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中的人性之光
——基于杜勃罗留波夫的文学批评浅析《锌皮娃娃兵》创作特色

2021-03-25 14:49
长春大学学报 2021年7期
关键词:阿列克谢耶维奇亲历者文学创作

王 晨

(天津外国语大学 欧洲语言文化学院,天津 300204)

杜勃罗留波夫(Н.А.Добролюбов)毋庸置疑是俄国19世纪 40年代文艺理论家的杰出代表,其在文艺美学和文艺理论方面颇有建树。在俄国文艺理论批评史上,杜勃罗留波夫的学术观点占有着重要的地位。相较于其他文艺理论家而言,杜勃罗留波夫的文学评论更加客观,这也许与其出身于平民家庭、没有接受传统的俄国贵族式教育有关。作为抱有民主革命思想的现实主义批评家,杜勃罗留波夫在其匆匆的26年人生中为俄国文艺理论界留下了丰厚的学术遗产,诸多伟人对其有过很高的赞誉,恩格斯称他为社会主义的莱辛[1]84,列宁则将他视为俄国革命的先驱者[1]84。杜勃罗留波夫继承了前辈别林斯基的现实主义文学观,又将好友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文艺美学理论加以补充。他认为,对于社会生活而言,文学创作的重要意义就像是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使用的强力武器。是应当以文学作品本身还是以评论者的主观思想作为基础进行文学评论,这是对不同哲学观的选择。唯物主义是杜勃罗留波夫终生的哲学信仰,他主张不应以柏拉图和谢林的唯心主义思想作为研究文学和理解客观世界的哲学依据,要讲求真实,将文学作品视作对客观生活现象的反映,不将评论者预设好的主观好恶强加于作者和作品本身。杜勃罗留波夫认为,优秀的创作并非是预先的主观设定,而是生活自然而然的真实表现[2]86。坚持以唯物主义哲学、费尔巴哈人本主义思想和欧洲人道主义为基础,杜勃罗留波夫的现实主义文艺观在当时俄国文坛可谓与众不同[3]。需要指出的是,费尔巴哈与杜勃罗留波夫都关注“人”,但是费尔巴哈是以人所具有的生物特征为出发点进行哲学思考的,杜勃罗留波夫则关注社会环境对人的影响,并以此进行文学批评。从前人的哲学思想中汲取精华而非简单照搬,再与俄国社会和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相结合,直面严峻的现实斗争,深入思考文学创作的目的,这一切都使得杜勃罗留波夫的文艺理论思想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如今虽然已经进入全新的纪元,但是文学中的人道主义思想始终都在传承,传播正确的思想,诠释生命的真谛,关注人性至善,真实地表现生活的原貌,启迪人类的思考,文学从产生之初就承载着诸多重要的功能[4]。因此,基于杜勃罗留波夫的文艺理论思想对当代文学创作的现实性进行解读是合理的。相较于杜勃罗留波夫的时代,当代的文学创作和文艺理论已经取得了空前的发展,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是,无论是文学思想还是作品,称其为“经典”便意味着可以流芳百世,如果因为对杜勃罗留波夫的文艺思想了解不深入,或者草率地认为其理论已经陈腐并加以否定,很显然也是不正确的。文艺理论的价值和意义与文学创作相同,需要时间慢慢沉淀,在时光流转、岁月变迁、四季轮换中得到升华。在凛冬时节被埋藏,在暖春时节却被发掘;在盛夏时节被追捧,却在寒秋时节被遗忘。我们大可将杜勃罗留波夫的思想视作一把钥匙,用它打开通往文学真谛的大门。

谈到当代的现实主义文学,阿列克谢耶维奇(С.А.Алексиевич)在俄语文学界的影响力绝对是首屈一指的。2015年荣膺诺贝尔文学奖之后,这位充满争议的白俄罗斯女作家声名鹊起。她的主要作品被竞相翻译成各国语言出版,中文译本在国内出版后也广受好评。阿列克谢耶维奇以其质朴的文字,现实主义的创作方式受到了中国读者的关注。纪实性文学是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主要创作体裁,这源自作家本人的教育背景和从业经历。阿列克谢耶维奇毕业于白俄罗斯国立大学新闻系,并多年以独立记者的身份从事新闻报道,她的创作真实客观,作品中的人物都有现实生活中的原型。作家通过采访重大历史事件的参与者、亲历者、见证者以及他们的亲人完成创作,这就令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作品更加贴近事实真相,能够还原本来的生活[5]。

一、现实生活是文学创作之源

谈及文学的本质,杜勃罗留波夫以唯物主义作为基本原则,对文学的创造性予以肯定,文学的任务就在于宣传生活的真理,推动社会的自觉进步。杜勃罗留波夫完全不认同纯文学论者把文学创作和生活完全相分离的观点。纯文学论者以唯心主义作为理论依据,认为只有文学观念才有真正的价值。杜勃罗留波夫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认为,应当摒弃柏拉图和黑格尔式的主观唯心思想,要认清一个事实,即“文学理论的发展无法影响生活本身的变化,反之,恰恰是文学创作要以不断变化的生活作为依托,生活本身是创作的源动力”[2]53。依杜勃罗留波夫的观点来看,无论是文学还是科学,客观世界才是它们所要关注的对象。但仅仅是机械式地简单描述现实生活并不可以称其为文学创作,杜勃罗留波夫认为,文学创作是具有创造性和概括性的,且以现实为基础的高级思维活动,感性思维在文学创作中具有创造性,可以从纷繁复杂的生活现象中经过筛选、对比、分析,概括地表现生活的发展趋势和本质特征。基于别林斯基“形象思维”的观点,杜勃罗留波夫从文学研究对象、文学理论和文学作品等不同维度分析了作为高级思维活动的文学和客观的自然科学有何本质区别,他认为,科学在研究客观事物时要透过事物的外在表象去除个别偶然现象,总结归纳性地对客观事物的本质进行反映。而文学则是在把抽象的思维转化为具体的形象,是思想具象化的过程,文学往往具有普遍性[6]83。杜勃罗留波夫确信,只有借助真实的生活,作家才可以创造出生动的形象和具有感染力的作品。

以1979年阿富汗战争作为背景所创作的纪实文学《锌皮娃娃兵》,很好地遵从了文学作品要具有现实性这一重要原则。“真”“善”“美”是文学的重要特质。丑陋的创作是粗鄙的,恶劣的文学是无法启迪人心善念的,虚假的文学是会被唾弃的。追求真实不仅要有创作的热情,更重要的是要敢于面对真实的痛苦、悲哀和伤痛,要有勇气接受负面的思想[7]。明确生活本质和文学创作的关系是文章真实性的重要体现,文学创作被杜勃罗留波夫视为生活的“晴雨表”,通过文学作品可以看清多变的生活[8]14。正是通过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我们看到了19世纪俄国贵族青年的精神状态;正是透过屠格涅夫的《父与子》我们了解到19世纪平民知识分子在社会变革中的意义;正是透过契诃夫的《樱桃园》我们看尽了一个时代的兴衰变迁;而如今正是通过阿列克谢耶维奇的《锌皮娃娃兵》我们才能感同身受地了解到那场所谓正义的战争给亲历者们留下的无尽悲痛。

《锌皮娃娃兵》采用纪实文学的创作手法,即作家通过采访重大事件的亲历者,将其口述的内容进行整理和文学加工最终完成创作。所谓的“娃娃兵”(1)俄语原文为мальчик,意为“小男孩”,这里代指年轻的士兵。是苏联以“国际人道主义救援”的名义发动阿富汗战争时从军校征兵而来的年轻战士,他们大多是不到20岁、刚刚参军入伍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年轻人。而“锌皮”则是用锌皮制的棺椁,苏联当局为了粉饰战争的目的,将阵亡的士兵遗体放入棺椁内运回下葬。阿列克谢耶维奇以47位受访者的讲述作为创作主体,这些受访者中有的是奔赴前线的战争直接参与者,有的则是自己的孩子、兄弟、父亲、丈夫参与了战争。通过他们的讲述,作家对历史进行了真实的还原,展现了从战争爆发之初到战争结束参战人员的内心变化。长达10年的战争给每一个人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痛苦回忆。曾经参与战斗的士兵讲述着在烽火连天的岁月中面对战争时的悲伤、无助、恐惧甚至是绝望,而母亲、兄弟或是妻子则讲述着失去至亲时痛彻心扉的经历。正如受访者们所讲的那样,战争中每一个人的命都由不得自己掌控,一些人幸运地带着伤残的身躯返回家园,而一些人则不幸地再没能站起来,只能魂归故里。

阿列克谢耶维奇的创作通常都不会夹杂作家本人的任何主观评价,她在采访时只是静静地聆听,作家尽可能地拜访更多的事件亲历者让他们开口讲述,阿列克谢耶维奇将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观点和立场,不同的态度进行收集整理。真相与谎言只是一个事物的正反两面,讲出事实真相是获得真理的唯一方法,而文学应当在真理和谎言中作出取舍,正如阿列克谢耶维奇所言:“我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路是通向真理,另一条路是回避真理。莫非要我们重蹈覆辙,在事实面前再一次遮遮掩掩?”[9]184阿列克谢耶维奇要还原事实的全貌,探求真理,她希望那些心中充满苦难记忆的人能够直面那段痛苦的回忆,说出自己的故事。

对于阿富汗战争的目的,作家在作品中并没有主动提及,但是通过受访者的讲述,读者能够清楚地知晓这场战争究竟为何。阿列克谢耶维奇这么做是有其用意的,她不想去扰乱受众的视听,只想让读者通过阅读她的文字自行去作出判断,正如杜勃罗留波夫所言:“作者在创作时,要紧的是诚实,不能因为顾全自己的想法而歪曲生活的事实。”[6]85诚如作品中受访的女护士说的那样,战争是正义的,是为了解放阿富汗人民,要引领他们走向光明的社会主义[9]34。接受采访的前司务长则言明,这场战争是要“赶在美国之前”执行的“国际主义援助任务”[9]66。阿列克谢耶维奇通过这种非官方式的言论从另一个侧面表现了苏联发起战争的真实目的和意图。这些宣传和言辞极大地激发了苏军年轻战士的英雄主义思想,抱着解放友邦、捍卫祖国领土的崇高使命和建功立业的神圣荣誉感,一个个血气方刚的“娃娃兵”视死如归,争上前线。而民众们也对战争的正义性深信不疑,对战争鼎力支持,这一切高涨的战前动员为战后反思战争目的时产生的挫败感作了铺垫[10]。

在作品中,“哭泣”是阿列克谢耶维奇经常描写的表情。无论哽咽或是啜泣都是讲述者最真情流露的表现,泪水不仅仅是对悲伤情绪的宣泄,也是对不幸阵亡者的悼念。通过这些战争亲历者真实的陈述,阿列克谢耶维奇将这些苦难的回忆展现在世人面前,让受害者内心能得到一些宽解和抚慰,让不曾经历战争苦难的人了解真相。在受访者中,女性亲历者是最值得关注的。传统观念中,战争和女性关系并不大,殊死战斗的往往都是男性。阿列克谢耶维奇则通过女性亲历者的讲述告诉读者,面对战争,没有性别之分,哪怕是柔弱的女性也要面临战斗、爆炸、生死决战,也要直面伤痛、鲜血和死亡。战地护士讲道:“踩到地雷,那些人在剧烈的爆炸声中被炸死了,好好的大活人成了半桶肉浆。”[9]53“那天正好是我当班,送来了一个负伤的小战士,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我,说了一声‘这下就好了’,然后就再没有了呼吸。”[9]54很显然,阿列克谢耶维奇希望借助女性视角传达出更为深刻的内心感受,正像作家在《我是女兵,也是女人》中描写的女战士一样,作为传统观念中弱势群体的女性,在面对战争、灾难时所表现出的坚韧往往更加令人动容。战争中,本应该孕育生命的女性却要直面惨烈的战斗,见证一个个鲜活生命的逝去。内心如何强大也无法战胜对死亡的恐惧,意志如何坚定也无法丝毫不动摇。阿列克谢耶维奇用亲历者的讲述真实地还原了那场无谓的战争,令人掩卷而思心中久久不得平静,无法释然。

二、人性至善是文学作品中人物的特质

基于唯物主义哲学观,杜勃罗留波夫认为,“人性是人原始的自然特性,是与生俱来的内在力量”[2]32。在其论述中经常提及的“自然天性”“本性”“本心”“本质特征”等都指人性。相较于欧洲传统的人道主义价值观,杜勃罗留波夫主张作品中人物的行为和其本性要相一致,重视人的地位、彰显人的尊严是文学创作的重要任务。与启蒙思想中的人性论和文艺复兴时期对人的关注不同,杜勃罗留波夫的人性观点同费尔巴哈的思想更加接近。

费尔巴哈的观点是,人是自然界的产物,客观自然属性决定了人的本质特征。这是对人性的生物学解读。费尔巴哈认为,生理机能的相似性决定了人的本性也基本相同,人类具有基本的动物性倾向,对生存和种族繁衍有原始的需求,人具有一切生物所具备的原始欲望和本能。从现实主义文艺观可以看出,杜勃罗留波夫对人性的理解同费尔巴哈有相似之处,都是基于自然属性的维度理解人性的表现。按照费尔巴哈的观点,生物属性的相似性决定了人性的基本表现也是相似的。但是事实上人类的差异性是十分明显的,只基于唯物主义哲学是无法合理地解释人性差异的原因。杜勃罗留波夫在这个问题上有自己的观点,他认为对人性的理解要以客观现实为依据,同时还要结合所处的社会环境。文学批评异于哲学理论,进行文学批评时,人物不能跳脱其生活环境与时代背景。杜勃罗留波夫对人物的分析基于其生活环境,生性纯良的人生活在善良的环境中,而寡廉鲜耻的人则会沉溺在丑恶的世界中。环境和人之间互为依靠,彼此改变,和谐统一。受到环境因素的影响,人最终会表现得各自不同,但杜勃罗留波夫主张人的原始本性是美好的,恶行则违背人性,关注人性至善是其人道思想的重要表现[11]。回顾阿列克谢耶维奇的创作,很明显能体会到作家对人性的关注。在她的作品中,亲历者对战争的控诉是人性最直观的体现,面对所有苦难,人虽显得渺小,生命也如此脆弱,但哪怕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善良也会是人性中最光辉的一面。

任何一场战争都是人类的灾难。在战争中,生命脆弱得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转瞬即逝。一枚炮弹、一颗地雷、一架机枪就可能带走许多年轻的生命,士兵们上一秒还在憧憬可以早日结束战斗回到祖国,返回故乡,看一眼亲爱的妈妈,抱一下可爱的孩子,和亲密的兄弟小酌几杯伏特加……可是也许下一刻,他们就只能把生命留在了阿富汗战场上。战争的残酷让人类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残存的只有最原始的本能,那就是活下去。失去了社会道德和伦理法制的约束,善良正是人性中最难能可贵的。战争令本就贫困的阿富汗平民的生活雪上加霜,为了躲避战乱,他们流离失所,当面对光着双脚只穿一双薄薄的胶鞋站在雪地里因为饥饿、寒冷和恐惧而瑟瑟发抖的阿富汗孩子,年轻的士兵们会把自己的财物和面包留下。而一队饥肠辘辘的士兵路过一个阿富汗村庄,请求村民给一些吃的东西,村里的妇人们没有拒绝,给了士兵们食物。苏联士兵在阿富汗人眼中是无情的入侵者和掠夺者,但是村妇们的行为超越了敌对的仇恨,她们只是尊崇本性中的善良,用善与爱消弭了国家的对立和种族的仇恨。人性原本的善可以超越国家和民族,政治立场和宗教信仰,甚至超越战争中的敌对关系,这正是人性最本真的表现[12]。而战争也没有泯灭士兵们的人性,他们本怀有善念来到战场为的是拯救这片土地,但是这份善良被利用,成为了发动战争的虚假借口。当战争结束时,也正是出于人性至善,战士们又开始反思控诉战争的暴行,如同民众对他们的评价:“卫国战争中是英勇抗敌的飞行员,如今却是阿富汗战场上的法西斯。”[9]113

杜勃罗留波夫把人性至善的思想建立在现实主义文艺理论基础上,摆脱了传统的人文主义思想对人的机械化理解,在变化的环境中寻求人性的正向发展,摒弃恶的侵染。正是基于此种观点,杜勃罗留波夫认为,作家应当借由文学创作“吐露人民中美好的事物”[8]13。阿列克谢耶维奇用最客观的讲述、最简洁的创作方式、不加以任何主观立场诠释了文学创作的真实性,用真实的讲述宣扬人性中至善至美的优良品性,这一点与杜勃罗留波夫的文艺追求是相吻合的。

三、结语

19世纪是俄国文坛群星闪耀的辉煌时代,杜勃罗留波夫以其卓越的文学思想极大地推动了俄国文艺理论的发展,其所秉持的现实主义文艺理论不仅使别林斯基的文艺思想得到进一步完善和发展,还继承了唯物主义哲学的重要观点,开辟了文学批评的全新维度。杜勃罗留波夫的文艺理论基于现实,将文学作品对人的关注视作评价其优劣的重要标准之一,对于人性的关注表现了极强的人道主义思想。杜勃罗留波夫的文艺批评冲破了固有的以纯美学思想对文学作品解读的传统评价模式,将唯物主义哲学、人道主义思想和社会伦理等维度相结合对文学作品进行解读。在其短暂的人生里,杜勃罗留波夫为俄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发展做出了无可比拟的贡献,其理论思想被后世奉为文学批评和文艺美学研究的经典。

时隔百年,虽然时代已经发生了沧海桑田的巨变,但是现实主义文艺理论仍旧具有重要意义。作为现今俄语文坛最活跃的作家之一,阿列克谢耶维奇用自己最写实的笔触、最朴实的文字把最真实的战争呈现在读者面前,践行着作家的时代使命和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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