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剑
在历史上,许多哲学家、思想家对道德展开了探索。古希腊时期,研究道德哲学的代表人物是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这些人物都对道德发表了深入见解,并形成自己的道德观点或体系。通过对他们的道德哲学进行剖析来找出其中存在的不足,以期对当下的道德建设有所启示。
在古希腊的伦理思想发展史中,苏格拉底首次提出将探索伦理道德作为哲学研究和哲学实践的目的。他提出了“认识你自己”这一经典命题。关于对人的理解,苏格拉底与智者学派是完全相反的,苏格拉底理解的人是理性的人,而智者学派理解的人则是感性的人,这导致苏格拉底在道德哲学的一系列根本问题上与智者学派相左。智者学派的代表人物普罗泰戈拉依据不同的人其感觉存在差异得出结论:道德是相对的,也是具体的,不存在普遍的道德。而苏格拉底则认为,道德虽然是相对的,但是在这些“相对”的背后存在着一个不变的善,这个善贯穿在具体德行之中。
如何发现这些“相对”背后的一般性的善呢?苏格拉底认为需要依靠人的智慧来实现。人借助自己的智慧对具体的、个别的美德进行探索,从而发现这些美德背后普遍的善,只有具备这些普遍善的知识,人才能自觉作出合乎道德的行为。这就是苏格拉底所讲的“美德即知识”。“美德即知识”这一命题与智者学派将人的感性欲求作为道德标准是截然对立的,苏格拉底将人的感性欲求与物质利益排除在自己的道德哲学之外,要求人们多去关注自己的灵魂,而不要去追求名利等身外之物,因为这些东西会损害个人的道德。
在苏格拉底的认知中,“神的理智包含了真善美,神是人的幸福和善的源泉”[1]68。于是乎,关于修养道德,他认为需要通过人神相通的形式,以神智对人的启示为准则来修养道德。那么,如何才能获得神的启示呢?苏格拉底认为,人必须抛弃感官认识,完全求援于自我的心灵世界,这是一个与自然及人类社会生活无关的过程。苏格拉底自称常常能够听到神的声音,从而获得了美德的知识。因此,在他那里,道德是一种天赋而无法被教会,只有通过他的所谓辩证的方法,才能将原来存于人心灵之中的知识激发出来,从而使人在道德上得以完善。
柏拉图是苏格拉底最杰出的学生,他继承了苏格拉底道德哲学的基本原则,并通过智者的感性主义哲学进行驳斥,大大发展了苏格拉底所开创的理性主义道德哲学。善的本体学说和灵魂不死的学说是柏拉图道德哲学的理论基础,乌托邦式的理想国则是其道德哲学努力实现的目标。
柏拉图是客观唯心主义者,他反对智者把感觉经验作为道德价值准则的主张,认为一切具体行为的善的本源是理念世界中的善本体。在柏拉图看来,善本体是一,而具体行为的善是多,具体行为只有符合善本体这一客观准则,才能称其为善。柏拉图不仅将善本体作为道德的来源,还将其视作万物的本源,于是乎,在柏拉图的思想中,真与善在客观唯心主义的基础上得以结合,善即是真,真即是善。柏拉图还提出了四种社会中的主要美德来与善本体相对应,分别是智慧、公正、节制和勇敢。
柏拉图认为,人的灵魂是不朽的,灵魂由理智、意志、情欲组成,其中意志就像一匹受过驯养的马,情欲就像一匹未受训的劣马,“而人的理智或理性才是驾驭这两匹马并使人生之车奔向至善目标的真正骑手”[2]41。柏拉图主张灵魂是轮回的,肉体死后灵魂要接受审判,如果合乎道德生活,灵魂就能升到天国,反之灵魂则要坠入地狱。那么,灵魂如何才能合乎道德生活?柏拉图认为要排除欲望,灵魂只有排除肉体的欲望才能进入一个光明的世界,但是这种境界人只有在肉体消亡以后才能达到。因此,柏拉图要求人们首先放弃现世的幸福,将希望寄托于来世;其次通过爱情来实现,柏拉图所指的爱情是一种人神相通的具有神秘色彩的精神状态。柏拉图指出从爱个别的美少年开始,逐渐上升直至完全领悟美本体,人一旦进入这样的精神境界,就可不再留恋世间具体的感官享受,而是沉浸于绝对的美本体之中。
柏拉图认为道德问题是一个社会制度层面的问题,个人只有在良好的社会制度下才能完善道德。在他看来,良好的社会制度就是社会中的所有人能够各尽其职的状态。“智者尚德于智慧,武士尚德于勇敢,平民则尚德于节制。”[2]41只要各阶层能够各安其位,尤其是武士和平民能够服从统治者,那各个阶层的人就具有了美德,整个国家就秩序井然、和谐美好了。但是,正义的国家并不是社会的终极目标,只有当“最高善”的理念在社会占据主导,并且由“哲学王”来统治国家,社会才能成为道德与政治相结合的理想国。
亚里士多德被马克思称为“古代最伟大的思想家”。虽然他是柏拉图的学生,但是他能够秉持“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学术信仰,对老师的一些思想进行批评,并纠正老师道德哲学中的理想主义偏颇。他在总结古希腊各派道德哲学的基础上,创立了属于自己的道德哲学。
亚里士多德认为“人的功能或人的本性就是心灵遵循理性原理的主动行为”[1]99,因此,人类的德行从本质上讲是心灵的德行。关于人的心灵,亚里士多德认为,人的心灵由理性部分和非理性部分两者组成,而理性部分又可分出理智理性和实践理性两个子集,其中实践理性支配着人的道德行为。总体而言,理性部分在人的心灵中占据主导地位,它能够调节人的欲望,使人作出合乎道德的行为并使人幸福。在亚里士多德的道德哲学中,“中道”是其核心原则,即在诸多潜在的价值选项里,人们根据具体的人与事,选择最合适的行动方案和价值选项以达至“好生活”。“好生活”与“好人”是密切相关的。如何成为“好人”呢?在亚里士多德看来,道德可教,通过制定法律可使人去恶从善,道德教育也可培养人的道德情操。同时,他十分重视实践在道德中的作用,认为一个人只有不断进行道德实践,使自我的道德行为具备恒常性,才是一个真正有道德的人。
“好生活”不但依靠“好人”来实现,同时还依赖于“好城邦”。亚里士多德认为,身处城邦中的人必然要受到城邦的制约,所以好城邦是个人幸福和道德的根本保证。所谓“好城邦”,就是一个公正、友爱且富裕的城邦。关于公正,亚里士多德认为,它是一切德行的总体,公正与否的标准则在于是否守法。在他看来,只有建立良好的政治制度才能实现公正,道德生活取决于社会政治生活。关于友爱,这个道德规范主要用来调节人际关系。人们处于各种社会关系中,依靠友爱可以维护人际关系的和谐与国家的团结。但他所讲的友爱的出发点是自爱而不是为他人,与他人的交往只是为了完善自己的德性。关于富裕,就是说国家要有良好的经济基础,这样才能为人们遵守道德提供坚实的物质保障。
古希腊时期的道德哲学采取唯心主义历史观来探究道德,忽视了社会存在对于道德这一社会意识的决定性作用。而将道德看成是神的旨意,呼吁人们寻求来世的幸福,抑或是将道德视作独立于经验之外的纯粹意志。这些道德思想脱离了社会历史发展的现状,尤其是否定了道德的社会物质根源,使得道德带有抽象性和形而上学性,成为一种超越于人和历史的神秘存在。靠这些抽象的唯心的道德概念去呼唤人性、改良人性,只能使得人们“在幻想、观念、教条和臆想的存在物的枷锁下日渐萎靡消沉”[3]。
古希腊时期的道德哲学总是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之上来阐述观点,所产生的道德哲学只代表在社会上占据极少数的旧式贵族的利益而非广大人民的利益。但这些思想在传播的过程中,又总是披着超越阶级的虚伪面纱,宣称自己具有普适性,以此来教化民众安于现状,服从统治阶级的统治。对于广大普通人民而言,这些思想的积极意义是十分有限的,更多是起到麻痹人的精神,削弱人的反抗意志及粉饰阶级矛盾的作用。这些理论显然不能成为全民共同遵守的价值准则。
古希腊时期的道德哲学往往只停留在对道德生活的认识方面,而未能将理论的维度拓展至道德生活的改造方面。这些“道德学说脱离现实社会中人们的道德实践活动,通过空洞的道德说教构造所谓的价值体系,或者进行纯理论的道德研究”[4],缺乏一种现实的理论张力。其造成的结果就是现实的苦难被置于一边,人与现实被迫进行所谓的和解,而实际上却被禁锢在幻想的和谐之中。这些仅仅停留在认识领域的理论不能成为广大人民认识和改造自我与社会的思想武器。
通过剖析古希腊道德哲学的历史局限性,我们从中得到的启示是:其一,当下的道德建设要与现实社会情况相匹配。道德归根结底是一种社会意识,由社会经济基础所决定。因此,我们的道德建设必然要立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立足于社会的主要矛盾,才能构建出符合当下人民思想水平的道德体系。其二,当下的道德建设要服务于最广大的人民。道德只有为最广大的人民服务才能得到真正的拥护,这就需要我们深入广大群众中,切实尊重人的价值和尊严,以道德建设来促进人民的幸福感、安全感、获得感的提升。其三,当下的道德建设要提升实践性。道德是以实践的精神来把握现实的,这要求我们的道德建设要直面现实社会存在的问题,从道德的角度作出符合时代和人民需要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