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不是嘿嘿
相传明朝正德嘉靖年间,一位叫供春(一说龚春)的小书童在宜兴金沙寺观察到僧人以细土制壶,从而得到启发,随后他仿照树瘤的形状制作了一把紫砂壶,这把壶便是供春壶。据说留存下来的供春壶少之又少,因此,供春壶成为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收藏品。
民国期间,宜兴人士冀老汉以制作陶具为营生,虽然战乱四起,但冀老汉一家却相安无事,家人其乐融融。冀老汉凭借着制陶手艺,赚得了一家人的口粮。
这日,几名官兵来到冀老汉的铺子,自称是潘大帅的手下,应潘大帅的要求,命令冀老汉制作一把供春壶。冀老汉表示自己只会制作陶盆陶碗,根本不会制作什么供春壶。当兵的哪听得了冀老汉的解释,斜着眼告知冀老汉,若十天之内制作出供春壶,潘大帅奖赏二十块大洋;若制不出壶,影响大帅的雅兴,冀老汉全家充军。说罢踢碎了门前的陶罐扬长而去。
毕竟这些当兵的不是吃素的,想必也是说到做到的主儿。冀老汉虽然没有制作过供春壶,但为了一家老小的性命,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冥思苦想。他将自己关在工坊,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以便钻研供春壶的制作工艺。
十日期限已到,当兵的上门取壶。冀老汉将壶交给这些当兵的,看着这些人离开的背影,冀老汉长舒一口气,软软地坐在椅子上……
三天后,一位西装革履的先生来到冀老汉的铺子。这位先生自称是潘大帅的幕僚,是位日本人,叫安森德勃。他向冀老汉转交了潘大帅的奖赏,并愿出高价收藏冀老汉手中的供春壶。
冀老汉表示自己没有什么供春壶,为潘大帅制壶实属无奈之举,只能根据地方传说,依葫芦画瓢才制作出这把供春壶。
安森德勃从西服里侧掏出一张画稿,向冀老汉展示。冀老汉看了眼这张画稿,只见画稿上画着一把供春壶,和自己制作的供春壶一模一样。看着冀老汉不解的表情,安森德勃告诉冀老汉,明朝嘉靖年间,东南频出倭乱,安森德勃的祖先也随着日本浪人来到中国,其祖先喜爱茶道,误打误撞来到宜兴,机缘巧合下一见供春壶的真容,欲以重金购买,却遭到壶主人的拒绝,为此请人画像,以此寄托对供春壶的喜爱之情。
安森德勃称,冀老汉若不是藏有真品,定然不会制作出与画像一模一样的供春壶,其手艺精湛,与画像不差毫厘,所以判断冀老汉手中定有真品供春壶。
冀老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根本听不懂安森德勃的话,并示意安森德勃离开自己的铺子。
安森德勃不为所动,告知冀老汉,虽然他制作出的供春壶近乎完美,但此壶仍有瑕疵。潘大帅非爱壶懂壶之人,所以看不出其中的问题,但安森德勃世代传承茶道,对品壶一事也是深谙此道。原来供春壶讲究“出水迅速,断水利落”,但冀老汉着急为潘大帅制壶,且工期较短,也就只做出个外表,至于壶内的细节确实有些不尽人意,若拿此壶泡茶定会出現问题。冀老汉闻听之余,头上已经显现出些许冷汗。
安森德勃又说道,若冀老汉愿意将手中的供春壶转让给自己,不光能得到相应的钱财,同时他也不会将制壶中的细节问题告知潘大帅,以保冀老汉全家平安。否则,他会告知潘大帅,到时冀老汉逃不过欺瞒之罪。
冀老汉闻听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告知安森德勃给自己一个月期限,到时候可上门取壶。
一个月过后,安森德勃又来到冀老汉的铺子。冀老汉将一个锦盒递给他,安森德勃打开锦盒,只见一把树瘤形状的供春壶,其色泽温润,形状怪异,壶嘴、壶把和盖钮三点一线。安森德勃迫不及待地将壶取出盛水倒出,只见其出水迅速,断水利落,不挂水滴。好壶!安森德勃心里默念道。正当安森德勃将壶放回锦盒之时,门外冲进了一队士兵,为首的副官告知冀老汉:奉潘大帅命令,冀老汉制壶有缺,欺辱潘大帅不懂壶,现将冀老汉全家入牢关押。随即将冀老汉全家带走。冀老汉临走之际,望着这把供春壶,个中滋味难以表达。
安森德勃回到府上,慢慢地把玩供春壶,然后取出一份佳茗投入壶中,倒出茶汤,细细品味。好茶配好壶,他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若冀老汉全家问罪,身陷囹圄,那天下就没有能制作供春壶的匠人了,到时候,这把供春壶就成为孤品,就更能体现这把壶的无价之名。他越想越开心,继续品饮壶内的茶汤。片刻,安森德勃突然觉得心口绞痛,随之面露痛苦,一口暗红色的鲜血从嘴里喷出。“有毒!”安森德勃应声倒下,在断气之余,还是紧盯着这把供春壶,不肯闭眼。
两年后,潘大帅被国民革命军打败,冀老汉一家也解除牢狱之灾。夜里,冀老汉进入工坊,爬上房梁,从梁上取下一个竹筐,打开裹了几层的粗布,烛光下显现的,是一把供春壶!
冀老汉手里有两把供春壶,一把是祖上世代相传的,一把是自己在一个月期限内全心仿造的,当然安森德勃取走的是仿品。至于安森德勃为何突然暴毙,是因为冀老汉在制壶之时,泥料为毒药所浸,开壶之际又刷上剧毒,因此安森德勃带走的是一把名副其实的毒壶。
冀老汉走出工坊,回到屋内,对着祖宗牌位焚香叩头,随后打开案台的族谱,其中一页写道:冀亮,生于嘉靖二年。嘉靖四十一年,因倭人索壶不得,而遭毒害,后世子孙勿忘此仇……
选自《故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