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儒家生命伦理视域下器官移植伦理观构建与实践研究

张槊， 邓玉霞， 刘博， 郭斌

我国党的十九大制定并提出了“实施健康中国战略”[1]。“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器官捐献与移植直接关系着患者的生命健康、生命价值及尊严。我国器官移植虽然取得长足进步，但随着器官供需矛盾的加剧，现有的可获取移植器官的途径，无法满足临床上对可捐赠器官量的需求[2]。我国传统文化中的儒家生命伦理观的核心内涵包括：推崇仁爱之心、提倡修身至德、强调重生哀死等。本研究尝试将传统的儒家生命伦理应用于器官移植伦理领域，为器官移植伦理观提供新的思路，以探讨传统儒家生命伦理视域下的器官移植伦理观的构建及实践的有效方式。

1 我国器官移植技术存在的伦理问题和原因分析

从器官移植的直接利益相关者(供体、受体及医师)角度出发，探寻我国人体器官移植中仍存在的问题，当前我国器官移植受到传统生死观念[3]、器官商业化买卖[4]、器官资源分配不公平[5]、医生利义观偏颇[6]、家庭伦理观念淡薄[7]等问题的阻碍，出现可供移植器官来源匮乏、供体权益难以保障、受体利益难以实现、医生滥用职权、家庭矛盾升级等一系列问题。

1.1 传统生死观念

《礼记》中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伤，孝之始也”。受这一传统思想桎梏，我国活体器官移植供体量常年处于较低水平。传统生死观“死者为大” “视死如生” “生要全肤、死要厚葬”等广为流传。受传统道义观影响，为挽救受体生命而伤及供体生命是不被认可的，以上伦理问题致使同种活体器官移植供体自愿捐献数量不断降低，促使供需矛盾日趋紧张，导致活体器官商业化趋势日益恶化。

1.2 器官商品化

弗雷德里克[8]理论认为，器官移植供体器官属于稀缺资源，受体患病后产生绝望，供体可将器官作为资源商品。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理论认为，器官捐赠给他人，应该视为礼物赠与，而非商品[9]。我国商品化器官买卖属于非法行为，非法渠道受商业需求驱使，常无法为供受体间提供高技术水准的器官移植技术、临床器官移植医生及专业器械，非法渠道为谋取暴利，更无法保障供体健康[10]。

1.3 器官资源分配不公平

器官移植受者仍以有支付能力患者为主[11]。公正是器官移植过程中器官资源分配的首要原则。我国以申请先后、就近原则、病情轻重原则作为器官移植分配原则，临床中病症、地理位置或申请时间相似患者，且器官资源供体分配无法做到完全公平公正公开，部分受体仍无法及时获取供体。由于受到可供移植供体器官量的限制以及相关技术的匮乏，器官的公正分配成为摆在器官移植从业者面前的难解之题。

1.4 医生利义观偏颇

受器官资源有限性制约，在漫长等待供体过程中，为了早日获得可移植器官，受供者会向医务人员赠送大量金钱、财物等。我国器官移植提倡亲缘间无偿捐献，难免有部分医生存在利益观偏颇情况，甚至会诱导从“非亲缘关系人士”中寻求帮助，以赠予、转让财物，谋求“非亲属”假借“亲属”名义提供供体，医务人员在交易过程中，忽视供体来源，获取经济利益[12]。

1.5 家庭伦理观念淡薄

亲缘间器官移植更容易匹配成功，移植成功率高。受家庭伦理观淡薄影响，匹配成功者考虑自身及家庭因素，最后拒绝捐献，甚至认为出钱可以解决，拒绝用自身器官救治亲属。或者希望将自身器官高价转让给受体亲属，让供需双方器官捐献成为商品化行为，在受体延续生命同时，亲属间亲缘关系受损，亲缘关系矛盾升级。

2 传统儒家生命伦理视域下器官移植伦理观构建方式

在儒家生命伦理思想核心内涵基础上，构建“唯人为贵”人本观、构建“义利兼顾”利益观、构建“天人一本”自然观、构建“贵生爱物”生命观、构建“乐生顺死”生死观、构建“君子义为上”社会观。

2.1 构建“唯人为贵”人本观

“唯人为贵”人本观告诫人们，科技发展最终目的是以“为人服务”为价值取向。汉代学者刘向在《说苑·杂言》中强调：“天生万物，唯人为贵”。对于器官移植技术这种以延长人类生存期为目的治疗方式，不能片面追求所谓“手术成功率”，而忽略术中所必备供体、受体来源合法性。无论供体还是受体，他们个人意愿均应得到有效尊重。儒家思想同时强调：“天地之间，唯人为贵，人之所贵，莫过于生”。将不可延续生命供者器官移植到能够延续生命的受者体内符合重视生者的伦理路线。儒家生命伦理观有助于构建起适合我国器官移植领域“唯人为贵”人本观。

2.2 构建“义利兼顾”利益观

儒家将“义”作为道德总称，强调“见义勇为”。古来有云：“义谓仍以，所以立德之本也”。这是人们立身之本，也是最基本行为规范。而“利”泛指利润、利益。利即代表好处、利益，也代表方便、适宜。传统儒学认为，礼义是相通的。儒家倡导义、礼、利三者统一关系。孔子所讲利益观中并未对一切求利行为予以否定，但不合乎义或损害他人利益的利却不主张追求。器官移植商业化行为就属于片面逐利而忘记义的行为，不符合利益兼顾原则，应予以终止。

2.3 构建“天人一本”自然观

源于原始社会天道观是中国古代自然观“天人合一”主要体现。儒家思想认为，天道变化与人意识思维活动间存在某些关联。主张将天作为自然万物本源，人一定要和自然融为一体。孔孟将人与自然关系视为人性与万物之性高度相通且不同，将“天人一本”自然观用于异种器官移植，帮助符合异种器官移植患者转换自身伦理观，将人类和动物相融合，崇尚自然和谐，构建天人合一的自然观。

2.4 构建“贵生爱物”生命观

儒家经典《孝经》有云：“天地之性，人为贵”。珍爱生命、敬畏生命是儒家对待生命的基本态度。孔子对待生命理念中强调“仁者爱人”。而仁的核心内涵是将人生命尊严及存在价值的维护与肯定。构建“贵生爱物”生命观，能够帮助需要器官移植患者积极面对疾病，争取自身生存希望。同时，也能够树立供体仁爱之心，继而自愿捐献自身器官。

2.5 构建“乐生顺死”生死观

儒家思想生死观即重视生命，同时也能够豁达洒脱看待死亡。“乐生顺死”生死观，是传统儒家对待生死的重要理念。荀子有云：“生，人之始也；死，人之终也”。生命是不可逆转过程，以坦然心态面对自己即将走完人生，构建“乐生顺死”生死观，对于活体器官移植供体和受体而言，既能够帮助无法获取供体器官者获得残余生存期的愉悦心情，也可以使能够为他人捐献器官者获得精神上的安宁。

2.6 构建“君子义为上”社会观

《论语·阳货篇》曾言明：“君子义以为上”。以“君子义为上”的儒家理念，构建社会责任感。现阶段，我国法律对于器官移植供体来源仅限于自愿捐献途径。非法器官移植手术风险高、且器官来源无法保证健康性，甚至存在非法倒卖人体器官商业活动，这些都是社会责任感缺失的体现。“君子义为上”理念贯穿器官移植的多个环节中，强化群众及医务工作者的社会责任感极具必要性。

3 儒家生命伦理视域下器官移植伦理观的实践融合路径

通过传统儒家生命伦理观与生死、血亲关系、供体多样化、器官商业行为、器官捐献相融合，得出五种融合路径。

3.1 生死智慧与当代生命伦理生死态度的融合

儒家思想注重“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处事之方，理想人生注重“修身、齐家、平天下”。面对生死态度是“乐知天命” “存顺没宁”的坦然态度。儒家为世人所提供的是应然且必然的生死智慧，儒家体系所构建面对生死的态度由“必然的自然性”逐渐过度到“当然的应然性”。孔子言“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儒家学者认定，人有生理生命、精神生命[13]。精神生命中所蕴含的道德生命能够持续至生理生命结束后，超越时空限制，实现人精神永恒。将这些传统儒家生死智慧与当代生命伦理相融合，用于器官移植领域，鼓励现代人发自内心地参与到自愿无偿器官捐献的过程，放大自身生命价值。

3.2 家庭伦理与活体器官移植血亲关系的融合

儒家道德观作为强调伦常的人伦道德观，以家庭本位思想形式成为中华民族家庭伦理核心思想。儒家血亲关系中以父子、夫妇、母子等为核心家庭关系，注重“忠、信、孝、悌”[14]。将传统儒家家庭伦理理论与活体器官移植血亲关系相融合，鼓励活体器官移植受体及供体家属共同参与到无偿自愿器官移植捐献过程中来，也可以达到增加供体来源的目的。

3.3 “天人合一”思想与器官供体多样化走向的融合

“天人合一”整体观是全面协调发展源泉。《中庸·无息》中畅导天、地、山、水、草、木、人、兽共同构成自然系统与要素关系[15]。人与自然万物间是相互协调，相互统一关系。将传统儒家“天人合一”思想与器官供体多样化相融合，能够促进异种器官移植中现存伦理困境改善。

3.4 “见利思义”与器官商业买卖行为的融合

儒家思想认为：“义”是合乎道德标准行为，“利”更多是功利和利润象征。儒家思想主张“义以为质”、提倡“见利思义”、反对“重利轻义” “见利忘义”。虽然，我国施行市场经济体制，但对于器官买卖这种损人利己的社会行为并不会为器官移植供需双方带来合理好处，甚至会造成多种社会问题[16]。见利思义儒家理论对器官商业买卖行为进行干预，促进器官商业行为减少或消失。

3.5 仁爱互助与器官自愿捐献、社会支持的融合

孟子有云：“恻隐之心，仁之端也”。“仁”是爱人之心或同情心。仁即是仁义之心，也是重人之义，博施的代名词。《孟子·尽心下》提倡“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唐代诗人韩愈认为：“博爱”也是“仁”的表现。器官自愿捐献是供者器官在受者身体内得以延续的医学技术。同时，通过多种社会支持形式融合仁爱互助传统儒家理念，鼓励更多器官自愿捐献志愿者积极参与。

4 结语

将中国传统儒家生命伦理理论应用于器官移植伦理观领域，能够构建起更符合器官移植伦理观需求的人本观、利益观、自然观、生命观、生死观、社会观。同时，将中国传统儒家生命伦理理论与生死、血亲关系、供体多样化、器官商业行为、器官捐献相融合，为器官移植伦理的发展与实践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