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莉
研究方法,通常是指人们在研究过程中用于发现事物或现象之间所存在的共同性、普遍性或异质性等性质的工具、方式以及法则。黑格尔曾说过:“方法并不是外在的形式,而是内容的灵魂和概念。”①贺麟译,黑格尔:《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研究方法是研究问题的核心要素,也是学科建设中不可或缺的准则之一。
任何一门学科的建设,都需要有特定的研究对象、清晰明确的研究边界、完整的学科理论体系,同时也需要有属于本学科的独特的研究方法。研究方法的形成是学科建设成熟的重要标志之一,也是学科存在合理性的显著特征之一。
就整个人文社会科学领域而言,其历史虽然悠久,成果虽然丰富,但出现真正意义上的主观能动地去探寻的研究方法的时间并不久。事实上,直至近代自然科学有了翻天覆地的突破和革新,随之诞生了一系列关于研究范式的思考和探讨后,自然科学的实证主义思潮方才有力地影响了社会科学的研究范式,研究者们试图将繁杂多变的社会现象作为一个客观事物来研究,从而形成一种与自然学科研究相似的范式。
然而社会科学毕竟与自然科学存在着差异,其主要体现在相比自然科学所考察的物与物之间的关联,社会科学所关注的对象则更多的是人类本身,而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相比物与物而言,更具有开放性和复杂性,并不可避免地令社会科学领域的研究会涉及众多学科领域。作为一门综合性学科,方志学在这方面尤为突出。研究者在对方志学研究对象做考察时,势必会牵涉到历史、地理、经济、社会等一系列的要素,甚至即使所探讨的问题集中在同一学科领域时,具体的研究对象和研究任务也时常有很广的覆盖面。而实际研究过程中,如果具体到某一项特定研究时,哪怕同属于方志学范畴,也会与另一项研究有着不小的差异。因此,研究方法的选择首先必须考虑其是否适用于特定的研究对象和研究任务,所选择的方法需要能更细致地观察到特定研究对象的本质,从而更深入地切入特定研究对象的内在本质和逻辑结构,更准确地揭示出研究对象的规律。这就需要方志学方法论既要精准恰当地剖析问题,又要能起到高屋建瓴的引领作用,因此方志学对方法论的要求相比其他学科更加高。
本文将对方志学研究方法进行探讨,一方面阐述目前学界在研究方法上达成的共识,叙述具体的方志学研究方法及其特点,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在当前新时代新形势下对方志学的研究方法有所展望。
研究方法的逐渐成熟与学科建设的日益加强紧密相连,在近代西方地理学等学科被引进中国之前,我国的方志虽然已有了逾千年的历史,但囿于时代局限,少有科学方法的应用。民国时期,方志学的概念首被提倡,其时学者们已经注意到方志学的内涵需要从原先的重视“编纂之学”向以“科学”为旨归转变。①曾荣:《新视角、新思路与新趋势:近代方志转型视域下的方志学研究述论》,《广西地方志》2006年第4期,第9—13页。
但令人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方志学的发展仍不完善,距离形成属于本学科特有的知识体系、学科视角和严谨的理论架构仍有一定的距离,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在于专门研究方法的缺失。
自从1924年梁启超提出“方志学”一说以来,我国方志学取得了长足进步,研究者们不断拓宽方志学的研究范围,深入研究领域,扩大研究层面,取得了一定的成果。通过对相关文献进行梳理分析,结合各个时期研究方法的共性与特性,可以大致勾勒出学界有关方志学研究方法的发展过程。
1.方志学的学科起步阶段,也是研究方法的初步发展时期。这一时期的研究成果相对较少,理论建设尚处于探索阶段,具体的研究也以定性描述为主,因此在研究方法上的进步主要体现在引进了部分现代学术研究术语和范式,如张其昀,他为方志学引进了区域地理学的概念,同时也将地理学的研究范式引入,致力于通过地理门类的划分来对方志进行研究和指导,传统方志多专注于记载当时当地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各种状况、类编游记诗集等各种地方资料,述而不作,张其昀则主张“方志学之研究必自游历入手,其考察地理现象也,当规定其地域,叙述其形状,区别其种类,明其限度,辨其嫌微,探其因果,然后撰为游记,复利用摄影以示其真相,利用地图以观其大较”②张其昀:《近二十年来中国地理学之进步》,《地理学报》1936年第3卷第2期。。
此外,系统论、逻辑法等方法论也是在这段时间被引进,傅振伦在《中国地方志通论》中即提出,学术“大率由简单而趋复杂,更由复杂而趋分析”,随着方志学的不断发展,必然会导致方志学的研究领域逐渐开阔,“由综合而趋分析”。但整体来说,这段时间的方志学研究大多囿于传统,虽然各个分支开始兴起,但就其内部的研究方法仍没有太多的创见。
2.方志学科的发展阶段。这一阶段的特征为相关文献增多,研究对象开始多元化,研究内容也较之前更为深入和广泛,研究方法有了进一步的深化和细化,在定性研究的同时也出现了部分定量分析的著作。尤其在最近数年,随着其他学科的研究者的进入,研究方法趋于多元化,部分学者开始有意识使用一些诸如模型分析、交叉研究、数据量化等研究方法进行融合研究,侧重于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相结合。如罗涵元对四川地方志现状的研究就使用了数量分析,通过绘制图表等方式,较为明晰地得出结论。③罗涵元:《四川地方志保存现状调研分析》,《四川图书馆学报》2019年第2期。
不过整体来说,目前,在国内的方志学研究成果中,思辨式的理论文章较多,大多依赖于工作实践中的经验总结,比较多使用的是归纳、演绎等方法,调查统计、观察、实验等其他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常常应用的实证主义研究方法使用较少,导致方志学在科学性上始终有所缺失,也制约了方志学的进一步理论创新,研究方法尚未达到成熟阶段。
一门学科的研究方法有待于学者通过总结、提炼、升华等方式进行专门研究,从而对学科的发展起到指导作用。在对方志学研究方法的专门研究上,目前国内学界仍显薄弱,市面上所见的方志学研究著作中,少见涉及研究方法者,偶尔有关于研究方法的叙述,也多集中在对修志方法的研究上。如韩锴《论方志学的基本理论与方法》一文以研究方法为主要论述对象,但其所叙述的方法都集中在编纂方志的方法上,强调的是方志的“横排竖写”“述而不作”①韩锴:《论方志学的基本理论与方法》,《浙江学刊》2014年第4期,第53—61页。,这就将方志学研究方法局限在方志编纂的方法上。
这种现象也与方志学建设的历史与现状有关。中国方志的诞生可谓悠久,历史上有着丰富的编纂、使用等经验,但方志学作为一门现代学科,其建设的时间并不长,其中一个重要的缘由便在于研究方法长期处于瓶颈状态,缺乏创新与突破,也未能与历史学等学科在研究方法上产生鲜明的差异。与其他学科相比,方志学实践性很强,虽然其研究范畴远远超出方志编纂,但同时又离不开修志的具体工作,在目前学科建设尚不完善的情况下,方志学始终处于编纂多于研究的阶段,因此在对研究方法的提炼上,编纂方法更容易引起研究者们的注意。
编纂方法之外,国内学界对于方志学研究方法的关注大多集中于对方志学方法论、认识论的阐述上。董一博提出,方志学的整个理论体系可以被分为三个层次:方志观、方志学和方志学方法论。他认为,方志学方法论,是方志工作者特有的认识工具,是形成方志工作者研究能力的要素和保障,并促使方志工作者的思维方式和研究方法的科学化、规范化、多样化,提高效率,提高素质,从而使方志工作者的主体认识同客观事实及其发展规律尽可能趋于一致。②董一博:《探索创新方志总体论》,《哈尔滨史志》,1986年,后收入《董一博方志论文集》,河南大学出版社1989年。
梅森《方志学简论》一书认为,方志学的基本研究方法包括:分析和综合研究法,比较法,归纳法,方志研究中的具体和抽象、历史方法和逻辑方法等。③梅森:《方志学简论》,黄山书社1997年,第25—44页。他认为“方志研究的基本方法,实际上是辩证逻辑在方志学领域的具体运用”,包括分析和综合的方法,比较、归纳和演绎的方法等。思维方法的目的则是在于认识方志所记载的对象,认识地质、地貌、气候等自然环境演变的规律,认识一地区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民俗方言的本质和特点,发现其发生发展的规律。这种看法显然距离学术意义上的方志学研究方法论有相当大的距离,与其说这是方法论,不如说这是一种认识论。
杨军昌《中国方志学概论》一书认为有逻辑方法、哲学方法、历史方法、多学科方法、比较法等。④杨军昌:《中国方志学概论》,贵州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7—42页。甄人《一代志坛》在讨论方志学的方法论问题时则提出,要运用能动反映论的方法做好地情调查研究,运用系统科学的方法完善方志的篇目设计,运用矛盾分析的方法反映事务的本质特征,运用历史主义的方法反映历史真实。⑤甄人:《一代志坛——马克思主义方志学理论与实践》,方志出版社2002年,第86—109页。
巴兆祥《方志学新论》是方志学较新的一部著作,其中强调,“任何科学研究都离不开一定的方法论,并遵循方法论所规范的思维定式”。并指出方志学的方法论原则主要有实事求是原则、理论联系实际、宏观微观相结合、特色原则,其方法则主要为比较分析法、归纳法和系统论。⑥巴兆祥:《方志学新论》,学林出版社2004年,第10—25页。
总体来说,目前的研究专著大多强调方志学研究方法的多样性,通过对方志学研究和方志著作编纂成果的审视,总结了多种辩证思维的具体思维方法,主要的是:分析和综合、归纳和演绎、具体和抽象的方法,历史的方法和逻辑的方法等等①邱新立:《方志学学科建设的发展现状及对策思考》,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网,2015年12月2日。。
众所周知,理论体系的发展与完善和研究方法密不可分。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说过:“每一门科学都是分析某一个别的运动形式或一系列互相关联和互相转化的运动形式,因此,科学分类就是这些运动形式本身依据其内部所固有的次序的分类和排列,而它的重要性也正是这里。”②恩格斯:《自然辩证法》,人民出版社1971年,第227页。方志学也不例外。
对于方志学来说,方法论的存在可以有效地提高学术研究的效率,有助于形成一个较为明确的范式,从而将方志学研究提升到一个理论高度,与其他研究区别开来,从而完成学科建设,成为一门独立的一级学科。从微观上说,方志学方法论的建立能够确定方志研究的规范性,规划研究过程,改善目前方志学研究论文中普遍存在的学术不规范之处,如缺少文献综述、学术语言风格不足等,也有助于方志学成果的更好传播。
马克思主义方法论强调一切从客观实际出发,方志学也不例外。方志是对特定区域社会历史的认识、记载与撰述的综合信息载体,因此,相比其他学科,方志学所研究的对象时间与空间上都有限定性,方志学的问题都发生在特定的社会情境之中,因此方志学的研究不能脱离具体的时代背景,研究方法必须和实际紧密结合。
方志学研究需要反映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总结其经验教训,具体的研究过程中则要充分运用逻辑方法,“首先强调典型性,其次是抽象概括性”,“为了揭示事物发展规律”“用理论和概念进行论证”③梅森:《方志学简论》,黄山书社1997年,第45页。。只有建立在逻辑关系上的科学的研究方法,才能推导出正确的合乎客观真相的结论。
从方志学的研究过程来看,方志学研究方法可以分为资料收集、思维分析、研究技术三个层面。
资料收集层面,主要有文献研究和田野调查法。文献研究法主要指搜集、鉴别、归纳、整理相关文献的方法,通过对文献的研究形成一个科学认识的方法,这也是方志学主要的资料收集方法。田野调查法,则是深入一线地区,通过一段时间的停留、调查来完成工作,这一方法近来在方志学研究中使用的频率越来越高。
思维方式层面,主要有归纳法、演绎法和综合分析方法。归纳法指从个别前提得出一般结论的方法,要求必须对具体的真实情况进行研究,形成理论并用之于理论假说的过程,结论不一定正确。演绎法,则是从已知的一般原理或一般性假设,通过必然性推理对个别事实做出新的判断,探究与理论命题相关的资料及理论前提自身的一致性。综合分析方法则是将归纳和演绎的分析方法结合起来综合运用,从而整体地、辩证地把握其全貌。目前而言,方志学由于资料信息较多,研究尚未摆脱从资料本身出发的局限,多以归纳法为主。
研究技术层面,主要有定性研究、定量研究等。前者依赖于研究者个人的主观经验和理论思辨,后者主要是将现象简单地数量化、凝固化。近年来,定量研究方法开始在方志学研究中较多运用起来,但定性研究仍然是主流。
方志学具体的研究方法可谓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但纵览方志学研究的诸多成果,其基本的研究方法仍主要从历史学和地理学等学科中汲取,主要有以下几种:
1.考据法。
考据法,即搜集多种材料,对不同文献中的记载进行罗列整理,比对其异同,其后通过逻辑推理,考辨其真伪,从而推求或者考证出某种现象或结论的一种实证主义方法。
方志学的最基本和主要研究对象即为地方志,属于文本资料,对文本的信息考辨、源流考察属于方志学的基本研究任务和目的,这必然需要研究者搜集各类资料,包括传统史籍、石刻碑铭、新出土文献中的各类记载,往往既要纵向比较历史上各个版本的方志,也要横向比较各个地区的方志,比对其中的文字等史料来源的信息,从而得出最符合客观实际的结论。考据法对于方志编纂、方志整理、旧志研究、方志目录等众多方志学分支都有重要意义,也是方志学最基本的研究方法之一。
2.计量分析法。
计量分析法通常是指通过数学方法、统计方法或电子技术,收集、整理、分析和解释统计数据,并对其所反映的问题得出一定结论的方法,其主要特征是通过运用一整套数理统计方法,把数据或者可以计算的材料作为分析与解释现象的主要证据。
这一方法也是近年来方志学研究成果中使用频率越来越高的一种方法。计量分析法不仅可以帮助研究者了解现象的具体体现和动向,还可以帮助研究者从中归纳出演变过程和发展方向,从而使得研究更加精准化,尤其体现在对于方志学研究中关于现象的规模、程度、范围等研究上,将原本一般、大概、多数等模糊描述性词语精准化,提高说服力。
另一方面,方志学相比于传统历史学等学科,地域性较强,对于社会生活关注较多,而普通民众的活动材料琐碎繁杂,计量分析法可以帮助研究者挖掘和利用边缘资料,将研究者的视野下移,以数字的方式体现原本难以挖掘的现象,为研究者提供全新的观察问题的视角,这一方法的使用也让近年来方志学学术成果更为丰富。
3.比较法。
比较法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中较为常用的一种研究手法,通常是通过对两种或两种以上的事物或现象的比较来加深、扩大和验证对历史的认识的一种方法。比较法又有横向比较和纵向比较两种手段,前者侧重于发现两类事物或同类事物不同部分之间在某一方面的差异,进而分析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后者则是对同一事物在不同时期的具体特点进行比较,揭示其在不同时期不同阶段上的特点及其变化发展的趋势。
这一方法在旧志的整理及研究中使用频率极高,常见的有资料对比法、门类对比法等等,在考察方志学的历史传承时,纵向比较也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4.个案研究法。
对具体的某一部方志的研究都可以归为个案研究。个案研究在面上往往并不宏观,但通过对选择的具体单一研究对象的深入分析,往往实现了在微观层面的全面、具体、深刻的剖析。
近年来,运用个案研究法的方志学论文数量日益增多,所覆盖的面也非常广,既有对某一部具体志书的编纂过程、方志人物或宗族的内容的讨论,也有对具体方志背后所体现的其时其地社会环境、生活的再现,还包括由小见大、见微知著地整个社会时代格局的推断。
目前而言,方志学的研究方法尚没有超越其余学科,并没有充分体现本学科特色的独特方法,但由于方志学的研究对象毕竟与其余学科存在差异,具体的研究方法在应用于方志学时,仍体现出了明显的学科特征,主要有以下三点:
1.层次性。
方志是一个繁杂宏大的系统,包含着地方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这就决定了方志学研究必定有着丰富的层次性。
层次性问题的核心在于:层次是如何产生的?它们之间彼此又有什么样的联系?对于方志学而言,方法论建立的基础就在于对于层次的理解和划分。当然,目前对于方志学的层次仍存在较大争议,有五层、七层、九层等多种观点,此外还有部分学者以为,方志学的学科体系尚在构建之中,有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目前不宜提出过多的分支学科,更不宜层层提出分支学科①刘柏修、刘斌主编:《当代方志学概论》,方志出版社1997年,第101—108页。。
杨军昌《中国方志学概论》一书中提出,要吸收辩证唯物主义的现代科学分类的新认识、新方法、新观点,用“层次和结构”的观点补充、丰富和发展恩格斯按照运动形式进行科学分类的原则。各门学科的相互渗透不断产生出新的边缘学科和综合性学科,需要用一种或几种学科的方法研究特定的对象;控制论、系统论、信息论等横断学科的概念和方法在各门科学中都有普遍的适用性和方法论意义。②杨军昌:《中国方志学概论》,贵州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17页。
可以说,正确地认识层次的产生与意义,是方志学发展道路上必须面对的问题。而辩证唯物主义的系统观告诉我们,任何一次对于方志学层面和统一性的认识的深化,都意味着方志学的一次飞跃,对于方志学的学科建设意义匪浅。
2.复杂性。
一切事物都是联系的,方志为一地之地方历史、人文地理、自然地理、经济发展、社会生活等的综合体,其研究对象的复杂性不言而喻。方志学研究方法始终存在着量化研究范式和质性研究范式之间的分歧,根源便在于此。
相对于自然科学的研究对象,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社会本体更为复杂,依靠单一方法无法完全揭示社会的奥秘,这就给研究者们在研究方法的选择上制造了难题。邱新立认为,方志学的结构体系至今尚未形成一个完善的、没有非议的统一模式,一个可能的原因就是由于方志记述的内容横涉百科,因而方志学的内容也与百科产生联系,从而使得方志学的研究对象非常难于把握,人们无法全面、正确、深入地揭示其规律。研究对象的复杂又让方志学界在研究方向上缺乏相互密切联系与配合,分道扬镳者多,殊途同归者少,结果产生分而不合或分而难合的局面。③邱新立:《方志学学科建设的现状及对策思考》,国史网。
面对这样的复杂局面,研究者们需要重新修正自己对方法论的看法,挣脱单一方法论的束缚,抱着实用有效的态度,以谨慎而又敏锐的视角,紧扣研究对象的特性,从而正确地选择和科学地使用研究方法。
3.发展性。
方志学有一个逐渐发展和变化的过程,与之同时,方志学的研究方法同样存在一个发展和变化的历程。
方志学目前属于历史学的分支,但和通常的历史学不同,传统历史学的研究对象大多为已经固定的材料,方志则存在一个不断修撰的过程,本身具有较高的时效性。人的思维方式和思维方法因环境条件等的变化而变化,时代不同,社会性质不同,所志对象不同,志书的任务和性质也就不同,对许多问题的观念认识不同,因此,方志学的研究要随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现实世界的发展决定了方志的发展,也决定了方志学属于发展的学科,只有用不断发展的眼光去考察,才能得出正确的合理的研究结论。
方志的历史悠久,但方志学作为新兴学科的历史并不长,学科建设也尚未成熟,要想让方志学早日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研究范式的更新与进步便是学科建设本身的需求。未来,方志学研究方法想要进一步成熟起来,并有所创新,必须与时代精神相契合,牢牢把握方志学的方法论,从其他学科和现实生活中汲取养分,从而取得突破。
当今时代是信息化的时代,信息技术蓬勃发展,电脑、4G手机等各类互联网设施已实现了大范围、大规模的普及,对于方志学研究来说,这个时代带来了全新的挑战,也带来了发展的机遇。
方志学最根本的研究对象无疑是方志本身,而方志产品有着量大的特点,信息化对于方志学研究来说,最有价值的一点在于对于大数据的整合,电子数据手段可以极大地扩大信息存储能力,当今技术手段下,可以装满一整个图书馆的书籍所承载的知识甚至可以被载入一枚小小的芯片之中。更重要的是,电脑拥有远胜于人脑的数据处理能力,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恰当的关键词检索到我们需要的信息。因此,信息化可以为查找和检索史料提供极大的方便,通过电子检索,研究者可以更快地寻找到自己需要的数据、信息,提高研究效率;同时,通过对关键字检索次数的分析,又可以帮助提高修志和研究的水准,更契合社会的需求。
在大数据时代,数据成为了一种基础性的资源。信息化手段一方面可以将方志学的基本资料信息化,包括数据转换、可视化、数据挖掘等新兴数据服务功能,这些功能又反过来可以促进数据整合,从而集成学科资源,革新学科体系,突破学科发展瓶颈,促进学科研究方法的创新。“数据密集型科学研究已经上升到与科学实验、理论分析、计算模拟并列的科学研究‘第四范式’……大数据对社会科学的变革意义,与伽利略首次将望远镜指向太空对天文学的意义一样重大。”①王彤彤、沈华伟、程学旗译,艾登、米歇尔著:《可视化未来:数据透视下的人文大趋势》,浙江人民出版社2015年。其他人文学科已经开始跟进这一时代浪潮,以语言学为例,基于数据,语言学开创了新的计量语言学分支,通过句法树、短语等符号对语言现象进行定性概括,拓宽了研究范畴,取得了一系列的研究成果②刘海涛,林燕妮:《大数据时代语言研究的方法和趋向》,《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1期。。
同时,人工智能的出现与发展更是让机器自主学习成为了一种可能,原本科学的研究方法主要以建模模拟为主,信息化时代由于数据可以被人工智能更好地分析、利用,将有望产生一种超越当前时代的研究方式,对于尚未达成研究方法全面成熟的方志学来说,这是一次弯道超车的机会。
人文学科与自然科学不同,其研究对象相比较而言远为复杂,如果模型未能抓住研究对象的本质特征,便不能反映其真实面貌,导致研究的结果与实际存在一定的误差,因此建模分析在人文学科研究中并不常见。如今,随着信息化技术的飞速发展,人文学科研究方法的转变终于迎来了新的契机,大数据的典型特征就是规模大、种类多、处理速度快,数据挖掘难度的降低将可以帮助研究者们更好更便捷地定位问题,从而解决问题,发现以往未曾留意到的规律,即大数据和信息化手段可以提供一种全新的观察研究对象的工具,一种新型的研究范式。
此外,伴随着信息化进程的不断推进,近年来,以多样性、高速性和海量性为主要特征的大数据,开始改变人类社会的生活和思维方式,并在各科学领域逐渐形成了新的研究范式。③李国杰:《对大数据的再认识》,《大数据》,2015年第1期,第8—16页。以往的研究范式,无论是考证对比法、资料搜集法还是定量分析法等,其方法逻辑大多为先预设了某一个一定的可能性前提,然后在这个前提的基础上查找资料和数据,来验证自己的预设,因此即使有建模,也是一种验证驱动的研究方法,强调的是先有假设,之后再通过数据、资料来验证假设的合理性。而大数据模型则不同,这种模型属于数据驱动,注重建模和研究过程中的可更新性,强调如何在数据和资料的基础上作出更科学更合理的解释,通过不断感知研究对象的量化信息和维度,让研究者能够对研究对象产生一个更为清晰、更为精准、更为细致的认识,从而对探索出更为合理、更为符合实际的规律有较好的引领作用。这种全新的研究秩序无疑会对方志学研究大有裨益,将方志学从传统的历史学研究范式中区分开来,拓宽道路,从而有新的独特的研究方法。
跨学科研究方法是当今学术研究中较为常见的方法。它以多种学科彼此相关的共同问题为研究对象,运用多学科的理论和方法,探讨解决问题的途径。现代科学发展的一大特点是,各学科之间既高度分化同时又高度综合、高度覆盖。一方面,学科划分越来越细,分支越来越多;另一方面解决日益复杂的许多重大问题又需要多学科之间的配合,学科之间往往相互渗透、相互交叉、相互结合,并不断涌现出与传统学科分类迥异的新学科。
众所周知,方志学是一门综合性的学科,其与历史学、地理学、社会学、经济学、出版学、统计学、目录学、考古学等学科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此,方志学的学科特点决定了方志学的研究方法必定是跨学科、多层面、多元化的,需要研究者把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相结合,综合运用文献学、考古学、古文字学、历史语言学、民族学、民俗学、诗词、农谚等方面的知识和手段,来做系统、全面的研究。
方志学面对的对象是多元的,研究中的需求也是多样化的,跨界交流对方志学来说必不可少,其研究亦势必需要研究者建立多元思维,用多元视角对繁杂的研究对象进行全面深入的考察,从而打通所覆盖的不同研究门类之间的天然壁垒,寻找出方志学的研究成果。其实,方志学本身与历史学、地理学、档案学、社会学、人类学等学科之间都存在着相通之处,跨学科的比较研究,不仅有助于确定方志学找到自己的合适定位,挖掘出方志学的独特性,从而更好地开展研究。同时比较的过程,也是方志学与其他学科进行交流和对话的过程,这些学科大多已经有了成熟的理论体系和方法论,与之进行对话,有助于丰富方志学的研究方法。
因此在未来的学科建设中,研究者应当充分借鉴其他学科的方法,加强定量分析,推进统计分析、建模等多种研究方法,实现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的整合,使得方志学的研究方法能够成熟起来。
目前,方志学已经在研究中借鉴了不少其他学科的研究方法,但跨度仍嫌较小。方志学的跨学科,不仅要跨人文学科,还要大胆地跨自然学科,将其他学科合适的可以借用的研究方法“拿来”为我所用。如生物学的生态研究法,便可以用来帮助理解复杂的社会生态。只要这样通过不断的学科交叉,来创造新的研究范式,才能让方志学的研究方法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