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U 型演变规律及其影响因素分析
——以我国要素收入分配为例

2021-01-23 03:00
山东财政学院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报酬分配劳动者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 公共管理与人力资源研究所,北京 100010)

一、引言

收入分配制度是经济社会发展中一项带有根本性、基础性的制度安排,收入分配结构及其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影响也一直是经济理论研究的重要议题。在收入分配结构研究中,早期的研究侧重于收入分配对积累与消费的影响。以亚当·斯密为代表的古典经济学家强调收入分配对积累的影响,认为收入分配越倾向地主或资本家,投资率越高,越有利于经济增长[1]。随着技术进步和经济工业化,生产能力的快速提升导致资本主义经济出现产能过剩和经济危机,以马克思为代表的古典经济学家开始注重收入分配对积累与消费的影响,强调积累与消费协调发展对经济增长的重要性,认为自由市场经济中资本家对利润的无限追求,必然导致积累过度和消费需求不足,最终必然会导致经济危机[2]。

凯恩斯主义兴起之后,消费需求在经济增长中的作用得到重视。作为后凯恩斯主义的重要代表之一,新剑桥学派将收入分配作为其增长理论的核心,认为劳动收入与财富收入在国民收入中份额的变化对经济增长具有重要影响,要保持合适的经济增长,必须保持一定的投资率。投资率的高低取决于资本家的消费倾向和利润率,资本家的消费倾向越低、利润在国民收入中的份额越高,投资率越高。从长期发展看,工人工资收入在国民收入中的份额趋于下降,主张国家应采取措施实现收入的均等化[3]。

1955 年库兹涅茨提出的收入分配“倒U”理论假说[4],引发了学界对收入分配问题研究的热潮。特别是1980 年以后,针对全球性收入分配差距扩大问题,学者们对收入分配不平等扩大的原因及影响进行了大量实证分析。如Lazear 和Rosen[5]认为,一定程度的收入分配不平等通过刺激创新和创业,可以促进经济增长。Barro[6]认为,在发展中国家,收入分配不平等有助于企业家积累必需的资本以开展创业活动或让部分人获得良好的教育,从而有助于经济增长。Galor 和Moav[7]的合作研究认为,在物资资本积累作为主要经济增长动力的工业化早期,收入分配不平等有利于资源向储蓄转化,从而刺激经济增长;但在人力资本逐步替代物资资本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之后,收入分配均等化通过弱化信贷约束对人力资本积累的负面影响、增加人力资本积累,刺激经济增长。2008 年美国金融危机爆发后,收入分配问题再次成为美欧经济学界的热点,Rajan[8]、Kumhof 和Rancière[9]等学者认为收入分配差距扩大通过刺激中低收入家庭的负债增加,诱发了美国次贷危机和金融危机。2015 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工作报告以1980—2012 年期间近100 个国家的数据为样本,全面分析了技术进步、贸易全球化、金融全球化、金融深化、劳动力市场变革、再分配政策、教育等因素对不同国家收入分配不平等与经济增长的影响,基本结论是收入差距扩大与经济增长呈负相关关系,高收入群体收入占比上升会降低中长期经济增速,中低收入群体收入占比上升会显著提升中长期经济增速[10]。

我国学者也对居民收入分配问题进行了大量研究,截至2018 年7 月,中国知网收录了1952 年以来38 116篇关于收入分配方面的论文,其中大部分论文发表于1990 年以后、聚焦于居民收入差距扩大的影响因素分析,只有少部分学者(142 篇)关注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演变特征及其影响因素。在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研究方面,李实和罗楚亮[11]通过对中国居民收入差距长期趋势的研究发现,1952—2010 年期间,随着中国劳均资本形成(资本形成除以就业人数)的不断提高,平均工资与劳均GDP(GDP 除以就业人数)比率呈现下降趋势,重要原因是资本深化意味着生产过程中将要耗费更多的资本,从而资本要素的相对价格上升或收益的分配更加偏向于资本。白重恩等[12]以新古典要素分配份额模型为基础,通过引入Dixit-Stiglitz 垄断竞争以及企业目标函数的差异,建立了中国工业部门要素分配份额的计量模型,并据此对中国工业部门要素分配份额的影响因素进行了实证分析①该文得出的重要结论,即“传统新古典分配模型考虑的技术因素,包括要素投入比的变化和技术进步,对要素分配份额的变化没有显著影响,表明我国工业部门要素替代弹性为1,因而劳动与资本相对价格的变化对要素分配份额没有显著影响”,是有违实际经验判断的,值得商榷。重要原因是模型假定前提条件即是劳动与资本完全可替代,这一假定前提与实际经济运行中资本替代劳动具有不可逆现象是不符的,同时,在完全可替代前提下得出资本与劳动替代弹性接近1,以此结论否定要素价格的相对变化对要素收入份额的影响,是有违实际经济运行基本规律的,显示模型设计存在未能很好模拟实际经济运行的重大缺陷。除此之外,实证分析的时间序列很短(1995—2005 年),短期表现也不反映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长期发展趋势或发展规律。。李稻葵等[13]通过对多国要素收入结构的实证分析和构筑以刘易斯二元经济理论为基础的劳动份额数理模型,对工业化过程中GDP 中劳动份额的U 型演变规律进行了理论分析和实证检验,并对中国2000—2004 年期间劳动份额的下降趋势及其微观因素进行了实证研究。其重要结论是工业化过程中劳动力在不同部门之间的转移摩擦力大于资本转移的阻力,劳动力转移速度低于资本转移速度,劳动力获得的回报低于其边际产出,资本恰恰相反,GDP 中劳动份额因此下降;但在劳动力转移逐步完成后,劳动份额会开始回升。其他一些学者如罗长远和张军[14]运用1987—2004 年省级面板数据对中国劳动收入占比下降的事实进行了实证研究,周明海等[15]学者的实证研究表明,国企改制带来生产效率的迅速提升、地方政府间的“引资竞争”吸引高效率的外资企业加速涌入、企业中民营和外资股权的上升等因素,均会使劳动收入份额下降。

综上所述,1980 年以来国内外关于收入分配问题的研究侧重于分析收入分配不平等的原因,并将收入分配作为起点,分析收入分配不均等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少数研究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论文,也聚焦于劳动者报酬占比一定时期的下降趋势或U 型演变现象的实证分析及微观层次的原因,从宏观层次对要素收入分配结构演变规律性的研究很少。而探明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内在演变规律对制定不同发展阶段的收入分配制度与分配制度改革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与现实意义。本文拟从循环发展的角度,探讨不同时期经济结构对收入分配结构的内在要求,阐明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U 型演变规律及其内在机制,弥补宏观层次上对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内在演变规律问题研究的不足。研究的基本思路是,收入分配作为经济发展过程的中间环节,既是决定未来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又是经济增长的结果。作为经济发展过程中的中间环节,要素收入分配结构或劳动者报酬与资本要素收入占GDP 比重通过影响投资率和消费率,决定未来经济增长;同时,从经济均衡发展的角度看,一定时期的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又是经济均衡发展对收入分配结构的内在要求。

二、理论分析: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U 型演变规律

要素收入分配是指国民收入在生产要素之间的分配,包括劳动者报酬(劳动要素所得)、营业盈余(资本要素所得)、生产税净额(使用生产要素需要缴纳的税收)和固定资产折旧(对固定资本要素损耗的补偿)。在社会消费倾向与储蓄倾向既定情况下,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决定了未来积累(投资)与消费的比率,从而成为未来经济增长的决定性因素。从动态均衡发展的角度看,要素收入分配结构也是经济结构演变规律在收入分配领域的内在反映,在消费倾向(或储蓄倾向)既定情况下,经济的均衡可持续发展要求本期要素收入分配结构能够使未来的供求结构达到经济均衡发展的要求。

(一)封闭条件下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U 型演变规律

以萨缪尔森的乘数-加速数交互作用模型为基础,引入劳动者报酬和资本要素收入,构建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宏观理论分析模型,以探究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内在演变规律、影响因素及其与投资率和消费率的关系。

假定国民收入仅在劳动者与资本要素所有者之间进行分配,劳动者报酬与资本要素所得既用于消费,也用于储蓄(投资),本期消费和投资取决于前期收入,同时,本期投资取决于本期消费增量,则GDP、投资、消费、劳动者报酬和资本要素收入之间存在三个恒等式:

其中,Yt、It、Ct、Wt和Pt分别为t 期的GDP、投资、消费、劳动者报酬和资本要素收入,α、β 和θ 分别为投资加速数(单位消费需求引致的投资)、劳动者报酬的消费倾向和资本要素收入的消费倾向。

根据等式(1)~(3),得到(4)~(10)七个恒等式:

GDP 与劳动者报酬之间的关系式:

经济增速均衡值(NY)与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均衡值(RP)之间的关系式:

等式(5)和等式(6)表明,在投资加速数和消费倾向既定情况下,即期经济增速是由前期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决定的。同时,从动态循环发展角度看,在将经济增速作为外生变量情况下,等式(5)和等式(6)是劳动者报酬占比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的一阶差分方程。根据差分方程的性质[16],在经济不出现深度衰退或经济增长指数大于的情况下,劳动者报酬占比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差分方程系数() 的绝对值小于1,劳动者报酬占比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自身存在收敛的周期性波动现象。如果经济出现深度衰退或经济增长指数小于,劳动者报酬占比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差分方程系数的绝对值大于1,劳动者报酬占比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的周期性波动将呈振幅不断扩大的扩散走势。

任何周期性波动均会存在瞬时均衡值,这一瞬时均衡值会随着周期性波动形态的改变呈现出动态变化,将经济增速、劳动者报酬占比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周期性波动的瞬时均衡值,定义为经济增速的动态均衡值(NY)、劳动者报酬占比的动态均衡值(RW)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的动态均衡值(RP)。从劳动者报酬占比动态均衡值的等式(7)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动态均衡值的等式(8)可知,在经济增速动态均衡值和消费倾向不变时,劳动者报酬占比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的动态均衡值取决于投资加速数的大小,加速数α 越高,劳动者报酬占比动态均衡值越低,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动态均衡值越高。反之,投资加速数下降,劳动者报酬占比动态均衡值会因此提高,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动态均衡值将不断下降。

等式(9)和等式(10)表明,在消费倾向既定情况下,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决定了未来的投资率、消费率以及投资与消费增速。从动态循环发展角度看,只有能够使未来供求均衡协调增长的前期要素收入分配结构,才是经济均衡发展所需要的收入分配结构。

在以前的研究中我们已证实,在经济的工业化过程中,随着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消费结构提升引致消费需求的重点从投资加速数较小的食品加工业逐步转向投资加速数较大的轻工业和加速数很高的重化工业产品,经济的投资加速数将不断提高,投资率的动态均衡值将不断提高,消费率的动态均衡值将不断下降。在工业化后期和后工业化时期,居民消费重点转向投资加速数较低的服务消费,经济的投资加速数趋于下降,投资率的动态均衡值也将不断下降,消费率的动态均衡值将恢复上升趋势。在消费结构和产业结构比较稳定后,经济的投资加速数趋于稳定,投资率和消费率的动态均衡值也将保持相对稳定状态,但技术进步引致的新兴产业崛起,仍将改变投资率和消费率动态均衡值的发展趋势[17]。据此,可以得出如下结论:在工业化中前期,经济的投资加速数逐步提高,将引致劳动者报酬占比不断下降,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将不断提高。在工业化后期,消费结构从耐用消费品消费向服务消费转化引致的投资加速数下降,将导致劳动者报酬占比不断提高,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将不断下降。即在经济的工业化过程中,由投资率、消费率、投资加速数的U 型演变规律所决定,要素收入分配结构也将呈U 型演变,其中劳动者报酬占比将呈先降后升的U 型演变趋势,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将呈先升后降的倒U 型演变特征。在后工业化时期,消费结构及由此决定的产业结构和投资加速数趋于稳定,劳动者报酬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也将趋于稳定。但技术进步引致的新兴产业崛起,以及由此带来的消费结构与产业结构的转变和投资加速数的提高,仍将导致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出现U 型波动。

(二)开放条件下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U 型演变特点

将进出口贸易纳入分析框架后,经济增长的需求基础将从消费需求拓展为消费需求与净出口,投资也将取决于国内消费需求和净出口两大因素。为简化分析,将净出口的决定性因素简化为上期GDP(国内供给能力),即在开放条件下GDP、投资、消费、劳动者报酬和资本要素收入之间存在四个恒等式:

其中,Et为t 期的净出口,α、γ 分别为消费需求和净出口的投资加速数(单位消费需求或净出口引致的投资),φ 为经济的净出口倾向。

根据开放条件下GDP 的四个恒等式,可以推导出(15)~(21)七个关系式:

开放条件下GDP 与劳动者报酬之间的关系式:

比较开放条件下与封闭条件下要素收入分配结构与经济增长和投资率、消费率的关系,可以看到,开放条件下劳动者报酬占比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的差分方程(公式(16)和(17))与封闭条件下的差分方程结构相同,且差分方程的系数是一样的,即开放条件下劳动者报酬占比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一样是呈振幅收敛的周期性波动走势。

在开放条件下,劳动者报酬占比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的动态均衡值,不仅取决于国内消费需求的投资加速数,还受制于净出口的投资加速数。在工业化中前期,消费结构和出口结构提升,消费与净出口的投资加速数不断提高,劳动者报酬占比将不断下降,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将不断提高。在工业化中后期,当消费结构从商品消费转向服务消费时,消费的投资加速数下降,而出口结构趋于稳定,净出口的投资加速数趋于稳定或下降,劳动者报酬占比将趋于上升,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将不断下降。即开放条件下劳动者报酬占比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也同样遵循U 型演变趋势。

由于存在净出口,开放条件下劳动者报酬占比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的动态均衡值与封闭条件下二者的动态均衡值不同。在净出口为正(只要净出口倾向φ 大于NY/(1-NY))情况下,开放条件下经济均衡发展要求更高的投资率,劳动者报酬占比的动态均衡值要低于封闭条件下劳动者报酬占比的动态均衡值,资本要素收入占比的动态均衡值要高于封闭条件下资本要素收入占比的动态均衡值。在净出口为负(净出口倾向φ 小于0,且φ<NY/(1-NY))情况下,开放条件下经济发展需要更多的国内消费需求支撑,劳动者报酬占比的动态均衡值要高于封闭条件下劳动者报酬占比的动态均衡值,资本要素收入占比的动态均衡值要低于封闭条件下资本要素收入占比的动态均衡值。

三、传导机制:要素收入分配结构U 型演变的市场基础

收入分配制度是经济制度的基础,收入分配总是受到政府部门的多方面政策干预,税收、最低工资保护、社会保障等制度安排均对收入分配结构具有重要影响。在既定收入分配制度下,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U 型演变是由要素市场的供求关系及其彼此格局的相对变化直接决定,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偏离经济均衡发展所要求的动态均衡状态,市场会通过调整要素价格与消费倾向,对收入分配结构进行纠偏。同时,由消费需求的内生性周期性波动现象所决定,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周期性波动也具有很强的内生性。

(一)要素市场供求格局与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U 型演变

生产要素市场供求格局的变化和要素市场之间供求格局的相对变化,是决定要素价格及要素收入分配结构U 型演变的基础因素。从各国工业化的发展规律看,工业化过程是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向非农产业转移的过程,工业化初期农村大量剩余劳动力导致整个经济劳动力供给过剩,劳动力价格相对较低。大量的低成本劳动力决定了工业化初期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的比较优势,但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同样需要资本投入,而工业化初期经济发展水平较低,储蓄规模有限,资金供给处于短缺状态,国内资金价格和投资收益率相对较高,由此决定工业化初期工业部门劳动者报酬占比相对较低、资本要素收入占比相对较高。

随着经济工业化进程的不断深化,劳动者报酬占比较低的工业部门在整个经济中的比重不断提高,整个经济的劳动者报酬占比下降。工业规模的持续扩大吸纳了大量过剩劳动力,劳动力过剩状况逐步缓解,且随着工业结构升级会出现高素质劳动力供给不足的现象,劳动者报酬(工资)会随着劳动力过剩状况的缓解而不断上涨。与此同时,收入水平的提高和消费倾向的下降,也会引致储蓄规模的扩张,资金短缺的局面也会得到缓解,投资收益率也将不断下降。但只要存在劳动力过剩和资金短缺,工资(劳动者报酬)的上涨幅度就会持续低于投资收益和资本要素收入增速,劳动者报酬占比将不断下降,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就会持续上升,只是劳动者报酬与资本要素收入之间的增速差距会不断缩小,劳动者报酬占比的降幅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的涨幅也会不断缩小。劳动力供给过剩与资金短缺的格局会一直延续到工业化中后期,劳动者报酬占比下降、资本要素收入占比上升的收入分配格局也将延续到工业化中后期。

在工业化后期,随着经济规模的不断扩大,劳动力供求格局将从工业化中前期的供给过剩逐步转向供求基本平衡,最终转变为劳动力供给总量不足,劳动力工资将快速上涨。而居民收入水平的持续提高会引致储蓄倾向提高和储蓄规模持续扩大,社会资金也将由工业化中前期的供给不足逐步转变为过剩,同时,居民消费需求尤其是耐用消费品需求也会随着收入水平的提升逐步饱和,消费需求饱和必然引致需求增速下降[18],实体经济领域投资需求和投资收益率也因此下降。工资快速上涨和实体经济投资收益下降,导致工业化后期劳动者报酬占比提高、资本要素收入占比下降。

在工业化后期和后工业化时期,劳动力供给不足和劳动成本的快速上涨会迫使企业加快技术进步、提高资本有机构成,劳动要素投入的相对下降和资本要素投入的相对提高,在改变劳动力和资本要素市场供求格局的同时,也会减缓劳动者报酬占比的提升与资本要素收入占比的下降,甚至会出现劳动者报酬占比再度下降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再度提升的现象。特别是重大技术进步引致新兴产业崛起后,传统产业的衰落与新兴产业的崛起会导致劳动力市场出现传统产业领域劳动力供给过剩与新兴产业领域劳动力供给不足的结构性矛盾,而新兴产业多数属于资本技术密集型产业,劳动者报酬占比会因传统产业劳动者报酬低速增长和新兴产业领域资本要素收入快速增长而下降,资本要素收入占比会再度提高。

关于劳动者报酬占比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U 型演变的市场基础,除李稻葵等[13]国内学者的研究之外,国外学者Galor 和Moav[7]从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在经济发展中的不同作用角度作出过类似分析。他们认为,在经济发展的早期,人力资本过剩,物质资本是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人力资本回报(劳动力价格)相对较低,物质资本收益(资金回报)相对较高,由此形成劳动者报酬占比趋于下降、资本要素收入占比趋于上升的收入分配格局。在经济发展后期,人力资本成为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人力资本回报提高,物质资本收益下降,形成劳动者报酬占比提高、物质资本收益占比下降[7]的收入分配格局。

(二)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周期性波动的内生机制

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U 型演变特征仅反映了工业化过程中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动态均衡值的演变趋势,其实际走势是围绕收入分配结构的动态均衡值展开的周期性波动。这一周期性波动特征是由收入分布的正态特征所决定:在收入分布呈正态分布情况下,消费需求自身具有内生性的周期性波动现象,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周期性波动也具有很强的内生性,当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偏离其动态均衡值时,市场会通过改变消费者的消费倾向,使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向其动态均衡值回归。

从宏观层次看,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周期性波动是由消费需求增速的周期性波动所决定的。研究表明,从不同收入水平的居民人数占居民总数的比例及其分布形态看,由居民智商分布的正态特征所决定,包括居民人力资本收入、财产性收入和转移性收入在内的居民收入分布总是服从正态分布[19],对中国城乡居民收入分布的实证研究也表明,不同年度和跨年度的中国城乡居民收入分布也是服从正态分布的[20],由居民收入分布的正态特征所决定,消费需求增速及整个经济增速总是周期性波动的[17]。工业化过程中消费需求增速进入周期性上升期,通常是消费结构提升的时期,即消费结构从一般耐用消费品向高级耐用消费品提升阶段,譬如从食品向家用电器或从家用电器向汽车等重化工业化产品提升。消费结构的提升意味着经济的投资加速数会不断提高,经济发展对资本要素的需求会持续扩大,资金价格提高,投资收益率也会提升。此时消费需求增速的周期性上涨,不仅不会引致消费率和劳动者报酬占比提高,反而会因为投资加速数提升或单位消费需求增加需要更多投资,引致消费率下降、投资率提高,而投资率和投资收益的提高,又会引致资本要素收入占比提高,劳动者报酬占比下降。反之,在消费需求增速进入周期性下降期后,受投资加速数(工业化过程中经济的投资加速数大于1)影响,消费需求增速的下降会引致投资需求增速出现更大幅度的下降[18],消费率提高、投资率下降。同时,消费需求的相对下降在引致投资需求下降的同时,也会降低投资收益率,投资率和投资收益的下降最终会引致资本要素收入占比下降、劳动者报酬占比提升。此外,受产品生产周期等因素影响,经济运行中还存在由供给滞后引发的价格调整周期、由耐用消费品使用年限决定的更新需求周期等多种周期性波动现象[21],与由收入分布正态特征决定的消费需求增长周期一样,这些周期性波动同样会引致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出现周期性波动。

从微观层次看,消费需求与投资需求格局的相对变化是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周期性波动的基础。当消费需求增速进入周期性上升期时,消费需求规模的持续扩大会引致消费品及其产业链产品价格提高,企业收益将逐步改善,并引致企业扩大投资规模,资本要素收入规模扩大、占比提高。随着既定收入水平下居民消费需求逐步得到实现和消费品价格的提高,居民消费需求增速将进入周期性下降期,消费需求增速的下降必然导致消费品价格下降和企业收益增速下降,在工资呈刚性情况下,企业收益的相对下降意味着资本要素收入相对下降,劳动者报酬占比提高、资本要素收入占比下降。此外,在消费需求增速的周期性上升期,投资收益的提高也会导致居民消费倾向下降、储蓄与投资倾向提高,并抑制消费需求增速的上升势头,而在消费需求增速的周期性下降阶段,投资收益和消费品价格的下降又会刺激消费倾向提高、储蓄倾向下降,减缓消费需求增速的下滑趋势。

四、实证检验: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演变特征与影响因素

各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因经济结构、收入分配制度不同而表现出不同的演变特点。我国经济属于典型的工业化经济,特别是1993 年以后,市场在收入分配之中的作用不断增强,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因此表现出明显的U 型演变特征。根据理论分析框架进行的影响因素分析结果显示,投资加速数是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U 型演变的关键因素,居民消费倾向、经济增长指数和出口倾向对要素收入结构也具有重要影响,要素市场、特别是劳动力供求格局在2010 年前后的转折性变化,是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U 型演变的基础因素。

(一)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演变特征

当前,能够计算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数据有两组,一是各省市收入法GDP 数据,二是国家统计局编制的资金流量表(实物交易)数据。两组数据的计算结果均显示,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呈U 型演变走势,只是两组数据计算得到的U 型演变拐点不同。

根据各省市收入法GDP,计算得到1990—2015 年期间我国GDP 的要素收入分配结构(见图1),其中资本要素收入包括营业盈余和固定资产折旧两部分。从演变趋势看,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表现出明显的U型演变特征,劳动者报酬占比呈U 型演变走势,在从1990 年的53.42%下降到2007 年的39.47%之后,恢复上升趋势,2015 年提高到47.89%。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呈倒U 型演变走势,在从1990 年的33.53%提高到2007年的45.45%之后,进入持续下降状态,2015 年降为37.24%。

图1 1990—2015 年按各省市收入法GDP 计算的我国劳动者报酬和资本要素收入占GDP 比重

根据国家统计局编制的资金流量表提供的各部门数据,将各部门增加值(GDP)扣除劳动者报酬和生产税净额之后的余额作为资本要素收入,据此计算得到的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图2)显示,1992 年以后我国劳动者报酬占各部门增加值的比重总体处于下降状态,从1992 年的54.59%下降到2011 年的47.04%,此后恢复上升趋势,到2014 年提高到51.03%。资本要素收入占各部门增加值的比重在从1992 年的30.9%提高到2011年的39.8%之后,进入下降状态,到2014 年降为36.76%。与根据各省市收入法GDP 数据计算的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相比,按资金流量表数据计算的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拐点滞后了4 年,但总体走势仍保持了U 型演变特征,即1992—2014 年期间,以2011 年为拐点,劳动者报酬占比呈先降后升的U 型走势,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呈先升后降的倒U 型走势。

图2 1992—2014 年按资金流量表计算的我国劳动者报酬和资本要素收入占各部门增加值比重

(二)产业结构转型对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影响

在理论分析中我们已阐明,在收入分配制度既定情况下,工业化过程中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U 型演变特征,是由产业结构演变引致的投资率、消费率、投资加速数的U 型演变规律所决定的。1992 年以来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U 型演变特征,正是这一演变规律的典型例证。

根据国家统计局提供的投入产出数据,计算得到1987 年到2012 年期间我国经济的投资加速数(单位产出所需要的投资)[19](表1)。我国经济的投资加速数在1987 年以后持续上升,从1987 年的1.32 倍提高到2010 年的2.1 倍,到2012 年降为1.98 倍。

表1 1987—2012 年我国不同产业产出的投资加速数(倍)

从各产业的投资加速数看,第一产业的投资加速数在从1987 年的0.46 倍提高到2000 年的0.73 倍之后趋于稳定。第二产业、特别是制造业的投资加速数持续上升,分别从1987 年的2.02 倍和2.5 倍提高到2010年的3.51 倍和3.98 倍,2012 年降为3.36 倍和3.82 倍;制造业投资加速数在1997 年以后大幅度提高,重要原因是1997 年以后重化工业持续高速发展,我国经济也因此进入新的重化工业化阶段。第三产业投资加速数相对较低,1992—2012 年期间在0.8 倍到1.1 倍之间波动。1987 年以后我国经济的投资加速数不断提高,主要原因是第二产业、特别是制造业投资加速数不断提高,且第二产业和制造业增加值在GDP 中的占比不断提高。

从经济投资加速数与要素收入分配结构(按资金流量表计算的结果)的关系看,要素收入占比的走势与经济投资加速数走势高度一致,即在经济的投资加速数提高时,资本要素收入占比也同步提高,而劳动者报酬占比则同步下降。根据理论分析中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影响因素,将投资加速数、消费倾向(本年度最终消费与政府和住户可支配收入比率)、经济增长指数和出口倾向(本年度出口与GDP 比率)作为解释变量,建立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影响因素回归分析方程(公式(22)和(23)),回归分析结果显示,投资加速数与要素收入分配结构高度显著相关,投资加速数每提高一倍,会导致劳动者报酬占比下降7.3 个百分点、资本要素收入占比提高11.77 个百分点。

1992—2012 年期间劳动者报酬占比(LABOR)与投资加速数(AC)、消费倾向(PR)、经济增长指数(GDP)和出口倾向(EX)的相关关系为:

R2=0.971692,调整后R2=0.943385,Durbin Watson Stat=2.36,方程通过残差Q 检验。括号内为变量显著性指标t 统计值。

1992—2012 年期间资本要素收入占比(CAPITAL)与投资加速数(AC)、消费倾向(PR)、经济增长指数(GDP)和出口倾向(EX)的相关关系为:

R2=0.915708,调整后R2=0.831417,Durbin Watson Stat=2.41,方程通过残差Q 检验。括号内为变量显著性指标t 统计值。

投资加速数与要素收入分配结构高度相关,验证了理论分析中关于投资加速数与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关系的结论,同时也表明,1992 年以来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呈U 型演变特征,是我国经济结构演变与经济发展阶段转换的内在反映(见表2):

1990—2000 年期间,我国经济进入以家电等轻工业快速发展为主的轻工业化阶段,经济的投资加速数比1987 年有显著提升,但总体保持相对稳定,劳动者报酬占比(资金流量表计算结果)在小幅度下降后趋于稳定,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在小幅度提升后也趋于稳定。

2000—2010 年期间,我国经济进入由汽车和房地产快速发展拉动的重化工业化阶段,经济的投资加速数大幅度提高,劳动者报酬占比大幅度下降,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大幅度提高。

2011 年以后我国经济进入以投资加速数相对较低的第三产业快速发展为特征的工业化后期,2012 年第三产业增加值占GDP 的比重(45.31%)超过第二产业增加值占比(45.27%),经济的投资加速数开始下降,劳动者报酬占比也以2011 年为拐点,从过去的持续下降转为不断上升,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则从以前的上升趋势转为2011 年以后的下降趋势。

表2 1992—2012 年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与投资加速数、边际消费倾向、经济增长指数和出口倾向

(三)居民消费行为、出口倾向和经济增长对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影响

在理论分析中,除投资加速数外,居民消费倾向、出口倾向和经济增长指数也是决定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重要因素。以1992—2012 年期间相关数据作为解释变量进行的回归分析结果也表明,居民消费倾向、经济增长指数和出口倾向对要素收入结构具有重要影响。

1.消费倾向对要素收入结构有重要影响

在理论分析中,消费倾向一般被视为常数,实际上,居民消费倾向会随着收入水平的变动而改变:在收入水平较低时,居民很多消费需求因经济实力不足而得不到满足,居民消费倾向很高。随着居民收入水平的提高,消费需求逐步实现,居民消费倾向也不断下降。同时,社会保障制度等外部因素也会对居民消费倾向产生影响,在社会保障制度完善、保障水平较高的情况下,居民会降低为保障未来生活的储蓄,增加即期消费。

利用资金流量表数据,计算得到1992—2014 年期间我国政府和居民消费倾向(见图3)。其中居民消费倾向呈持续下降态势,从1992 年的0.704 下降到2010 年的0.58,此后有所反弹,到2014 年提高到0.62。受扩大国内需求以应对全球经济衰退的扩张性政策影响,政府消费倾向在2000 年出现大幅度提升,从1999 年的0.85 提高到1.09,此后持续下降到2008 年的0.69,2009—2014 年基本稳定在0.716 左右。总体看,我国消费倾向呈持续下降趋势,从1992 年的0.72 下降到2014 年的0.64,其中2000—2010 年经济高速增长的重化工业化阶段,消费倾向出现大幅度下降,从0.76 下降到0.61。

图3 1992—2014 年我国政府与居民消费倾向

消费倾向的下降趋势必然会对要素收入分配结构产生影响。收入水平较低时消费倾向较高,为满足居民消费需求需要提高劳动者报酬占比、增加居民收入以扩大消费需求,同时更需要增加积累、提高供给能力。在收入水平提高后消费倾向下降,为促进消费结构升级、扩大消费需求,需要提高劳动者报酬占比、提高居民收入水平,但居民储蓄增加要求降低资本要素收入占比,以维持投资率和消费率即供求均衡发展。从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影响因素的回归分析结果看,消费倾向与劳动者报酬占比显著相关,与资本要素收入占比的相关显著性较低,消费倾向每提高一个百分点,会引致劳动者报酬占比提高0.15 个百分点、资本要素收入占比提高0.029 个百分点。

2.出口倾向越高,劳动者报酬占比越低

出口倾向(出口占GDP 的比重)也是影响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重要因素(见图4)。作为与国内消费需求同等重要的基础需求,出口规模的扩大及其占GDP 规模比重的提高,意味着需将更多资源投资于外向型经济,反映在要素收入分配结构上,即要求提高资本要素收入占比以扩大资本积累,劳动者报酬占比会因此下降。根据1992—2016 年我国GDP 和出口数据,计算得到同期我国出口倾向数据,其中在1992—2006 年期间,我国出口倾向不断提高,从1992 年的17.19%提高到2006 年的35.36%,此后持续下降,到2016 年降为18.6%。从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影响因素回归分析结果看,出口倾向与劳动者报酬占比和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均显著相关,出口倾向每提高一个百分点,劳动者报酬占比会下降0.08 个百分点,资本要素收入占比会提高0.17个百分点。

图4 1992—2016 年我国出口占GDP 的比重

3.经济增速越低,要求资本要素收入占比越高

经济增速与要素收入分配结构之间存在复杂的内在关联关系。一方面,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决定着未来经济增长,另一方面,经济的均衡增长又要求要素收入分配结构保持在均衡配置水平。从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动态均衡发展趋势看,工业化过程中经济投资加速数与经济增速的倒U 型演变规律,意味着经济增速的提高会引致资本要素收入占比提高、劳动者报酬占比下降。但经济增速与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又是周期性波动的,在经济增速提高引致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动态均衡值提升过程中,经济增速的提高又会抑制资本要素收入占比的提升,反之,经济增速下降时期又会要求资本要素收入占比提高。从1992—2012 年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影响因素的回归分析结果看,经济增速与劳动者报酬占比呈显著正相关关系,与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呈显著负相关关系,这一相关关系反映了经济增速与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周期性波动特性。经济增长指数每提高一个百分点,会引致劳动者报酬占比提高0.18 个百分点、资本要素收入占比下降0.4 个百分点。

(四)要素市场供求格局转变对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影响

要素市场供求格局及其相对变化,是决定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基础因素。从我国要素市场供求格局看,2010 年以后劳动力供求从之前的供给过剩转向供给不足,资金供给在2000 年以后已转为供给过剩,劳动力与资金供求格局的改变,最终引致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在2011 年发生转折性变化。

1.劳动力市场供求格局的转变及其对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影响

从反映城镇劳动力供求状况的求人倍率(需求人数与求职人数比率)看(见图5),2001 年一季度以后我国求人倍率持续上升,从2001 年的0.71 倍持续提高到2010 年的1.01 倍,在2010 年以后一直高于1 倍,到2016 年提高到1.09 倍。求人倍率的持续上升表明,2010 年以前我国劳动力供求一直处于供给过剩状态,但过剩状况持续缓解,2010 年我国劳动力供求已从供给过剩转为供求总量基本平衡,2011 年以后已进入供给不足状态。以2010 年为拐点的劳动力供求格局转换与以2011 年为拐点的要素收入分配结构U 型转变高度吻合,印证了劳动力供求格局转变是决定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基础因素的理论分析结论。

图5 2001—2016 年我国城镇劳动力市场求人倍率和劳动者报酬占比

2.资本要素供求格局转变对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影响

将1992—2016 年我国金融机构存款(人民币和外币)扣除法定存款准备金后的余额作为资金供给,将金融机构贷款、债券净发行量(国债、企业债和金融债)和股票融资额作为资金需求,计算得到资金供求比率(资金需求/资金供给)(见图6)。

图6 1992—2016 年我国资金供给与资金需求及其比率

从资金供求情况看,1992—1999 年期间资金供求比率在1.02 倍到1.33 倍之间,资金需求超过资金供给。2000 年以后资金供求比率下降到1 倍以下,从2000 年的0.86 倍持续下降到2007 年的0.76 倍,即2000 年以后我国资金供给已经从之前的资金短缺转变为资金过剩。2007 年以后,为应对美国金融危机对经济造成的重大冲击,政府加大了国债、企业债等债券发行力度,资金供求比率出现回升,到2016 年提高到1.08 倍,但从存贷比率(贷款余额与扣除存款准备金之后的存款余额比率)看,2007 年以后提升幅度较小,仅从2007 年的0.76倍提高到2016 年的0.88 倍,我国资金供给仍处于过剩状态。与资金供求状况相对应,我国按各省收入法GDP 计算的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在2007 年达到45.45%的峰值之后趋于下降,到2015 年降为37.24%。

五、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未来发展趋势

根据出口倾向、消费倾向、投资加速数和经济增速的演变趋势,未来我国劳动者报酬占比将继续提升,到2025 年提高到53.69%,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将进一步下降,到2025 年降为30.06%。

根据我国人口结构估计,我国劳动力供给总量在2017 年达到77 567 万人左右的峰值后将趋于下降,到2025 年将下降到76 000 万人。我国技术进步也将持续减缓,每亿元GDP(1978 年价格)所需就业人员从2000 年的2.600 万人下降到2015 年的0.695 万人之后,将继续下降,到2025 年降为0.310 万人。根据劳动力供给规模和技术进步的内在趋势,计算得到2017—2025 年我国GDP 增速,结果显示,未来GDP 增速将呈持续下降走势,将从2017 年的6.8%下降到2025 年的5.2%[22]。详见表3。

表3 2015—2025 年我国劳动力供给与潜在经济增速

随着第三产业的相对快速发展,我国经济投资加速数在2010 年以后已出现下降趋势,从2010 年的2.1倍降为2012 年的1.98 倍,年均降幅为2.88%。假定未来投资加速数仍按这一幅度持续下降,到2025 年我国经济的投资加速数将下降到1.36 倍。

2007 年以后我国出口倾向呈持续下降状态,按照2007—2016 年出口倾向的内在趋势外推,出口倾向将从2016 年的0.186 倍下降到2025 年的0.155 倍。

1992 年以来我国消费倾向总体上处于下降状态,根据其内在趋势外推,2016 年以后我国消费倾向仍将小幅度下降,预计将从2016 年的0.638 倍下降到2025 年的0.631 倍。

根据经济增速、出口倾向、消费倾向和投资加速数的估算数据,利用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影响因素回归分析方程,得到2015—2025 年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按资金流量表计算的劳动者报酬占比将从2014 年的51.03%提高到2025 年的53.69%,资本要素收入占比将从2014 年的36.76%降到2025 年的30.06%(见表4)。

出口倾向(EX)的一阶差分方程:

R2=0.771906,调整后的R2=0.746562,Durbin Watson Stat=1.98,方程通过残差Q 检验。变量下方数据为变量显著性指标t 统计值。

消费倾向(PR)的一阶差分方程:

R2=0.880934,调整后的R2=0.874981,Durbin Watson Stat=1.51,方程通过残差Q 检验。变量下方数据为变量显著性指标t 统计值。

表4 2015—2025 年我国出口倾向、消费倾向、经济投资加速数和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发展趋势

六、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理论与实证分析表明,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U 型演变趋势,是工业化过程中经济结构转型升级和要素市场供求格局转换的必然结果。2011 年以后,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已进入劳动者报酬占比提升、资本要素收入占比下降的转型期,随着劳动力供给不足、资金供给过剩和经济投资加速数的进一步下降,劳动者报酬占比将进一步提升,资本要素收入占比还会继续下降。我国要素收入分配结构的转折性变化,是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之后的必然趋势,会对我国不同阶层居民收入及经济社会发展产生多方面的影响,需要在遵循经济社会发展规律前提下,加快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建立健全由要素收入分配结构转变引发的社会风险防范机制。

(二)建议

1.加强保护不同生产要素的合法权益

经济社会转型期也是社会矛盾集聚、突发时期,当前我国收入差距依然偏大,经济增速下降、收入增速减缓,很容易产生社会仇富现象,需要加强引导宣传,增强个人私有财产权利法律保障,保护不同生产要素、特别是资本要素的合法权益,维护经济运行效率。

2.抑制劳动者报酬占比提高引致的收入分配差距扩大趋势

劳动力供给不足是劳动者报酬占比提升的基础因素,劳动者报酬占比提高能够弱化资本要素集中对收入分配差距扩大的影响,但在不同群体,劳动力供给不足状况及工资上涨幅度是不同的,转型期高素质劳动力短缺更为严重、工资上涨幅度也更高,新兴产业部门工资涨幅也会高于产能过剩的传统产业部门,转型期劳动者报酬占比提高必然会引致不同群体收入差距的扩大。这种收入差距的扩大,有利于促进劳动力资源的优化配置,但也需要加强培训与就业引导、增强社会保障制度的托底功能,以防范结构性失业和收入差距扩大引发社会问题,加剧社会矛盾。

3.防范劳动成本过快上涨

劳动力供求格局从供给过剩转向供给不足,必然引致工资的上涨和劳动成本的提升。劳动成本提高会迫使企业加快转型升级,但企业转型升级需要一定的时间,劳动成本的过快上涨也会削弱整个经济的竞争力。需要采取措施消除劳动力流动障碍,延迟退休年龄增加劳动力供给,鼓励企业提升自动化、智能化水平,减少劳动力需求,抑制劳动成本过快上涨。

4.抑制资本过度集中引致的财富过度集中

经济社会转型期充裕的社会资金,通过并购为资本与产业集中提供了便利条件。资本与产业过度集中必然引致社会财富的过度集中和产业垄断。同时,转型期劳动成本的上涨会迫使企业提高资本有机构成,企业的资金与技术密集化程度提高,意味着资本投入规模相对劳动力投入规模的扩大,这在一定程度上会抵消投资收益下降引致的资本要素收入占比下降趋势,也会增强资本集中带来的社会财富两极分化趋势。为防止财富过度集中引致社会贫富两极分化,应尽快制定和出台遗产税和赠与税,弱化贫富差距的代际遗传。同时,应完善反垄断法,抑制资本与产业过度集中。

5.拓展实体经济融资渠道,建立限制资金脱实向虚的管控机制

转型期资金过剩和投资收益率下降,社会资金为获取高收益而流向虚拟经济领域,导致社会资金过剩、实体经济领域资金短缺、资产价格泡沫化的恶性循环。打破这一恶性循环,需要切实完善中小企业金融服务体系,建立健全直接为中小企业服务的信贷机构和直接融资渠道,也需要建立健全金融监管机制,严控房地产与股市投机性炒作交易,严厉打击地下钱庄等非法投融资渠道,完善经济泡沫化防控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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