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办单位
:山西省作家协会会议时间
:2020年12月12日会议地点
:太原主持人
:杨占平杨占平
(原山西省作家协会党组副书记、副主席):大家好!由山西省作家协会主办的鲁顺民、陈克海纪实文学《赵家洼的消失与重生》出版座谈会现在开始。参加我们今天会议的省外专家主要有:中国作家协会的专家和领导,他们是《中国作家》主编程绍武;中国报告文学专业委员会常务副主任李炳银;中国作协创研部副主任李朝全。
我们省内的各位领导和来宾有:山西省扶贫办主任刘志杰;山西省扶贫办新闻中心主任郭红;山西省委宣传部文艺处副处长李欣;山西省岢岚县委副书记赵超;山西省岢岚县政协副主席、原县扶贫办主任赵利生;山西省岢岚县融媒体中心总编辑田沁梅。
我们省内的评论家有:太原师范学院教授、评论家傅书华;太原学院教授、评论家刘媛媛;太原师范学院教授、山西省作协首届签约评论家崔昕平;北岳文艺出版社编辑、山西省作协首届签约评论家王朝军;山西财经大学教授、山西省作协首届签约评论家金春平;青年评论家李娜。
最后介绍主办方、山西省作家协会的相关领导和编辑、评论家、作家:山西省作协党组书记、主席杜学文;原山西省作协副主席、评论家段崇轩;原山西省作协副主席、作家赵瑜;山西省作协副主席、《山西文学》主编、本书作者之一鲁顺民;山西省作协副主席、《太原日报》社副总编徐大为;山西省文联副主席、山西文学院院长张卫平;山西省作协副主席、作家杨遥;山西省作协创联部主任阎珊珊;山西省作协创研部负责人朱凡;山西省作协创研部二级调研员王姝;山西省作协创联部副主任孔令剑;山西文学院专业作家闫文盛;《山西文学》副主编,本书作者之一陈克海;山西省作协创研部调研员吕轶芳;《黄河》杂志编辑、作家宁志荣;《黄河》杂志编辑、作家王芳;山西省作协创研部主任科员常艳芳;山西省作协创联部工作人员李义利。
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各位领导、专家和工作人员参会。根据会议安排,首先请本书作者之一鲁顺民介绍写作情况;之后,请有关领导讲话。
鲁顺民
:感谢大家利用休息的周末时间来参加这个研讨会,我诚惶诚恐。 2017年开始,我跟杨遥、陈克海三个人接受省扶贫办和省委宣传部的委托,创作一部全景式反映山西脱贫攻坚的书,这就是后来的《掷地有声——脱贫攻坚山西故事》。这本书写完之后,已经是2018年8月。写完等待出版的过程中,《光明日报》原副社长、新华社山西分社社长刘伟,受湖南教育出版社的委托要组织十本脱贫攻坚书,邀我参加,我想了想,与其写一个省,不如在点上扎下去,去写赵家洼,于是答应和克海一起完成。赵家洼这个村和岢岚县其他村是一样的,岢岚县是北部边疆,从宋代开始设立岢岚郡,到明代的岢岚州,再到近现代,一直都是移民大县,有保德的,有河曲的,有五寨的、宁武的、五台的、兴县的,它的形成到最后的消失,大概是90多年的历史。也就是说,赵家洼作为乡村,反映了中国传统乡村的特点。传统乡村,它实际上就是行走的存在。所以我们用社会学的报告,把每一家都走访了一遍。岢岚县的同志们看了这本书以后,说身在赵家洼的人都未必知道赵家洼的历史,你们把赵家洼的历史翻了个底朝天。在这套丛书里,其他九本书写的都是村落里面如何脱贫攻坚走上富裕之路,只有这本书是写易地搬迁的。集中力量写易地搬迁的书是特别少的,所以这本书显得特别突出,只有这本书写的是一方土地养不好一方人的问题,而这恰恰是脱贫攻坚文学作品里面比较少的题材。
刘志杰
:我先说说山西的扶贫攻坚情况。习近平总书记2017年来山西考察时就给我们定性,说“山西是脱贫攻坚的重要战场”。为什么这么定义呢?全国14个连片区我们有两个,110多个县当中我们有58个是贫困县。就山西来讲,这几年脱贫攻坚当中形成的“山西路线”有几个“最”,最大的担当就是我们“五级书记在扶贫”;最大的工程就是移民搬迁;最大的政策是生态扶贫,一个战场同时打赢脱贫攻坚和生态治理两个攻坚战,增力增收,互促双赢;我们有最大的项目,就是产业和就业扶贫;我们还有最大的保障,就是教育扶贫、健康扶贫、低保,这类保障性的政策,都可以描述我们山西这场攻坚战。
当然,回过头来看,山西这场攻坚战,58个县,今年底我们就全部摘帽,7993个贫困村到今年底也全部退出,我们当时建档立卡的时候是329 万贫困人口,到去年底剩下21600人,今年这2万人到9月份也全部退出,我们还把脱贫不太稳定的,还在边缘上容易返贫致贫的12.47 万人,列为今年重点工作,效果很好。
从三农工作的领域看,脱贫攻坚成了农村大地上最亮的一道风景,我们概括了几个变化,从吕梁山到太行山,从雁门关到黄河畔,在贫困乡村,到处呈现了山坡窝铺搬出来的景象。全省整村搬迁,我们原来定的是3500个,后来搬了3565个。其中,城镇化搬迁的就占70%,47.2万人,这是山坡窝铺搬出来;陡坡耕地退下来,有些地方不适合再种粮,不适合再种地,都退耕还林;荒山荒坡绿起来,2017 年习总书记来的时候就讲吕梁山绿了,山西绿了;还有就是光伏产业亮起来,山西是搞光伏扶贫项目最大的省,今年的光伏扶贫收益达到17亿元多;再下来,电商旅游活起来,在山西农村来讲,这五年时间,电商、光伏、乡村旅游,基本上是从无到有、从冷到热,一下子活起来了;还有就是转移就业走出来,鼓励就近就地就业,搞了一大批扶贫攻坚项目。
第二个想给大家说的是,特别感谢省委宣传部、山西省作协发挥自身的独特优势,投身参与这一场伟大的壮举。我自己有一个体会,到明年是建党100年,这场攻坚战必然会载入史册,我们这场攻坚战可以用一句话去概括它的意义,就是“百年政党解决千年世界难题的伟大壮举”。贫困是一个世界难题,我们贡献了中国智慧、中国方案、中国成效,这是一个大战略、大事件,是一个大平台、大壮举,尤其需要一批大作家,有大情怀、大爱、大义的人去体察体味这场战役带来的变化,它对经济社会发展带来的历史意义。我们出了一系列好作品,特别是杜学文书记高度重视、亲自推动的《掷地有声》三部曲,第一部的英文版已经出版发行了,影响很大,全景式地介绍山西的政策体系,尤其是这场攻坚战的打法;第二部讲了这支精准扶贫的帮扶队伍中第一书记的故事;第三部集中讲我们58个县的摘帽。
第三点讲,《赵家洼的消失与重生》的意义。以一个村、一件事为主线,介绍了这个村怎么消失,消失的过程中百姓的思想、情感、生活、生态,特别是心理是什么样的,以一个村的家长里短,百姓的喜怒哀乐、切身感受,用作家的视野把它记录下来,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我们也希望各位作家老师能够继续关注山西的扶贫事业,关注这样一个大的题材和这样一个大的事件,以这个为起点,写出一些更多、更好、更有感染力、更有影响力的好作品。
李欣
:长篇报告文学《赵家洼的消失与重生》是省委宣传部重点文艺作品跟踪项目,是山西省繁荣报告文学创作工程重点关注作品,是继《掷地有声》之后又一部脱贫攻坚题材的优秀作品,部领导和文艺处对这本书一直都非常关注。早前我已经把这本书的初稿认真学习了一遍,也多次向中宣部文艺局书面汇报了这部作品的创作出版情况,在座的各位老师和专家和我一样,都是带着期待的心情关注这部作品的,期待着它的诞生和问世。翻看书之后,我和处里的同志有三点感受:一是题材意义重大。关注全民建成小康社会,这是党的庄严承诺,脱贫攻坚工作又是国家的大事,可以说,这既是文学关注民生的传统主题,也是文学书写中国梦的全新主题。第二,采访深入细致。本书的创作过程,就是《掷地有声》的再深入、再延展,展现了作家的责任与担当。鲁顺民老师和陈克海同志不仅是脱贫攻坚的见证者,也是脱贫攻坚工作的参与者,他们以独特的视角和精妙的表达,创作了兼具新闻性和文学性,又及时回应时代关照的情怀之作,我们觉得是报告文学作品中的好作品。第三,生动感人,形式新颖。作品不仅讲述了岢岚赵家洼的故事,更立足写人,用人带事去写扶贫,又在叙事当中尝试打破读者的心理定势,巧设悬疑吸引读者,成功讲述了新时代的新故事,描写了新时代的新思想,展现了新时代的新气象。
我想借这个机会,我们一起学习一下今年年初中国作协举办的一次脱贫攻坚文学作品研讨会上,在座的中国作协创研部副主任李朝全老师的讲话。李老师说,一是要讲好中国故事,讲好中国的老故事、新故事,传递好中国的声音,从中彰显中国制度的显著优越性。二是着力刻划时代新人、文学新人。他说,这些新人代表着一个时代向上的主流价值和追求选择,也体现了一个时代的精神高度和精神力量,文学新人正是以前文学当中没有过的人物,这些人可能不是时代的新人,但他是文学新人,我们是应该呼唤的。李老师说的第三点是重视凸显差异性,脱贫攻坚题材很容易陷入同质化、模式化、概念化、类型化,也会陷入高大上、高大全、高大美的局限中。他说,要努力寻求地域性、民族性、时代性、差异性的东西,同时寻求个性化的叙述技巧、形式上的创新和独特。第四点是要提升历史厚重感,升华创作主题。他说脱贫攻坚作品的创作,距离我们向往的目标和期待的中华民族当代新史诗的出现还有很大的距离,还希望我们文学工作者都能够努力。
我想,我们都是深爱山西这方水土的人,表里山河之中有足够的素材供我们挖掘。我们真诚地希望鲁顺民老师,希望陈克海同志能够认真地吸收大家的真知灼见,提高站位,提升标准,严格要求,扎扎实实做好这部作品的修改提升工作,同时也恳请省作协能够帮助他们做好这本书的宣传推广工作,努力推出一部不辜负大家期望的好作品,更恳请在座的中国作协和相关单位,和岢岚县的相关领导和专家,在我们其他脱贫攻坚题材的文艺创作当中给予更多的帮助和支持,省委宣传部文艺处也会坚定不移、一如既往地支持省作协的工作,保持对各类优秀文学作品的扶持力度,做好大家创作生产的服务保障工作,打造更多思想深邃、艺术精湛的精品文学力作!
赵超
:这本书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对易地搬迁做了真实而生动的叙述,我就从岢岚县委政府的角度,来向大家介绍一下易地搬迁整个过程,分为三个内容:搬与不搬的问题,搬去哪儿的问题,搬完以后怎么办的问题。2017年6月21号,习总书记来到赵家洼村考察,当时赵家洼的情况非常不理想,只剩下6户人家,12口人。习总书记访问了3户人家,和大家拉家常。整个赵家洼村是吕梁山区集中连片特困区中的深度贫困村,山大沟深,土地贫瘠,生存环境很恶劣,是典型的“一方水土养不活一方人”。
习总书记调研以后,我县马上召开了深度贫困地区脱贫攻坚座谈会,强调“集中力量,找对路子,在自然条件特别恶劣的地区,对贫困户加大易地搬迁的力度”。
赵家洼这类地方属于“四多六难”:文盲多,光棍多,残障多,穷人多;耕种难,行路难,吃水难,通电难,上学难,结婚难。所以易地搬迁,成为赵家洼主要的脱贫手段。
搬迁的目标定下来以后,搬去哪儿就成了下一个问题。这是群众特别关心的问题,也是搬迁以后能否实现真正脱贫的基础。岢岚县在搬迁的问题上高位谋划,通过入户走访、召开座谈会等多种形式,征求群众意见,充分考虑到搬迁户搬迁以后教育、医疗、就业等问题,把八个新镇作为主要的安置点。
易地搬迁怎么办的问题。岢岚县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包括人口迁移、村庄消耗、拆除腾退、权益保障、土地流转五个办法,明确房屋补偿、院落补偿、设施补偿,一村一办法、一户一政策,采取了打包招标、同一公司评估、同一尺度测量、同一标准测算的方法,统一回收,统一拆除。
在产业方面,我们出台了《易地扶贫搬迁后续产业就业扶持实施方案》,依托全县的重点产业,比如羊、豆、马铃薯、沙棘、食用菌、生猪等扶贫产业,引导搬迁户优先融入“林木管户+造林务工”“乡村旅游+特色产业”“手工制作+电商销售”“订单种养+保底收购”“小额信贷+入股分红”这种产业扶贫利益联结体系,实现搬迁户搬迁以后,产业政策全覆盖。
组织保障。我们在这些搬迁村重建党委,成立了社区管理服务机构,并且由县领导专包,建立了“片长+驻村工作队+帮扶责任人+物业”的管理机制,通过三个保障措施,实现人人搬迁以后有保障,户户能够安居。
《赵家洼的消失与重生》以报告文学的形式,深度阐述了扶贫工作难点和成效,描述了岢岚县近几年来的重大变化。读了这本书以后我有两个感受:
首先,从报告文学的文学性来讲,这本书可以说把易地搬迁的大事件和大事件当中的典型人物故事实现了完美结合,在这个结合当中,体现了脱贫攻坚的时代精神,体现出了时代精神当中人物行动的社会意义。
第二,作为报告文学,它特别难能可贵的,就是采用了社会学的方法,通过深入农村,真正去体验和挖掘,把合理描写的手法运用到了极致,并且把细节描写和合理的想象,用一个合理的尺度结合了起来。
杨占平
:感谢几位领导的讲话,以下我们进入专家研讨环节,请大家对本书进行评价分析。程绍武
:顺民、克海的这部大作,是《中国作家》杂志2019年第五期发的。今年是决战脱贫攻坚,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关键之年,《中国作家》收到了大量这样主题的稿子,中国作协和国家扶贫办在今年联合部署规划了25部长篇报告文学,《中国作家》杂志社有七部,要物色作家、选定作家,跟踪他们的创作过程,最后要发出来,任务很艰巨。顺民和克海的这一部是去年发的,作协也要求我们设立一个相关的栏目,去年没有这个栏目,所以顺民和克海的这个计划是超前的,有先声夺人的感觉,发的时候也没有难度。
顺民和克海的这部报告文学,包括下午要研讨的这一部,我强烈感觉报告文学真正要写好是很难的,大家一般都认为要把纯文学的小说写好很难,但是报告文学真正要写好也是很难的,这部我看得很过瘾,它最大的特点就是紧紧抓住人去写,紧紧围绕人去写,我在读的过程当中,基本上是把它作为小说来读的,就是讲人讲故事,村庄怎么消失,怎么重生,都是通过人去讲述。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充满了浓郁的地方特色,我们全国写脱贫攻坚的作品那么多,如果没有差异化的话,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赵家洼的消失与重生》里面不光讲述了人的故事、人的命运、家庭村庄的变迁史,里面还有大量的地域文化特色,比如一些俚语、民俗,包括当地的一些段子,非常多,我看得很过瘾。这就是我们中国乡村的心理和现实,看到这点,我们才知道中国的农民是如何生存的,以及贫穷的根源在哪里,我们为什么要去进行脱贫攻坚战,如何能够打赢它。他们不仅写出了农民的形象、乡村的现实,还写出了扶贫干部的形象。全国牺牲的书记有700多个,这个真的是值得大说特说的。疫情常态化之后,我搞了一个采风团,有一个法官去做第一书记,本来两年就该回去,他在那儿待了五年,得了癌症也耽误了,但我们去了那个村子以后,感觉变化非常大,非常漂亮,它跟驻村干部的奉献是密不可分的,他们的形象塑造也是很重要的。
我今年也看了堆积如山的报告文学著作,80%-90%都是报告,我们主题创作不能为了宣传而宣传,要有艺术感染力,要有文学性和艺术性,这样才能立得住、叫得响、传得远。
李炳银
:很高兴参加今天研讨会。在座人里面可能我年龄是最长的,现在70岁了,老家也在农村,经历过艰难的日子,吃过树皮,吃过草根,吃过观音土,对农村的贫困情况有深刻的记忆。尽管现在我们的国家还存在很多问题,我们在现实生活当中还有很多不满意,我们还有很多令人忧虑的现象存在,但是近些年来,国家所开展的这一次全国性扶贫攻坚,在我这个经历过苦难的人来说,是非常重大,非常好的事情,它是中华民族多少年来想实现的事情,通过这次扶贫攻坚全面脱贫,实现小康,既是中国的伟大实践,也是在世界当中的突出表现。去年、今年以来,我看过几十部这类题材作品,尽管这些作品有差别,有不同的表现,但是它给我们提供了各地不同的脱贫消息和脱贫故事,以及不同的表现,作品的差距是很明显的。顺民和克海的作品在我所看到的几十部作品当中是比较突出的。顺民过去写小说、写诗,他从中学教师走入文学写作,除了主题本身的意义之外,他的表达手段,他的写法很有个性。 《赵家洼的消失与重生》,我觉得既把自己的创作融入到了中国扶贫攻坚的事件当中,同时也是文学的表达,在很多人求大、求宽、求阔的时候,他们求深、求细、求精,触摸到了赵家洼的历史、赵家洼的人心、赵家洼在扶贫攻坚当中的故事。在很细腻、很深入的触摸之后,又伸回来,有一种从容自若、收放自如的表现。
我们现在来看,赵家洼是一个贫困的地方,不适合人们生活,但是在农业社会,这儿是可以养穷汉子的地方。当年人们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赵家洼,如今赵家洼变成非常落寞的地方,从之前的在户人口54 户,100 多人,到剩下6户13口人,那些人干什么去了呢?就是刮野鬼,跑出去了,说明这个地方对人的吸引力没有。凡是出不去的人,就像王三女那样,家里两个弱智,丈夫也不在,到处空空荡荡的,这样的地方如何脱贫?他们把赵家洼的来历、赵家洼在艰苦的环境当中如何消失的,写得很合理,很到位,很细致,都是通过故事、人物、命运来写,写得很好,同时又把赵家洼搬出去重生也写得很好。作品做了大量工作,所以我觉得这本书既是赵家洼这个村的演绎历史,同时又在赵家洼这个小点上,非常生动、具体地通过一些故事、人物,反映了扶贫攻坚的复杂、曲直、坎坷和成功,对中国的脱贫攻坚,提供了典型例证。
顺民和克海的这部作品,可以看到作家很冷静,很客观,既深入到了赵家洼的历史当中,同时也有审视和思考,作家也有感情在里面。作家这种内在的感情,对文学作品来说非常重要,我们过去讲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现在有些小说家,他们是没有感情的动物,他只是在那儿编故事,说一些别人的苦难,自己不动情,缺乏自己精神的投入,所以故事编得曲曲折折,非常传奇,非常诱惑人,但是没有内在的力量。这本书有内在力量,表现得很质朴,没有太大的起伏,没有非常复杂的故事,但是离生活很近,生活气息很浓,所以读了以后有很大的收获。
在《十村记》的十部作品里面,这部作品的文学品质我认为是最高的、最好的。
李朝全
:山西总是有好的作品让我们研讨,前几天《人民日报》问我山西有什么好的作家,我说鲁顺民、陈克海、杨遥他们都是很好的作家。今天看到这部作品,首先感觉它是一个细活,就像解剖小麻雀,把这个村子搞得底朝天,弄得特别细致。顺民一直以来也都在关注三农问题,跟他的农民情结也很紧密。顺民写了一系列的三农题材作品,他一直在关注农村农民的生活状态,他的写作有个特征是别人没有的,就是喜欢记细账,账本式地记录。比如一个农民,一年有多少收入,每一笔都给我们算得非常细致,他有大量账本式的记录,包括国家给的政策款,优惠待遇,煤费一年多少元,农合报销多少钱,光伏发电能够分摊给老百姓一年三千元,这些细活,这是一个报告文学作家的基本功。这是第一个感受。第二个感受,这部作品非常特别,写了一个村庄的前世今生、来龙去脉。村庄是一个拟人化的存在,这个村庄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是一个宏大的哲学问题。村庄看起来很小,微不足道,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名字,人已经都走了,成为一个空村,土地都复垦了,因此这是一个有哲学价值的文本。这块黄土地上原来追求的只是活人,改革开放年代,在两位作家笔下,我们看到老百姓又想逃离这块土地,他们想寻求新的,更好的生活,他们去乡镇企业打工,叫“离土不离乡”,到了90年代,更多农民进城打工,特别是年轻人,都走光了,村里就剩下“6199 部队”,那个时候农民进城打工就是背土离乡,不光离开土地,而且离开了家乡。作者通过对赵家洼的解剖,也解剖了中国近几十年的农村变革变迁历史。
赵家洼在2017年以后,剩下的6户人家也通过易地搬迁离开了土地,进入了城镇生活,作家也写到了他们如何安居,如何就业,开始新的生产生活方式,重启新的生活定位和走向,开启新的生活。这当中,国家扶贫资助的力度非常大,更重要的,国家要通过脱贫攻坚的决战,发挥老百姓自身的潜能,不养懒人,这是很可贵的。
作品虽然只写了村庄的消失,但我个人认为,一座村庄的消失,可能是一件划时代的事件。作品写了一部村庄的历史,一部村庄的地方志,对于赵家洼村来说,这是一部完整的村志历史,但是这个村庄的消失,它可能有寓言的意义,反映了中国近40年的大变迁、大变革。
第三个感受是本书口述实录的特点,这也是顺民和克海写作的一大特色,让农民自己说话,用农民自己的话说。他们笔下的6户人家,采访的这些人物,都是用自己的话说,用岢岚话来说,都是当地的特色语言,这些语言的运用都很生动,这是报告文学增强它的可信度,增强它的真实性的有用途径和手法,都是第一手的,就是农民自己讲述,这种讲述是很鲜活的。通过这种口述实录式的书写,讲述了多姓杂居的村落他们是怎么来的,他们的迁移史,他们的方言发展史,居然写了一户户人家的家族史,把家族史和地方志结合了起来,所以两位作者有鲜明的写史意识和追求。如果说赵家洼是一棵树,那么这一个个姓氏就是这棵树上的枝杈,一个个农民就是枝杈上的一片片树叶。反过来说,如果赵家洼是中国这棵大树上的一片树叶,那么岢岚就是树上的枝杈,它的治理也体现了一个国家的治理,体现了一个国家的现代化,国家如何摘掉贫困的帽子走向小康,因此这也是脱贫和全面小康的记录,这是这本口述实录的独特价值。
第四个感受,这部作品具有文献价值,它是一部扶贫志,是一部脱贫记,是一部全面小康记录,赵家洼的脱贫过程,被两位作家很好地记录了下来。它是一部村庄史,探讨了国家最微小的行政区划单位。更重要的,它也有人口迁移学的价值,有人类文化学、社会文化学的价值,我个人觉得两位作家花这么多时间,写了这么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书,也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向两位作家表示敬意,谢谢!
段崇轩
:顺民和克海的作品给我有很多感动和感慨,作家的站位比较高,看得比较远。我们写扶贫问题,写扶贫事件,有时候往往会写成一个流水账,写成一个事件和故事,但是这部报告文学作品,立足于三农问题的解决,立足于中国社会问题的转型,比较广阔,比较丰富。这部报告文学开辟了新的文学主题。过去曹乃谦写《温家窑风景》,写农村的贫困和落后,现在被称为新时期文学的经典作品,后来王保忠写《甘家洼风景》,写近代农村的消失,王祥夫写《上边》,获得鲁迅文学奖,都是写农村的衰败和消失。顺民和克海的《赵家洼的消失与重生》,写的恰恰是农村的消失与重生。在现代化的进程当中,农村的消失并不奇怪,这个现象其实非常沉重,中国的现代化,中国农民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在转型过程当中,很多农民流离失所,没有生存的地方。农村向现代化的转型确实非常艰难,可以说是血与火的斗争。所以写这么一个主题,特别是写农村的新生,我觉得是未来文学的重要主题。我们过去经常看到农村的消失,但是很难看到农村的重生,其实《赵家洼的消失与重生》刚迈出第一步,今后的路将会非常漫长。
现在太原也在使用地铁,要扩大城市,要加快现代化,但是那么多农民进入城市以后,农民的生存是个很大的问题,文化是个很大的问题,所以赵家洼重生以后,路还很漫长,扶贫以后返贫的现象以后还会有,顺民和克海开拓了这么个主题,这个主题对山西文学来说,今后是很重要的,就是农村下一步脱贫以后的再生问题,形成新的农村文化,这个主题是很有意义的。
顺民和克海两个人都是写小说的,他们在这部报告文学当中,充分运用了小说的表达手法,这个也非常好,刚才几位老师也肯定了这一点。
当然,报告文学的报告性还是要强一些,文学性要弱一些。一个村子的消失与重生,在几十万字当中,表现有些捉襟见肘。
山西的小说这些年来有衰弱的表现,但是报告文学风生水起,这个大家有目共睹。报告文学基本有几种形态,一种是主流化的优势,结合形势比较紧,紧跟当前的社会变革,这是一种报告文学。这种报告文学里面,难免有政策局限,往往文学性差一点。另外就是一种思想路线的写作,这种写作比如赵瑜过去一些揭露性的,带有批判性的报告文学,比如陈为人写人物的报告文学,它叫做纪实文学。还有一种就是兼容并包的思维模式,既能够坚持知识分子的思考,同时又能配合当下的社会变革,像《赵家洼的消失与重生》就是这种模式,这种文学更容易发表和出版。
山西报告文学的历史很长,建国70年来,几代作家都在写报告文学,很多人既是报告文学作家,又是小说作家。山西小说家写报告文学是一个传统,但是老一辈作家有一个很好的传承我们需要继承,就是写人,始终把写人作为一个重心,而且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后来的作家应该向前代作家学习。近几年的文学作品写事比较多一些,写人比较差,我觉得山西的报告文学还是要继承这个传统,把这个传统发扬下去。
赵瑜
:我谈两点感想。一是实事求是的思想方法。这篇作品的诞生和最后的成功,它有一个实事求是的思想方法,这个可能是最需要的,但也是最难的。实事求是的思想方法,又会产生实事求是的写作方法。
我们国家发生了许多大事,包括扶贫抗疫等等,包括过去的汶川地震,很多人都存在带着概念出发、简单歌颂的现象,这个现象比较普遍,而且我个人感觉到比原来更鲜明、更强烈。当然,歌颂还是批判,这是另一个问题,因为该歌颂就歌颂,该批判就批判,但是简单概念地去理解、图解,而且要按照概念的方法去达到写作的某种效益,这种思想方法现在有点儿严重。
比如前段时间习总书记去了一趟大同黄花菜基地,他很感慨地说“小黄花,大产业”,不管什么产业,只要是扶贫当中有真正效益和收入就好。就这个话题,作家协会鼓励写一写,其实应该写黄花菜发展过程当中的艰难,咱们希望它成为大产业,但是这个过程非常困难。当然,黄花菜有它的特殊性,比如采摘应该三天采完,不然就废了。而且黄花菜长期以来不作为北方人的主菜,它是做汤用的,但是如果真正发展起来,不也是一项收入吗?当下扶贫最难的,就是农民如何拥有自己的产业,而不是短期的。
我前段时间去了大同,看到三个小组在写,非常想写好,想写得灿烂辉煌,大同市党政也做了大量工作。比如采摘人手不够,就动员河北、山东的农民工赶紧来采摘,它又是突击性采摘,工资比较高,你这样算下来的话,高工资去采摘黄花菜,它又不值钱,所以不能太简单地写。
《赵家洼的消失与重生》这个作品我看得比较早,看了以后发现实事求是的思想方法,带来的是实事求是的写作方法,首先是田野调查,田野调查对纪实文学、报告文学极其重要,顺民兄和克海完成了这样的作品,一度时期杨遥也参加了,他们共同讨论,讨论也很重要。有一年,山西发生了重大矿难,中央台直播,省里面调我们去写作,大家讨论出来一种实事求是的写作方法,这就是刚才说的,你不能从概念出发。矿难在山西屡屡发生,一定要制止这种矿难。这种思想方法在讨论写作的过程当中,需要更加实事求是,当时采用了分别采访、集中写作的方法,这种方法在某种情况下也是可以采用的。
二是关于报告文学写作。我非常高兴山西作协更加重视报告文学这一块,成立了学术委员会,我负责过一小段时间,由于是刚开始,成绩也不大,现在顺民把报告文学学术委员会这一块抓起来,要坚持实事求是,真正从实际出发,从文学出发,从学问出发,从科学出发。相信山西的报告文学写作一定会有更大的发展。
傅书华
:很高兴有这么个机会和北京的专家朋友、省城的朋友探讨这部书。我的题目是《守正有余,创新不足》,我觉得这本书守正有余,创新不足,表达几点看法。第一,继承了山西的写实传统。山西的小说完全是写实的,你看赵树理的小说,有时候和报告文学分不开,山西就是这么一个纪实传统。我们翻这本书,它有很多数字,纪实性很强。但是我们看赵树理的小说,他特别反对巴尔扎克有十几页的风景描写。马烽、孙谦在1958年写过一个很长的报告文学,当时是浮夸风的时候,但是他们写的没有任何浮夸痕迹。看顺民的作品,我觉得他继承了这种写实传统。
第二,赵树理曾经讲过,政治上起作用,老百姓喜欢看,他不进文坛进文摊。马烽其实说过相似的话,他说他写的东西是领导称赞、群众满意、文学界通得过,这是一脉相承的。顺民的报告文学,政治上满意,老百姓喜欢看,文学界也认同。顺民不会写一些随风赶的东西,而且现实性很强。
第三,山西作家很关心老百姓的民生,他是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评价社会的变化,他不管时代的价值指向是精英指向还是庙堂指向,他站在老百姓的立场来评价,顺民的书继承了这些传统。
“创新不足”我想谈几点。第一,赵树理的小说是因事写人,那个事是实实在在的事,人是一个载体,从文学角度来说,总觉得他写得不深刻,但是过一段时间,由于他体现出来人的生存性,所以又被拿出来。赵树理的小说为什么有时候会有诟病呢?因为事把人淹没掉了。赵树理的小说因事写人,毕竟有人撑着,所以隔段时间就得承认它。顺民的报告文学和赵树理的小说有点儿不太一样,但写人还是有点儿不足。
第二,顺民写过一本特别好的书《天下农人》,写得真好,越读越好,我当时一口气读完的,他的文化穿透性特别强,而这本《赵家洼的消失与重生》,文化穿透性不够。就我对顺民不太深的了解来说,我觉得顺民有深刻的思想判断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本书里没有展开,他应该发挥优点,但是没有发挥出来。
第三,从乡村的角度,本书涉及到了乡村的形成、衰败和重生,乡村的社会结构,中国转型当中乡村的前生今世、来世,包括乡村是怎么形成的,怎么衰败的,我都觉得挺好,从社会学的范畴和政治文化学的范畴都作了一个结合,但是我觉得,虽然社会学是它的真正价值,但是没有显出来社会学的光芒。
第四,中国的乡村是怎么形成的,最后怎么又衰败了,我觉得平常听顺民讲话很精彩,但是那些东西在本书中没有看到。
最后提个建议,如果从个体生命的形态范畴来取代社会学和政治文化学的范畴,或者说以个体生命的范畴来承载社会学或者文化学的范畴,是不是会使这样的扶贫作品显得更好一点?因为扶贫面对的都是一些贫困的人,这些贫困的人有的是命运的原因,有的就是个人的原因,不好好干活。贫困肯定有原因,但是在一个社会发生巨大变化的时候,能不能对一些本身有缺陷的弱势群体弃之不顾?我觉得中国的扶贫,体现了更高层次的人道关怀、人性关怀和人权关怀,现在大家都在讲人权、人道、人性,在GDP高度发展的过程当中,我们已经认识到,不能以牺牲人作为代价来取得经济的发展,再深一步的追问就是,在大多数人都获得好的命运和变化的时候,不能因为少数人,或者个别人本身或者不可逆的原因,这个时代把他们作为牺牲品置之不顾,我的意思是,从个体生命的范畴来承载社会学、文化学,通过这样的方式,其实是一种更好的时代性回答。
杨遥
:首先祝贺鲁老师和克海《赵家洼的消失与重生》的发表,并且召开这个研讨会。读这本书我有三个感觉:第一,他们选择第一书记的视角,第一书记在当下既是一个新生事物,也有政治性的意义,他没有用原来村长、村委书记的视角,他们选择第一书记。
第二,叙述的策略,他们把赵家洼放在三农问题当中来考虑,不是简单的脱贫攻坚。全文总共有六章,但是讲现在的脱贫攻坚其实就两三章,主要讲了赵家洼的前世今生,包括每个人历史上怎样,这样写比较有纵深感,而且里面有很多议论,他们的眼光不是局限在赵家洼,而是整个农民,整个农村。
刘媛媛
:我认为,从某种程度来说,主题定了,自主性的发挥就会受到一定限制,而作家们偏偏是要表现自我的,如何克服这样的矛盾,将自己的主体性和作品结合起来,我想可能不仅是技巧的问题,而是要找到一个切入点,可以自洽的平衡点。前些年梁鸿写过一篇报告文学叫《中国在梁庄》,她说中国的农村已经成为中国的病灶,越来越成为中国的悲伤。习总书记的攻坚扶贫、精准扶贫,其实是解决这个病灶的。这样一个伟大的工程,一个政党来解决千年难题的大事,怎么去写,怎么去反映,这是很大的问题。所以我觉得这本书从一个点入手,最有价值的不是它的文学性,也不是手法,而是史料性。这本书可以作为社会调查学的个案,比如写扶贫干部,要求每星期五天四夜在那儿,那实际上一周都在那儿,还有农民们的收入、搬迁前的情况、搬迁后的情况等等,有很多数字的罗列。这是一个非常完整的个案,将来人们研究这段历史,研究这段扶贫攻坚的政策和执行情况,是非常丰富的史料。
关于作家手法的抽离与融合。一方面,在采访的过程当中,肯定会牵动作家的感情,另一方面,它毕竟是报告文学作品,不能无节制地表达出来,必须去筛选,所以有抽离,但又融入,包括对一些口语,对一些语言的刻意表现。比如有一个题目叫《没念过一个年级》,这个就是当地人的生动语言,表现了作者对当地语言的欣赏。还有南方方言,在晋地也有所保存和表现,你可以看到作者的兴趣。所以我觉得这本书很朴实、很理性,作家既有融入也有抽离,既有理性也有感性。
崔昕平
:报告文学我读得不多,扶贫题材读得更少,第一次接触就是《掷地有声》,特别认真地读了。这部作品和《掷地有声》是有重合的,写法上则不同,给我的感觉是“民间立场的时代共鸣”,既与时代共鸣,又选择了典型的民间立场。在这部作品当中,前面几位老师反复讲报告文学的力量,报告文学兼具文学性和新闻性两个特点,如果探讨新闻性,那就是“写什么”的问题,探讨文学性,那就是“怎么写”的问题,这两个问题之间,其实我觉得脱贫攻坚本身堪称是中国共产党党史,甚至世界范围内民生福祉工程的典范,所以书写价值是毋庸讳言的。在呈现上首先有一个难度,这个难度在于书写者的立意和书写者本人的认识所能够达到的高度,它是同步发展的当代文学的书写,所以要求写作者能够立足于当代,甚至有超前的思想能力,对当下发生的事情作出一个理性的判断。鲁顺民老师和克海他们在这方面是有思考深度的,就像作品点出来的,“贫困常常是很复杂的社会问题”,对这种很复杂的社会问题的介入和描写,作家秉持了剖析和呈现。
第二个难度,书写脱贫攻坚的题材,要和时代共鸣。同时在叙事顺序上,作家也有意识地承袭民间喜闻乐见的线性叙事。作家所采取的,不是我们典型环境典型人物的集中书写,而是采取了铺展农民群体故事的。作品的结尾非常打动我,“这不会是一个村落叙述的结尾,或许是另外一个漫长叙述的开端”,这个概括非常好,秉持了坚定的民间立场,它有效地消解了模式化的宏大叙事,做了一个真实思考的传达。
另外,乡土视野不但能够真实地表达民众的生活态度,而且它达成了对民间文化的有机渗透,里面有非常智慧的民间俗语,有句话叫“富人是穷人的孙子,闲话是正话的根子”,真正是民间智慧。在作品当中,那种原生态的对话,地域性的乡风民俗的描写,都对作品的文学性品质带来非常大的提升。
当然,反过来说,对照特别好的一些报告文学作品,这个作品从文学性的角度来说,约略有不足的感觉,它的文学滋味还可以更浓,它的故事性还可以更强,如果能将那么多一手的宝贵资料打散了,如盐在水里融化在叙事当中,与叙事节奏完美契合,它就会呈现更加理想的状态。
王朝军
:我更想说的是民间立场当中的民间秩序和伦理,鲁顺民在写作的时候一定是注意到这一点的,因此和之前的《掷地有声》就会有差异,这个差异是在民间存续的历程中,千百年来有它自身的发展逻辑,就是人心。推己及人,将心比心,一直蕴藏于中国人的内心当中,尤其是普通人当中。乡村其实已经被冷落多年,我们的切身感受是在脱贫攻坚战打响以来,乡村的意义和价值,又重新闪现出来。这本书中,民间立场有更深的思想态度,它在努力平衡时代对于个人处境的感受。时代对于个人处境是不是一样的感受呢?其实是不一样的。文学作品恰恰要把这个看起来是一样话语当中的那个脉络,那个声音说出来,我认为鲁顺民老师这种社会式的报告文学已经不能按报告文学来理解了,它以开放的方式去写作,就能敞开他的意义空间。
最后我想说的是,鲁顺民老师写乡村,他是在写人,他把赵家洼当成了某一个姓赵的人来写,这就有意思了,人和人心才是这部作品的原型。
金春平
:作为一个纪实文学,它应该包含两个方面,一个是社会学属性,一个是文学性的属性,具备社会学属性,它是很好的史料,具备文学性的属性,它开拓了新的写作方法,鲁老师将社会性和文学性创造性地融合在了一起,非常不容易,非常生动。第一,作品整体写出了赵家洼的乡村历史。赵家洼的乡村演变史,某种意义上是我们国家人口迁移史,凝结着几代人的开垦、牺牲与贡献,所以它是有历史功勋的。也就是说,作品写乡村的志史,不仅仅是指出这个村庄如何产生、如何发展、如何衰败,更重要的是我们要看到,这个乡村在历史上拯救了很多人,它是改革的先锋,这是鲁老师作品当中非常明显的特点。他并不是要把它抛入历史当中,而是看到我们现在要抛弃的东西,现在要告别的乡村文明形态,它曾经在历史上有它的先进性,有它历史的正义性。这是这个作品写乡村志史的重要动机。
第二,比较深入地挖掘了乡村之所以衰败的深层次、综合性、人文性的症候。乡村的衰败人所皆知,如何衰败,衰败成什么样子,作品的选材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代级的调查,另一种是个体的访谈。鲁老师首先把乡村放到了中国整个城市化、资本化当中来看乡村是怎么样一步步被城市化,怎么样被全球化抽空,又将每一个个体的访谈作为细微的纹理,来看看这些人日常生活、经营发展当中如何建立希望,希望又受到了什么阻碍。
第三,最打动我们的是作品不是光说过去的贫困和今天的胜利,而是让我们看到了在这个转化当中,每个人对过去生活的留恋,对未来生活的犹疑、抗拒、适应的过程,我们看到了这种复杂的心理精神转化过程。这样一种状况符合人的本质情感,让我们非常感慨,打动人心。
杨占平
:以上各位专家的发言都精彩有益,对两位作家非常有启发。最后,请杜学文主席作总结讲话。杜学文
:首先非常感谢从北京各地,还有从岢岚县里来参加会议的同志们。中国作协,以及所属各个部门对山西一直厚爱有加,邀请山西的作家参加重点选题创作,开展相关的活动。希望中国作协更多地支持山西的作家。李炳银老师为《赵家洼的消失与重生》写了非常重要的序,肯定了《赵家洼的消失与重生》在目前报告文学创作中文学性方面的贡献。同时也非常感谢从基层来的同志。是你们创造了精彩丰富的生活,为作家的创作提供了素材、人物。顺民、杨遥和克海经常跟我们交流下去采访的情况,认为岢岚的工作做得非常好,干部的工作热情非常高。其次简单谈一下对《赵家洼的消失与重生》的看法。有这样几句话来概括。一是在不好写处写出“花”儿来。赵家洼只留下6户人家13口人。要表现这样一个贫困村如何脱贫,其实是非常不好写的。因为人太少,相应的事也少。但是两位作家写得很生动,很吸引人,可谓活色生香。二是在小地方写出“史”来。赵家洼地处偏僻之地,人少村小。但是我们的作家能够从中折射出中国农村发展变化的历史,从一个小村落的变迁反映出农村发展的历程。三是在枯燥的生活中写出“情”来。随着人口的流失,赵家洼作为一个村落,其生活实际上变得简单起来。但是我们国家脱贫攻坚就是不让一个人掉队,要对每一个人负责。即使像赵家洼这样的村庄,同样要做好脱贫工作,同样要派工作队。工作队的同志对留在村里的老百姓有感情,老百姓信任工作队的同志。他们建立了亲人一般的情感。特别是这个地方总书记也去过,更为典型地表现了党中央对老百姓的关心。四是在消失中写出“重生”来。作为村庄,赵家洼的三个自然村都消失了,而且整村都拆迁复垦了,不存在了。但是从发展和变化来看,它又找到了新生的平台和土壤,使我们看到了未来与希望。
最后我要强调一点,希望我们的作家更加积极地面对现实。回避现实是没有意义的,或者说意义是有折扣的。山西的作家一直有社会担当的优良传统。刚才有人说作品不是写出来的,而是跑出来的。中国已经发生了非常剧烈的变化,这对世界的发展来说意义也是非常大的。我们的作家怎么办?作家能不能写出和这个时代相匹配的优秀作品?对我们来说是一个考验。从工作的层面来说,中宣部、中国作协,包括省委宣传部有很多举措,如实施记录小康工程、文艺作品质量提升工程,对现实题材的重视与扶持,包括我们作协也组织了很多采风活动,目的是希望有更多优秀作品和优秀作家涌现出来。从初步的梳理来看,我省确实出现了许多不错的作品。除《掷地有声》系列以外,顺民、克海的《赵家洼的消失与重生》应该说是非常好的,杨遥的《大地》是在《中国作家》首发的,即将出版。还有其他长中短篇小说、报告文学等。希望通过大家的努力,有更多优秀的作品涌现出来,使山西的创作进一步提升。同时也希望继续得到大家支持、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