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认同的类型学研究

2021-01-28 21:36潘同人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成员特色政治

潘同人

(天津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300384)

一、问题的提出

政治认同是政治学领域的基本概念之一,也是思想政治教育实践的重要目标。 从学术史的角度来看,认同理论产生于心理学的相关研究,而后扩展到社会科学的不同领域,政治视域下的认同是一种针对现有政治体系和国家发展道路的心理倾向。 确切地讲,政治认同就是人民对现有政治秩序“表示出支持、赞成以及拥护的倾向”[1]。 这种倾向是一种政治体制长期存在和发展的心理基础,也是一个政党长期执政的重要保障。因此,理论界一直重视对政治认同问题的探讨,相关研究带有鲜明的时代特征。

当代中国政治认同的核心要义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认同。 政治认同是一个复杂的概念,包含了多个层次、多个领域的含义。 在当代中国,国家认同、民族认同、制度认同、政党认同、文化认同、价值认同等概念都在不同侧面体现了公民的政治认同状况。 在纷繁交杂的政治认同概念体系当中,处于核心地位的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认同,由道路认同、理论认同、制度认同和文化认同构成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认同,是“当代中国政治认同的根本坐标”[2]。 公民在政治领域的各种认同行为,归根结底都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认同的表现,是人们对中国共产党领导开创的民族复兴之路发自内心的认可和接受。

理论界在讨论政治认同问题时,已经涉及政治认同的类型划分。 人们普遍认为,不同类型的政治认同具有不同的产生方式和表现形式。 例如,陈鹏和齐卫平将我国农民的政治认同划分为经济利益型、思想教化型、民主权利型和政治效能型,并指出农民的政治认同结构具有复杂性特征,实际是几种政治认同类型的混合状态。[3]政治认同既在同一时段存在着不同的类型,也具有很强的历时性特征,随着时间的推移,政治认同可以发展演变为多种类型。 戴均概括了我国1949 年以来政治认同的发展演变轨迹,按照不同的历史时期将政治认同划分为意识形态主导型、经济绩效主导型和民主权利主导型。[4]这些类型划分研究对思想政治教育实践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但是理论界尚未深入分析每一种政治认同生成和存续的内在逻辑,也并未提出基于类型学研究的政治认同建构策略。 事实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认同的不同类型,在认同主体、生成路径、认同程度等方面都存在显著的差异,并且其构成要素的表现形态也各不相同。 因此,应当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认同进行类型学的理论建构。

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认同的类型划分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认同可以从认同主体、产生方式和认同程度三个层次进行分类,分为宣传型政治认同、教育型政治认同、体验型政治认同和参与型政治认同。 四种政治认同相互支撑、相互融合,共同构成了新时代我国公民的政治认同结构。

(一)宣传型政治认同

宣传型政治认同是社会各阶层当中广泛存在的认同类型。 宣传的对象是社会全体成员,目的是让社会各界普遍认同党中央制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进而巩固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 在现代国家,占据统治地位的思想是“越来越具有普遍性形式的思想”[5],这种具有普遍性形式的思想就是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 作为执政党,中国共产党充分运用国家的宣传机器将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和党中央的大政方针传播到基层社会,目的是构建一种受众最广的政治认同。 可以说,宣传型政治认同的主体范围涵盖了中国社会当中的几乎所有群体。

宣传型政治认同产生于现代国家的意识形态生产。 在现代国家,意识形态生产是一项重要的国家职能,“支配着物质生产资料的阶级,同时也支配着精神生产资料”。[6]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人民当家作主意味着人民既掌握了物质生产的决定权,也掌握了精神生产的主导权。 换言之,人民群众在党的领导下主导了意识形态的生产过程,而这个生产过程的结果就是构建出一种基于政治传播而产生的政治认同,也就是宣传型政治认同。 报纸、电视、广播、互联网等现代化媒介,都是现代国家进行政治传播的有效手段,也是构建宣传型政治认同的平台和载体。 在当代中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通过行之有效的宣传机制转变为公众共同认可的事业,这便是宣传型政治认同的形成过程。

宣传型政治认同通常是认同程度最低的认同类型。 在政治认同形成的诸种途径中,自上而下的宣传是覆盖范围最广的途径,也是认同程度最低的途径。 这种途径解决的是政治认同的“有无”问题,无法解决政治认同的“强弱”问题。 从1980 年代的农村广播站,到现在的官方背景的新媒体,其实都是通过体制内的宣传通道来传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让最广大的人民群众了解和接受当代中国的发展道路。 通过宣传手段构建起来的政治认同,往往程度不深。 教育者或以新闻稿为载体,进行理念的灌输,或以专题报道为手段,以叙事的方法来影响听众。 通过宣传,受教育者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解往往停留于表面,形成一种初步的认同。

(二)教育型政治认同

教育型政治认同通常在青少年的政治认同结构当中占据主导地位。 在我国,正规而系统的学校教育是青少年了解中国与世界、进而产生政治认同的根本途径。 每个青少年都来自不同的原生家庭,经济实力、社会地位、成长经历、性格特点、父母的言传身教等因素无不影响着青少年的政治认同状况,使他们呈现出不同的政治认同程度。 为了最大限度地提高青少年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政治认同程度,必须在教育体系中确立思想政治教育的崇高地位,明确教育“立德树人”的根本属性,通过多层次、全方位、立体化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动,培养一代又一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和接班人。

教育型政治认同是青少年在接受教育的过程中产生的一种心理状态。 与宣传型政治认同相比,教育型政治认同的产生过程具有更强的主观能动性。 宣传型政治认同往往是在潜移默化中产生的,而教育型政治认同的产生大多是受教育者主动学习的过程。 事实上,青少年在接受学校教育的过程中,时刻都在建构着某种政治认同。 这是因为语言是意识形态的载体,青少年在学习语言的过程中,也会附带着接触并理解其中的意识形态内容。 青少年学习和运用语言的过程,也是对主流意识形态产生认同的过程。[7]此外,学校教育有一个其他教育途径难以企及的优势——开展系统全面的思想政治教育,即通过思想政治教育的“有意识性”[8],去影响受教育者的价值观。 通过思想政治理论课的学习,受教育者会比一般的群众更加了解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党中央的大政方针,从而更有可能衷心认可这些内容。 除学校以外,部队也是一个能够产生教育型政治认同的场域,相比于学校,部队的教育环境更加封闭,集中性思想教育所产生的效果往往更加明显,坚持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使得中国人民解放军始终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坚定支持者和捍卫者。

教育型政治认同的程度通常要高于宣传型政治认同。 宣传型政治认同的建构侧重于各年龄段的各种社会群体,而教育型政治认同侧重于较为年轻的各类人群。 除了在校学生、武装部队之外,机关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也有明显的教育型政治认同。 集中性学习教育活动是中国共产党的优良传统,在“群众路线”“三严三实”“两学一做”“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等学习教育中,机关事业单位的领导干部和工作人员对照上级文件,集中学习党的最新理论成果和政策精神,其学习的效果要远远高于一般性的新闻宣传。 在集中学习过程中,机关事业单位的从业人员能够有充裕的时间和精力,对相关理论进行全面系统深入的学习和理解,有时还会有理论工作者进行专门讲解,这种压力使其更加频繁地接触各种政治性知识,学习的频率也要远远高于体制外从业人员,其政治认同的形成路径也迥异于体制外的从业人员。

(三)体验型政治认同

当一个社会成员离开了学校、部队等特定的思想政治教育场域之后,其主要的政治认同形式往往会转变为体验型政治认同。 从表面上看,这种政治认同类型迥异于因宣传或教育而产生的政治认同,后者是基于执政党和国家机器的主动建构而产生的政治认同形式,而这种政治认同则带有一种自发性特征,政治建构的色彩比较微弱。 体验型政治认同普遍存在于成年的社会成员之中,随着年龄和生活阅历的加深,这种认同在社会成员政治认同结构中所占的比重会越来越大,或者说它的实际作用将逐渐超过宣传和教育。

体验型政治认同是社会成员在纷繁复杂的人生体验中产生的,或者说,它是在社会成员的日常生活中产生的。 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强调的那样,人“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而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9]。 也就是说,每一个社会成员都处于宏大历史背景下的日常生活当中,都有自己独特的人生体验,这些人生体验是政治认同得以产生和发展的根本所在,也是思想政治教育得以展开的历史唯物主义根基。 社会成员是在建立各种社会关系和开展各种社会交往的过程中,才实现了政治认同的建构,这一过程实际上就是社会成员获得人生体验的微观过程。 查尔斯·泰勒认为,人们在政治性共处的过程中建构了政治认同。[10]这一观点充分强调了政治认同产生的复杂社会情境,为“政治认同”赋予了一种主体间性的后现代主义色彩。

体验型政治认同的程度往往要高于教育型政治认同。 传统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强调意识形态的灌输过程,与这个观点相适应的,则是执政党和国家机构有意识地塑造公民的政治认同感。 然而,通过系统教育而建构的政治认同,更偏重于认知层面,往往缺乏相关的情感体验,公民的内心还处于一种知行分离的状态。只有深入到生产实践和交往实践当中,人们的政治认同才会充满真实的情感体验,从而达到知行合一的境界,这种境界的政治认同显然要比一般性外部灌输所产生的认同感更加强烈。 需要指出的是,社会成员的人生体验是多维度的,人们既可能产生正面的政治认同,从而坚定原有的政治信仰,也可能产生负面的政治认同,从而颠覆头脑中通过宣传和教育得到的政治观念。 不论产生哪种政治认同,复杂的人生体验都能在人们的内心深处留下更深刻的痕迹。

(四)参与型政治认同

对于一部分社会成员而言,社会实践不仅仅是与衣食住行相关的活动,而且还包括了广泛的政治参与行为。 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参与型政治认同成为越来越普遍的政治认同形式。 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和移动终端的普及,对公共问题的讨论不再是少数人的特权,社会成员可以自由地进入或退出某个社会性议题的讨论,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表达自己的言论来感受到政治体系的运作,以及该体系的效能。 从理论上讲,参与型政治认同主要与两个因素有关,一个是受教育程度,另一个是闲暇时间,受教育程度越高、闲暇时间越多,社会成员的参与型政治认同就越强烈。 因此,青年学生和高收入、高学历者往往在参与型政治认同方面有更加突出的表现。

参与型政治认同产生于社会成员的政治参与。 政治参与是一种与上层建筑密切相关的社会实践活动,它是公民政治属性的集中体现,是一种相对特殊的人生体验。 从再生产的角度来看,“劳动力的再生产不仅包括劳动力技能的社会复制,也包括对现有意识形态的顺从或者是作为主导意识形态的实践的再生产”[11]。公民政治参与的最终目的就是完成主流意识形态的再生产任务,政治参与本身即是一种意识形态再生产的实践活动。 在实践中,机关干部和理论工作者往往具有更高的政治认同程度。 究其原因,就是这两个群体因其工作性质而具备较高水平的政治参与。 机关干部的政治参与主要表现为调查研究、起草政策文件和组织协调公共事务,理论工作者的政治参与主要表现为政治宣讲、思想教育和理论研究,这些政治参与行为使这两类公民可以深度介入国家的政治生活,在理论与实践的相互作用中实现政治认同的塑造。

参与型政治认同通常是认同程度最高的认同类型。 相比一般性的人生体验,政治参与往往能够让人们对一个政治体系产生更加深刻的认识。 一般性的人生体验,包含着酸甜苦辣的微观感受,这些感受的产生未必与国家的发展道路直接相关,因此其政治意义相对有限。 而公民政治参与的结果,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政治体系的效能以及国家发展道路的正确性,其政治意义不容置疑。 进入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依然面临着一个重要的课题,那就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质疑。[12]只有妥善地解决了这个问题,中国共产党才能始终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从而推动这个宏伟的事业不断取得成功。 通过开放有序的政治参与,公民可以深切地感受到当代中国国家治理体系的效能以及制度上的优越性。

三、基于构成要素的分析与比较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认同不是一种转瞬即逝的感觉,而是一种相对稳定的心理倾向,它有着自己特定的构成要素。 要理解上述四种类型的政治认同,需要详细考察知识结构、话语体系、生活世界、政治情感等构成要素,对这些构成要素展开深入分析,进而比较不同类型的政治认同在这些构成要素的表现形态上存在的显著差异。 这些差异使得社会成员的政治认同结构更加复杂。

(一)知识结构的系统程度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认同包含了一个庞大的知识体系,每一个社会成员对该知识体系的掌握程度都有差异,这使得人们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知识结构有较大差异。 按照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设想,社会主义制度“将给所有的人提供健康而有益的工作,给所有的人提供充裕的物质生活和闲暇时间,给所有的人提供真正的充分的自由”[13]。 对于这个经典场景的描述,不同的社会成员基于各自的知识结构,很有可能产生不同的理解和阐释,最终演变成显而易见的认知差异。 “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政治命题是邓小平理论的核心问题,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理论起点。 回答这个政治命题,既是“摸着石头过河”的探索实践过程,又是知识结构不断完善的知识生产过程。

知识结构系统程度的差异,将导致社会成员之间在政治认知水平方面的差距。 社会成员对一个政治问题的看法,往往要基于他的政治认知水平。 阿尔蒙德将人们的政治态度分成认知、感情和评价三个部分。[14]其中,认知是最基础的层次,公民的政治态度首先决定于他对具体政治问题的认知程度,也就是他对于该政治问题的知识完备程度。 在四种政治认同类型当中,宣传型和教育型具有更加系统的知识结构。 其中,教育型政治认同在知识结构系统程度方面最高,宣传型次之。 相比之下,体验型和参与型在知识结构系统程度方面较低。 其中,体验型政治认同在知识结构方面最不完善。 需要指出的是,参与型政治认同的情况较为特殊,多数政治参与者并不注重知识结构的完善,但是对于机关干部、理论工作者来说,相对完整的知识结构是他们开展工作的前提,因此这两个群体通常具有非常完整的知识结构,他们在政治认同的知识维度居于顶端位置。

(二)话语体系的规范程度

话语体系的规范程度是社会成员认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直接表征。 在政治认同的诸要素当中,话语是政治认同的形式要素。 话语体系的规范程度直接反映了社会成员政治认同的程度。 长期接受系统教育或长期参与政治活动的社会成员,往往掌握了比较规范的政治话语,一方面,他们具有较强的参政议政能力,另一方面,他们的政治认同程度也较高。 那些缺乏系统教育和政治实践经验的社会群体,则很少掌握规范的政治话语,他们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同通常表现为赞赏性的“只言片语”,即以朴实的词句来称赞党和国家的各项政策和举措,缺乏相应的政治高度。 对于这些公民来说,政治话语具有就事论事的特点,既缺乏理论层面的观点预设,又缺乏话语之间的逻辑联系,还缺乏话语表述的规范准确,他们的政治话语与生活话语基本上是一体的。

语言是建构政治认同的关键要素之一,社会成员话语体系的规范程度,反映了政治认同水平的差异。 有学者认为,人与政治之间是通过语言来建立联系的。[15]从这个意义上讲,政治认同的过程也是一个语言现象,一个政治实体要通过特定的语言来建构其成员的认同感。 在四种政治认同类型当中,教育型政治认同在话语体系的规范程度方面具有较高的水平。 经过义务教育和高等教育长达十几年的系统训练和严格规约,受教育者会较好地掌握主流政治话语。 在这类人们的头脑中,各种政治词汇、固定用法逐渐形成了一定的体系,这使其相比于一般的社会成员表现出更加专业的政治素质。 更为重要的是,经过了长期的马克思主义教育,受教育者往往会潜移默化地吸收马克思主义的基本逻辑。 在话语体系的规范程度方面,还应该关注参与型政治认同,这种认同类型也可能出现极高的政治话语水平,例如党政领导干部、新闻记者和理论研究者等社会群体。 这些群体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主要传播者,他们是创造和维系政治话语体系的中坚力量。

(三)生活世界的丰富程度

生活世界是一切政治活动的前提条件,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认同产生的时空背景。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宏大叙事只有在人民群众日益丰富多彩的生活世界的映衬下,才显得有血有肉。 社会成员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同感也要建立在他们对生活世界的感知和体验之上。 “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 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16]生活世界就是社会成员为自己和他人的吃喝住穿而忙碌的过程,他们在这一过程中会得到各不相同的人生体验,这些体验构成了政治认同的感性部分。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十四亿中国人创造美好生活的道路,它是由亿万普通劳动者的平凡生活凝结而成的,政治认同就是社会成员基于自身的生活经验而获得的一种主观感受。

不同类型的政治认同的形成,往往可以归因于生活世界丰富程度上的差异。 不同的社会成员在生活世界的丰富程度方面往往存在较大的差异,人们的生活世界越丰富,对政治体系和国家发展道路的个人体会越深,也就更容易认同或否定这种体系和道路(否定就是负面的政治认同)。 宣传型和教育型政治认同不需要建立在丰富的生活经验之上,它们主要依靠宣传机构和教育者的灌输行为和外部启发。 体验型和参与型政治认同的建构,需要在依靠个体日常生活的基础上,在宏大政治话语和微观生活之间建立联系,设法使社会成员体验到政治话语的日常观照,从而加深他们对这些政治话语的赞同程度。 需要注意的是,生活世界可能产生多向度的政治认同,积极的生活经历通常会加深正面的政治认同,而消极的生活经历很可能催生负面的政治认同。 社会成员可能将生活中的挫折和失意归因于政府政策的执行力度和治理水平。 对于此,一般性的宣传和教育很难达到理想的效果,需要在快速发展的历史进程中逐渐增加积极的生活经验,以实现正能量的富集。

(四)政治情感的强烈程度

社会成员的政治行为并不都是理性的产物,政治认同与社会成员的政治情感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从本质上讲,认同是一种心理现象,而政治认同是社会成员政治心理的重要特征,它可以归结为感觉、激情等感性要素。 在马克思看来,这些感性要素具有本体论的意义。[17]在政治生活中,各种感性要素在看似无序的相互作用之下塑造着政治发展的道路。 如格雷厄姆·沃拉斯所言:“政治中的人往往是在感情和本能的刺激下行事,人据以形成政治见解的许多有意识或者无意识过程都有可能是非理性的。”[18]政治认同具有复杂的内容结构,其中包含着大量的非理性因素。 社会成员对某个政治体系的喜爱或厌恶之情,是他们政治认同情感的真实表露。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每一个中国人奋力创造美好生活的事业,人们对这项事业产生的政治情感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他们真实的政治态度。

社会成员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认同程度的差异,与他们政治情感的强烈程度密切相关。 政治情感越强烈,认同的程度也往往越强烈(无论是正面的认同还是负面的认同)。 政治认同是社会成员的一种价值倾向或情感倾向,理性计算的框架对它来说并不完全适用。[19]从产生的过程来看,宣传和教育可以为一定政治情感的萌生创造条件。 然而,政治情感从根本上讲是在实践中产生的,体验型和参与型政治认同往往包含着更加深厚的情感。 如果一个社会成员在历史大潮中经历了个人境遇的大起大落,那么他对政治体系和国家发展道路的情感也必然更加深厚。 在实践的基础上,宣传和教育往往能够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可以进一步巩固和发展已经存在的某种政治情感。 例如,六十年代的忆苦思甜教育之所以作用明显,是因为这种教育方式成功地唤起了受教育者早年的痛苦记忆,进而增强了他们对新中国和社会主义制度的珍惜之情。

四、基于类型学研究的政治认同建构策略

对于一个政治体系而言,建构社会成员的政治认同是一项系统工程。 政治认同建构策略的谋划,不应该泛泛而谈,而应该从整体上把握政治认同结构和认同序列,分类施策,精准治理,全面提升社会成员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政治认同水平。 为此,要立足于政治认同的类型学研究,针对四种主要的政治认同类型,分别采取有效的建构策略。

(一)优化宣传型政治认同

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传统的宣传手段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在海量的信息输入之下,社会成员的政治认同不但不容易建构,而且还容易遭到解构。 特别是随着自媒体的逐渐兴起,个别人貌似获得了思想自由和言论自由,实际上却陷入了基于算法而构筑的“信息茧房”之中。 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面前,个别人的阅读偏好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经过网络平台一轮又一轮的精准推送之后,这些偏好最终被固定下来。美国学者桑斯坦认为,在信息时代,个别人只会注意那些令自己感到愉快的信息,久而久之就如蚕茧一样被束缚在某种信息构成的茧房里面。[20]如果这部分人长期生活在“信息茧房”里面,他们原有的偏见和误解就会逐渐加深,乃至根深蒂固。[21]因此,即便宣传的工具和技术愈加先进,由于“信息茧房”的消极作用,这些工具和技术的宣传效力极有可能被削弱乃至瓦解。

优化宣传型政治认同,可以帮助社会成员突破“信息茧房”的束缚,及时获知权威正确的政治信息。 在自媒体风起云涌的时代,宣传部门要做的不是消极迎战,而是主动出击,掌握意识形态传播的主导权。 传统的宣传手段建立在一元化的政治传播环境之下,宣传部门在信息生产过程中基本不存在竞争,宣传部门和社会成员之间是一种“我说你听”的关系。 进入自媒体时代以后,宣传部门要主动适应政治传播环境的变化,即由一元化政治传播环境到多元化政治传播环境的转变。 在此基础上,宣传部门要将自己的内容优势与自媒体的传播特点相结合,打造新型政治传播环境,实现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宏大叙事与社会成员生活世界的有机融合,从而在宣传的路径之中融入政治认同的元素。

(二)巩固教育型政治认同

党的十九大以来,党中央多次强调加强和创新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性。 通过系统的思想教育来加强党员干部和全体人民的政治认同,是中国共产党的优良传统。 进入新时代,加深社会成员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知,需要帮助他们建立一种“理解框架”。 这种人们脑海中的“理解框架”将有助于人们去辨别和分析各种实践活动。[22]一旦社会成员在头脑中建立了有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解框架”,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将变得更容易理解。 与此同时,社会成员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政治信仰也会更加牢固可靠。 在现实生活中,一部分社会成员之所以受到新自由主义思潮的影响,其思想根源就是缺乏一种基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解框架”。 他们虽然曾经接受各级各类学校的思想政治教育,内化了一部分政治概念和理论命题,但是头脑中缺乏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整体把握和宏观解读,致使所学的知识处于“碎片化”的状态,缺乏足够的整合。 他们的头脑一旦受到新自由主义“理解框架”的冲击,便很容易缴械投降。

创新和加强思想政治教育,可以最大限度地帮助社会成员在头脑中构建基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解框架”,从而增强教育型政治认同。 具体的做法是在思想政治教育中增加政治性知识,提升社会成员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知水平。 在我国学校的思想政治教育内容中,系统的政治知识和完备的政治专业体系亟待建构。 长期以来,教育者倾向于用政治口号和政治宣示来取代政治性知识,从而削弱了思想政治教育的科学属性。 一些社会成员虽然多次修读思想政治类课程,但是并不了解党和国家的运作过程以及当代中国国家治理的基本特征。 为此,巩固社会成员的教育型政治认同,应该强化学校思想政治教育的知识根基,将思想政治理论课打造成个体增长才干、提高本领的平台和载体。

(三)增强体验型政治认同

增强体验型政治认同,可以从根本上帮助社会成员认同自己的政治身份。 政治认同是政治主体对某种政治身份的反复确认,通过某种政治身份,政治主体与某个政治实体之间建立了制度性联系。 有学者指出,认同的核心意义就在于提出了“我是谁”或“我们是谁”的反思。[23]帮助社会成员搞清楚“我是谁”的问题,对于他们能否肩负起自己的历史使命来说至关重要。 对于个体而言,“我是谁”是一个十分艰深的时代之问,要回答这个问题,决不能仅仅依靠主流媒体的宣传,必须加强社会成员对当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的微观体验,使他们在广泛的社会实践当中认识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优势所在,进而澄明自己在这项伟大事业中的职责与担当。

在新时代,要努力构建学校思想政治教育的社会实践机制,以此来增强社会成员的体验型政治认同。 推动社会成员加深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切身体验,只有通过鼓励他们参加社会实践来实现。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坚持学以致用,深入基层、深入群众,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大熔炉中,在社会的大学校里,掌握真才实学,增益其所不能,努力成为可堪大用、能担重任的栋梁之材。”[24]这就是说,个体只有通过与群众的深入接触和相互学习,才能获得有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各种“真知”。 为此,各级各类学校要加强实践教学,通过劳动教育、探索性学习、产学结合等方式帮助青少年形成健康的政治心理。

(四)构建参与型政治认同

参与型政治认同是社会成员政治认同结构中最活跃的部分。 与其他认同类型相比,参与型政治认同具有最强的主观能动性,它的强弱程度体现了人们对政治生活的参与程度。 亚里士多德认为,只有人民积极参与政治生活,一个政体才能长治久安。[25]社会成员只有充分融入国家的政治生活,并成为政治体系的实际运转中的重要节点时,他们才会体验到政治效能感的存在。 当社会成员的意见、诉求、呼声得到政治体系的呼应和反馈时,他们必然会感受到这种接受和确认,进而形成一种有关政治参与的正反馈。 同时,也将形成一种有关政治认同的正反馈。

要构建参与型政治认同,应该创造有利条件,积极引导社会成员有序参与国家的政治生活,在政治实践中认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政治参与的开展与政治认同的建构,都要遵循实事求是的基本原则,根据经济社会发展的实际情况和国家治理的实际能力,适时调整公民政治参与的深度、广度和具体方式。[26]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将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求充分融入各类政治参与机制的建设之中,引导不同的社会群体在政治参与过程中达成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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