸发光散射检测器检测,纯度均大于98%。

1.2 Online PLE-UHPLC-IT-TOF-MS分析方法的建立

1.2.1Online PLE提取及色谱洗脱条件

提取 取片仔癀样品一粒,用研钵研磨成细粉,精密称取0.3 mg,置于空预柱芯的尾端,用正相硅胶填充预柱芯,构成提取池。将提取池装入Phenomenex Security GuardTM预柱套中,置于70 ℃的柱温箱内。构建online PLE-UHPLC-IT-TOF-MS检测系统,0.1%(v/v)甲酸水为提取溶剂,流速为0.2 mL/min,提取3 min。通过引入一个二位六通阀,将在线加压提取模块直接连入液相色谱系统实现直接分析。当二位六通阀处于1-2位连接,通过自动进样2 μL 0.1%(v/v)甲酸水触发提取阶段,系统提取流路装置图见图1a。

洗脱及分析 采用Waters HSS T3色谱柱(100 mm×2.1 mm, 1.8 μm)。流动相组成为0.1%(v/v)甲酸水(A)和乙腈(B)。梯度洗脱程序:0～3 min, 0%B; 3～18 min, 0%B～36%B; 18～28 min, 36%B～55%B; 28～41 min, 55%B～85%B; 41～43 min, 85%B～95%B; 43～43.01 min, 95%B～0%B; 43.01～48 min, 0%B,流速为0.2 mL/min。在提取3 min后,二位六通阀切换至1-6位,进入洗脱分析程序。

图 1 在线加压溶剂提取-超高效液相色谱-离子阱-飞行时间质谱系统装置图

1.2.2质谱条件

采用电喷雾离子源(ESI),负离子模式下MS1扫描范围:m/z100～1 500, MS2扫描范围:m/z50～1 500;碰撞诱导解离(CID)能量:90%。喷雾室电压:-3.5 kV;曲型脱溶剂管(CDL)温度:200 ℃;加热模块温度:200 ℃;干燥气电压:100 MPa;雾化气流速:1.5 L/min;检测器电压:1.5 kV。离子阱压力:3.0×10-2Pa;碰撞室压力:2.0×10-4Pa;各级质谱的重复次数为3,离子累积时间为30 ms。

1.3 对照品溶液制备与分析

精密称定各对照品适量,用甲醇溶解,配制成10 g/L的对照品储备液。精密吸取各对照品储备液适量,用甲醇稀释,制备成混合对照品溶液。预柱芯仅用正相硅胶填充,自动进样器吸取2 μL混合对照品溶液注入分析系统,按1.2节条件分析。

1.4 超声提取样品的制备与分析

1.4.1供试品溶液的制备

精密称定约50 mg片仔癀粉末,用1 mL甲醇超声提取30 min后,室温12 000 r/min离心10 min,用0.22 μm滤膜过滤上清液,取续滤液待用。

1.4.2分析条件

实验装置与图1b相同,二位六通阀处于1-6位。梯度洗脱程序:0～3 min, 0%B～5%B; 3～18 min, 5%B～36%B; 18～48 min同1.2.1节梯度。色谱柱、流动相及流速等色谱条件与质谱条件同1.2.1节和1.2.2节。

1.5 化学信息数据库的建立

在中国知网、SCIFinder、Pubmed等数据库中广泛检索片仔癀4味单味药三七、牛黄、蛇胆和麝香的化学成分分离和分析文献,将三七皂苷、胆汁酸、麝香酮、甾体激素等化学类型的结构和质谱信息录入Microsoft Excel软件,自建化学成分数据库。

2 结果与讨论

2.1 提取条件的优化

为了增大在线加压溶剂提取方法的效率,优化所有化合物的色谱及质谱行为,本实验在课题组前期工作[8]的基础上,进一步对提取和色谱条件进行优化。随着提取流速的升高(0.1、0.2和0.3 mL/min),系统反压也会增加,当选择0.2 mL/min为提取流速时,能够满足片仔癀中化学成分全面提取所需的压力和提取效率;同时,随着提取温度的升高(50、60、70 ℃),水的黏度降低且溶出能力增强,提取效率增高,故最终选择70 ℃为提取温度;对提取时间(3、4和5 min)进行优化,发现3 min即可提取完全,且此时提取液体积并不会影响色谱洗脱时的峰形。由于本实验仅引入一个二位六通阀,故需要优化合适的流动相作为提取溶剂,首先对比了水、0.05%甲酸水、0.1%甲酸水对提取效率和色谱峰形的影响,0.1%甲酸水能够产生更好的色谱峰形、增强质谱响应;之后,考察了提高提取流动相中乙腈的体积分数为5%、10%、15%时的提取效果,结果表明大多数成分难以提取出来,色谱峰数量和响应显著降低,故选择0.1%甲酸水作为提取溶剂。最终,本实验选择0.1%甲酸水作为提取溶剂,提取流速、提取时间及提取温度分别为0.2 mL/min、3 min和70 ℃。片仔癀中化学成分类型丰富,为了各化学成分有较好的色谱保留,提高色谱峰容量,最终选择了耐纯水的Waters HSS T3色谱柱。

2.2 在线加压溶剂提取法与超声提取法的对比

在相同的液相色谱和质谱条件下,对比了在线加压溶剂提取法与超声提取法的提取效率。从二者的基峰色谱图(见图2)可以看出,两种方法检出的色谱峰具有一定的相似性,然而在线加压溶剂提取法(见图2a)的提取效率显著高于甲醇超声提取。通过指认两张色谱图上的色谱峰,可以发现甲醇超声提取所得到的化学成分在在线加压溶剂提取样品中均有检出,且从色谱峰数量来看,在线加压溶剂提取仅需片仔癀0.3 mg即可提取出更多的化学成分,尤其是对于中等极性化学成分的提取效率明显高于超声提取(见图2b)。综上,在线加压溶剂提取方法能够高效、快速地提取中药化学成分。

2.3 片仔癀中皂苷类及胆酸类化合物的质谱裂解规律推导

由于麝香的化学成分主要为极性较小的大环酮及胆甾醇等化合物,难以在C18色谱柱上洗脱,且也未能检出麝香相关的化学成分。因此,本实验主要对片仔癀中三七、蛇胆与牛黄中的皂苷及胆酸类对照品的质谱行为进行分析,总结其裂解规律,用于片仔癀中化学成分的鉴定。

2.3.1皂苷类化合物的鉴定

片仔癀中皂苷类化合物主要来源于三七,多为达玛烷型四环三萜,在C-3、C-6和C-20位连接有葡萄糖、鼠李糖等组成的糖链。按照苷元的不同,主要分为人参二醇型和人参三醇型人参皂苷。

以人参皂苷Rg3(ginsenoside Rg3, 65(图2中色谱峰号,下同))为例,阐述皂苷类化合物的质谱裂解规律及途径。负离子模式下,准分子离子峰为m/z829.482 2([M+HCOO]-),二级质谱图中检测到碎片离子主要为m/z783.474 7([M-H]-)、621.424 9([M-H-glc]-)和459.367 8([M-H-2glc]-)(见图3a),由于人参皂苷Rg3的C-3位连接一个两分子葡萄糖残基的糖链,推测其碎片离子分别由准分子离子丢失甲酸分子、一分子葡萄糖以及两分子葡萄糖产生,m/z459.367 8为其苷元特征碎片,人参皂苷Rg3的质谱裂解途径见图3b。化合物58、59与65具有相同的准分子离子峰,三者预测分子式均为C42H72O13,化合物65与59具有相同的二级碎片,推断为一组同分异构体。

结合文献[11],在负离子模式下,皂苷类化合物一级质谱中易产生[M-H]-或[M+HCOO]-的准分子离子峰,其糖苷键断裂,会中性丢失葡萄糖残基(162 Da)、木糖残基(132 Da)、阿拉伯糖残基(132 Da)、鼠李糖残基(146 Da)和水(18 Da),从而形成苷元碎片离子,其中人参二醇型和人参三醇型人参皂苷元的碎片离子分别为m/z459和m/z475。

图 3 人参皂苷Rg3的(a)MS2图谱和(b)质谱裂解途径

2.3.2胆酸类化合物的鉴定

游离胆酸结构中存在羧基以及多个羟基,脱羧基反应以及失羟基为主要的裂解方式。有研究表明羟基位置不同其丢失水分子的能力也不同,且强弱顺序依次递减(7α>6α>12α>3α)[12]。当12位存在羟基时,会与24位羧基之间发生质子转移,进而得到[M-H-CH2O2]-碎片。以胆酸(cholic acid, CA, 55)为例,阐述游离型胆酸类化合物的质谱裂解规律。在负离子模式下,CA的准分子离子为m/z407.278 5([M-H]-), CA在C-3、C-7以及C-12位均有羟基取代,在二级质谱中能够看到丢失水分子以及羧基所生成的主要碎片离子为m/z389.266 6([M-H-H2O]-)、361.269 8([M-H-CH2O2]-)、345.277 1([M-H-H2O-CO2]-)、343.261 8([M-H-H2O-CH2O2]-)和327.265 2([M-H-2H2O-CO2]-)(见图4a),其质谱裂解途径见图4b。

以牛磺鹅去氧胆酸(taurochenodeoxycholic acid, TCDCA, 50)为例,阐述牛磺酸结合型胆酸的质谱裂解规律。在负离子模式下,TCDCA的准分子离子峰为m/z498.287 3([M-H]-),二级碎片离子主要为m/z480.280 6([M-H-H2O]-)和355.261 2([M-H-H2O-C2H6NO3S]-)(见图5a)。TCDCA中C-24位羧基与牛磺酸基形成酰胺键易断裂,归属碎片离子分别为分子离子峰丢失水分子、牛磺酸残基产生,并未见母核碎裂的相关碎片离子,其质谱裂解途径见图5b。

以甘氨胆酸(glycocholic acid, 42)为例,阐述甘氨酸结合型胆酸的质谱裂解规律。在负离子模式下,准分子离子峰m/z464.300 1([M-H]-)。甘氨结合型胆酸是由胆酸的24位羧基经酰胺键与甘氨酸相连形成,酰胺键易发生断裂,同时,由于甘氨酸包括羧基,C-26位易发生脱羧失去44 Da(CO2)。故碎片离子归属为m/z446.289 5([M-H-H2O]-)、402.298 7([M-H-H2O-CO2]-)、382.273 0([M-H-2H2O-CH2O2]-)和353.246 6([M-H-2H2O-C2H4NO2]-)(见图6a),推测准分子离子峰会丢失水分子、二氧化碳分子、甲酸分子以及甘氨酸残基生成相应的碎片离子,甘氨胆酸的质谱裂解途径见图6b。

图 4 胆酸的(a)MS2图谱和(b)质谱裂解途径

图 5 牛磺鹅去氧胆酸的(a)MS2图谱和(b)质谱裂解方式

图 6 甘氨胆酸的(a)MS2图谱和(b)质谱裂解途径

2.4 片仔癀化学成分表征

本工作采用online PLE-UHPLC-IT-TOF-MS方法在负离子模式下检测片仔癀样品,其基峰色谱图见图2a。通过主要成分皂苷以及胆酸类化合物的质谱行为总结,结合对照品以及相关文献,最终从片仔癀中鉴定了71个化学成分,仍有2个化合物的结构尚未确认。通过与对照品比对,化合物9、13、44、45、58、61、65、70、42、50、55、64、66和68分别鉴定为三七皂苷R1、人参皂苷Rf、Rd、Re、Rg2、F2、Rg3、Rh2、GCA、TCDCA、CA、UDCA、HDCA和CDCA。结合参考文献[12,13]及裂解途径,从片仔癀中初步鉴定了35个皂苷类化合物和34个胆酸类化合物。对比自建的三七、蛇胆、牛黄和麝香的化学成分数据库,对鉴定的成分进行归属,其中三七来源化学成分36个,包括1个炔的脂肪酸苷(化合物1)以及35个皂苷(化合物2～13、18、19、22、23、31、33～36、43～47、49、54、56、58、59、61、62、65和70),蛇胆来源化学成分15个,均为胆汁酸类化合物(化合物14、15、16、17、20、21、24、25、26、32、37、38、40、41和53),牛黄来源化学成分9个,为化合物51、57、63、64、66、67、68、69和71,牛黄和蛇胆共有成分11个,为化合物27、28、29、30、39、42、48、50、52、55和60(见表1)。

2.5 讨论

中药常用的提取方法,如连续回流法、超声提取法等,需要大量的溶剂和药材,费时费力,且不适用于贵细中药材的分析。本文建立了在线加压溶剂提取方法,采用水作为绿色提取溶剂,通过升温和加压改变水的理化性质,提高水对药材中化学成分的溶解和提取能力。同时,本法提取效率高,仅需微量样品,提取3 min,可提取出中药复方中丰富的化学成分。

通过质谱检测发现片仔癀的主要化学成分类型为皂苷和胆酸,且经各已知单味药化学成分数据库比对,皂苷多来源于中药三七,胆酸类主要来源于牛黄和蛇胆,由于麝香的化学成分主要为大分子环酮及胆甾醇等小极性化合物,本方法并未能检出该类成分,后续将利用气相色谱或超临界流体色谱-串联质谱等技术对其进行检测和鉴定。

3 结论

本文采用online PLE-UHPLC-IT-TOF-MS法对片仔癀成分组进行快速全面分析,为其质量控制研究提供可靠的依据。通过对照品比对、质谱裂解规律推断以及相关文献参考,共鉴定71个化学成分,推测其中36个化合物来源于三七,15个化合物来源于蛇胆,9个化合物来源于牛黄,11个为牛黄与蛇胆来源成分。Online PLE-UHPLC-IT-TOF-MS法不仅简化了样品前处理步骤,节省了溶剂和人力,而且能够实现中药复方制剂的直接分析,践行了绿色化学的理念,提高了分析的准确度和灵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