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笑天 兴义民族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 贵州 兴义 562400
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实现离不开民族文化的繁荣发展,民族文化的繁荣发展更离不开华夏儿女坚定的文化自信心。习近平主席多次提出要加强文化自信,因为它“事关国运兴衰、事关文化安全、事关民族精神独立性”[1]。在此时代背景下,布依族文化的保护与传承也取得了不俗成绩,布依族拥有八音坐唱、服饰、查白歌节、转场舞、傩戏、勒尤等14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但布依族古歌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只有少数的文化传承人和专家学者坚持保护布依族古歌。目前,有关布依族古歌的研究成果相对较少,且大多从自然观、生命观、社会观、经济观等视角对其进行考察。其实,布依族古歌审美价值的挖掘不容忽视,有助于揭示布依族的文化优势,更有利于增强民族文化自信的底气。
布依族集中在中国的西南部,主要聚居在云南、贵州、四川等省,俗称“水稻民族”。布依族起源于“百越人”,有过“布笼”“笼人”“夷族”等称呼。1953年才被正式命名为“布依族”。1956年前,布依族没有专属文字,古歌便成为历史文化的主要载体。布依族古歌起源于原始社会,属于韵文体歌谣,取材于整个民族的婚丧嫁娶、劳动生产、起居饮食、休闲娱乐等生活的方方面面,是声乐般的历史档案。与普通的民间歌谣不同,布依族古歌在内容、语言、旋律等方面有着独有的特质。
布依族先民在没有文字的情况下,将生活的方方面面融入古歌里,一代又一代地口耳相传至今。因此,布依族古歌里的内容无所不包,既有神话、祭祀,也有婚恋、礼俗,可谓是布依族文化的“百科全书”。总体而言,古歌已渗透进布衣族人民的血液中,是其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的总体反映。具体而言,讲述创世造物的有《十二个太阳》《十二层天十二层海》《造天造地》等;讲述劳动生产的有《十一月生产歌》《栽秧歌》《竖房歌》等,讲述礼仪风俗的有《迎客酒歌》《邀约歌》《婚宴歌》等,讲述恋爱情感的有《苦情歌》《凤明和龙妹》《相会歌》等。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也是布依族古歌得以传承的基本条件。一方面,布依族古歌的语言略显通俗,日常用语较多。如果译成汉语的话,所用语言也多是“哪样”“咋个”“苞谷”“晓得”“阿妹”“阿哥”等家常口语,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另一方面,布依族古歌中使用了丰富的修辞,随处可见排比、比喻、夸张、拟人等修辞手法的踪影。例如,《愁别歌》里一男子在诉说自己被心爱的女子抛弃时,用“前年搓成绳”“弃我如粗糠、丢我如细糠”[2]等比喻手法来形象地表达两人感情的前后变化。《烟种歌》里使用了“一对撒猴场鸡场,一对撒董古猴场,一对撒帮阿鸡场,一对撒戛多虎场”的排比手法,真实体现了种烟的节奏感。《鸡叫歌》里的“见雷电姑娘裁衣,见彩虹姐妹裁裙”就使用了拟人手法,表现出布依族人民对于大自然的敬爱之情。
布依族古歌之所以能走进千家万户,原因之一在于其旋律简单,曲调温婉,便于传唱。总体而言,古歌的旋律特色在于音域狭窄,音阶短小,采用的是四声羽调式曲调,为八度音域;歌声温婉,拨人心弦。与其他民歌一样,紧张、尖锐的音调是典型的地域特色。布依族古歌的节奏属于散板形式,较为自由舒缓,常随演唱者的情绪变化而流动。一般而言,布依族古歌的曲调较为单一,演唱者往往在固定的曲调中添加不同的唱词。除此之外,布依族古歌的演唱也会伴有木叶、二胡、勒尤、月琴等乐器的演奏,更能丰富地表达歌曲的真实内涵。
布依族古歌拥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历经世代风雨后依然在布依族人民中口耳相传,可以称得上有着深厚历史底蕴的“民间金曲”。整体来看,古歌是展现布依族世代发展的历史画卷,与布依族人民同命运,共呼吸。其一,来自远古社会,叩问生命起源。原始社会时期的布依族人民对自然界的风雨雷和生物界的鱼虫鸟兽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发挥无穷的想象力,以神话来加以解释,便有了《造谷种》《翁戛造万物》《开天辟地歌》等古歌的传播。其二,跟随时代步伐,关照社会现实。从原始社会进入阶级社会后,自然人转为社会人,布依族人民转向关注劳动生产、道德伦理、男女之情等问题,这一时期的布依族古歌在内容主题上实现了指数式地增长,大量的劳动古歌、祭祀古歌、礼仪古歌、婚恋古歌接踵而来。
文化自信并不是要求对先民留下的民族文化盲目地全盘接收,而是对其辩证地有所取舍,重在吸收符合当下时代价值观的文化。布依族古歌所产生的时代背景与眼下的社会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阶级社会的封建思想更是要坚决杜绝,布依族古歌的审美价值必须要符合新时代的主流价值观。据此,布依族古歌中蕴藏的自然之美、劳动之美、礼仪之美是最值得继承和发扬的。
布依族聚居之地主要为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沿着南、北盘江流域,在山水之间求得容身之所。这里山峰成林、瀑布成群,既有壮美的峡谷,也有奇特的溶洞,堪称山地公园。自古以来,布依族人民就与大自然和谐相处,随处可见的石头寨、吊脚楼、彩色糯米粉、靛蓝染布等足以说明自然元素已融入布依族的衣、食、住、行里,达到了名副其实的“天人合一”境地。因此,布依族古歌里有很大篇幅展现了自然之美。其一,美存在于对自然的无穷想象。在原始社会,布依族人民对于大自然的一切充满了好奇,以丰富的想象力来解释万物起源。例如,《赛胡细妹造人烟》里讲到“布杰公将两颗大磨牙分别变成太阳和月亮,并把几颗小牙变成镶在天边的星星。”《造万物歌》中谈到“翁杰造成五色泥,造成黄泥黏连大地,造成黑泥好造田,造成沙泥好做坡,做成灰泥好开荒”[3]。这一类的古歌具有浓密的神话色彩,所创造出来的意象是丰富多彩的,具有独特的美学特征。其二,美存在于与自然的和谐相处。除了造物古歌中对于自然的专门描述,在情感古歌、礼仪古歌中也常常出现自然元素。尤其是在情歌类的古歌中,借物抒情、以物传情是最典型的表达方式。《石板栽花也能开》《石榴开花红纠纠》《妹家门口一蓬花》等一类男女对唱情歌中就会使用“月亮”“花瓣”“藤条”等自然界中的物品来表达特定的情感。由此可见,布依族人民早已将自身与自然合二为一,人与物的共情是最美的意境。
同其他民族一样,布依族人民并没有在恶劣的生活环境下选择低头,而是对劳动怀有崇高的敬意,靠双手建设自己的家园。《地头活路要认真》详细介绍了一年十二个月各自的生产任务,并总结到“田头活路要抓紧,地头活路要认真,粮多得卖不需买,一天三顿还有余”,反映出布依族人民对劳动生产有着合理的计划,坚持自食其力的决心。《积肥歌》则主要以五言句式为主,节奏明快,颇有画面感。连用几个“催”字和“怕”字,体现了对于积肥这一农活的重视,整体的思路十分清晰,得益于多年生产实践后积攒下的宝贵经验。此外,还有《建房歌》《上梁歌》《画眉笼》等专门讲述生产活动的布依族歌谣,使原本有些枯燥乏味的劳动变得更有趣味,活灵活现地勾勒出一幅幅布依族人民在田间地头边干活边歌唱的田园画。这种由内而外的劳动美最具烟火气息,最值得永久传唱。
自古至今,我国历来以礼仪之邦著称,培根认为礼仪美比相貌美更重要。崇尚礼仪之美已成为各族人民的共识,布依族也毫不例外。布衣族人民在生活中有浓厚的仪式感,十分重视各个场合的行为规范。因此,可以发现布依族古歌中有不少篇幅在歌唱婚宴、丧礼、聚会等不同场合的礼节与仪式。单就婚宴而言,就有关于开场的《开堂歌》《提亲歌》《敬主歌》,也有关于助兴的《端酒歌》《劝酒歌》《饮酒歌》,还有关于狂欢的《表白歌》《猜忌歌》《承诺歌》等等。除此之外,布依族先民也通过《迎客酒歌》《上梁礼节歌》《敬意老人歌》《谢烟歌》《敬烟歌》等歌谣一代接一代地传承生活中的风俗习惯,借此来规范大家的行为举止。从这类古歌的歌词可以看出,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充满了敬意、谦虚、真诚和感恩。例如,在《做客酒歌》中,主人多次唱到“实在简慢(怠慢)咯”,反复提到担心准备的菜肴不够丰盛。而在《答谢酒歌》中,客人会唱到“我们吃酒去传名,我们吃肉传名声”[4]。虽说不是在同一个情形中的对唱,但足以反映出布依族人民之间的礼尚往来之风。
新时代的中国需要文化自信,这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的实现息息相关,而我们的底气便来自于对民族文化审美价值的认可。布依族古歌凝聚着先民们对于自热的敬爱,对于劳动的热爱,对于同胞的关爱。对这历史呼唤的最好回应就是学会审视古歌所蕴藏着的自然之美、劳动之美、礼仪之美。唯有对上述三美的价值给予肯定,才能真正认识到布依族文化的宝贵之处。布依族古歌在文化自信的时代背景下发挥新的审美价值,进而增强公众对民族文化的自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