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计》计名的十一种英译本对比评析

刘洋，刘成勇

（1.贵州师范大学，贵州贵阳 550001；2.赤水市丹青景区运营管理有限公司，贵州遵义 564700）

“三十六计”或“三十六策”，是指中国古代军事谋略中的三十六个用兵策略，形成于南北朝时期，成稿于明末清初，其作者不详，历代兵书不录。中国人对三十六计十分熟悉，下至少老幼妇孺，上至知识分子，都能朗朗诵读，熟练应用[1]。

1 《三十六计》概述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最早见于檀公（道济）。现存最早的《三十六计》成书是1941年发行的，该版本由成都瑞琴楼发行、 兴华印刷厂根据同年陕西彬县发现的一手抄本翻印，题下注有“秘本兵法“字样，作者年代不详[1]。1943年，叔和先生在成都偶得该本，至1961年，他在《光明日报》撰文推荐，这才见之于世。1962年，解放军政治学院无谷（姚炜）开始对全书进行译注，1979年公开出版[2]。无谷在译注中发现，该《三十六计》与民国朱琳编写的《洪门志》“三十六着”基本吻合，他推断《三十六计》成书年代应为晚明或清初。

《三十六计》包括胜战计、敌战计、攻战计、混战计、并战计、败战计六套计策，每套又由6 个计组成，战争决策者可循环推演，根据战场变化形式灵活使用。其计名均为中国人耳熟能详的三字、四字成语，语言通俗易懂，操作性、实用性强[3]。

2 《三十六计》计名英译本介绍

《三十六计》的翻译语种大约有10 余种，英译本不少于13 种。国内较早对《三十六计》计名进行英译收录的可能是1979年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出版《汉英词典》。1988年，瑞士学者胜雅律在多年研究《三十六计》的基础上，出版了鸿篇巨制《智谋》，这代表着《三十六计》第一次出现在西方读者书架上，之后，该书被译为10 余种语言在世界范围内发行。1991年，国内学者孙海晨对《三十六计》进行全文英译，出版了《The Wiles of War 36 Military Strategies from Ancient China》一书[4]。1995年，李正太在大学英语杂志发表《如何正确理解与翻译“三十六计”》，对比《汉英词典》的计名译本，对35 个计名英译进行重译[2]。1999年，Stefan H. Verstappen 翻译 出 版了《The Thirty-six Strategies of Ancient China》一书。此后，中外学者以三十六个计名为基础，结合军事、商业、生活、学习等内容，出版了10 余种英译本，进一步扩展了《三十六计》的内涵和外延[5]。

3 《三十六计》部分计名11 种英文译本对比评析

3.1 第一计：瞒天过海

译 本1：cross the sea without Heaven’s knowledge.（孙海晨，1991）

译本2：fool the emperor to cross the sea.（Stefan H. Verstappen，1999）

译本3：fool the emperor to cross the sea.（陳蕙琪，2006）

译本4：crossing the sea while deceiving the heaven/deceiving the emperor [by inviting him to a house by the sea that is really a disguised ship]and [thus causing to]cross the sea.（Harro Von Senger，2006）

译 本5：obscure heaven, cross the sea.（William Scott Wilson，2008）

译本6：fool the emperor and cross the sea.（Kaihan Krippendorff，2013）

译 本7：deceive heaven to cross the sea.（Chen Song，2013）

译本8：sneak across the ocean in broad daylight.（Peter Taylor，2013）

译 本9：deceiving the heavens to cross the sea.（Master “Dutch” Hinkle，2013）

译 本10：deceiving the heavens to cross the sea（Zhang Ciyun，2020）

译本11：deceiving heaven to cross the sea（Eva Wong，2020）

“瞒天过海” 是三十六计胜战计中的第一计，从字面看，其含义是欺瞒上天，偷渡大海之意。“瞒天过海”这个成语背后承载着一个特定的历史故事，出自《薛仁贵征辽事略》，讲述的是唐太宗贞观十八年起兵征辽时，薛仁贵施巧计成功让唐太宗渡海的故事[6]。

这条计策中提的“天”即“天子”的含义，属于文化负载词，是汉语中特有的词汇，在译入语中存在缺位。即便是中国读者，也很可能直接把“瞒天过海”理解为瞒着“老天”渡海。事实上，“天”的准确意义是“天子，即唐太宗李世民”。在中国古代传统文化中，作为一国之君的皇帝就是上天之子。译本1、5、7、9、10、11 采用“异化”的翻译策略，把“天”译为“heaven”或“heavens”，保留了较多的源语风貌，但对于不了解该典故的读者而言，就不能准确地理解原意。译本2、3、6 采用“归化”的翻译策略，译为“fool the emperor to cross the sea”或“fool the emperor and cross the sea”，译文读者立即就知道计策“瞒天过海”是“瞒着皇帝渡过大海”之意，而非“瞒着天过海”，可见，“天”译为“emperor”更有利于读者理解。

译本8 把“瞒天过海”译为“sneak across the ocean in broad daylight （在光天化日下偷偷渡过大海）”与源语文本典故不符，有失妥当。

译本4 采用增译法，在翻译中对“瞒天过海”的典故信息 （by inviting him to a house by the sea that is really a disguised ship）进行必要性补充，并按照句法要求，增加“thus causing to”进行衔接，更加接近源语文本的真实含义，语言表达更加忠实、通顺[7]。但该译本过于冗长，与“瞒天过海”成语的短小精悍、朗朗上口的计名特征背离。因此，即便译本4 正确、顺畅，也不宜作为“瞒天过海”计名翻译的首选。

3.2 第八计：暗度陈仓

译 本1：advance secretly by way of Chengcang.(孙海晨，1991)

译 本 2：openly repair the walkway, Secretly march to Chencang.（Stefan H. Verstappen，1999）

译本3：secretly passing to Chen Cang.（陳蕙琪，2006）

译 本4：openly repairing the [burned wooden]walkway, in secret [before completing the repairs]marching to Chencang [to attack the enemy].（Harro Von Senger，2006）

译本5：cross over to Ch’en Ts’ang in the dark.（William Scott Wilson，2008）

译 本 6：openly repair the walkway, secretly march to chen cang.（Kaihan Krippendorff 译，2013）

译 本 7：use the secret Chen Chang passage.（Chen Song，2013）

译本8：openly repair the gallery roads, but sneak through the passage of Chengcang. （Peter Taylor，2013）

译本9：secret escape through Chen Cang.（Master“Dutch” Hinkle，2013）

译 本10：a ruse to divert your enemies.（Zhang Ciyun，2020）

译本11：crossing into Chencang in secret. （Eva Wong，2020）

“暗度陈仓”源于司马迁《史记淮阴侯列传》，意为正面迷惑敌人，而从侧翼开展突袭，常引申为进行某种暗中活动。该计采用故意暴露行动的用兵策略，利用敌方在一处集结之时，秘密潜入另一处进行偷袭，从而乘虚而入，出奇制胜[8]。

译本1、3、5、11 仅表达出偷偷摸摸、借道陈仓的意思，不利于读者理解。译本2、6、8 在译出暗中行动的基础上，增译了“明修栈道”，把使用该计的前提进一步交代清楚[9]。

译本4 采用更加详细的增译法，特别是直接点明“暗度陈仓”的军事目的（to attack the enemy），使不了解中国文化的国外读者能直观理解。

译本10 采用意译法，把“暗度陈仓”译为“a ruse to divert your enemies （转移敌人注意力之计）”，与“暗度陈仓”的典故喻义吻合，虽然没有保留源语文本的文化意象，但也不失为一种好的翻译。

译本9 中，“暗度陈仓” 被译为 “secret escape through Chen Cang （通过陈仓秘密逃跑）”，译者把“度”理解为“escape”，按照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词典第6 版的解释，“escape” 是指：“1. to leave a place when someone is trying to catch or stop you, or when there is a dangerous situation 逃走，逃离；2. to get away from a dangerous or bad situation 逃离，逃避，摆脱”。该计的用兵策略是“暗中进攻”，即把“暗度陈仓”的真实意图隐蔽在常规的“明修栈道”公开行动背后，制造假象、形成迷惑，让敌方放松警惕，从而实现进攻的战略意图，译者却把它译为“秘密逃跑”，与“暗度陈仓”迂回进攻的主旨严重背离[10]。

3.3 第二十四计：假途伐虢

译本1：attack Hu by a borrowed path. (孙海晨，1991)

译本2：borrow the road to conquer Guo. (Stefan H. Verstappen，1999)

译本3：obtain safe passage to conquer Guo. (陳蕙琪，2006)

译本4：borrowing a route [through the country of Yu]for an attack against [its neighboring country of ]Guo [, in order to capture Yu after the conquest of Guo]. (Harro Von Senger，2006)

译本5：borrow a road, attack Kuo. (William Scott Wilson，2008)

译本6：borrow the road to conquer Gao. (Kaihan Krippendorff，2013)

译 本7：borrow a passage to attack Guo. (Chen Song，2013)

译本8：obtain safe passage to conquer the state of Guo. (Peter Taylor，2013)

译本9：borrow a passage to attack Guo. (Master“Dutch” Hinkle，2013)

译 本10：defeating one enemy at a time. (Zhang Ciyun，2020)

译本11：using safe passage to conquer the state of Guo. (Eva Wong，2020)

“假途伐虢”是三十六计中的第二十四计，也称为“假道灭虢”“假途灭虢”，是指以借路为名，先消灭一国，最终达到回过头来侵占该国的真实目的。

译本1、2、3、5、6、7、9 均为直译，译文内容和形式大同小异，译者在翻译时，把文化负载词“虢国”按拼音原文译出，保留了中文的特色。但在该计中，“虢国”是指春秋时期的“虢国”，对于没有一定中国古代文化知识储备的外国读者而言，会有些晦涩难懂。译本8、11 弥补了这一不足，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增加了“state”一词，译为“the state of Guo”，如此一来，译入语读者就不会因“Guo”的语意空缺而产生理解困难。

在译本1 中，孙海晨把“虢”译为“Hu”，这是误读了汉字“虢”所致。“虢”的正确读音是guó 而不是hǔ，这属于典型的汉字读音误译。译本4 采用增译法，较全面地传达出“假途伐虢”的内涵，易于理解。译本10 采用意译法，把“假途伐虢”译为“defeating one enemy at a time（一次打败一个敌人）”。“假途伐虢”，即把A 当作跳板消灭B，然后调转矛头把A 吞并，或者以向A 借道为掩饰，最终把A 消灭。译本10 与该计策中先消灭A 继而吞并B 的“一次击败一个敌人”的内涵基本符合，是11 个译本中的唯一一个舍弃“虢”字音译，完全采用意译的译本。该译本未保留源语文本的文化意象，但其地道的表达，也有助于译入语读者正确理解计策含义[11]。

3.4 第三十四计：苦肉计

译本1：self-torture scheme. (孙海晨 译，1991)

译 本2：the strategy of injuring yourself. (Stefan H. Verstappen 译，1999)

译本3：the strategy of self-mutilation. (陳蕙琪译，2006)

译 本 4：the stratagem of the suffering flesh.(Harro Von Senger 译，2006)

译本5：the strategy of self-injury. (William Scott Wilson 译，2008)

译本6：the stratagem of injuring yourself. (Kaihan Krippendorff 译，2013)

译本7：pretend to be injured. (Chen Song 译，2013)

译本8：inflict injury on oneself to win the enemy’s trust. (Peter Taylor 译，2013)

译 本9：self-injury scheme. (Master “Dutch”Hinkle 译，2013)

译本10：hurting oneself in order to hurt the enemy. (Zhang Ciyun 译，2020)

译 本11：using self-inflicted injury as strategy.(Eva Wong 译，2020)

“苦肉计”是36 计的第三十四计，出自《三国演义》第四十六回，指周瑜假戏真做，痛打黄盖，骗取曹操信任，并通过成功诈降火烧曹操83 万大军的典故。该计是指通过伤害自身身体，以个人的皮肉之苦来骗取对方的信任，得手后，进一步实施反间计的策略[12]。

译本7 译为“pretend to be injured（假装受到伤害）”，缺少主动用计让自己受皮肉之苦的含义。《三十六计》的每一个计都很简短，在翻译时，也要尽可能用语精炼，简明扼要。译本1、9 最为简洁。虽然译本1、2、3、4、5、6、9、11 只直译出“苦肉计”的表层含义，但因每一计后都均有解语和暗语进行详细阐述，作为计策名称，采用直译法，也是一种翻译策略。译本2、3、4、5、6 在翻译“计”这个词时，采用the strategy of/the stratagem of+名词（动名词）词组的形式，在保持目的语流畅的同时，较好地保留了源语文本的语言风格[13]。译本7、8、10 采用意译法，译本7 只表达出“苦肉计”的表层含义。在11 个译本中，有9 个译本只进行了直译，译本8、10 对“苦肉计”的意图（to win the enemy’s trust/ to hurt the enemy） 进行了进一步说明，更能引起读者共鸣，但译本的精炼性、简洁性有所牺牲。

4 结语

在翻译计名时，有的译者能很好把握中西文化的特点和存在的差异，对于中西方思维方式相似、文化共通的计策，多数使用直译法，使译入语读者能产生与原语读者相同或相似的反应； 对于含有特色典故背景、特定文化负载词的计策，不同的译者采用了不同的策略，译法灵活，多数能达到让目标读者理解的目的。通过对《三十六计》计名11 种英译本的对比评析，不难发现，有不少译本存在与原文本不对应、文化要素缺失、用词错误、语言表达冗长等问题。因此，在翻译中，译者不仅要理解《三十六计》计名的表层含义，还要追根溯源，深入挖掘文本承载的背景信息、历史典故和文化意象，并采取科学的翻译策略，运用恰当的翻译方法，才能做好此类文本的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