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厥阴瘀热夹浊论治失眠

2021-03-25 11:51:41李江华谭任蕾石强江西中医药大学岐黄国医书院南昌330004
江西中医药大学学报 2021年6期
关键词:黛力新厥阴艾司

★ 李江华 谭任蕾 石强(江西中医药大学岐黄国医书院 南昌 330004)

失眠属中医学“不寐”范畴。其症情不一,有初入睡即不得入眠;有入睡尚安,半夜即醒;有睡而易醒,时时中断;甚或转侧不安,整夜不能入睡。

人乃天地造化之灵物,其生理属性与自然法则息息相关,正常的睡眠如日出日落,是机体阴阳之气自然运行、规律转化的结果。历代医家对引起失眠的缘由都进行过论述。《灵枢·大惑论篇》中道:“卫气不得入于阴,常留于阳。留于阳则阳气满,阳气满则阳跷盛,不得入于阴则阴气虚,故目不瞑矣。”[1]其认为引起失眠的原因在于营卫运行失司,阳不能入于阴,而至神不能归于舍。明代《景岳全书》中则言:“寐本乎阴,神其主也。神安则寐,神不安则不寐。其所以不安者,一由邪气之扰,一由营气不足。”[2]其认为导致失眠的原因总的关乎心神,而营阴则为神所居之基础,引起心神不安的因素又当从虚实两端来考虑。姚荷生在《中医内科学评讲》中列举了后世医家论治失眠的理论:“其中有从水饮上逆、湿浊停留、痰火内扰、瘀血阻滞等导致营卫不和、阴阳失调而论治的;有从补益心脾气血、疏肝养血以充养营阴,安神所居之地而论治的;有从交通心肾、安神定志、扶阳潜阳、滋阴清热等论治的。”[3]此间等等都极大的丰富了临床治疗失眠的思路,然则其中对因厥阴瘀热夹浊导致失眠的论述却提及较少。笔者于临床上曾多次见因厥阴瘀热夹浊导致失眠的患者,给予增损三甲散加减治疗,多获得良效,故记录总结以分享治疗思路。

1 病因病机分析

厥阴经分为心包与肝。心包为心之包络,其职责为代心受邪,当邪犯心包时,极易影响心的功能。瘀热夹浊阻于心包,一方面营阴因瘀阻滞而难于濡养心神;一方面热邪易耗损营阴,扰乱心神。瘀热长久盘踞于心包,营阴得不到正常的布散,易聚而化为瘀浊而进一步蒙蔽心包,扰乱心神,引起睡眠障碍。

姚荷生等[4]在《脏象学说与诊断应用的文献探讨》中论述:“肝为阴中之少阳,具有升发、疏泄的生理功能。其正常的升发与疏泄之性能使人体气机升降出入调畅,而气机升降出入调畅能形成阳交于阴,阴阳和调, 魂神安居, 寤寐有时的良好局面。”另外肝具有多血少气之性,主藏血而舍魂,故《血证论》中云:“肝藏魂,人寤则魂游于目, 寐则返于肝。”[5]由此可知,不寐与肝魂有密切的关系。肝经瘀热夹浊,一方面厥阴升发的一阳之气易遭瘀浊之阻滞,转枢不畅,生气有降无升,致魂神不安;另一方面瘀热易灼伤肝血,形成血分有热与血不足的情况,致使魂神无安居之所,而形成不寐的情况。故厥阴瘀热夹浊易致使不寐的出现。

2 症状特点

此类失眠具有明显的时间特点,患者多在厥阴经主时(丑至卯上,多见于夜间1~3点)而醒,其多为热醒,醒后觉烦热汗出(汗出部位多见于厥阴经络循行部位如:腋下、手心、阴囊、胸口等处)。因瘀热扰魂,魂神不安,故患者寐时梦较多,且以乱梦、噩梦为主。因热邪伤阴,夜醒易觉口干且少饮即可,或见眼睛干涩、脸红等症。因瘀血阻滞血络,醒后易觉手指发麻(食指与中指居多)、舌麻等症,另可见舌质暗红,舌下络脉或舌边小络脉粗紫迂曲,甚或团聚而怒张之象。因肝经瘀热影响气机的正常疏泄与条达,导致肝气逆乱,易现肝风内动之象,故患者平素语速较快、行动较迅速,情绪易紧张焦虑。因肝风夹热易迫津外泄,故遇着急紧张时患者手足心汗出明显。因瘀热长久盘踞阻碍营阴布散致聚而化浊,故患者多伴瘀斑、黑汗、指甲发黑、带有膻臭气味等症。因瘀热于厥阴易伤阴耗血,故脉象细弦兼涩脉为主;邪阻于厥阴,故左关脉多偏旺。

3 增损三甲散加减治疗

增损三甲散出自薛生白的《湿热病篇》。薛生白以其治疗暑湿缠绵不解,陷入厥阴,导致气钝血滞、脉络凝瘀,而致使一阳之气不能萌动,生气有降无升,心主阻遏,灵气不通,形成神志不清而昏迷默默的情况。此时因暑湿已深入厥阴血分,使用辛香凉泄、芳香化浊等常法俱不效,需用破滞通瘀化浊之法,络脉通而邪方能得解。增损三甲散主要组成为:醋鳖甲、土鳖虫、穿山甲、柴胡、桃仁、僵蚕等。许益斋于方下解道:“鳖甲入厥阴,用柴胡引之,俾阴中之邪尽达于表;蛰虫入血,用桃仁引之,俾血分之邪尽泄于下;山甲入络,用僵蚕引之,俾络中之邪亦经风化而散。”[6]方中用三甲、桃仁活血化瘀通络,以退厥阴血分之瘀浊;用柴胡一则可引药入厥阴,另则可升发被邪阻遏的一阳之气,给邪从少阳而出之机。方中可加牡丹皮以清伏于厥阴阴分之热,乌梢蛇、蝉蜕、白头翁等祛散厥阴风热,青黛、龙胆草、黄连、黄柏等清泄厥阴湿热;另或以熟大黄、虎杖、芦荟等清泄厥阴血分之瘀热;或以合欢皮、绿鄂梅、玫瑰花、醋香附、川楝子、生麦芽等疏肝解郁;或酸枣仁、柏子仁、麦冬等养心肝之阴;或加朱砂、琥珀、远志、莲子心、茯神、牡蛎、龙齿等宁心安神;或以熟地、龟板等滋养肾阴、滋水涵木。

4 验案举隅

黄某,女,65岁,因失眠反复发作5年,于2018年3月9日就诊。患者自诉5年前开始出现夜寐较差,晚上10点入睡后常于夜间1点许醒来,醒时觉身汗出,无明显烘热,自觉心中烦燥,醒后难入睡;2018年初起,夜里常因舌麻而醒,晚上无明显诱因出现脸部烘热伴脸红,无汗。于当地医院神经科就诊,服艾司唑仑、戴立欣、养血清脑颗粒、维生素B等药后,稍缓解,后反复发作。

现病史:现每天服用黛力新、艾司唑仑、养血颗粒等药,每晚睡至凌晨2点许易醒,睡眠时间为3~4个小时,夜梦较多,睡眠质量较差,醒后手自觉心中烦躁,手心、腹股沟处汗出明显,舌麻明显,脸上烘热感,醒后较难复睡。食纳可,饥时胃中嘈杂。晨起口苦咽干,喜饮但少饮即可。二便平,大便后略见灼肛。平素汗出较少,难下达,四肢关节酸痛。左耳因中耳炎曾行手术,现偶觉胀。失眠后左眼眉棱骨觉胀痛。48岁绝经,既往月经尚规整,有痛经史,否认过敏史;无外伤手术史;否认遗传病史。患者形体适中,脸色稍红,语声正常,语速较快,无异常异味。脉象为脉偏涩,略弦;两关较旺,左寸不足,尺沉。舌象为舌质淡红,苔边尖较少,中根部黄厚腻;舌体偏胖,边齿痕;舌下络脉粗紫,静脉怒张。

诊断为不寐病,辨证属厥阴阳明少阳风湿痰瘀热;水不涵木(风热)。治法予破滞通瘀化浊,疏散肝经风热。方药予增损三甲散加减:黄连9 g,柴胡12 g,黄芩10 g,白头翁10 g,制龟板20 g,鳖甲20 g,蚕砂12 g,土鳖虫10 g,牡丹皮15 g,熟地(九制)12 g,乌梢蛇10 g,天麻12 g,10剂。煎法:制龟板、鳖甲先煎30 min,加入余药,水煎沸35 min,1日1剂,分2次饭后温服。另嘱清淡饮食,畅情志,忌食荤油、奶制品等。

2018年3月19日二诊:服上药后,患者停用黛力新,每日仍服用艾司唑仑1片,能睡5个小时左右,醒后心中略有烦躁,手心汗出减少,腹股沟仍较潮湿,舌麻减轻,脸上烘热感缓解。晨起口苦除,仍有咽干,食纳可,二便平,舌脉无明显变化。上方去黄连,加首乌藤30 g、1 g朱砂拌10 g灯心草,继服14剂以养血清心安神。

2018年3月30日三诊:服上药后患者停用黛力新,艾司唑仑减半,能睡5~6个小时,夜梦减少,睡眠质量改善,醒后心中烦躁减轻,舌麻减轻,脸上烘热感大减,手心与腹股沟汗出明显减少。晨起口干减轻,食纳可,二便平,脉涩减,舌下络脉粗紫稍减轻。上方去龟板,加炒枳壳10 g、竹茹10 g,继服14剂以清热化痰安神。

2018年4月16日四诊:服上药后,患者停用黛力新、艾司唑仑,能睡至6个小时左右,夜梦减少,睡眠质量尚可。心中烦躁明显改善,舌麻、脸上烘热感除,手心与腹股沟汗出减轻。食纳可,晨起已无口苦咽干。上方去柴胡,加青蒿8 g、茵陈18 g,继服14剂以清透湿热,冀厥阴之邪从少阳转枢。

随诊服上药后,患者停用黛力新、艾司唑仑等药后,能睡至6个小时左右,睡眠质量尚可,其余症状不明显。后继服上药28剂。停药1年后,回访患者,现睡眠时间维持在6~7个小时,睡眠质量尚可,失眠得到大为改善。

5 小结

失眠作为临床上一类常见的疾病,很多时候严重影响了患者的身心健康及正常的工作、生活与学习。针对此类病症,西药多给予抗焦虑、镇静安眠进行治疗。在用药初期往往能取得较为明显效果,但到中后期则易产生耐药性。中医学认为人之睡眠就如自然界昼夜更替一般,是营卫出入、阴阳交替的结果。无论是外感六淫干扰营卫的正常运行,或是内伤七情导致脏腑功能失调、气血阴阳不和都能导致失眠的发生。本文对厥阴瘀热夹浊这一机理导致的失眠进行讨论,其立足点在于姚梅龄《临证脉学十六讲》所论述:“厥阴内寄之相火善助心火,所藏之营血能养肾水,其对心肾水火互济、阴阳调和具有极大的调节枢转之用;又其与少阳相表里,乃是神明出入于心主与肾舍之肇始。”[7]故厥阴枢机之条畅对阴阳的协调、寤寐的自和具有重要作用。因厥阴经自然的生理属性,瘀热夹浊这一病因病机容易在厥阴形成,并影响其枢机条畅,进而导致失眠,因此临床上不应忽视此种机理导致出现的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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