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的气息

2021-01-18 08:51:59陈超群
检察风云 2021年22期
关键词:致橡树舒婷木棉

陈超群

脑海中零碎的记忆突然躁动起来,这花似曾在书上见过,循着记忆的线索去找,查得它叫“杜英”,木兰纲锦葵目杜英科植物。

紫苏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美,是一种古老的香草。最早尝到紫苏,是饭店里的紫苏鱼汤。可当初我并不知道紫苏能直接作为配菜食用,以为仅仅是像葱姜蒜一样的调味料,也没太在意。后来在广东时间长了,什么也都敢吃了,就毫不在乎地吃起这种草本调料来。孰料大吃一惊,原来香味这么奇特。后来我就喜欢上了紫苏蒸鱼、紫苏鱼汤、紫苏煎黄瓜、紫苏煎土豆……

中国人吃一种什么菜,不仅要可口,总还希望了解它有什么养生功效。我也不能免俗,便查了查紫苏的功效,查完我就更喜欢紫苏了。紫苏可供药用和香料用,紫苏叶可以发汗、镇咳、健胃、利尿、镇痛、镇静、解毒、治感冒,尤其对因鱼蟹中毒导致的腹痛呕吐有奇效。《药性本草》记载,紫苏“以叶生食作羹,杀一切鱼肉毒”。这么好吃的香草,还有这么多功效,真是令我大喜。从此以后,家里人要是感冒了,或者胃口不好了,我就做紫苏鱼汤。草药的作用也许没有西药见效快,但家里这份浓浓的亲情和关切却通过紫苏香味表达无遗。有时候我也想,现代科技的发展往往让我们变得盲目而自负,忽略了从大自然中寻找最本真的生活方式,这是不是一种舍近求远呢?

紫苏于我不仅是美味的享受和哲学的思辨,我还成功地从山野中发现了一大丛野紫苏,并移栽了几株到我家阳台菜园。紫苏长得有点像红苋菜,也有点像观赏植物彩叶草,但仔细辨别的话,会发现紫苏的叶片和茎是毛糙不光滑的,红苋菜是光滑的,彩叶草不光滑,但彩叶草叶片的纹路和色彩和紫苏不一样。

说到这里,想起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你怎么能认识这些草的?或者,你怎么区分得出这些草的?就像另外一个人说的,一眼望去,这些草都长得差不多啊。是啊,芸芸众生,我是怎么寻觅到它们的呢?我想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我们往往看外国人会觉得他们都长一样,据说西方人对我们亚洲人也有这种感觉。试想,那些香草野菜们会不会也悄悄议论,“人类都长得一样啊”!后来我看到了一则有关王阳明的故事,觉得有点意思。弟子问王阳明道之精粗,王阳明说,道无精粗。

比如一间房,人刚刚进来的时候,只见一个大概,处久了便注意到了柱子、墙壁之类,一一看得明白了,时间再久,如果柱子上有些文藻,也都看出来了,然而从头到尾这也只是同一间房。

说到木棉,很多人会想起舒婷的《致橡树》,“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也不像鸟儿、泉源、险峰、日光或者春雨,而“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相依独立,同甘共苦。诗中的“我”和“你”就是木棉和橡树。

木棉,原产于印度,热带或亚热带地区植物,生于我国南方。橡树,分布在北部较寒冷地区,我们知道橡子是松鼠最爱的食物。木棉和橡树,天南海北,事实上很难做到“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伟大的爱情岂不成了“异地恋”了?

其实舒婷在写完《致橡树》后也知道木棉和橡树不可能在一起,在作家出版社出版的《真水无香》一书中,收录了舒婷的一些随笔散文,其中有一篇就是对《致橡树》这首诗创作过程的回顾和与木棉有关的生活花絮。

对于长期生活在鼓浪屿的舒婷来说,木棉是她熟悉的植物,而对橡树的最初印象则来源于日本电影《狐狸的故事》,背景中一棵老橡树“独立旷野高坡”“盛衰均是铁一样的沉默”。舒婷坦言,她對橡树一见钟情。1977 年,舒婷与诗人蔡其矫在鼓浪屿对爱情观争论不休,因不能同意男性对女性有“取舍受用的权利”,当晚一口气写成了《致橡树》(初稿为《橡树》,后根据北岛的意见改为《致橡树》),把对橡树的印象转化成了对平等爱情中男性的想象,成就了这首脍炙人口的诗。后来,舒婷才在杭州和德国柏林见到了橡树。

1.紫苏2.木棉3.杜英

《致橡树》流传开来,为女孩子们勾画了美好的爱情,但也有人向诗人投诉“没有橡树”。其实不是没有橡树,而是在看到木棉花的地方是看不到橡树的。舒婷也知道了“木棉很南方,橡树却生长在朔雪之乡”,事实上“它们永远不可能终生相依”。诗歌与现实之间拉开了惊人的差距,“误导”了一代又一代爱读诗的怀春少女。舒婷写道,至今只要有人老话重提,说起当年的爱情史与《致橡树》有关,她就赶紧追问,“婚姻还美满吧”,“好像要承担媒人职责那么紧张”。看来这首诗“惹的祸”不小,难怪舒婷给这篇随笔起的题目便叫《都是木棉惹的祸》。

少女们喜欢读着《致橡树》想象爱情,南方的老人们则更加熟知木棉在生活中的实际功用。舒婷写道,民间赞美木棉为“英雄树”,说它如热血沸腾的战士。类似的故事我也听说过,版本比这个惨烈,大约是战士的鲜血染红了土地,于是长出了花如血红的木棉树。

记得有句笑话说,一米五的人和一米八的人看到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人的观察行为有天然的物理视角,对事物的判断也有各自的心理视野,即基于不同的自然条件、个人特点和社会因素,人的“视线”是不同的。要说杜英的,怎么说起这个呢?因为昨天一场大雨让我见到了杜英花,而杜英花让我真切体会到了“视线”这一说。

雨后散步时,我进入了一片小叶榄仁和竹子混杂的林子,突然发现地上一簇白色的花。细看这花,白中带绿,五片花瓣围成喇叭形,花瓣末端有细密的流苏,非常精致可爱,像一条条夏威夷草裙。

这是什么树上掉下来的花呢?抬头环顾一圈,周围都是我比较熟悉的树,不可能开出这样的花。好奇心使然,带着一定要搞清楚这种花由来的精神,这次我就多抬了一次头,“啊!”我惊呼起来,在我平日视线范围以上,有一种树开满了白色的花,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像一个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退后几步看,这树有十余米高,较为低矮处基本没花,可接近树冠的部分却开满了花。

脑海中零碎的记忆突然躁动起来,这花似曾在书上见过,循着记忆的线索去找,查得它叫“杜英”,木兰纲锦葵目杜英科植物。

杜英的花多而密,让人视觉震撼,然而更触动我的是,要不是大雨打落了这一枝花,要不是抬高一点视线,我就不会发现它,也许我就想当然地认为,这里就是一些矮竹子和小叶榄仁树。

或许人类眼睛的视角是与观察习惯相关的,比如内蒙古大草原的牧民长期极目四方,所以能看到百余里外的马匹和高空盘旋的鹰隼,这些在我们城市人群看来简直有如“神功”;反之,如果用电脑时间长了,视线范围习惯停留在十几寸方圆内,常常对周围的人和事视若无睹,久而久之便得上了“冷漠”病。这种可怕的信息时代“冷漠”病,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得上的。更极端一点,有人研究,如果成天对着智能手机刷屏幕,人的视线范围就可能缩小,严重者连最亲近的家人都变得“透明”。这些研究有没有科学依据我不知道,不过,我发现杜英花的时候,我敢确定,人真的有自己的习惯视线,而且天地真的很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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