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信任与养殖户无害化处理行为调研——以湖南省10市16县(区)为例

刘 玮，李 月，李艳玲

(湖南农业大学公共管理与法学学院，湖南 长沙 410128)

1 问题的提出

社会公众对肉禽的大量需求导致养殖户不断扩大养殖规模，养殖数量大幅度增加。但是，由于疫病种类的增加，加之养殖户饲养水平高低不同，大规模养殖增加了疫病发生的几率。同时，一些养殖户对病害动物采取无处理抛弃或者通过加工流入普通大众餐桌，对水源、土地、空气等自然资源和人体健康会产生不良影响，造成了环境污染并给公共卫生安全留下隐患。病害动物是否无害化处理关系到全社会的公共卫生安全、自然生态和疫病防治等各个方面，这是一个重要的论题。

然而，养殖户在生产过程中是否按政策要求采取无害化处理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如养殖数量、收入水平、参与相关培训等养殖户个体特征对养殖户选择处理方式有一定影响[1]。除此之外，还有无害化补贴政策、无害化处理成本、病害动物的收购价格[2]、政府监管力度、政府责任落实程度[3]、乡镇是否有处理设备[4]、扩大补贴覆盖面、提高补贴发放速度[5]等，这些政策、交换机制、组织供给等因素[6-7]都可以归类为影响养殖户无害化处理行为的社会资本。实际上，社会资本除了以上内容，还包括信任，信任与规范等因素一样被认为是重要的社会资本[8]。现代社会，信任渗透并深刻影响着人们的生活。在个体层面上，信任是包含着人体心理特征的一种心理预期[9]，体现为个人通过本身的认知能力，决定自己的态度和行动，其内在含义是公众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对自己所依赖的对象所保持的一种特定状态[10]。人与人之间是否信任会影响到人际关系以及人际交往。同样，公众对政府的信任，简称政府信任，也会影响到政策执行时公众的行为选择。那么，何谓政府信任？政府信任对养殖户行为会起到什么作用？信任会从哪些方面对养殖户行为产生影响？

2 政府信任与公众行为相互作用的机理

2.1 政府信任是公众对政府服务认知的一种软约束机制 Grimmelikhuijsen S G等[11]将政府信任定义为公众对政府可信任性的感知，即公众对政府能力、善意、正直3个维度的感知。Hetherington M J[12]基于政府信任属于政治信任这一前提下，认为政府信任是公众对具体政府机关的信任，即对政府政策、行为与产出的信赖情况，要求政府施政理念与行为要符合公共利益。概括来说，政府信任包括人格信任和制度信任。人格信任是社会公众对行政人员伦理、行政能力的信任以及对提供的公共服务的价值期许； 制度信任是公众对各项政治制度或行政机关能够维护自身利益的一种心理期待，主要包括对制定的公共政策、各级政府部门运作形式的信任。公共权力的使用需要制度约束，制度信任已成为大势所趋，现代新型政府信任开始从人格信任向制度信任的转变[13]。在制度推行过程中，公众对制度的认知是信任的前提和基础[14]。近些年来，在社会各领域，各国政府都普遍面临着政府信任度下降的问题[15]。特别是农村，随着养殖业的快速发展，养殖户对政府的信任日益成为政府服务工作的重点，成为约束政府服务的软性机制。

2.2 政府信任与公众行为选择存在一定的关联性 在生产活动中，公众选择何种方式从事生产或者是采取何种行为选择，与其对政府信任的程度具有一定关联性。何培培等[16]在探究制度信任等社会资本因素与农民环境治理参与行为的联系时发现，制度信任对农民采用秸秆资源化利用方式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提高农民对政府的信任度有利于农村生态环境问题的缓解。宋典等[17]探究公民对政府的信任情况并分析其与公民参与意识的内在联系，发现两者之间关联紧密且存在正相关关系，即信任度越高，公民参与意识就越强，因此增进公民对政府信任对提高公民参与意识具有重要意义。张冰超等[18]认为居民对当地政府的信任程度显著影响居民参与意愿，居民对当地政府信任度越高，其参与建设家乡的积极性就越高，政府应高度重视居民利益，以此提高居民对政府的信任度和参与意愿。

综上所述，有些文献虽然涉及政府信任这一因素，或者运用计量经济模型研究政府信任对公众行为的影响，但较少有具体从政府信任角度分析养殖户无害化处理行为的文献。因此，本文通过构建计量模型，拟从政府信任的角度对养殖户是否采取无害化处理进行参数估计和理论解释，并就提升养殖户对政府信任的程度提出建设性意见，从而提高病害动物无害化处理水平。

3 数据、变量与模型选择

3.1 数据来源 为了检验制度信任或者政府信任是否会影响养殖户无害化采纳行为，本文对湖南省农村地区开展了实地调研。本次调研采集的数据来源于2017—2018年在湖南省常德市、益阳市、岳阳市、湘西自治州等10个市16个县(区)发放的调查问卷，共分发550份调查问卷，最终回收有效问卷530份，调查问卷有效回收率达96.4%，样本如表1。

表1 样本分布

3.2 模型选择 本文主要调查影响无害化处理行为的各因素，采用二元Probit回归模型对养殖户无害化处理问题进行优度拟合，即“是否有无害化处理”的二元决策问题。在进行参数估计时选择采用Probit模型。

3.3 变量选择 为了更好地分析养殖户采取无害化处理的行为，本文设计了政府信任与养殖户对病害动物无害化处理的理论解释模型(图1)。其中所涉及的具体变量说明见表2。

图1 政府信任与养殖户无害化处理理论模型

调查发现，在530份有效调查问卷样本中，采取无害化处理的居民只有75户，占总数的14.15%，养殖户对病害动物无害化处理行为较少；绝大对数养殖户不采取无害化处理。在调查中也发现，养殖户是否采取无害化处理与养殖户对政府信任程度有很大联系。

3.3.1 养殖户与政府信任度 根据统计分析发现，养殖户对无害化管理部门的信任、无害化处理政策的信任以及无害化处理补贴发放的信任程度大都处于一般信任阶段，非常信任与信任所占比例不超过10%；养殖户对无害化处理补贴发放的信任程度也大部分集中在不信任与非常不信任阶段，所占比例超过50%，其中不信任比例超过三成，占32.08%，非常不信任比例占到22.83%，可见养殖户对补贴发放的信任度较低且有向不信任与非常不信任转移的趋势。

3.3.2 政府信任程度与病害动物无害化处理行为 表3显示，养殖户对政府信任程度不同会影响无害化处理行为。养殖户对政府信任程度越高，采取无害化处理所占的比例就越高，反之，政府信任度越低，养殖户越倾向于不采取无害化处理。养殖户对无害化管理部门的信任没有出现非常信任这一信任程度，说明养殖户对无害化管理部门的信任度较政策信任和补贴发放信任而言低。养殖户对补贴发放信任度越高时，养殖户采取无害化处理所占比例为62.5%，超过无害化管理部门信任度最高时的43.5%和无害化处理政策信任最高时的40%，说明养殖户对无害化处理补贴的发放信任度要高，因为无害化处理补贴是养殖户能直观看到和感受得到的。

表2 变量说明

表3 政府信任与养殖户无害化处理情况

3.3.3 养殖户规模与无害化处理行为关系 自政府颁布文件支持无害化处理以来，经调查发现，不同养殖规模的养殖户会选取不同的处理方式，养殖规模越大，采取无害化处理行为越明显。根据统计数据，散养户采取无害化处理所占比例仅有10.35%，随着养殖规模不断增大，中等规模养殖户无害化处理所占比例上升至78.95%，大规模养殖户采取无害化处理的比例达到100%，无害化处理行为所占比例随着规模增大呈直线增长态势。

4 政府信任与养殖户无害化处理行为的实证分析

本文采用EViews7.2数据分析软件对模型进行回归处理，为了更好地调查政府信任对养殖户无害化处理的影响，通过运用二阶回归得到结果。首先，将个体特征、社会因素这两大类控制变量引入回归方程，对回归系数进行显著性检验，得到的结果称为模型1。然后，将政府信任因素与所有控制变量全部引入回归方程，对回归系数尤其是政府信任因素进行显著本性检验，称之为模型2。最后，对比2个模型的差异，分析在个人特征和社会因素不变的情况下，加入政府信任因素后，分析解释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显著性效果。

为了判断模型的优劣，通过赤池信息准则(AIC)、施瓦茨准则(SC)、汉南奎因准则(HQC)取值确定，取值越小模型拟合度越好。在表4中，所有解释变量均放在模型中，其中AIC、SC、HQC的值分别是0.35、0.44、0.36，所取数值符合条件，模型整体拟合程度较好。

表4 Probit模型回归结果

对比模型1和模型2可以看出：整体说来，模型都达到显著水平。模型1的判定系数、修正后的判定系数分别为0.209、0.189，模型2的判定系数、修正后的判定系数分别达到0.389、0.369，可以看出，加入政府信任这一因素后，模型中解释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解释程度明显提高。此外，在模型1中，职业(X4)、养殖收入占家庭收入(X5)、养殖规模(X6)、是否购买养殖保险(X9)、是否使用强制疫苗(X10)、政府组织养殖培训的次数(X11)、补贴政策了解程度(X12)具有显著统计学意义，但是在加入政府信任后发现，原有的职业(X4)、养殖收入占家庭收入(X5)、是否购买养殖保险(X9)、政府组织养殖培训的次数(X11)都失去了统计显著性意义。但是其判定系数由20.9%提高至38.9%，政府因素使模型的拟合优度增大，解释程度提高了18%。政府信任在很大程度上对养殖户选择无害化处理行为有积极影响。

就控制变量而言，在0.1的显著性水平下，职业(X4)、养殖收入占家庭收入(X5)、是否购买养殖保险(X9)、政府组织养殖培训的次数(X11)4个变量对养殖户是否对病害动物采取无害化处理行为具有显著的统计学意义，其他解释变量则没有显著性影响。在0.05的显著性水平下，是否使用强制疫苗(X10)、补贴政策了解程度(X12)这2个变量对养殖户是否采取无害化处理行为具有显著意义。在0.01显著性水平下，只有养殖规模(X6)对养殖户无害化行为产生显著作用。

因此，对回归结果做进一步分析，通过模型1探究以下因素对养殖户采用无害化处理行为的影响效果。

(1)就个体特征而言，只有职业影响养殖户是否采取无害化处理。职业越偏向企事业单位，其选择无害化处理行为就越显著；职业越偏向务农，户主选择无害化处理方式越不显著。事实上，在调查问卷中，大部分都是务农职业，且大部分受调查人都没有选择无害化处理。值得注意的是，年龄和受教育年限并没有显著性意义，这与原有学者研究的相悖，但不能忽视其潜在的干扰。样本中有83.2%的养殖户年龄在40岁以上，都处于中老年阶段，有82.8%的养殖户教育年限在九年义务教育之内，文化水平都不是很高，样本取值没有太大差异，自然对无害化处理没有显著性意义，所以说不能忽视这2项对无害化处理行为的影响。

(2)在社会因素中，养殖收入占家庭收入比重通过显著性检验，养殖收入占家庭收入比重每升高1个单位，无害化处理行为上升概率为10.8%。原因可能是当养殖收入成为家庭主要经济来源的情况下，养殖规模一般很大，养殖户对病害动物无害化的补贴政策都比较了解。除此之外，养殖规模也通过1%水平上的显著性检验，且系数为正，说明养殖规模具有显著的正效应，养殖规模越大，无害化处理行为越明显，这在调研中也得到验证。原因可能是政府补贴政策只倾向于养殖数量和规模都较大的养殖户，而对小规模养殖户几乎没有补贴。是否购买养殖保险在此模型中也有显著影响，每多一个养殖户选择购买养殖保险，无害化处理行为概率提高7.6%，这是购买了保险之后，养殖户多了一份安全感，在有保障的情况下，他们应对突如其来的动物疫情愿意选择无害化处理。是否强制使用疫苗也通过显著性检验，养殖户使用强制疫苗，其无害化处理行为越不明显。可能的原因是政府推荐的疫苗一般有好的疗效，对预防疾病有一定的作用，较少出现疫病传播，因而不必要实行无害化处理行为。从回归模型来看，政府组织养殖培训的次数对养殖户无害处处理有显著作用。培训次数越多，无害化处理概率越大，说明专业的培训有助于让养殖户了解无害化处理相关政策和无害化处理的益处，提高了养殖户无害化处理意识。补贴政策了解程度也通过显著性检验，对补贴政策越了解，养殖户无害化处理行为越明显，是由于养殖户了解到若对病害动物实行无害化处理会获得一定金额的补贴，为了减少经济损失，养殖户大部分会选择无害化处理。

在社会因素中，是否加入合作社(养殖协会)和补贴资金额度对无害化处理行为没有显著影响。调查发现，在养殖户是否加入合作社或者养殖协会这个变量中，有90.75%的养殖户没有参加养殖协会或者和合作社，样本户的取值无具有相似性，显著性自然得不到检验。在回归结果中，补贴资金额度也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调查发现，且在调查问卷过程中了解到多数人没有得到补贴资金，在得知政府所补贴资金额度之后，有94.34%的养殖户认为补贴额度不够。导致没有通过显著性的原因是取值具有一致性，因此，让养殖户了解补贴资金以及资金额度具有重要意义。

(3)政府信任的影响。在模型2中加入政府信任因素后，无害化补贴管理部门信任、无害化处理政策的信任、无害化处理补贴发放信任均都通过5%、10%和1%显著性检验，这与在调研过程中得到的结果相同，养殖户对补贴管理部门越信任、对无害化处理政策越信任、对补贴发放越信任，养殖户采取无害化处理行为也会越显著。在养殖户对政府信任下降的情况下，信任程度越低，养殖户不采取无害化处理的情况越明显，反之，养殖户对政府信任上升，无害化处理也会越明显。由此可见，政府信任对养殖户无害化处理病害动物具有显著影响。

5 促进政府信任对养殖户无害化行为影响的建议

根据上述结论，现提出以下建议，以此规范农户的无害化处理行为。

5.1 提高政府信任程度 (1)要提高养殖户对无害化补贴管理部门的信任；首先政府要加强自我管理，树立为养殖户服务意识，提升办事效率，提高政府部门的公信力，营造良好政府形象，增强养殖户对政府部门信心；(2)要提高无害化处理政策特别是补贴政策的信任度。通过通俗易懂的宣传方式，如宣讲活动、新媒体宣传等，让养殖户了解国家颁布无害化处理政策的受众、补贴额度等，坚定无害化处理政策是一项对公众有利无害的惠民政策，同时对提高食品安全、保护身边环境具有重要意义。(3)要提高养殖户病害动物无害化处理补贴发放的信任度。对补贴条件、补贴金额等信息公开透明化，让养殖户在权衡是否无害化的利弊中真实感受到收益，提高政策对养殖户进行无害化处理行为的吸引力。

5.2 加大政策宣传力度 政府通过成立养殖协会等机构，加大对养殖户的宣传培训力度，普及健康养殖的方法和防疫常识，通过广播或者印发宣传手册等方式宣传病害动物的危害以及无害化处理的好处；提高补贴水平，将补贴落实到实处，加大对补贴政策的宣传力度，提高养殖户对补贴政策的了解程度；对所有养殖户进行不定期培训，更新培训内容，让其了解政府相关政策和无害化处理具体操作步骤，还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到养殖户家里进行实际操作等。

5.3 扩大养殖保险覆盖面 积极扩大养殖保险覆盖面。(1)号召养殖户积极参与养殖保险，通过大力宣传让养殖户了解到参保是一项利民政策；(2)创 新养殖保险模式，将养殖保险与补贴水平挂钩，根据养殖户的病害动物处理情况，依据标准进行补贴，调动养殖户积极性。同时也可普及并推广政府强制疫苗的使用，加强对病害动物的强制免疫，防止疫病产生和传播，直接减少无害化处理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