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面临的挑战与对策

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研究课题组

(邵阳学院 湖南民营经济研究基地， 湖南 邵阳 422000)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民营经济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就，但近些年来，随着国际国内政治经济环境的深刻变化，国内外约束日益增强，我国民营经济发展有放缓趋势，其高质量发展面临的挑战日益增多。2017—2019年，新注册民营制造企业数年均减少5.1%，民营制造企业注销关停企业数年均增长25.8%[1]。2019年规模以上民营企业亏损数量为404家，占规模以上民营企业的6.78%，户均亏损额2.23亿元，规模以上民营企业营业收入、资产总额、员工人数和纳税总额占比较上年分别下降0.57、1.40、0.51和0.09个百分点[2]。2020年上半年，私营企业实现利润总额7 119.8亿元，下降8.4%[3];2020年民营上市公司经营状况有所恶化，民营企业500强员工总数同比减少1.29%，营业收入增幅、税后净利润增幅、资产总额增幅同比下降10.59、5.81、15.99个百分点[4]。

一、我国民营经济发展面临的挑战

(一)生产经营成本不断上升、竞争优势减弱

1.人力成本连年攀升

2009—2020年，我国城镇私营单位就业人员年均工资由18 199元增长到57 727元，年均增长率达11.07%。近一半企业人力成本占其总成本的比例为30%以上，少数高达50%以上。2020年从事制造业农民工月均收入4 096元，比上年增长3.5%，为增速最快行业(2)数据来源：2009—2020年《中国统计年鉴》。。

2.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仍然突出

近10年来，我国名义GDP增速从20%降至10%以下，而贷款加权平均利率保持在5%以上，按基准贷款利率上浮30%计算，民营企业融资成本始终高于6%，民间借款利率高达15%。2017—2019年民营企业综合融资成本分别为8.20%、8.80%和8.73%，国有企业分别为7.27%、7.19%和6.67%[5]。中国财政科学研究院《2020年“企业成本”问卷调查报告》显示，民营企业在信贷、债券、股票等融资方面较国有企业难度更大，成本更高。国有样本企业融资规模是民营样本企业的3.6倍，国有样本企业融资来自银行长期贷款占42%，短期贷款占39%，而民营样本企业融资主要以银行短期贷款为主(72%)，长期贷款仅19%，民营企业很难获得中长期贷款。2020年上半年，发行信用债民营企业数量为205家，仅占全市场的8.6%，发行规模仅占7.4%。无增信AA级、AA+级和AAA级民营企业信用债平均发行利率分别为6.92%、5.73%和4.27%，分别高出同级别国企信用债150BP、160BP和86BP[6]。可以看到，近年来民企的融资成本上升较快，而国有企业的融资成本逐年下降，近三年民企的融资成本较国有企业分别高93BP、161BP和206BP，民企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仍然突出。

3.物流成本居高不下

2020年我国社会物流总费用14.9万亿元，同比增长2.0%，占GDP的14.7%，而美国、巴西、印度分别为8.5%、11.6%、13%[7]。

4.土地成本明显上扬

2020年，我国300城整体成交土地均价有所上升，增至4 909元/平方米(约721.9美元/平方米)，一线城市和三四线城市成交土地均价分别同比上涨22.9%和6.3%；二线城市同比基本持平。我国土地均价高于德国、韩国、日本(110～310美元/平方米)，远高于印度(50～150美元/平方米)[1]。

5.债券违约仍处高位

2018—2019年出现了民企债券“违约潮”，民企违约债券数量超过三位数，2019年违约债券余额高达993.67亿元。2020年民企违约情况转好，但民企违约余额依旧高达603.74亿元[8]。

6.民营企业税费负担偏重

目前我国企业税费负担占利润比例为68%(不含增值税)，远高于美国(44%)、瑞典(49%)、德国(49%)、印度(61%)。我国制造业综合税负率比美国高35%[9]。我国民营企业一直贡献了50%以上的税收，民营企业的税负占其总成本的比例一直上升。2015—2020年，民营经济上缴税收占全国收入比例由51.5%上升到59.7%，远高于国有企业的24.3%。2020年，全国税收下降3.5%，国有企业下降5.4%，涉外企业下降6.9%，而民营企业仅下降1.8%[10]。

(二)研发激励政策体系不够完善，产业链现代化水平不高

1.财税政策对研发活动支持力度偏低

对企业研发活动支持力度最大的是韩国(0.42%)，其次是俄罗斯(0.41%)，法国(0.37%)。我国财政政策的支持力度为0.07%、税收政策为0.06%，排名居于中后位[11]。

2.政府引导基金效应欠佳

我国政府产业引导基金政府出资达25%，远高于美国(不足3%)、欧洲大陆(6%)、日本(5%～7%)[12]。我国政府引导基金管理和运行因政府事权界定不到位，导致权责不明、政策性目标与商业性目标不协调、社会资本吸引不足及民营企业参与(PPP)项目与国有企业差别对待等问题。

3.研发投资强度不高

2016—2020年，规模以上工业私营企业R&D经费投入年均增长17.5%，占全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R&D经费投入比例由25.56%增加到33.47%。但与发达国家相比，还存在研发投资强度不高、关键性技术供给不足等问题。2020年我国研发投入为美国的1/2，研发投资强度为2.4%，低于经合组织的2.5%、美国的2.8%，以色列、韩国研发投资强度分别高达4.9%和4.6%[13]。

4.核心技术专利发明偏弱

2020年我国专利局受理发明专利53万件，是美国(35.2万件)的1.5倍，但制造业核心技术发展仍落后，屡遭遇“专利天花板”“技术封锁线”，特别是药品及医学技术(占比5.37%)、生物技术(占比3.01%)、发动机技术(占比3.84%)等与战略性新兴产业相关的核心技术专利数量仍处低位[14]。

5.产学研合作缺少专门法律规范

目前，我国仍缺少像美、英、德、日等国关于产学研合作链条上各参与主体的权利、责任、义务等系统性规定的专门法律。

6.企业数字化转型差距大

《2020年中国企业数字化转型研究报告》显示，61%的参评企业将数字化转型工作视为重中之重，并制定了清晰的数字化转型战略规划，但仍有39%的企业暂未提出明确的数字化转型战略。先行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步入良性循环，领先企业和滞后企业业绩差距不断扩大。

7.产业园区聚集能力弱

《2020年中国园区经济行业市场前景及投资研究报告》显示，2020年我国有各类产业园区15 000多个，但对国家经济贡献仅30%。国家级经济开发区数量217家，对国家经济贡献仅11.5%。而美国硅谷汇聚半导体生产企业超过10 000家，园区生产集成电路产品占美国1/3；新加坡裕廊工业区汇聚企业数量超过8 000家，对全国GDP贡献率超过20%。我国国家级开发区还不及美国、新加坡一个产业园区的财政贡献，特别是我国较多地市级园区吸引产业方面似乎过于盲目追求数量，而忽视了它们之间的关联性和相互渗透性，导致无法实现规模效应和集聚效应。

8.制造业处于产业链中低档水平

《2020中国制造强国发展指数报告》显示，中国制造业在世界产业链中还处于第三梯队(中低端)。中国制造强国发展指数为110.84，落后于第一梯队的美国(168.71)和第二梯队的德国(125.65)、日本(117.16)。

(三)民营企业竞争趋于激化，竞争压力持续攀升

1.生存空间受国有企业严重挤压

国有经济规模和存在空间超出了合理范围，对民营经济产生“挤出效应”。几乎所有国有垄断企业都从事一般性竞争行业投资经营，在许多国有经济不必进入或不必进入太多的竞争性行业，国有经济进入了或进入太多，挤占了民营资本正常投资空间，民营资本安全感下降，严重时会导致“民营资本外流”。

2.民营资本无序扩张

随着市场准入不断放开，互联网资本、地产资本和民间金融资本无序扩张和“平台经济”垄断行为不断增加。近年来，蚂蚁金服、虎牙与斗鱼合并计划、滴滴出行、社区团购、阿里和美团“二选一”等涉嫌垄断被政府调查事件频发。

3.出口产品相似度偏高

目前，我国与美、日、韩发达国家出口产品相似度分别为39.6%、49.9%和42.2%。与印尼、印度发展中国家出口产品相似度分别为20.6%、48.9%[1]。

4.对外依存度较大

2020年，我国对外依存度为31.6%，美国外贸依存度仅为18.37%，日本为25.02%(3)据2020年世界银行国民经济核算数据与2020年进出口统计计算整理得到。。

5.出口产品转内销国内市场面临现实挑战

2020年超四成外贸企业开展出口转内销业务，但面临国内市场培育、销售渠道开拓、内外标准衔接等现实挑战。

6.品牌战略意识不强

2020年，“世界品牌500强”排行榜上，美国204个，法国45个，日本44个，我国43个(排第四)。

7.开拓国际市场意愿下降

《2020中国民营企业500强调研分析报告》显示，共301家企业有意愿参与“一带一路”建设，占60.2%，较上年减少17家；119家没有投资意向，占比23.80%，较上年增加13家；80家还未决定是否投资，占比16.0%，较上年增加4家。

8.消费者信心指数有所下降

《益普索Ipsos2021年3月消费者信心指数报告》显示，2021年3月全球消费者信心指数为44.7，我国消费者信心指数最高为71.8，较2020年8月的指数72.9下降了1.1，其次为沙特阿拉伯62.9，第三美国52.5。

(四)民营经济发展营商环境总体不优，部分领域排名靠后

与世界先进经济体相比，我国营商环境在全球排名由2012年第91位跃升到2020年第31位，但总体仍然不优，在市场、法治及政务环境等领域滞后。世行《营商环境报告2020》显示，我国在纳税(排名第105)、跨境贸易(排名第56)、办理破产(排名第51)、获得信贷(排名80)等领域仍排名靠后。以纳税和跨境贸易为例，我国企业年纳税次数、纳税耗时及总税收和缴费占企业利润百分比分别为7次、138小时、59.2%，而同期新加坡仅为5次、64小时、20.6%；我国出口边境合规耗时为21小时，成本为256美元，美国同期耗时仅为1.5小时、成本为175美元。

二、促进民营企业高质量发展政策建议

(一)持续深化减税降费和降成本改革，完善资源要素保障

1.持续深化减税降费改革

继续执行制度性的减税政策，适当延长小规模纳税人减征增值税等政策执行期限。提高小规模纳税人增值税起征点，进一步加大小微企业的税收减免力度。提高民营制造业企业加减扣除比例，对民营先进制造企业，按月退还增值税增量的留底税额。取消港口建设费，降低航空公司的民航发展基金征收标准。继续清理规范收费基金，加大对各类违规涉企收费整治力度。

2.全面深化降成本改革

调整担保品管理框架，降低企业融资成本。引入第三方市场化主体构建供应链金融共享平台，降低地方产业链资金成本。鼓励民营企业利用自有工业用地发展新产业新业态，降低土地使用成本。落实职业技能提升行动的培训补贴，降低企业人工成本。落实阶段性降低企业用电价格支持政策，降低用能用网成本。依法规范港口、班轮、铁路、机场等经营服务性收费，降低物流成本。

3.完善资源要素保障

加大对民营企业信贷支持力度，引导商业银行增加制造业民营企业信贷投放，大幅增加制造业中长期贷款，加大“信易贷”模式推广力度，依托全国中小企业融资综合信用服务等各类服务平台，支持开展信用、债券融资。创新产业用地供给方式，允许中小民营企业联合参与工业用地招拍挂。畅通民营企业技术人才职称评审通道。破除要素流动区域分割和地方保护。打造“通道+枢纽+网络”现代物流体系，重点补齐内陆地区枢纽短板，优化沿海地区枢纽布局，推动国家物流枢纽网络区域均衡布局。

(二)强化科技创新支撑，加快民营企业转型升级

1.强化科技支撑

加大普惠型科技创新投入力度。支持参与国家重大科研攻关项目。推动国家重大科研基础设施和仪器向民营企业开放。建设国家知识产权公共服务平台。实施企业“上云用数赋智”和中小企业数字化赋能专项行动，培育一批民营企业产业技术创新示范联盟，促进民营企业数字化转型。

2.引导扩大转型升级投资

鼓励政府引导基金市场化、产学研合作规范化。探索“揭榜挂帅”制度支持民营企业平等参与项目投资。推进信息化与工业化深度融合，支持传统产业向智能、绿色、服务、高端方向升级。引导民营企业聚焦主业和核心技术，推动民营企业在产业链、价值链关键业务上重组整合，增强核心竞争力。

3.巩固提升产业链水平

鼓励民营企业依托产业园区集聚创新资源和要素，促进产业集群发展。加大民营企业核心产业链、高科技含量产业链的建设力度，推进产业链上下游协同发展，增强产业链供应链的自主可控能力。

(三)深入挖掘市场需求潜力，规范民营资本有序发展

1.拓展民营企业市场准入

加快发展电网企业剥离装备制造等竞争性业务，进一步放开油气、化工、电力等领域节能环保竞争性业务，支持民营企业参与铁路建设经营，依法支持社会资本进入银行、证券、资产管理、债券市场等金融服务业。推动社会资本进入检验检测的市场化改革。

2.用高质量供给创造新的市场需求

支持适销对路出口商品开拓国内市场。扩大基础设施建设投资主体，规范有序推进PPP项目，带动民营企业参与5G网络、工业互联网等新型基础设施投资建设。实施机器人及智能装备推广计划。搭建支持民营企业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平台。鼓励行业组织协助企业开拓国际市场。

3.促进民间资本规范有序发展

强化针对互联网平台经济等领域的民间资本无序扩张和经营者集中等垄断行为的反垄断审查，促进民间资本规范有序发展。

(四)加大改善营商环境力度，激发民营经济发展活力

1.强化法治制度保障

有效落实《优化营商环境条例》等法律法规，不断强化营商环境建设的法治和制度保障，依法平等保护民营企业合法权益。加大取消和下放行政审批及许可事项力度，简化保留事项的审批环节和条件，放宽市场准入。深化“互联网+政务服务”，推进政务服务标准化便利化。

2.补短板强重点

压减纳税人办事事项和时间，提高税务便利化水平。健全破产制度，解决市场主体“能生不能死”问题。建立办理破产工作统一协调机制，统筹推进破产程序中的业务协调、信息共享等工作。完善信用信息共享机制，优化资本市场服务环境，提升信贷效率和水平。

3.完善涉企政策服务机制

建立健全企业家参与涉企政策制定机制，鼓励各地建立统一的民营企业政策信息服务平台。建立民营企业转型升级问题清单制度，及时协调解决企业反映的问题困难，统筹推进政策落实、落地、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