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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尔克·施特略夫是英国小说家威廉·萨默赛特·毛姆的长篇小说《月亮和六便士》中的一个角色。与主角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相比,施特略夫并不起眼,他身上充满各种矛盾,他言行诚挚,但却使人产生荒诞滑稽感;虽然是一个画家,但天资平庸,没有真正的艺术天赋;他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对艺术有着敏锐的鉴赏力,但难以识断自己的作品。施特略夫身上的喜剧性与悲剧性,正是这一角色引人沉思的关键所在。
《月亮和六便士》的主角是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他原本是一个家庭富裕、生活美满的证券经纪人,但某一天他好像突然着了魔,抛弃了旁人看起来优越的事业与美满的家庭,开始画着完全不像样子的画,他不断流浪,生活变得窘迫,甚至几次险些因疾病与饥饿而死。正在穷困潦倒、贫病交加的时候,思特里克兰德遇到了施特略夫这一个“伟大的救助者”,施特略夫不顾妻子的强烈反对,将思特里克兰德带回家、精心照料,但思特里克兰德却恩将仇报,占有了施特略夫的妻子勃朗什与他的一半家产,还对勃朗什始乱终弃,最终导致勃朗什自杀身亡。正是因为好心地对思特里克兰德伸出了援救之手,使得施特略夫面临着家破人亡的困境。但即使这样,施特略夫却不怨恨思特里克兰德,始终认为思特里克兰德是一个“伟大的画家”。
当人们阅读《月亮和六便士》的时候,总是会被思特里克兰德所吸引,其原因不仅在于思特里克兰德的原型是著名的法国印象派画家保罗·高更,还在于思特里克兰德这一形象有着独特的魅力,引人遐想、思考。而对于施特略夫这一角色,读者往往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对施特略夫的形象进行辩证分析发现,其身上有很多矛盾,既有喜剧性色彩,但更多的是悲剧性[1]。
《月亮和六便士》中,施特略夫这一形象的喜剧性,主要体现在他对爱情、对友情以及对艺术的态度上,在性格方面,施特略夫有着可喜、可笑的一面,主要体现在:
在《月亮和六便士》中,施特略夫这一人物显得十分愚钝可笑。施特略夫慷慨大方、乐善好施,对身边的人宽厚友好,很容易相信别人。正是由于施特略夫的这种性格,很多人通过编造悲惨故事来向施特略夫借钱,但同时又嘲笑他太容易相信别人。正是由于借钱过于容易、没有难度、缺乏挑战性,所以这些人无法对施特略夫产生感激之情,甚至因为借钱太过轻而易举,而产生了气愤之感。思特里克兰德为了借20法郎而去看施特略夫创作的作品,虽然没有得到一句有价值的评价,但施特略夫不舍得拒绝“伟大的画家”思特里克兰德,依然将钱借了出去。
通篇来看,施特略夫的好心好意,却没有得到包括思特里克兰德在内的任何一个人的善意与感激之情。施特略夫对艺术的热忱、高超的艺术鉴赏能力,依然弥补不了他平庸的艺术天赋,使得施特略夫只能忍受旁人的鄙视与看不起。但即便是这样,施特略夫也不会对旁人产生恶意,更不会抱怨。在施特略夫的人生中,似乎没有汲取教训这种事情,在旁人看来,即使是咬过他的毒蛇,在冬天需要他一个拥抱来驱散寒冷,施特略夫大概也不会吝啬自己的怀抱,因为施特略夫就是这样一个无药可救的、愚不可及的、可笑的人[2]。就连思特里克兰德,也始终以蔑视的态度来看待施特略夫,即使施特略夫是唯一真正赞赏甚至是崇拜他作品的人。即便是因为思特里克兰德而家破人亡之后,施特略夫也没有改变。但是,最可笑的是,在遭受这种待遇之后,施特略夫依然认为“没有一个人不对我好的”。
毛姆在《月亮和六便士》中,用了这样一句话来刻画施特略夫:“造物者把他制作成一个滑稽的角色”。对施特略夫这一形象进行分析,其一个最为显著的特征便是“滑稽”。施特略夫的“滑稽”,体现在他的外貌上,矮胖、秃顶,而且生着一双短腿,是一个经典的“丑角”形象;也体现在他的梦想上,他营造了一个“虚幻”的、不现实的艺术世界,并全心全意地沉浸其中,无法自拔[3]。在施特略夫的口中,将这种虚幻的状态称为“浪漫主义”,但却仅仅是坚持将自己的幻想投射在艺术创作之中,并将这种风格的作品卖给商人,满足其心里“希望看到的意大利”。但这种虚幻状态下的绘画作品并非艺术品。在其他画家眼中,施特略夫的作品只是平庸之作。施特略夫过于执着自己创造的艺术幻境,顽固地坚持自己的理想,但他的这种盲目选择与坚持,不能使他得到真正的尊重。正是由于施特略夫过于追求艺术理想,而看不到现实,让身处现实社会的人们感到滑稽可笑。施特略夫所坚持的东西,在旁人眼中是不可理喻的、是匪夷所思的,就如同与现实世界隔离开来的虚幻世界。
综上所述,在生活中,施特略夫善良朴实,但却受人讽刺嘲笑;在工作上,施特略夫沉浸在虚幻的艺术世界,但却天资平平。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在工作上,施特略夫均得不到旁人的认可,这使施特略夫成了一个受大家揶揄、嘲讽的人物,赋予了施特略夫以一定的喜剧性色彩。
《月亮和六便士》中,施特略夫这一形象的悲剧性,主要体现在其多舛的个人命运上,美好的婚姻、对理想的坚持,甚至是自作多情的友情,全都一一崩塌,到最后,施特略夫只能拖着残缺的身心回到故乡[4]。
任何文学作品都是围绕着主角开展的,《月亮和六便士》也不例外。施特略夫是毛姆为思特里克兰德安排的救助者,施特略夫坚定地认为,思特里克兰德是一个“伟大的画家”。但是,施特略夫将思特里克兰德接到家中悉心照料,不仅仅在于他认为思特里克兰德有着伟大的艺术天赋,更是因为他十分珍惜思特里克兰德这个朋友,这个朋友对他的意义,甚至超过了他深爱的妻子勃朗什。从施特略夫与妻子勃朗什争论的情节,即勃朗什开始十分厌恶思特里克兰德,但施特略夫说道“现在有人陷入绝境,我们有能力帮他,你难道不愿意伸出一回援手吗?”。由此可以看出,施特略夫非常重视、非常珍惜与思特里克兰德的友情[5]。但是,思特里克兰德就像那些向施特略夫借钱的人一样,从未对施特略夫产生过感激之情,看着施特略夫的时候总是以嘲讽的眼神。当施特略夫离开后,思特里克兰德与“我”的对话中,也称“施特略夫是个糟糕的画家”。
思特里克兰德被施特略夫接到家中后,与施特略夫的妻子勃朗什发生了私情,由此,失败的不仅仅是施特略夫的友情,还有他的婚姻、他的家庭、他的爱情。在当时女性地位较低的社会大环境下,怀过孕又被男方抛弃的勃朗什势必会被人非议,可怜而又无助,但施特略夫还是娶了勃朗什,并十分珍惜自己美满幸福的家庭。但两人的婚姻与家庭却在遇到思特里克兰德之后分崩离析。最初,勃朗什十分厌恶思特里克兰德,反对施特略夫将思特里克兰德接到家中照料,但施特略夫不顾妻子的反对,甚至让自己的妻子贴身照顾思特里克兰德。一段时间之后,施特略夫发现思特里克兰德与勃朗什之间的微妙气氛,但是,施特略夫并没有质问,反而为了避免打扰俩人而晚一点回家。在勃朗什决定与思特里克兰德一起离开时,施特略夫却选择自己离开,并将房子和自己的一半财产留给了勃朗什和思特里克兰德。施特略夫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不忍心勃朗什过着赤贫、艰苦的生活。在爱情里,施特略夫无疑是十分自卑的,他认为“我不能希望她像我爱她那样爱我。我是滑稽角色。她允许我爱她,这样我就觉得幸福了。”但这样被施特略夫深爱着的勃朗什,却被思特里克兰德抛弃,最终勃朗什自杀身亡。直到勃朗什死后,施特略夫才心死如灰,回到荷兰。勃朗什被思特里克兰德吸引,抛弃了家庭,即便死亡也不回归家庭。在爱情中,施特略夫注定只是一个被辜负的悲情人物[6]。
《月亮和六便士》中施特略夫的最终结局是离开巴黎,回到荷兰。朋友的冷漠、妻子的离世是主要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施特略夫找不到对艺术执着的出路。施特略夫无疑是《月亮和六便士》中的一个悲剧人物,他虽然性格善良、待人真诚、富有同情心,并始终坚持着自己的艺术梦想。施特略夫的善良与坚持,均是源自“美”的感受。施特略夫认为,美是无处不在的,这也是施特略夫沉迷于虚幻的艺术世界之中的主要原因。在这个虚幻的艺术世界之中,所有人是善良的,一切是美好的,所以施特略夫友善、诚实地对待所有人,且“没有一个人对他不好”[7]。但随着高尚友情、美好婚姻的破灭,这个幻境也随之丧失,使得施特略夫的坚持变得毫无意义。施特略夫就像是一个小丑,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导自演,虽然他是如此的真实可贵,但最终却一无所获。友情与爱情的失败、梦想的破灭,使施特略夫终于清醒了,最终失落地离开巴黎。
综上所述,施特略夫这一形象的悲剧性,体现在他与思特里克兰德一厢情愿的友情、与勃朗什虚妄的爱情两种情感的双重失败上,同时,友情、爱情离他而去,也体现着施特略夫对艺术美追求的无能为力,象征着其梦想的破灭。施特略夫的悲剧性,最根本的原因在于现实与理想之间的矛盾。
在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中,施特略夫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形象,他既有喜剧性,主要体现在善良朴实但却受人讽刺嘲笑、沉浸在虚幻的艺术世界两个方面,也有着悲剧性,具体体现在友情的失败、爱情的失败、梦想的破灭三个方面。“人生近看是悲剧,远看是喜剧”,施特略夫形象的喜剧性与悲剧性,正是这一人物塑造的成功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