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近代中国林学留学生与林业高等教育的发展

2021-03-02 10:59
中国林业教育 2021年1期
关键词:林学归国留学生

戴 磊

(南昌大学历史系,南昌 330031)

近代中国,林学留学生的归国推动了林业高等教育体系的建立和发展。遗憾的是,学界对林学留学生群体及其贡献的研究有所欠缺,尤其是未见有专文就这一群体与林业高等教育之间的关系从整体上予以研究总结。有鉴于此,笔者从林学留学生在近代中国林业高等教育发展中所扮演的角色及其贡献的角度,对其与林业高等教育发展的关系进行了初步研究。

一、负笈归国:以执教中国林业教育为志业

(一)林学留学生成为近代中国各高校森林系科的师资骨干

在近代中国林学留学生与林业高等教育发展的关系研究过程中,由于资料缺失,很难对近代所有归国林学留学生的人数做出精确的统计。目前可以找到的相关研究和资料有中国科学技术协会编写的《中国科学技术专家传略(农学编·林业卷1)》,共收入了34位有留学背景的林学家,其中在高校任教的有23人,约占68%;以及马祖圣主编的《历年出国/回国科技人员总览(1840—1949)》,共收入了49位林学留学生,其中35人归国后成为高校教员,约占71%。笔者在综合上述及其他一些资料的相关数据基础上,经不完全统计,最终得到的数据是近代中国林学留学生的人数应不少于113位,其中归国后选择担任高校林学教师的有74人,约占65%。也就是说,近七成的归国林学留学生都投身于林业高等教育事业,成为近代中国林学学科师资力量的骨干。

中国的林业教育发轫于晚清时期农业学堂所开设的林科课程。由于林学知识体系是从国外引进的,再加上当时林学留学生尚未归国,所以无论是任课教师还是相关教材都很匮乏。为此,各学校不得不聘请外国教习。例如,日籍教习斋藤丰喜、野尻贞一就分别受聘于江西实业学堂和湖北农务学堂[1]。直到辛亥革命前后,随着一批早期林学留学生(以留日生为主)学成归国,中国林业教育的师资结构才有所改观,逐步实现了师资本土化。当时归国林学留学生中较为知名的有程鸿书、梁希、陈嵘、曾济宽、张海秋、陈植、凌道扬、韩安、李寅恭等,其中大部分任教于最早设立林科的北京农业专门学校、金陵大学等2所高校。他们成为开拓我国林业高等教育的先驱者,培养出了第一批林科毕业生。

到了20世纪20—30年代,许多大学增设了森林系,并聘请大批拥有硕士、博士学位的林学留学生(以留美生和留欧生为主)任教,其中包括留美硕士沈鹏飞、陈焕镛、姚传法、邓叔群、叶雅各、万晋、程复新等,留美博士李继侗、李荫桢、李顺卿等,留德博士贾成章、王正、齐敬鑫、郝景盛、叶道渊等,留法博士刘慎谔、郑万钧等,进一步充实了近代中国林业高等教育的师资力量。

在近代中国,归国林学留学生在林科的教学和科研等方面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中坚力量。通过对中华民国教育部公布的相关资料进行统计分析,或许能够更好地证明归国林学留学生在林业高等教育发展中的贡献,尤其是在增强师资力量方面所发挥的作用。1940年,中华民国教育部颁行《大学及独立学院教员资格审查暂行规程》,并对专科以上学校的教员资格予以审查。根据公布的审查结果(1941—1944年),当时各大学森林学门的教授、副教授大多有海外留学的经历,详见表1。

表1 中华民国时期我国各高校森林学门教授和副教授的海外留学情况

相关资料显示,当时全国专科以上学校经审查合格的森林学门教员共计70人,其中教授23人、副教授11人。在23位教授中,除袁义生外,其余22人均为归国林学留学生,占比约为96%;在11位副教授中,除康瀚、夏受虞、杨晋衔、鲁慕胜外,其余7人均为归国林学留学生,占比约为64%。由此不难看出,归国林学留学生在各大学森林系成为重要的师资力量。

根据中华民国政府1929年公布的《大学组织法》[2],教授的任职资格条件包括:①任副教授3年以上,著有成绩并有重要之著作;②具有副教授第一款资格条件,继续研究或执行专门职业4年以上,有创作或发明,在学术上有重要贡献。副教授的任职资格条件包括:①在国内外大学或研究院所研究得有博士学位或同等学历证书,成绩优良,并有有价值之著作;②任讲师3年以上,著有成绩,并有专门著作;③具有讲师第一款资格条件(即在国内外大学或研究院所研究得有硕士或博士学位,或同等学历证书,且成绩优秀),继续研究或执行专门职业4年以上,对于所习学科有特殊成绩,在学术上有相当贡献。从上述的教授、副教授资格审查标准看,林学留学生在教学和科研方面都达到了较高的水准。

(二)林学留学生成为近代中国林业高等教育发展的中坚力量

林学留学生充分发挥深谙西方国家高等院校科层制的特长,积极参与了大学森林系科的创建,直接推进了近代中国林业高等教育的发展。例如,李寅恭创建了中央大学森林组(1927年),叶道渊参与创建了广西大学森林系(1928年),沈鹏飞参与创建了中山大学森林系(1931年),叶雅各参与创建了武汉大学森林系(1936年),张福延参与创建了云南大学森林系(1938年),林渭访协助创建了台湾大学森林系(1947年),等等。由于最早设立林科的北京农业专门学校(1914年设立林科)和金陵大学(1915年设立林科)都位于东部地区,所以中、西部地区的林业高等教育发展相对滞后,甚至存在空白。而林学留学生在各大学推动森林系科的创建,不仅大体奠定了近代中国林业高等教育的分布格局,还进一步改善了林业高等教育资源分布不均衡的局面。

林学留学生不仅掌握了先进的林学理论知识,还熟悉西方的教育教学管理制度,所以他们在创建森林系科的过程中除了负责教学和科研之外,往往还兼任各高校森林系科的主任,承担了教育教学管理之职责,在林业高等教育体系建设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以当时影响较大的中央大学为例,森林系历任系主任均有海外留学学缘背景,详见表2。

表2 中华民国时期中央大学森林系历任系主任的海外留学情况

林学留学生担任高校森林系科的主任,不仅将国外先进的教育教学管理理念和制度引入近代林业高等教育,而且在教师选聘、经费使用、课程表编制、课程设置、学生实习计划制定、学生选课表审批,以及实物标本、图书资料、实验器材的扩充等方面,为森林系科人员、设施、制度的建构和完善奠定了良好基础。为此,他们不仅贡献了才华和智慧,还付出了巨大辛劳。

以林学留学生中的杰出代表梁希先生为例,他曾担任多个高校的森林系主任,对近代林业高等教育的发展影响甚巨。梁希(1883—1958),浙江湖州人。1913年入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农学部林科,专攻森林利用、林产制造学科。1916年回国,任职于北京农业专门学校,一方面,讲授“森林利用”“林产制造”“木材性质”等课程,在我国首次开拓了林产制造、林产化学利用学科,培养了殷良弼、贾成章、叶道渊、周桢等一批优秀的林科毕业生;另一方面,兼任林科主任,为学校的林科建设作出重要贡献,不仅添置各种仪器、标本,增购中外文图书资料,还亲自“带领学生在玉渊潭、钓鱼台、龙王庙等地的土山上造林绿化,并在校园内建立了树木园和林场,后又在南口购地1 100亩建了学校第二林场,在宛平县老山借用山地340余亩建了学校第三林场”[3]。1923年,梁希先生又远赴德国研究林产化学和木材防腐学,在萨克逊森林学院从事研究长达5年,对森林利用有了进一步的探究。回国后于1929年担任浙江大学森林系的首任系主任。期间,主要负责讲授“林产制造学”“森林利用学”等课程,并着手建立森林化学实验室,亲自带领助教进行松脂采集实验。他的学生严赓雪在回忆中对当时的森林化学实验室有如下描述:“一排长条形的平房,以学生实验室面积最大,与实验室相通的是梁师与其助教王相骥先生的研究室。研究室中除安置仪器设备外,还有不少支架,放满了德、日书籍。”[4]1933—1949年,梁希先生一直在中央大学(以下简称“中大”)任教,在讲授“木材学”“木材防腐学”“林产制造化学”等课程的同时,还主持建立了中大森林化学实验室,不仅使之初具规模,还使图书和种种设备居全国一流;此后又担任了森林系主任,在其带领之下,在中央大学“建立起了一个完备的森林系”。正如黎集的《中国森林学导师——梁希先生》所记载:“森林在国内不够被重视,而森林却是必须有实验的一门庞大的科学,别的国家已经设立了森林学院,我们要把一个学院的内容放在一个系里,自是困难之至,但梁先生渐渐将它奠定了一个基本的规模。梁先生在各大学任教的时间以在中大最为长久,从民国十八年到中大出任农学院院长、以后辞院长专任森林系系主任或教育部部聘教授等职务一直到现在。以这样长期的工作,所以中大的森林系尤其是森林化学实验室里的一点一滴莫不是他二十年心血的结晶。”[5]梁希先生为近代中国大学森林系的教学和科研工作付出了全部心力,一直在实现增厚中国森林学术基础的目标上孜孜不倦地尽力工作着,是近代中国林学学科的奠基人之一;同时,在林学人才培养方面也成就卓越,杨晋衔、袁同功、张楚宝等都是先生在中大时培养出来的优秀学生。

概言之,林学留学生擅长于接受新的思想、招徕新的共同事业的追寻者,对推动近代中国大学森林系科的发展具有导向作用。他们大多辗转任职于多所高校,通过人才流动的方式将林科先进的理论知识和发展林业高等教育的理念传播于全国的各个地区,并在大学努力营造良好的教学和科研环境,搭建起培养林业人才的平台,为近代中国林业高等教育体系的建立和完善作出了重要贡献。

二、主持教学:推动林学学科本土化建设

林学留学生给近代中国林业高等教育乃至大学的教学工作都带来了全方位的影响,不仅引入了先进的教学理念和教学方法等,最为关键的是建构了林学课程体系,编撰了本土化的教材和参考书,保证了教学工作的顺利进行。

(一)课程建设

晚清时期颁布的《奏定学堂章程》以及1913年颁行的《大学规程》中有关林学科目的规定大多照抄外国,再加上缺乏师资及教材,所以设置的林学课程大多空有其名,实则不能完全开出。直到20世纪20—30年代,在归国林学留学生的主持下,各高校森林系开设的课程才由简变繁、日趋完善。当时,在各高校中,中央大学和金陵大学的森林系因为林学留学生相对集中,所以课程设置较为齐整。特别是在梁希先生担任中央大学农学院院长时期,为注重实用起见,增开了以下课程:“一、林场实习,二、保安林造林法,由叶道渊先生担任。三、经理实习,四、采运学,由张海秋先生担任。五、造林学原论,六、园庭及行道树,由李协丞先生担任。七、林产制造学,请梁院长担任。”[6]这些新增课程均由归国林学留学生负责讲授,从而使中央大学森林系在课程设置方面走在各高校的前列。1930年,中央大学森林系不仅开设了必修课,还设置了大量选修课,而且许多课程都是首次开设,从而建立了较为完整的课程体系。其中,必修课程主要包括“森林学”“造林学原论”“森林利用学”“森林保护学”“森林测树”“林产制造”“造林学各论”“森林管理学”“森林经济学”“森林保护学”“森林经理学”“森林评价及林业较利学”“林政学”“森林史”“采运学”等;选修课程有“森林昆虫学”“道路行道树”“森林与水源”“木材防腐学”“保安林造林法”等[7]。

在课程设置方面,可与中央大学森林系相媲美的首数金陵大学森林系。1929年,金陵大学森林系在陈嵘先生的主持下,“共分九个学门,开设了三十项课程”[8]。此后,又对课程进一步系统化,在20世纪30年代开设了“造林学原论”“造林学本论”“森林保护学”“中国树木分类学”“森林利用”“森林政策及森林法规”“森林经理”“测树学”“林价算法及森林较利学”“木材之工艺性质”“造林设计实习”等必修课程;以及“造林学各论”“造林学特论”“中国森林植物地理学”“森林土壤学”“林产制造及木材防腐”“理水防沙工学”等选修课程[10]。同时,还聘请了一批归国林学留学生担任全职或兼职教师。例如,当时“聘请实业部科长皮作琼先生担任理水防沙工学课程……又聘请安事农先生担任森林法规课程”[9]。

特别是在林业高等教育发展的早期阶段,由于师资不足,通常每位教员要兼任多门课程的教学,任务繁重。例如,中央大学森林系“原有课程不下三十余门,一切课程均由张海秋、李协丞、梁先生等担任,是以教授方面,分配颇或困难”[6]。这从当时中央大学和金陵大学森林系主要教员的授课情况(详见表3)可见一斑。正是有了归国林学留学生的不懈努力,近代中国各高校的林学课程体系才得以不断发展和完善。

表3 中华民国时期中央大学和金陵大学森林系主要教员的留学背景及授课情况

为了扭转近代中国各高校林学科目设置混乱、繁杂的局面,并跟上西方大学林学课程设置的变化,在安事农、陈植、曾济宽等林学留学生的参与下,中华民国教育部于1940年制定了《大学科目表》,对各高校森林系的科目予以明确,其中规定必修科目有气象学、测量学、森林植物或树木学、分析化学、土壤学、造林学、森林计算学、森林利用学、林产制造、森林保护及管理、森林经理及林业计划实习、林政学、毕业论文或研究报告等;选修科目有普通植物学、昆虫及经济昆虫学、植物生理学、有机化学、普通园艺学、植物病理学、普通畜牧学、森林昆虫学、树病学、民法概要、狩猎学、森林地理、林政史、垦殖学、造园学、农村合作、农业统计、森林法规、森林工学、第二外国语等[11]。毋庸置疑,归国林学留学生对推动中国近代林业高等教育课程的体系化、本土化、标准化作出了巨大贡献。

(二)教材和参考书籍的建设

伴随着林学课程设置的逐步完善以及课程教学目的、内容的清晰化,与之相匹配的、能够适应本土化教学的教材和参考书籍的编撰工作也迅速展开。

近代中国早期的林学教材和参考书多为简单移译,有的甚至是生搬硬套;有些学校更是直接采用外文原版书作为教材,而根据中国实际情况创作的教材则极少。据凌道扬回忆,“各校应用之课本,除广大(广西大学)、金大(金陵大学)用英文原本直接教授外,余多使用由日文译来之讲义,并无专门、甲种之分,甚有专门学校所用之课本,尚不及甲种所教授者较为详细。”[12]这反映了当时林业高等教育在教科书建设方面面临的窘境。例如,李寅恭在中央大学讲授“林政”“森林法规”“森林管理”等课程时,也是“多方搜罗欧美林业先进国家颁布之政府刊物,及私人著述颇多就之研究教材,尤有折中的取集,随意发挥。”[13]另外,从中华民国时期河南大学森林系部分课程所使用的教材和参考书籍的书目(详见表4)不难看出,当时林学课程以使用外文原版教材和参考书为主。不可否认,选用日本、欧美的林学著作作为教材体现了开放的教育理念,有利于开阔学生的学术视野,提高外语水平。但是,“外国人所著、所用的教科书中举出的例子,当然是取材于其本国的,用这种书来教中国学生,学习时既不免有隔膜恍惚的弊病,将来出而应世,亦不能充分应用,况彼此学制、年级既属参差,教材的数量,亦不能强同。”[14]因此,同样不可否认,单纯使用外文教材,既脱离中国的实际,影响了教学效果,也对推动林业科学的本土化极为不利。

表4 中华民国时期河南大学森林系部分课程所使用教材和参考书的书目

为此,林学留学生意识到必须进行林学教材本土化建设的尝试,以图除去“字典式”教材的弊病。当时由于没有统一的林学教材标准,林学留学生在编写本土化林学教材时,除参考西方教材之外,多会结合各自的课程讲授内容和教学目的。例如,李寅恭的《森林立地学讲义》和《森林保护学讲义》,陈嵘的《造林学各论讲义》和《中国树木学讲义》,梁希的《林产制造学讲义》和《森林利用学讲义》,张海秋的《测树学讲义》和《森林经理学讲义》,等等,都是当时林学课程使用的本土教材。

林学本土教材是引进西方林学知识和理论并将其运用于中国森林问题研究的成果。例如,陈嵘先生编写的《中国树木学讲义》结合中国西南各省实地采集的树木标本和调查的树种,采用林奈(Linnaeus)的“二名法”对树木进行命名,运用恩格勒(Engler)的自然分类法(按照部、门、区、群、系、科、属自上而下的方法)对主要乔灌木予以分类。再如,梁希先生编写的《森林化学讲义》和《森林利用学讲义》同样也是结合了中国的实际情况。据黎集的《中国森林学导师——梁希先生》记载:“梁先生就针对现实,不就空泛的地位,却在实验中,山林里,埋头努力了卅多年。迄至今日由他诲诱、熏陶出来的学生为数已很不少,而这些年中他就中国的环境,尽自己可以达到的能力,完成了篇帙浩巨的森林化学和森林利用学的讲义稿,这些原稿梁先生一直没有把它们付印,因为他还不时的在补充新材料进去。这些原稿全是他亲自用毛笔写成的,精细的图表宛似美洁的工程图样。”[5]

可见,当时归国林学留学生编写的教材多以专门讲义或专题报告的形式呈现,且大多是立足于中国的现实情况而作,既是近代中国林学最新科学知识的体现,也是他们重要的研究成果与心得,推动了西方的林学理论和林业技术等在中国的本土化。时至今日,仍对现代林学教学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林学留学生的回国任教同样对林学参考书籍得以丰富意义重大。其中,一些林学参考书籍源自林学留学生归国后的授课讲义,经修订而成,如陈嵘的《中国树木分类学》和《造林学各论》都脱胎于任教时所用的讲义;还有一些是源自林学留学生留学期间的外文研究成果。近代中国林学留学生的这批著作(详见表5)不仅涉及到大量的中西方文献和材料,而且有着较为宽阔的学术视野,特别是相当一部分具有开创性,对林学内部各分支学科的建立和发展有着奠基性的意义,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当时中国林学研究的最高水准。

表5 近代中国部分知名林学家的学科背景及代表著作

三、成果显现:林业科学研究走上正轨

林学留学生归国后积极主持和参与林业科研工作,在有效促进林科教学工作的同时,还培养和锻炼了研究队伍,较好地实践了高校的科研职能,推动近代中国的林业科学研究走上正轨。

(一)成立相关研究机构,构建本土科研基地

林学留学生非常清楚科研机构对发展科学技术的重要性,于是仿照西方模式,在各高校森林系创办研究机构、建设科研的配套设施。例如,在20世纪30—40年代,中央大学、中山大学、四川大学等高校的森林系根据课程的不同性质分设了不同的组别,使在校学生可依兴趣进行选择;同时,各组又附设了实验室和研究室,作为各组师生进行研究之处所。在当时设立的研究机构中,比较有特色的要数梁希先生负责创建的中央大学森林化学实验室——“即使是在抗战期间,实验室也有研究室三间,太平室一间,学生实习室一间,林产制造室二间,烘晒场二间,木材材贮室五间,防空地洞一个,安全贮药室二个,新落成研究室二间,木材标本室一间,木工厂一间,定温室一小间。森化室由梁希教授主持领导,有助教蒋福庆、蒋雪贞、卜方三人辅助工作,另有庚款补助研究员周光荣、周慧明二人”[13]。该实验室主要负责调查采集、科研实验、学生论文指导等工作。在当时建立如此大规模的森林化学实验室,面临着诸多困难。梁希先生除了为实验室亲自设计、定做了木材干馏和樟脑制造器等整套实验设备之外,另据其本人回忆:“常常为了一点材料设备要亲自东奔西跑,一次为几加仑酒精竟跑了八趟。可为了发展这门科学,再难也得顶着干。”[15]不难想见,以梁希为代表的林学留学生正是有着强烈的学术使命,才能为创造良好的科研环境奔走劳碌,担当起林业科学本土化的重任。

尽管当时各高校森林系创建了一批研究机构,于林学各种问题有过探讨,但还是缺少系统性的林业科学研究。再加上大多数林业问题,须经长期研究。因此,出于切实联络、计划办理的目的,在韩安、梁希、邓叔群等林学留学生的努力下,于1941年建立了中央林业实验所,负责筹策整体的森林研究工作。这极大地促进了林业科研共同体的形成。

(二)创建专业学会,搭建学术交流平台

由于林学留学生对西方学术制度较为了解,所以归国后积极创建了本土的林学会,并使之成为近代中国林业科学研究的核心学术团体。1917年,经由凌道扬、陈嵘、金邦正等林学留学生发起并参与,组建了首个全国性的专业林学会——中华森林会(以下简称“学会”)。在学会发展历程中,1921年刊行《森林》杂志。1922年因时局动荡,学会活动被迫中止。1928年,经姚传法、梁希、凌道扬等林学留学生的努力,学会得以恢复,并以“集合同志,研究林学,建议林政,促进林业”为宗旨,更名为中华林学会。同年8月,在金陵大学举行成立大会,通过了学会章程,选举产生学会各个部门的负责人(详见表6),并出版发行专门学术刊物《林学》,发表了一批林学研究的最新成果。此后,学会积极召开年会,成为林学学术研究和信息传播的重要载体。此外,学会还积极参加国际学术交流活动。例如,中华林学会与中华农学会于1930年选派了5名代表参加了在东京举行的日本农学会特别扩大会,曾济宽、张海秋、傅焕光在会上分别作了《中国南部木材供需状况并财政上之方针》《中国森林历史》《中山陵园计划》等报告[16]。

表6 中华民国时期中华林学会首届理事会成员情况

(三)主持科研事业,适应国家需要

林学留学生不单是将先进的林业科学知识传入近代中国,还强调加以消化、吸收并有所创新。他们从国家的需要出发,并结合所在学校的区位优势,开展了大量本土化的林业科学研究。这从当时他们从事的一些科研事业(详见表7)可以得到佐证。

表7 中华民国时期中央大学和四川大学森林系由归国林学留学生承担的部分研究事业

从研究主体看,各高校森林系的大部分研究工作的施行,都是由归国的林学留学生来发动、领导、负责的;此外,除少数研究由个人单独完成之外,大部分研究项目都有讲师、助教甚至是学生参与其中。这无疑对提高教师和学生的科研能力大有裨益。

从研究内容看,完善了林学研究体系,涵盖了树木学、造林学、林产制造学、林产化学、木材学等各分支学科,改变了先前各实验林场只注重育苗造林研究的状况。

从研究成果看,由林学留学生主持的一些研究已处于国际前沿,不断向世界回馈了中国本土的科研成果。例如,梁希先生的科研项目“做樟脑凝结器改良实验,使樟脑得率比日本东京大学的凝结器提高了110%~169%;做桐油浸提试验,可获取桐籽中桐油达99%以上,比旧法大大提高桐油得率”[15]。尤其是林学留学生的研究响应了国家的需要。“抗战以前,我国森林利用事业虽不发达,国人却还没有明显的感觉到它的严重性,因为那时所需要的林产原料,主要者如建筑、交通、航空、兵工等用材,及木纤维产物等,都可以从国外输入。但战事爆发后,交通运输困难,而材料需求剧增,各方面乃知谋自给并减少浪费计,我国森林急需求合理的开发,国产木材急需求合理的利用。所以近年来各方对于森林勘查、木材试验等工作,都积极进行。”[17]通过分析表7中各高校森林系的研究内容可以发现,由归国林学留学生主持的相关研究,既发挥了其专业特长,也符合当时抗战大环境的需要,其中关于木材生长的调查、木材各种性能的试验等无疑带有满足国家用材特别是国防用材的考量。例如,桐油在战时属于战略物资,而梁希、李荫桢等围绕桐油进行的研究很明显服务了战时的需要。

综上所述,林学留学生怀揣“科学救国”“教育救国”之理想留学海外,学成归国后,大多任教于各高等院校,为中国林业高等教育的近代化奠定了知识与智力的基础。正是他们的努力实践,才使近代中国林业高等教育取得开创性发展成为可能。正如舒新城评论当时教育状况所言:“现在国内学校科学教师,科学用品与科学教科书,亦莫不由留学生间接直接传衍而来。”[18]

就近代中国林业高等教育的发展而言,林学留学生在结合国情推动各高校创建森林系科、建设师资、设置课程、编写教材、开展科研等方面都发挥了核心作用。他们将海外所学实践于近代中国林业高等教育园地,奠定了近代林学的发展基础,并使之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开创了近代林业高等教育的崭新局面。我国林学也因此而顺应近代学术分科的潮流,从农学中分立出来,发展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近代归国林学留学生在推动林业高等教育发展方面虽然也存留诸多缺憾,如在当时没能彻底将林业教育从农业教育中解放出来,但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因为有了归国林学留学生群体的执着追求,中国近代林业教育才摆脱了落后状态,并逐步建立起体制化、本土化的林业高等教育体系,实现了林业高等教育对林业发展的价值。而且,近代中国林学留学生对林业高等教育发展的深远影响一直延续至今。

资助项目:江西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近代中国林学留学生与林业高等教育的发展”,项目编号LS2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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