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制度经济学视域下新生代农民工个人发展：困境与出路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

新生代农民工是一个具有时代特征和中国特色的特殊群体，是在当前中国城镇化进程中新兴劳动力的代名词。由于中国城乡二元体制的存在，农民工一直扮演着特殊的角色，充当着城市中的异质性群体。随着改革开放和时间的推移，中国形成了三次大规模的民工潮，在第三次民工潮中催生了新生代农民工，他们已然成为农民工群体的主力军。近些年来报纸、媒体频频曝出新生代农民工这一群体所面临的一系列的个人发展和社会问题，如不公正待遇、权益侵害、子女上学难等，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引发了众多学者研究，逐渐成为学界普遍关注的研究焦点。基于此，本文拟从新制度经济学的视角对该群体的个人发展进行深入探讨，是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实践课题。

1 文献综述

农民工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也是一种职业的代表。因此，他们往往是这样一个特殊的群体，既是户籍制度规定下在农村承包有集体农田的农户，又是在城市中从事相关职业的工人。目前学界的研究中，农民工问题备受关注，大多数研究集中在以下方面：文晓波、曹成刚[1]主要从三个制度层面研究了新生代农民工存在着城市户籍排斥、社会保障缺失和政治权利剥夺等现象，并提出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相对应的制度和策略。郑英隆、刘凤珍等[2]从社会劳动合约制度进行探讨，通过对劳动合约的签订来分析农民工的利益保障。认为要解决农民工所面临的权益问题必须切实执行劳动合约制度，才能从基本利益上保障农民工的合法权益。梁东黎[3]认为劳动合约信息的不对称是造成农民工根本利益受到损害的主要根源，导致了农民工的工资被拖欠、劳动报酬不成正比等问题。周世军[4]从城乡二元体制藩篱为何难以打破这个社会问题着手分析，通过对主体意识、二元分割制度和法治等方面深入剖析阻碍现行制度实施和变迁的影响因素，提出能够解决农民工问题的可行性方案。还有学者从就业交易成本高、户籍制度改革、制度变迁理论视角来探讨新生代农民工融入城市的制度性阻碍[5]。新生代农民工与老一代农民工既有共同之处，也有他们自身的“新”特征、“新”面貌。因此，立足新制度经济学的视角，从户籍、社会待遇、权益保护、受教育程度等方面的制度改革，对新生代农民工的个人发展进行深入探析是很有必要的。

2 新生代农民工的相关概念、结构与特征

2.1 农民工的概念界定

农民工是在中国社会发展中所派生的社会群体的称谓，在一定程度上集中体现了中国国情和中国特色[6]。这个称谓在社会条件下赋予了历史属性，既是指具有共性的某一社会群体，又是指它在演变中的地位和变迁。考察它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的状况和作用，是了解中国国情和发展社会经济的有效途径。从新制度经济学的视角分析，目前体制中出现的农民工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培训、就业、权益等方面的交易成本以及制度变迁等多方面的因素。

改革开放初期，中国农村实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这一土地政策。紧随着这一政策的落实，农村的生产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明显的变化就是改变了农民对土地的耕作方式。这种与以往不同的生产方式使农民从农业生产中解放了出来，寻找新的劳动方式。大多数农民远离农村进入城市，选择了不同于传统农业生产的生活方式。农民工正是在这样的社会历史条件下随之而来。从建国初期至今，农民进城务工经历了盲流、农民工、打工仔（妹）、进城务工人员、流动人口、新移民、新市民等一系列称谓的历史演变。直到2006年，《国务院关于解决“农民工”问题的若干意见》文件中写入了“农民工”称谓。在文件中把农民工界定为户籍仍在农村，主要从事非农产业的新型劳动大军，具有流动性强、文化程度低、吃苦耐劳等特征。由于历史演变所带来的多重称谓，至今为止，农民工这一界定尚未统一。

农民工与民工有本质上的区别。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给民工的概念主要是指在政府动员或号召下参加修建筑公路、堤坝或帮助军队运输等工作的人，也包括在城市里打工的农民。很显然，这并不是指农民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民工与农民工是包含的关系。从国家对公民的划分来看，农民工广义上是指进城务工人员，狭义上是指外出进入城镇从事非农产业的农村劳动力。从学界来看，大部分学者定义为具有农村户口，在本地从事非农业产业或外出从业六个月及以上的劳动者，既是离土不离乡，又是离土又离乡的农民工。在国家统计局的主要指标中，“农民工”使用该定义。

2.2 新生代农民工的概念界定

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完善和发展，越来越多的农村青年加入到了农民工这个群体中，并成为了农民工大军中具有独特性的主力军。2010年《关于加大统筹城乡发展力度 进一步夯实农业农村发展基础的若干意见》文件中，首次使用了“新生代农民工”的提法。早在上世界90年代末，社科院研究员王春光提出“新生代农民工”这个概念[7]。他是最早提出这个概念的学者。目前，学者们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划分是根据农民工年龄特点和外出务工的起始时间，其一是在1980年以后出生并在城镇务工的青年农民工[8]。其二是相对于第一代农民工来说的。80年代初外出务工的农民工称为第一代农民工，90年代初外出务工的农民工称为第二代农民工。也有学者根据出生年代划分了三代，把1970年前、1970—1980年间、1980年后以十年为一代进行划分[9]，在此基础上，把1980年后出生的农民工归为新生代农民工[10]。这种划分标准和按照打工者年龄特点划分是一致的。本文采用新生代的定义主要是指1980年及以后出生，在异地以非农就业为主的农业户籍人口，其中年龄范围在16-35岁。

2.3 新生代农民工的结构与特征

新生代农民工同老一代农民工的不同之处主要体现在新生代农民工的结构和特征中。从年龄上看年轻化，这既是他们划分的一个标准，也是他们之间存在的外在差异。同时也存在于他们对务工城市的向往中，他们从农村走向城市之后，不再是暂时留下来，而是有着融入城市，扎根城市生活的思想。从消费观念取向于多元化，这是不同于老一代农民工的显著特点之一。新生代农民工大多数很少考虑对每个月收入有计划的支出，趋向于在经济方面的自我满足上。据某省统计局抽样调查显示，新生代农民工将近八成的工资收入花在了各种电子产品、休闲娱乐、时尚服饰等方面。总的来说，体现在外出就业动机、劳动权益诉求、工作期望、职业角色认同、职业发展定位、城市认同感、自我保护意识、价值观念等方面的转变。

2.3.1 新生代农民工人口结构特点

新生代农民工的规模庞大。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可以得出，2018年全国农民工总量为2.8836亿人，比上年增大0.6%，外出农民工数量为1.7266亿人，其中16-30岁占27.6%，由此可以得知，我国新生代农民工规模庞大，形成了一种巨大的新生力量。

图1 农民工总量及增速 单位%

图2 历年农民工年龄构成 单位%

从表1、表2可看出，从2014—2018年间，16～30岁的农民工比例分别为 33.7%、32.9%、31.9%、29.9%、27.6%，大体呈下降趋势，但农民工总数依次为 27395万人、27747万人、28171万人、28652万人、28836万人，由此可知，新生代农民工的数量变化并不明显，仍然占据着整个农民工较大的比重。

新生代农民工人口比例存在代际差异。新生代农民工人口比例出现代际差异，主要存在于新生代农民工的年龄比例。由图3可知，2018年“80后”新生代农民工所占比重为51.5%，所占比重较大，成为农民工的中坚力量。老一代农民工占全国农民工农量的48.5%。2014—2018年间，与上一年新生代农民工“80后”所占比例相比，呈正相关， 分别为 1.6%、1.5%、1.2%、0.8%、1%，说明“80”后每年以一定的比例在增长。同时，由图4可知，在“80后”新生代农民工中“1980—1989年出生”“1990—1999年出生”“2000 年以后出生”人数所占比例依次为50.4%、43.2%、6.4%。可推算出，新生代农民工的人口比例出现了代际差异。

图3 新生代农民工占农民工总量的比重

图4 2018年农民工比重 单位%

新生代农民工呈现“三高”趋势。新生代农民工的“三高”分别是女性比例高、受教育程度高、未婚比例高。与老一代农民工的观念不同，新生代农民工在进城动机和自我发展上表现出了与以往不同的趋势。一是农村风俗和观念的变化，女性的独立改变了只能留守家庭照顾老人和孩子的传统思想，开始寻求精神和物质上的独立；二是城市发展起来的各个行业对女性劳动力的需求，为女性提供了越来越多的工作岗位，女性通过自我劳动实现了在经济上的独立。这就使得新生代农民工出现了女性比例高趋势。

据陕西调查总队调查显示，2018年新生代农民工中女性占比为34.3%，高于陕西农民工总数的2.7%。在受教育程度上，大专及以上学历占25.4%，高于陕西农民工10.5%。未婚的新生代农民工占41.3%，高于陕西农民工18%。根据2018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所有农民工中女性占34.8%，比上年提高0.4%；未婚占17.2%，大专及以上占10.9%，比上年提高0.6%。可推算出新生代农民工受教育程度和未婚比例高于老一代农民工。产生这种现象的缘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大部分新生代农民工从小没有接触过农业生产，务工的目的更多的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而是从学校毕业之后直接进入城市生活，寻求更好的发展机会。

2.3.2 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空间状况

农村到城市的单向流动。对于老一代农民工来说，他们在社会空间上大多数会形成“从农村来，回到农村去”的模式。这是由于他们进城的目的是为了赚钱养家糊口，支撑整个家庭在农村的生活。然而一旦到了一定阶段，他们年长了之后，会回归农村生活。但相对于新生代农民工来说，他们大多数是有着融入城市的愿望，向往着像市民一样扎根城市，形成了“从农村来，扎根城市”的单向流动。尽管在城市生活得很艰苦，大多数新生代农民工也不太愿意再回到农村。

跨省流入或流出比例逐年降低。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在许多原来流出较多的地区，经济有了很大的发展，从而提供了更多的就业岗位。因此，新生代农民工也更趋向于选择机会大、就业岗位多的中大城市，集中体现在中东部地区。根据国家统计局的调查报告显示，2009年新生代农民工跨省外出的比例达到53.7%，比老一代农民工高6.9%。2018年本地农民工11570万人，比上年增加103万人，增长0.9%；外出农民工17266万人，比上年增加81万人，增长0.5%。

3 新生代农民工个人发展的现状分析

3.1 新生代农民工的消费支出比例高，消费内容多元化

从新生代农民工的消费层面很清晰地发现，他们的消费支出比例较高，消费的内容也呈现多元化的情况，这是与老一代农民工很显著的差异。对于老一代农民工来说，主要的消费在于日常三餐、饮食、居住、交通等必要的生活支出，很少会涉及到教育、培训、娱乐等方面的消费。新生代农民工消费支出更侧重于在服饰、医疗保障、文化娱乐等方面。通过分析新生代农民工的消费支出差异状况把握不同类型的消费结构，从而了解他们的消费观念和生活方式[11]。

图5 新生代农民工与上一代农民工消费结构比较 单位%

通过数据（图5）我们可以知道，新生代农民工在食品、衣着、居住、生活用品及服务、医疗保障、交通通信、文化娱乐和其他用品与服务中的消费比例与上一代农民工差距不明显，但均略高。但从教育消费来看，两个群体相比较，新生代农民工低4.85%。

3.2 新生代农民工的休闲方式多元化

根据新生代农民工的消费结构分析，消费内容多元化，在休闲方式上也呈现出多元化。单调、保守的传统休闲娱乐方式已经无法满足新生代农民工的业余生活，相反，他们向往着更高层次的满足，追求更好的发展机会和生活环境，而不再单纯是为了摆脱家庭贫困。因此，他们的业余消遣方式脱离了传统农民工的方式，涵盖了逛街、旅游、交友、打牌、看电视、上网、看书等多种形式。一方面在于社会经济的发展改变了人们生活的方式，另一方面在于新生代农民工在精神上的自我需要，促使他们在工作之余通过不同的方式来增加其他方面的能力，接受新的人或事物。

4 新生代农民工个人发展的困境探索

新生代农民工的结构和性质决定了他们在生活和就业中所面临的许多困境，归纳为身份认同困境、生存困境、发展困境三个方面。

4.1 身份认同困境

根据社会认同理论，身份认同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以户籍为标志的制度层面的认同，二是从角色的心理价值认同。由于各种消极因素的影响，往往使得新生代农民工在选择农民和市民身份时处于一种模糊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新生代农民工表现出心理的焦虑和苦闷，面对发展前景不知该何去何从，游离在两重身份之间。造成这种困境的因素是多方面的，既有城乡二元分割的制度、社会排斥等方面的客观原因，也有新生代农民工自身的就业选择和自愿隔离等主观原因。

4.2 生存困境

由于身份认同的困境，从经济和政治上新生代农民工出现了与市民相区别的待遇。在物质生活方面，主要体现为在城市社会资源的分配中处于劣势，如同工不同酬；在社会保障方面，同工不同福利保障，难以有效地维护其劳动权益；在住房方面更是不同于城市居民。这些现象都说明新生代农民工在生存中受到或多或少的歧视和排斥。因此，造成了新生代农民工就业不稳定，就业层次低，收入低，使新生代农民工陷入困境，难以在城市安居乐业。

4.3 自我实现困境

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面临的困境还体现在自身的发展方面。随着经济的发展，各行业的劳动力需求量增大，同时对劳动力的技能水平也随之提升。相关研究表明，有针对性的企业培训会提升农民工的人力资本水平，从而提高工资待遇。由于新生代农民工的教育综合水平还较低，不足以和大多数城市居民一样找到待遇好、工资高的工作。同时自身的发展是与一个人的职业规划密切相关的，而新生代农民工自身缺乏良好的职业规划。因此，新生代农民工的发展困境来自于社会、制度、自身等多方面的影响。

5 新生代农民工个人发展的出路

农民工的进城经历是中国农村与城市发展中的一段奋斗史和辛酸史，经历了禁止、限制、阻止、收容、遣返、允许等漫长的过程。而新生代农民工有着独特的结构和特征，针对新生代农民工的生存现状的调查和研究，立足现在我国生活发展的现状，从新制度经济学的视角，政府和社会应当明确责任和制度，双管齐下，同时新生代农民工自身也要不断努力。

5.1 政府方面

新生代农民工是一个庞大的群体，解决它在现实中面临的生活困境，不是在短时期内就能见效的，而是一项复杂而长期的工程。有效解决新生代农民工的就业、保障、培训、地位等问题已经成为各级政府重点关注的问题。福利经济之父庇古的核心思想是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他认为在解决弱势群体福利方面政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政府经济学家认为可以凭借政府独有的权利，使弱势群体获得一定的发展，争取自身的权利。因此，政府在解决新生代农民工的问题中发挥着关键的作用。从新生代农民工的输出地和输入地来看，两地政府有机融合与创新，联合发挥主导责任的作用，才能有所成效。一是完善相关制度保障，落实社会医疗、住房保障和相关技能培训等政策。二是加强法制监督，落实相关法律制度执行和监管，加大维护新生代农民工劳动经济权益的力度。三是加大对中小企业的政策扶持力度，并出台相关法律给予支持，不仅能使中小企业得以快速发展，同时也能使在这类企业工作的新生代农民工的权益得到保障。四是建立新生代农民工就业动态数据库和就业网，定期发布相关信息和政策动态，能够使新生代农民工通过网络快速地找到合适的岗位。五是简化新生代农民工城镇落户和户口迁移制度，解决农民工子女上学难的问题。六是因地制宜，结合当地大力发展农村经济产业，使更多的农民工不用走出去就能在家门口工作。七是激励新生代农民工回乡创业，从而带动当地农村经济的发展。

5.2 组织化主体方面

组织化主体在解决新生代农民工的问题中起到辅助的作用。各级工会组织、社会团体、非盈利组织等应摒弃传统观念，转变传统制度和管理方式，让更多有能力、优秀的新生代农民工加入进来，增强对新生代农民工的吸引力和凝聚力，以更直接、更细微的角度解决他们所面临的问题。一方面工会组织发挥应有的作用，指导和帮助新生代农民工权益维护。并加大宣传力度，组织各种各样的文化、普法等教育活动，营造良好的组织氛围，在精神上满足新生代农民工的需求，使他们以饱满的心态进入到工作中。另一方面培养新生代农民工的社团意识。相比传统农民工一代，新生代农民工大多数受过国民教育，素质有所提高，年轻、积极，易于接受新的事物，激发他们的主动性，使他们能够意识到组织的重要性，从中学到相关的知识，从而提高自身的维权能力和谈判技巧。

5.3 自身方面

新生代农民工要形成正确的价值取向和重视自身的发展。一是树立正确的价值取向。新生代农民工作为年轻一代，应该加强思想道德品质修养，克服自由散漫的精神状态，树立正确的人生理想。二是增加自身资本投资，转变消费观念。把更多的收入投资在对自身能力的提升上，加大发展性消费支出，缩小娱乐性消费支出，从而提升自身素质。三是利用好网络资源和社会资源，积极参加政府和组织化主体提供的培训活动，掌握有含量的技能技术，运用到实际工作中去。

6 结束语

根据社会经济发展和包容性发展理论，关注新生代农民工的发展既是满足其自身发展的需要，也是推进中国经济前进的需要。新生代农民工对我国农村与城市经济和社会发展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一是在城市方面，新生代农民工扩大了城市的消费，丰富了城市的精神生活，加快了城市化进程，促进了城市经济的发展。二是在农村方面。新生代农民工作为农民工大军的中坚力量，解决了农民剩余劳动力的难题，在农村脱贫致富上发挥了重要作用，为农村生活注入了新的活力，成为推动农村经济发展、文化建设的生力军。因此，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市场经济制度不断完善和发展过程中，应消除中国社会中所固有的二元化结构，向城乡一体化社会转变。只有这样才能让新生代农民工更有幸福和安全感，并有尊严地融入城市，国家才能打赢扶贫攻坚战的“最后一公里”，缩小农村与城市各区域贫富差距，使农村和城市在社会经济发展中齐头并进，实现全国人民共同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