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汉语动词“灌”与其构式的四种关系

闫彬彬

（河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 河南·郑州 450000）

动词和句法结构之间的关系一直是语法学界研究的重点之一。 在二者关系的众多研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两大家：一是形式语法理论，重视动词的意义，比较突出的有Pinker 和Levin 等；一是构式语法理论， 重视构式的语法意义而非动词的意义，较为突出的有如Goldberg 的论元结构构式语法[1](程琪龙，程倩雯，2014)。 两种研究虽然立足点不同，但是都在探究句中动词与构式之间的关系。 对动词与构式关系的探究，不仅可以加深对有关语言学理论的理解和掌握，而且为进一步的语言研究打下坚实的基础。 现以动词“灌”为例，探究动词与构式关系的问题。

一、关于动词与构式关系的有关语言理论

在构式语法中，Goldberg(1995：4)的基本观点[2]可以概括为构式是一个形式和意义的对应体，构式有独立的意义，构式的存在本身对句子意义是有影响的，理解一个句子的意义就不能够单单依据组成句子的各个词语的意义或者是词语之间的关系来进行。 因为动词的意义和构式的意义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也有着不同的作用和影响，并且它们两者之间存在着多元化的关系。

Goldberg (1995：11) 提到动词和构式的四种关系：增添关系、动态作用力关系、前提条件关系以及同时进行的行为或者动作关系。 其中增添关系可以理解为在句子中动词的意义已经包含且规范了构式的意义，动词意义是构式意义的补充和增添。 动态作用力关系是说“动词所明确的意义和构式所明确的意义必须通过一种因在同一个句子中而发生的动态作用力关系合而为一”[3](程琪龙， 程倩雯，2015：36)。这里的动态作用力关系包括“方式，工具，结果或者相互之间的否定等关系”[4](董燕萍， 梁君英，2002：143)。前提条件关系指的是在一个句子里，动词的意义是构式意义的前提，同时进行的行为或动作关系可以理解为动词意义和构式意义所表达出来的内容是重合或重叠的。

二、动词“灌”及其构式的关系分析

（一）动词“灌”的释义

第十一版《新华字典》将动词“灌”的语义概括如下：

(1)浇，灌溉；

(2)流注，流泻；

(3)强行使喝下；

(4)古代祭祀的一种形式。 斟酒浇地以求神降临；

(5)盥洗；

(6)饮酒；

(7)浇铸；

(8)装入，如：灌肠；

(9)录音，如：灌音、灌制；

（二）动词“灌”的语料

从CCL 语料库检索得出语料库中含有“灌”的语料共有14557 条，剔除涵盖带有“灌”动词词组（如：灌溉，浇灌，灌输等）以及名词词组（如：灌木，灌肠等），将剩余的语料归纳整合进行定量分析，按使移（客体经历了方位的移动）、使成（客体的状态发生一定程度改变）、使获（受事获得了客体）的类别将语料分门别类，进行“灌”动词的句型整合，总结出动词“灌”的事件框架。 简而言之，在“灌”的事件中，存在几个基本要素，即为：灌者（对应为名词，用N 表示），被灌者，灌的物体（即客体），灌的物体（客体）的移动途径、原位以及终位（NF），被灌者的终状等；即“灌”的事件框架里涵盖了（灌者将）客体（从原位）灌（至终位/成某种状态）等内容，事件框架本身可以反映动词的各种构式，最后将各构式整合到一起，图示如下：

“灌”事件框架

（三）动词“灌”及其构式的四种关系

总结动词“灌”的事件框架反映出该动词的各个构式与它的常用表达方式。 结合“灌”的语料分析，可发现四种较明显的语义关系，分别为：界定关系、拓展关系、因果关系以及方式说明关系。

1.界定关系

界定关系是最为基本的一种。 简而言之，界定关系说明的是动词的意义在很大程度上界定并规范了整个构式的意义，以CCL 语料为例：

(1)他们立刻给他灌了一大口酒

（灌者-被灌者-灌-客/名-名-动-名短）

(2)卖猪者往仔猪肚子里灌了水泥

（灌者-终位-灌-客/名短-介短-动-名短）

(3)村民们将青稞酒灌到水箱里

（灌者-客-灌-终位/名短-介短-动-介短）

综合上述“灌”的语料可以看出，由于“灌”本身含有的“浇、流泻、强行喝下以及录音”这些意义，所以其构式的意义里也有这些含义的踪迹，即其构式大致表示为“（灌者）灌（浇/录音）（被灌者/终位）客体”， 构式层面的意义由动词本身的意义拉开并规范。 由此可见“灌”本身的动词意义很大程度上就界定了该动词构式的意义。

2.拓展关系

拓展关系主要说明的是动词的词汇意义除了界定并表达构式的意义之外， 在特殊表达情境下，也会引申出来另一层或者几层的意义，例如：

(1)鸡尾酒灌醉了群山

（客-灌-被灌者/名-动词-名短）

(2)格里菲思就住她耳朵里灌上几句甜言蜜语

（灌者-位-灌-客/名-介短-动-名短）

(3)张铁嘴灌给他的满天希望

（者-灌-属-客/名-动-名-名短）

在第一个例句中，由于“灌”本身含有“饮酒”之意，所以本句中的隐喻意义在“灌”的构式（灌者）灌（被灌者/终位）客体中为引申而出的另一层含义。同样的，“灌”含有“流注、装下”等意义，在第二个和第三个例句中，“甜言蜜语”如水柱一般被“灌”入“她的耳朵里”，而“满天希望”也如“暖流”一般被“灌”给“他”，这一层面的隐喻关系也同样为动词“灌”的意义在构式意义之外的拓展意义。

3.因果关系

因果关系经常出现在“使成（使成为某种状态或者结果）”或者“使获（使获得一个客体）”的句型之中，说明的是动词的意义致使、影响或者决定了整个构式的意义，例如：

(1)凉风灌得肚疼

（客-灌-被灌者-状/名-动-名-形容词）

(2)我早把暖水瓶灌得满满儿的了

（灌者-终位-灌-状=名-把名-动-形容词）

(3)他们用大量白酒把他灌得烂醉

（灌者-客-被灌者-灌-状=名-用名-把名-动-形容词）

分析上述“灌”的语料可得知，“灌”动词本身的意义里有“浇、装入以及饮酒”的意思，因而有了“凉风”进入肚子里致使“肚疼”，“我”把水都装入“暖瓶”使得“暖瓶”“满满儿的了”以及“他们”让“他”饮酒而饮到“烂醉”的程度，这些动词含义都会致使一定的结果， 其结果含义则通过构式意义表达出来，即动词意义与构式意义之间存在者某种程度上的因果关系。

4.方式说明关系

方式说明关系总体旨在说明的是“动词本身并不能够完完全全明确界定自己所在构式的意义，而是需要动词意义传递达到构式所指定行为的途径或者方式方法”[5]（袁野，2007：38），例如：

(1)清水灌入口中

（客-灌-位/名-介短-动-名）

(2)溺水时大量水灌入肺内

（客-灌-位/名短-动词-介短）

(3)灌了汤在他肚子上

（灌-客-位/动-名-介短）

从上述的各个语料可以看出，动词“灌”说明且表达了客体“清水”、“水”、“汤”以及“烟”发生移动的方式方法，即不是一滴一滴地移动，亦不是一盆一盆地移动，而是由动词“灌”而牵引出来的移动方式。

结 语

构式本身有独立的意义。 理解一个构式的意义依赖于动词的意义，也依赖于构式本身的意义。 构式本身的意义可能和构式中的动词意义一致，也可能完全相反。 通过对动词“灌”的研究，整合其语料，做了比较简单和粗略的归纳分类， 总结出了动词“灌”与其构式的四种关系，即界定关系、拓展关系、因果关系以及方式说明关系。 动词与构式关系的研究远不止于此， 以动词作为切入点探究构式语法，探究动词与构式的关系，旨在加深对构式语法以及对认知语言学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