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千,孙 琳,李 婷,马玉琴*
(1.海军军医大学卫生勤务学系,上海 200433;2.军事科学院战争研究院外国军事研究所,北京 100039)
军队卫勤体系作为军事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发展必须与国家安全战略及军事战略发展相适应。当前,我国正面临由大国向强国转型发展的关键阶段,布局全球、实现“在全球事务中承担相应责任”是必然要求。构建适应上述要求的军事体系及配套的卫勤体系是必须回答的问题。战后是美军实现全球化布局、提升世界领导力的主要阶段,其相关建设经验值得借鉴。
根据美军军种条令规定,卫勤体系属于作战保障体系[1],其改革与发展路径跟随着军事改革的步伐不断创新与发展。美军作为最强大军事存在,依托军力频繁运用,形成在军事行动中持续更新建军理论,系统分析改革需求,快速形成改革方案,并在新的军事行动中检验军事价值的一条螺旋式上升的持续改革路径,持续维护其在军事理论与行动领域中领先地位。本文关注美军军事体制与资源结构改革对军队卫勤体系建设的影响。
1.1 适应国家安全战略要求的变革一是全球性布局。伴随战后美国国家发展战略由孤立主义向“全球性、持续性”转变[2],拉开美军全球化军事存在布局的序幕。作战空间和地域的极大拓展,要求军种体系建设和指挥体制也应发生相应变化:空军作为独立军种组建[2]、地缘性战略地区司令部和海外基地组建等。为适应这一变化,美军明确卫勤四级保障体系要求,一方面加强各军种及战区配属的卫勤力量建设;另一方面加强与东道国/盟国合作,依托同步构建的适用于美军成员全域医疗保障的TRICARE保障体系和信息平台建设,从机构布局、经费保障、体制机制、信息共享上实现对军队成员的全球可及快速医疗保障[3]。
二是政令军令分开的领导指挥体制。美军重新布局机构设置和体制机制:组建国防部、国家安全委员会、参谋长联席会议,取消军种作战指挥权,形成从总统、国防部长到各联合作战司令部司令的指挥链[2]。卫生系统作为作战和勤务支援部队划归联合司令部指挥使用。2012年美国国防部《整合军队卫生管理》提出“成立国防卫生局,但医疗机构仍由各军种管理”的方案[4]正是贯彻上述思想提出的。国防卫生局隶属于负责卫生事务的助理国防部长,成为二战后“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最大力度改革”。这些思想与我军当前提出的“军种主建,战区主战”思想一致。
1.2 立足军事战略理论牵引变革美军遵循军事战略理论先行基本原则。如2017年美军网络司令部升级为第十个联合作战司令部,正是美军“空天一体”、“网络中心战”等军事理论落地的重要行动[5]。美军卫勤发展规划制定与体系建设同样基于适应各阶段战争军事理论和实践要求的卫勤保障理论的指导开展。以战时卫勤信息化建设为例,依据推进信息化全面军事转型的一体化信息保障条令条例要求,并结合战后不同战争样式卫勤保障特点,美军提出“以士兵为中心、以医疗为中心”、“医疗与士兵同在”、“为未来而研究、为士兵而研究”、“以人为本”等理念引导一体化信息卫勤保障建设,依托作战指挥信息化平台,实现医学信息全方位获取、传输、分析,提升整体保障水平[3]。
1.3 以军事立法为依托渐进式变革改革必然涉及多方利益,改革路径不是一蹴而就的,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当多方利益难以调和时,依法改革成为最终要求和根本依据[6]。以政令军令分开体制改革为例,美军历时40年通过《国家安全法》、《国家安全法》修正案、《国防部改组法》、《戈德华特—尼科尔斯法》(新国防部改组法)等系列立法来化解各方矛盾,形成共识和体制机制推进改革。卫勤体系改革同样如此:政令军令分开模式使军队卫勤机构的组织结构没有发生重大变化,传统的军种管理力量仍十分强大[7],平战结合的管理协调问题仍十分复杂困难。为此,美军依托卫勤相关野战条令、条例、规则等法律法规的调整,不断推进卫勤领导指挥体制改革[8]。
2.1 与时俱进的联合思想美军加速由协同式作战(即战区牵引、军种分头实施)向一体化联合作战转变:打破军种界限,发展由战区顶端至任意任务力量终端无缝衔接、自适应联合作战[9]。与之相适应,卫勤领域提出以“整合”为核心理念[10]的系列改革正是适应上述思想转变而产生的。一是联指,即建立与军事管理体系相适应的统一管理机构及联合卫生部,实现资源的统一管理调配[11];二是联战,即整合区域医疗资源建立联合卫生系统,实现医疗服务保障的一体化及就近就便;三是联促联防,即整合各医疗卫生机构服务内容,实现强健促进、伤病救治、伤病预防的一体化全维防护。
2.2 以全域机动为基本要求美军战略要求:针对其他国家“反进入/区域拒止”威胁,与盟友在多个作战域投送力量,迫使对手停止敌对行为或解除其军事能力,果断击败对手。提升军队全域机动能力成为实现这一战略目标的基本要求[9]。基于此,结合战争经验卫勤建设做相应调整(2017年联合出版物4-2《联合卫勤保障》)。一是基于“兵力池”理念重组模块化医疗后送力量,供战区根据任务整合使用卫勤力量模块[12];二是明确四级救治阶梯救治范围,进一步细分一级阶梯中4类人员训练和救治范围、二级阶梯中轻型机动型与增强型阶梯功能,实现建制与支援力量协同,优质力量前伸,提升遂行任务机动性;三是建立联合作战伤病员调度中心,实现后送工具最大限度安全机动。如战时海军首先依托自身力量后送,从岸上向医院船后送依靠陆军救护直升机完成,战区间转运依托空军为主[13]。
3.1 以促战为要求一是强化重点领域保障建设。武器装备“远程化、精确化、信息化、无人化”和新式作战力量将推进作战样式和力量变化。美军卫勤领域紧跟这些重点领域变化,着力开展全方位重点攻关:加强针对战场的重点方向(心理学、脑科学、运动科学、生物医学等)军事医学研究,提升人-武器系统综合战斗力;建立伤病员信息系统,实现战场到全球医疗机构信息无缝传输[3];研发野战化、远程化、立体化医疗装备,实现伤病员前线与后方无间断医疗救治;发展无人机等空中搜救系统,确保人员安全返回,增强战斗信心等[14]。
二是实现力量均衡发展。不同战争形态军力发展侧重不同。现阶段,伴随海空天电网等力量的强化,相应卫勤力量同步强化发展。但须注意平衡各军种力量,常规力量与战略力量关系。基于“多域战”概念,联合作战中军种跨界联合成为趋势[9]。卫勤联勤保障使跨军种保障有一定基础,加强平战时、通用与专用技术研发与训练将为卫勤体系更好地适应这一变化提供支持。
三是基于模块化旅为作战基本编制的力量建设。适应军力的频繁运用要求卫勤力量适应模块化发展。以美陆军为例,其战区卫勤保障力量由卫生旅、多功能卫生营、旅战斗队卫生连及航空兵部队救护机卫生连构成,上述四类机构均可实现模块化指挥、医疗保障、后送功能[12]。
3.2 以增效为重点一是确保技术领先。美国防改革以确保技术优势为核心[2]。卫勤涉及医疗卫生和军事两个行业,均为科技领先领域。美军一方面基于卫勤时效救治要求,着力加强医疗救护技术创新与改革,确保专业技术行业同质化和领先水平;另一方面,结合“全球反应,地区参与”军事行动要求[15],加强相关适用野战环境的装备和后送工具(救护直升机、医院船等)研制与建设,保障官兵获得及时有效生命保障。
二是精准保障。“聚焦后勤”要求实现“适时、适地、适量”的精准卫勤保障。以美陆军为例,其配发的全球战斗保障系统实现一线部队与各级保障机构的全资产可见,包括卫勤在内的全体指挥与参谋人员及时了解作战行动全貌,掌握部署及预测需求并做出准确反应,有效提升战备水平。
三是民为军用的军地联合机制。改革采办体制,充分借力民用技术和资源为军队发展提供支持,包括技术外包、购买服务等。卫勤保障方面同样如此。由于军队全寿命保障及家属保障的必要性要求,完全依托军队医疗机构将面临供不应求状况,且影响战备效果。2000年以来,美军购买地方医疗服务占总费用的比例稳定在50%左右[16]。
3.3 以资源优化为手段一是控费及结构优化。美国防开支面临“自动减支”要求。其中,美军卫生经费总额及占比大幅高于其他国家,控费及优化结构任务重。卫生经费开支高的主要原因在于个人支付水平低,福利范围扩大,使用率增长以及战伤增加等[17]。考虑到控费及优化费用结构将可能导致医疗机构、医务人员及军队保障对象的利益损失,进而影响士气,目前改革以针对制度低效及浪费为主[17],深层次改革难度大。
二是裁并机构实现管理层级扁平化。美军由上至下重点裁减中高级指挥、保障和管理机构,提升办事效率[2]。在卫勤领域,适应联合作战要求及医疗服务一体化要求而实施的机构精简、优化资源配置在持续改革中,不仅提升服务质量与效率,同时有助于经费的节约。
三是人员结构优化。全军开展人员优化,重点削减非战斗人员,确保部队“精干”,后备“强大”,形成适应不同战争样式和规模的“魔术军”。美卫勤作为后勤力量,是改革重点:人员构成中军官占20%、文职人员占44%;作战部队平时编卫生员与卫生兵,提供最基本医疗服务;如美陆军编14个卫生旅,现役仅4个,10个后备役能随时转隶投入战斗[8]。
卫勤保障涉及的体系建设与改革是一项系统工程。美军借助丰富战争历练在卫勤理论和体系建设方面领跑全球。充分学习和借鉴美军经验有助于加快我军新一轮军改,达到世界先进水平。但同时,由于国家安全战略和军事战略不同,我军卫勤体系改革必定体现出明确的中国特色,要结合新时代军事战略目标有序推进,以“能打胜仗”为目标实现卫勤能力转型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