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流行构式“X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的形成和发展

陈景元，周德庆

（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桂林 541004）

构式语法认为，构式是“形式和意义的配对”〔1〕。构式化是“形－义”配对（即构式）的发展或创造〔2〕。当前，语言学家们关注的热点是传统语言环境下的构式化及历时构式化，很少关注网络环境下的构式化。那么，网络环境下的构式化与传统语言环境下的构式化相比，有什么特征和规律呢？

本文拟以“X 一时爽，一直X 一直爽”构式的形成和发展为例，探讨网络环境下的构式化。力图通过个案研究，为网络环境下的语言演变提供科学的理论阐释。

“X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构式，例如：

例［1］ 熬夜一时爽，一直熬夜一直爽。（搜狐网，2019-02-14）

例［2］ 买书一时爽，一直买书一直爽。（澎湃新闻，2019-04-19）

例［3］ 单身一时爽，一直单身一直爽。（哔哩哔哩，2019-03-03）

例［4］ 丁克一时爽，一直丁克一直爽？第一批丁克族后悔了吗？（搜狐网，2019-09-10）

自2019年初开始，该构式被广泛应用于新媒体文章标题之中。在网络环境下，“X 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传播速度加快，使用频率骤升，迅速演化为一个网络流行构式。目前学界尚未有学者对该构式进行过相关的研究，因此很有研究的必要。

一、“X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构式化之前的相关构式使用情况

网络空间最先开始使用的是“X一时爽，全家火葬场”构式，用于网民对厌恶的行为或者与法律、道德、礼仪相违背的行为的咒骂。由于句尾押韵顺口，在2009年作为咒骂的惯用句式在百度贴吧流传开来，例如：

例［5］ 造谣一时爽，全家火葬场！（百度贴吧）

例［6］ 删帖一时爽，全家火葬场！（百度贴吧）

例［7］ 抄袭一时爽，全家火葬场!（百度贴吧）

例［8］ 盗号一时爽，全家火葬场！（百度贴吧）

例［9］ 骗人一时爽，全家火葬场！（百度贴吧）

网民对“造谣”“删帖”“抄袭”“盗号”和“骗人”等行为深恶痛绝，于是套用“X一时爽，全家火葬场”句式在网上咒骂。“X 一时爽，全家火葬场”，迅速从贴吧延伸到微博，从标题延伸到正文，成为中国网民的咒骂句式。

因这种咒骂句式攻击性太强，太毒辣，不利于语言文明和谐，属于网络空间社会治理的范畴。网民开始选择用复句构式“X 一时爽，Y”来对某些违法、违规或不良行为方式进行规劝和警诫，例如：

例［10］ 造谣一时爽，铁窗泪两行!（四川省地震局，2019-10-15）

例［11］“花呗一时爽，逾期两行泪”，多数人的提前消费变成了过度消费。（腾讯网，2020-07-02）

例［12］ 熬夜一时爽，伤肝悔断肠，熬夜的人应该怎么养肝？（人民网，2019-08-16）

例［13］ 酒驾一时爽，酒醒两行泪！昨晚天津交警查了31起“涉酒”违法。（《天津日报》，2019-05-03）

例［10］～［13］中分句Y 言X 行为之后果，通过明示行为产生的后果来达到规劝和告诫的目的。“X一时爽，Y”构式意在规劝和警诫人们不要有X 之行为，否则会造成不良后果。该构式利用人类共同的“趋利避害”的心理，具有很好的规劝、警诫效果。可见，在“X 一时爽，一直X 一直爽”构式化之前，已有咒骂构式“X一时爽，全家火葬场”和规劝、警诫构式“X一时爽，Y”在网络空间高频使用。

二、“X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构式的形式和意义

（一）“X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构式的形式

在咒骂构式“X 一时爽，全家火葬场”和规劝、警诫构式“X 一时爽，Y”流行之后，于2019 年年初又一网络流行构式已经动态浮现，形式上可以码化为“X 一时爽，一直X 一直爽”。该构式由两个分句构成，前分句为“X 一时爽”，后分句为“一直X 一直爽”，中间用逗号隔开。前分句的不变项是“一时爽”，由时间副词“一时”和形容词“爽”构成，变项是X。后分句的不变项是“一直”和“一直爽”，变项是X。其中时间副词“一时”，表达短时间。时间副词“一直”，表达长时间。形容词“爽”，表达积极愉悦的情感。变项X 可以为名词、形容词、动词性短语，尤以动词性短语居多，表示某一行为或状态。

1.X为动词性成分

例如：

例［14］ 姚晨：有钱一时爽，一直有钱一直爽。（凤凰网，2019-03-25）

例［15］ 兜风一时爽，一直兜风一直爽！（搜狐网，2019-05-10）

例［16］ 吸猫一时爽，一直吸猫一直爽。（网易，2019-03-17）

例［14］～［16］中X 为动词性成分，分别为“有钱”“兜风”和“吸猫”。前后X 相同，互相呼应。也有少数后分句X承前省，省略动词的宾语，例如：

例［17］ 买书一时爽，一直买一直爽。（澎湃新闻，2019-04-19）

例［18］ 买鞋一时爽，一直买一直爽!（网易，

2019-03-04）

例［19］ 抱团一时爽，一直抱一直爽。（和讯网，2019-07-16）

例［20］ 张钧甯高调拒绝唐嫣前男友：远离渣男一时爽，一直远离一直爽。（腾讯网，2020-01-16）

例［17］～［20］后分句X 分别省略了“书”“鞋”“团”和“渣男”，属于承前省。

2.“X”为形容词成分

例如：

例［21］ 懒惰一时爽，一直懒惰一直爽！可是我不想让你那么爽了。（搜狐网，2019-04-03）

例［22］ 一时自律一时爽，一直自律一直爽。（网易，2019-08-05）

例［21］X 为形容词“懒惰”，例［22］X 为形容词“自律”。前后X相同，互相呼应。

3.X为名词成分

例如：

例［23］ 女装一时爽，一直女装一直爽。（搜狐网，2019-09-09）

例［24］ 短发一时爽，一直短发一直爽。（搜狐网，2019-02-17）

例［23］、例［24］应看成是谓词隐匿。例［23］“女装”隐匿了动词“穿”，可以补上变为“穿女装一时爽，一直穿女装一直爽”。例［24］隐匿了动词“留”，可以补上变为“留短发一时爽，一直留短发一直爽”。

由于该构式处于构式化过程中，不可避免出现了一些其他形式。主要有以下几种：

其一，对称形式“一时X 一时爽，一直X 一直爽”。对称形式在前分句“X一时爽”之前，增加了副词“一时”，构成“一时X 一时爽，一直X 一直爽”形式。例如：

例［25］ 吉尼斯世界之最：一时整容一时爽，一直整容一直爽!（腾讯网，2019-05-06）

例［26］ 48 岁俞飞鸿谈婚姻：一时单身一时爽，一直单身一直爽。（凤凰网，2019-04-04）

例［27］ 一时犯懒一时爽，一直犯懒一直爽。（腾讯网，2019-05-22）

其二，松散形式“X 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松散形式后分句用逗号隔开，用停顿舒缓语气，构成“X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形式。例如：

例［28］ 看书一时爽，一直看，一直爽。（优书网，2019-05-05）

例［29］ 《郑州茶饮攻略》喝茶一时爽，一直喝，一直爽。（搜狐网，2019-03-01）

其三，变体形式“X 一时Y，一直X 一直Y”。变体形式将形容词“爽”替换为Y，形成另一个变项，构成“X一时Y，一直X一直Y”形式。例如：

例［30］ 炒鞋一时慌，一直炒鞋一直慌?从期货角度看炒鞋的若干风险点。（《中国财经观察报》，2019-09-09）

例［31］ 换发型一时嗨，一直换一直嗨，日常“新娘发”，端庄淑女范儿十足。（腾讯网，2019-05-23）

例［32］ 喝茶一时快乐，一直喝茶一直快乐。（腾讯网，2019-10-04）

例［30］～［32］Y分别为消极情感词语“慌”和积极情感词语“嗨”“快乐”。据我们考察，在以上诸多形式中，“X 一时爽，一直X 一直爽”已高频使用，在竞争中占绝对优势，形式逐渐凝固化下来，形成框式结构〔3〕。其他形式的使用频率较低，并不多见，在竞争中处于劣势地位。

（二）“X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的构式意义

前面我们谈到，“X一时爽，全家火葬场”的构式意义是对厌恶的行为或者与法律、道德、礼仪相违背的行为的咒骂。“X 一时爽，Y”的构式意义是对某些违法、违规或不良行为方式进行规劝和警诫。那么，“X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的构式意义是什么呢？

首先，“X 一时爽，一直X 一直爽”构式是并列复句，表达的逻辑语义关系是并列关系。从逻辑上说，并列复句的语义是前后分句意义的相加。但语言学不是逻辑学，并列复句的整体意义不是分句意义的简单相加。

从现实情况来看，有的动作行为，“一时爽”和“一直爽”均可存在。说话人一反历时话语“X一时爽”的咒骂义或规劝、警诫义，用“X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构式与受话人∕读者互动和表达沉迷自我。例如：

例［33］ 杨洋：健身一时爽，一直健身一直爽。（搜狐网，2019-03-27）

例［34］ 有钱一时爽，一直有钱一直爽。（腾讯网，2019-08-24）

例［35］ 追剧一时爽，一直追剧一直爽。（澎湃新闻，2019-03-28）

有的动作行为，可能“一时爽”，但并不会“一直爽”，因为违背自然规律。此时，也是说话人∕作者一反历时话语“X一时爽”的咒骂义或规劝、警诫义，故意调侃或解嘲，例如：

例［36］ 科比：熬夜一时爽!一直熬夜一直爽。（新浪网，2019-01-27）

例［37］“丁克一时爽，一直丁克一直爽”，首批丁克步入晚年，现状如何？（快资讯，2020-02-28）

例［38］ 成年人的世界：一时累一时爽，一直累一直爽。（快资讯，2019-04-30）

例［36］～［38］“熬夜”“丁克”和“累”，可能会有一时之快，但未必带来长时间的快乐，是说话人∕作者故意通过调侃或解嘲的方式与受话人∕读者或潜在的读者互动。

显然，该构式是对咒骂构式“X 一时爽，全家火葬场”和规劝、警诫构式“X 一时爽，Y”的吸收和改编。吸收了前分句，改编了后分句。没有了对他人的攻击性和警诫性，有的是说话人的调侃和解嘲。因此，“X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的构式意义可以提炼为：“说话人或沉迷自我，或调侃，或解嘲。”

三、“X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构式的流行动因及其生命力

（一）“X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构式的流行动因

1.功能的多样化

其一是情感评价功能。客观现象经过大脑认知处理，加工成语言输出时都带有个体主观性。沈家煊指出主观性（subjectivity）是指在话语中多多少少含有说话人“自我”的表现成分，说话人在说出一段话的同时表明自己对这段话的立场、态度和感情，从而在话语中留下自我的印记〔4〕。“X 一时爽，一直X 一直爽”通过积极的情感体验，表达了说话人的主观情感评价。网民追求语言时尚，纷纷套用该构式，例如：

例［39］ 解锁一时爽，一直解锁一直爽！这光感屏幕指纹解锁速度赞了！（腾讯网，2019-06-07）

例［40］ 运动一时爽，一直运动一直爽。（搜狐网，2019-06-26）

例［41］ P 图一时爽，一直P 图一直爽：一张比一张过分，最后直接笑喷了。（腾讯，2019-10-11）

例［42］ 晴天一时爽，一直晴天一直爽。（澎湃在线，2019-11-04）

其二是对话功能。前苏联文艺理论家巴赫金的对话理论认为，“语言只能存在于使用者之间的对话交际之中。对话交际才是语言的生命真正所在之处。语言的整个生命，不论是哪一个运用领域里（日常生活、公事交往、科学、文艺等等）无不渗透着对话关系”〔5〕。在巴赫金看来，一切表述都是对话性的。“每一个表述首先应视为对该领域中此前表述的应答（我们这里对‘应答’一词作最广义的理解）：它或反驳此前的表述，或肯定它，或补充它，或依靠它，或以它为已知的前提，或以某种方式考虑它”〔6〕。在巴赫金“对话理论”的基础上，当代法国文艺理论家茱莉娅·克里斯蒂娃在《符号学：符义解析研究》一书中首次提出了“互文性”概念：“任何文本都是由引语的镶嵌品构成的，任何文本都是对另一文本的吸收和改编。”〔7〕李宇明也把不出现在对话中的内容，但读起来似乎有一种对话的这种现象称作“拟对话”现象〔8〕。

无论是巴赫金的对话理论，还是克里斯蒂娃的互文性理论，或者李宇明的“拟对话”现象，都是一种话语互动。“X 一时爽，一直X 一直爽”构式，具有很强的对话性。一方面，可以理解为是对已有咒骂构式“X 一时爽，全家火葬场”和规劝、警诫构式“X一时爽，Y”的吸收和改编，互文性特征明显。另一方面，是说话人与读者（或潜在的读者或想象的读者）之间的对话。例如：

例［43］ 游戏一时爽，一直游戏一直爽！超有趣的手机游戏推荐！（搜狐网，2019-03-23）

例［44］“逃课一时爽，一直逃课一直爽”此话当真？（搜狐网，2019-04-03）

例［45］ 拖延一时爽，一直拖延一直爽？（道客巴巴，2019-07-26）

例［46］ 赖床一时爽，一直赖一直爽？看了这个你就不想赖了。（太平洋家居网，2019-03-29）

例［47］ 网购一时爽，一直网购一直爽？研究发现：网购催生了36%的不必要购物。（经济网，2020-01-14）

例［48］ 丁克一时爽，一直丁克一直爽？第一批丁克族后悔了吗？（腾讯网，2019-09-24）

例［43］～［48］都可视为一种互动对话。例（43）是作者向读者分享游戏的情感体验，有利于说话者实现其交际意图，达到向读者推销游戏的目的。例［44］～［48］用疑问句的形式，表达了作者对“X一时爽，一直X 一直爽”质疑或者否定的态度，这个时候就假拟了一个辩驳的对话情境，此时说话者的角色发生改变，变成了与人物对话的对话者角色。

其三是娱乐调侃功能。“X 一时爽，一直X 一直爽”构式具有娱乐调侃功能，通过自嘲或调侃他人来营造轻松的氛围，契合大众玩世不恭的心态，例如：

例［49］ 艺考一时爽，一直艺考一直爽。（百度，2019-05-13）

例［50］ 舔狗一时爽，一直舔一直爽。（知乎，2019-10-29）

例［49］中“艺考”表面上看来可以得到来自父母物质上的支持，具有光明的前途。但是“艺考”的过程很心酸，需要四处奔波，面临巨大的竞争压力。说话者用“艺考一时爽，一直艺考一直爽”来自我嘲讽，表达内心的心酸，含有调侃义。例［50］中“舔狗”是一个网络新词，指那些不顾一切讨好他人的人。一直“舔狗”不但没有回应，反而丢失尊严，“舔狗一时爽，一直舔一直爽”就表达了对当“舔狗”这一行为的嘲讽和调侃。

2.修辞的新异性

“X 一时爽，全家火葬场”构式，运用对偶修辞格，属于流水对。尾字“爽”“场”押韵，读起来朗朗上口。发展到“X 一时爽，Y”构式，有的押韵，有的不押韵。押韵的，例如：

例［51］ 益阳6 人电鱼落法网！电鱼一时爽，落网悔断肠。（光明网，2020-07-19）

例［52］ 酒后驾驶一时爽，酒驾曝光你上榜！（快资讯，2020-09-02）

例［51］尾字“爽”“肠”押韵。例［52］尾字“爽”“榜”押韵。不押韵的，例如：

例［53］ 微信骂人一时爽，判决担责后悔迟。（新浪网，2020-09-17）

例［54］ 买车时记得避开这5 种车，车主：“买车一时爽，用车哭到老”！（快资讯，2020-07-08）

例［53］“爽”“迟”不押韵。例［54］“爽”“老”不押韵。再发展到“X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构式，变异成拈连修辞格，彻底丢失了押韵。从咒骂构式“X一时爽，全家火葬场”，发展到规劝、警诫构式“X 一时爽，Y”，再发展到沉迷、调侃或解嘲构式“X 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体现了修辞的新异性。

从三种构式的联系来说，体现了“熟悉化”和“陌生化”的统一。从“熟悉化”来说，三种构式前半部分都是“X 一时爽”，后起构式“X 一时爽，Y”和“X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都引用了“X一时爽，全家火葬场”的前半部分，运用了引用修辞格。从“陌生化”来说，三种构式后半部分各不相同，后起构式经过了改造、翻新，在格调意趣上形成强烈的反差，这种反差使后起构式增添了新异性特质。

人们一般不喜欢咒骂和警诫、规劝的口气。咒骂言语行为会严重破环人际关系，警诫、规劝行为也容易使受话人产生逆反心理。因此，“X 一时爽，一直X 一直爽”构式符合修辞受体（即修辞接受者）的求新求异、易于接受的心理，更能引起受体思想或情感的共鸣，从而产生良好的修辞效果。

（二）“X一时爽，一直X一直爽”构式的生命力

邢福义先生的小三角理论认为，“一个语法单位能够在语言系统中存在，在语言交际中承传，必定有其语用价值上的根据。否则，便会被淘汰”〔9〕。网络流行语处在不断地产生、淘汰、稳定和更新之中。有的网络流行语，没有独特语用价值，表现力不强，使用频率已呈衰减趋势，必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出视野，最终会被淘汰。而有的网络流行语，具有独特的语用价值，已经稳定下来进入现代汉民族共同语，被现代汉语词典收录，如“给力”“忽悠”等。有的网络流行语，具有丰富的表现力，预测其完全有可能进入现代汉民族共同语，如网络问责型立场构式“出来走两步”〔10〕、新兴评价构式“A 甩B+X 条街”〔11〕等。有的网络流行语，尚处在更新演化之中。如本文讨论的“X 一时爽，全家火葬场”构式、“X 一时爽，Y”构式和“X 一时爽，一直X 一直爽”构式。从目前使用上来说，“X 一时爽，一直X 一直爽”构式的使用频率已高于其他两个构式，在竞争中处于优势地位。

四、网络环境下的构式化特征

储泽祥论述了网络语言里“各种”的词汇化和语法化，认为网络语言里语法化特征是“共时强度”突出，渐变性不明显，“历时厚度”不足〔12〕。黄思思和詹卫东认为网络语言更容易产生构式，构式浮现和扩散时跨度更大，构式化的速度更快〔13〕。薛扬也认为比起传统语言环境中的语言发展过程，网络环境推动下的新兴表达式形成、发展、变异的速度往往要快得多〔14〕。陈景元论述了网络流行语“尬X”的形成和发展〔15〕，陈景元和胡佃婷论述了“确认过眼神”的构式化〔16〕，两者都是在时间短、传播速度快、使用频率高的网络环境下构式化的。

在网络环境条件下，“X 一时爽，一直X 一时爽”构式的传播速度加快，使用频率骤升，从而大大压缩了构式形成的时间。与经过几个朝代的历时构式化相比，“X一时爽，一直X一时爽”构式化仅用了一年多时间。

综上所述，在网络环境下，“X 一时爽，一直X 一直爽”传播速度加快，使用频率骤升，已从标题延伸到正文，从规范度低的媒体延伸到规范度高的媒体，形式、意义和功能已经动态浮现，成为一个网络流行构式。形式上，来自对已有咒骂构式“X 一时爽，全家火葬场”和规劝、警诫构式“X 一时爽，Y”的吸收和改编，已经定型化。意义上，一反“X一时爽”的咒骂和规劝、警诫，转而表达说话人或沉迷自我，或调侃，或解嘲。功能上，主要有情感评价功能、对话功能和娱乐调侃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