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汉字资源文献整理与研究述评

2021-01-17 15:57金永寿
东疆学刊 2021年2期
关键词:文献研究

[关键词] 朝鲜汉字;汉字资源;文献研究;汉字影响

[中图分类号] H0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2007(2021)02-016-13

一、引言

“汉字”是中华民族为人类文化宝库做出的最伟大的贡献之一。汉字曾对东亚各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中影响最深者首推朝鲜半岛。汉字传入朝鲜半岛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在这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汉字在朝鲜半岛生根发芽,逐渐形成了以汉字为核心,涵盖政治、经济、历史、语言文化的汉字资源。朝鲜半岛历代封建王朝的政体、制度、律令等都取自汉字资源,对朝鲜半岛文化产生深刻影响的儒教、佛教等宗教思想也是以汉字资源为媒介传播的。在语言学方面,不仅古朝鲜语,现代朝鲜语都受汉字资源的多方面影响,而且朝鲜文字创制也深受汉字的字形和汉语音韵理论的影响。所以,系统地整理朝鲜的汉字资源,深入研究汉字、汉文在朝鲜半岛的传播与影响,对于正确阐释朝鲜社会文化的发展乃至东亚汉文化圈各个国家的文化认同与价值取向,建构东亚文化共同体乃至人类命运共同体,有着重要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

朝鲜的汉字资源文献和研究文献非常丰富。通过整理这些零散的汉字文献和研究资料,可以拓展中朝语言文化关系研究的新领域,全方位地推进汉字、汉文对朝鲜半岛社会文化发展的系统研究,进一步发现汉字、汉文化的文化价值,弘扬中国传统文化。

汉字、汉文传入朝鲜半岛的历史悠久,但关于语言文化关系的研究历史并不长。国内的中国和朝鲜汉字、汉文关系研究始于20世纪50年代,起步于朝鲜语中的汉字音、汉字词汇的研究,并逐渐拓展到朝鲜文字的创制、汉语教育等领域,而国外的研究则侧重于朝鲜语史范围内的汉字本土化过程研究。系统地梳理迄今为止的相关朝鲜汉字资源的研究成果,特别是汉字资源对朝鲜半岛社会的影响,对进一步把握汉字、汉文的价值,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具有积极影响。

二、研究现状与评述

朝鲜的汉字资源极为丰富,内容包罗万象。本文主要从朝鲜汉字资源的整理,汉字传入朝鲜与朝鲜社会的关系,汉语音韵对朝鲜语音韵学的影响,朝鲜汉字、汉文教育及汉朝翻译等方面,考查和梳理以往研究的成果与不足,以便为今后的朝鲜汉字资源的整理和研究提供参考资料和依据。

(一)汉字资源文献发掘与整理

中朝关联汉字资源文献比较丰富,时间久远,内容涵盖朝鲜社会的几乎所有领域。如:中国宋代和明代用汉语标注朝鲜语词汇的《鸡林类事》、汉朝对译集《朝鲜馆译语》,明代相关法律《大明律》①,朝鲜高丽朝时期关于政治、历史的《训要十条》《三国史记》《三国遗事》,朝鲜朝时期的会话体教材《老乞大》《朴通事》等,相关佛经、儒教的谚解资料《楞严经谚解》《论语谚解》等,文学翻译和历史资料《杜诗谚解》《李朝实录》等,还有音韵书《洪武正韵译训》、对译辞书资料《汉清文鉴》等丰富的汉字资源文献,对古代朝鲜社会各领域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近几十年来,随着文献学的发展,文献收集和整理工作越来越受到学术界的重视,但至今仍然没有比较完整的系统化的朝鲜汉字资源文献库。

1.国内学界的研究

国内中朝语言文化交流关联的汉字资源文献比较丰富,内容宽广,形式也多种多样,但专门涉及中朝关联的汉字资源文献的整理不多见,只有部分关联文献集。如,《东亚三国关系史料全辑》[1]收录了中国廿六史,即明清实录涉及到的中、朝、日交流关系历史。近期,中朝研究者们共同整理出版的《中国朝鲜民族文学大系》[2],收錄了韩国日据时代曾经在中国活动的韩国作家的诗歌、小说、散文、戏剧、评论等。还有《中国朝鲜族史料全集》[3],分为历史、经济、政治、文化艺术、教育、哲学宗教、民俗、语言文学,包括新闻杂志、图片资料,收录了从明末、清朝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大量文献资料,其中也有一些中朝交流关联的零星汉字资料文献。这些文献资料,虽具有朝鲜民族的史学价值,但汉字资源文献的整理缺少系统化。

2.国外学界的研究

到目前为止,朝鲜半岛还没有建立专门的汉字资源文献库,有关中朝交流关系的资料只出现在零星的资料上。如,《三国时期吏读研究》[4]部分章节阐述了朝鲜三国时期用汉字标记的朝鲜人名、地名、官职名。2008年,朝鲜出版了《朝鲜民族古典文献目录集》,其中收集整理了朝鲜民族古典文献及与民族古典相关的(自然科学、历史理论、哲学宗教、语言文艺)2万余种资料。

但这一文献资料整理不完整,只按照图书名、卷册数、作者(译者)名、发刊事项,版本(藏传、纸质、语种)、所藏单位编码等形式来分类整理,没有形成文献资源库。还有朝鲜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出版的《朝鲜语学全书》(47卷,2005年),尽管涵盖了朝鲜过去50年间取得的语言学方面的研究成果,即语言理论、语学史、词汇学、语义学、语音学、语法学、文体学、名称学、方言学、语言规范的理论资料,却没有专门分类出有关朝鲜汉字文献的研究成果。

韩国亚细亚文化社1974年出版了《老乞大、朴通事谚解》《捷解新语》《洪武正韵》等十几部朝鲜古文献;《21世纪世宗语料库》(1998~2007)构建了2亿语节的语言、文学、历史、经济、法律等文本资料,其中包含一些朝鲜汉字资源文献;《韩国词典解题和目录》(朴衡益,亦乐出版社,2016年)收录了《三韵声汇补玉编》(洪继禧,1751年)至《汉韩大辞典》(韩国檀国大学东洋学研究所编撰,2008年),共40余种词典的出版年代、所藏者、所藏处、分量、题材、内容等。

3.研究状况评述

随着文献学的兴起和发展,国内外文献资料的收集和整理工作取得了瞩目的成就,中朝关联的文献集也有多部出版,这对朝鲜汉字资源的研究提供了一定的参考依据,但也存在一些不足和局限性。

首先,国内外的文献整理侧重点有所不同,国内的文献资料整理主要是为了东亚三国的历史或关系研究整理的,而国外(朝鲜半岛)的文献整理是为了朝鲜语的本体研究而整理的。其次,国内外现有的文献资源整理还不够完整,许多资料只有目录,但看不到具体的文献,可信度并非很大。再次,国内外现有的文献整理还不能满足专业化的要求,文献资料的分类和整理还没有达到科学化、系统化的要求。

(二)朝鲜汉字资源数据库建设

语言资源数据库建设是一项长期的、动态的、工程量极大的项目,同时也是对语言的使用、检测、跟踪、引导以及对各种语言现象进行深入研究的基础。语言资源建设具有长期性、持续性、实时性、安全性、海量数据、数据共享等要求,因而大规模的语言电子数据资源,其自动化的管理技术和管理过程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1.国内学界的研究

在朝鲜汉字研究领域,数据库建设以及基于数据库驱动的朝鲜汉字的研究处于起步阶段。代表性的成果有王平、河永三(韩国)主持的教育部基地重大项目“中韩通用汉字研究”中的“中韩通用汉字数据库”。该库已经在中国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基地中国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网站发布,研究包含《韩国汉字研究信息库》《韩国现代用汉字数据库》《中国通用汉字数据库》和《中韩通用汉字联合检索库》等四个数据库。

2.国外学界的研究

朝鲜为了有效保护散落在全国各图书馆、事迹馆、博物馆的民族古典文献,2008年对2万余种民族古典文献及相关的文献,按照自然科学、历史、哲学、宗教、语言、文艺、著作类进行整理并编撰成目录册,其中也涉及了朝鲜汉字资源文献的整理。但是朝鲜汉字资源文献整理与研究呈现出只注重文献目录的编撰,轻视文献数据库应用的倾向。当今朝鲜代表性的电子书库是2007年开发的《未来2.0》电子书库。这个书库提供了1500余卷图书阅览,其中涉及朝鲜汉字资源文献仅有少量的汉文歌谣集、汉诗集。

韩国的文献整理与资源库研究成果集中在《21世纪世宗计划》(1998~2007)。该资源库下设韩国语基础资料构建、韩国语特殊资料构建等9个分科。其中涉及汉字资源的分科是“国语特殊资料分科”当中的历史资料构建。但《21世纪世宗计划》中所构建的韩国汉字资源库重点是15世纪中叶以后,即“训民正音”创制以后的汉字资源库,没有专门构建朝鲜文字创制之前的汉字资源库。

3.研究状况评述

纵观国内外朝鲜汉字相关文献资料的整理和个案研究,虽然取得了一些成果,但相关数据库建设相对滞后。如国内的汉字资源数据库建设主要集中构建了韩国现代用汉字数据库,而众多早期朝鲜汉字资源数据建设研究尚属空白。如韩国以《21世纪世宗计划》(1998~2007)名称下建立的汉字资源库建设只包含15世纪中叶以后,即“训民正音”创制以后的汉字资源库,没有容纳15世纪以前的汉字文献。

(三)汉字、汉文在朝鲜半岛的传播与影响研究

中国和朝鲜半岛山水相连,借助这一优势,汉字及汉文很早便传入朝鲜半岛,对朝鲜半岛的语言文字生活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朝鲜半岛传统文化的发展过程,也可以说是吸收汉字、汉文化并对其进行再创造的过程。目前,无论是中国还是朝鲜、韩国,对中国汉字、汉文在朝鲜半岛的传播与影响的认识都在不断加深,相关研究也不断涌现。

1.国内学界的研究

我国学术界的相关研究成果,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第一是汉字与朝鲜半岛语言的关系研究;第二是汉字在朝鲜半岛的影响研究;第三是朝鲜语(韩国语)词汇中的汉字词及俗字与中国汉字的对应关系研究;第四是中国汉字与朝鲜语汉字词的对比研究。

第一类研究的代表性成果有李得春等编著的《中韩语言文字关系史研究》[5]。该专著主要考察了朝鲜半岛的汉字使用歷史、历代朝鲜的汉语教育以及当今朝鲜的汉字教育,同时,阐述了中朝词汇关系、中朝翻译等情况。陆锡兴的《汉字传播史》[6]大体整理了汉字传播的地理走向和传播的历史时间,也涉及了汉字向东北、向东传播的状态,分析了汉字在高句丽和朝鲜半岛的传播概况。

第二类研究,主要是汉字及汉文化对朝鲜语及朝鲜文化的影响研究。李炬、李贞爱的《汉字——中、日、朝(韩)文化之基石》[7]探讨了汉字文化对日本、朝鲜(韩国)文字、语言和文化等方面产生的影响,并指出汉字与汉文化传入朝鲜半岛之后,朝鲜从借用汉字到以汉字为依托创制本民族文字,朝鲜半岛的汉字文化曾有辉煌的历史,汉字文化对朝鲜半岛的文化发展产生了积极的促进作用。此外,杨通方《源远流长的中朝文化交流》[8]、周四川《汉字在朝鲜半岛》[9]、刘毓攮《朝鲜古代使用汉文的情况及其影响》(1992)、李得春和金基石《汉字文化与朝鲜汉字》[10]从宏观角度探讨了在汉字、汉文化影响下朝鲜汉字词的特点,从语言文化接触的角度探讨了汉字及汉文化对朝鲜半岛的影响。

第三类成果主要是对朝鲜汉字词的研究。例如,崔羲秀《朝鲜汉字音研究》[11]、宣德五《关于朝鲜语汉字词的几个问题》[12]、陈榴《东去的语脉——韩国汉字词语研究》[13]、朴恩花《汉语入声字借入韩语后的语音演变》(1988)等论文及专著从历史语言学的层面探讨了朝鲜汉字词与汉语汉字音的语音对应现象及规律。

第四类成果比较多,主要是从语言对比或第二语言教学目的出发的汉朝汉字研究。例如,李庸周《朝鲜汉字词研究》[14]、张兴权《朝鲜语和汉语词汇对比》[15]、崔奉春《朝汉词汇对比》[16]、黄玉花《汉语常用词和与之相应的朝鲜语的汉字词》[17]、崔奉春主编的《朝鲜语和汉语关系调查》[18]、蔡玉子《韩国汉字词与中国现在汉语词汇的比较研究》[19]等成果从朝鲜语、汉语对比的角度分析了朝鲜语、汉语词汇的异同,探讨了朝鲜语汉字词和汉字的关系问题。此外,裘锡圭的《关于汉字文化圈内汉字字体统一案》(1996)、刘世刚《中、日、韩三国汉字一体化的初步设想》[20]探讨了汉字文化圈内汉字的一体化问题。宣德五《讨论汉语文对朝鲜语文发展的历史影响》[21]、黄贞姬《〈汉语水平汉字等级大纲〉中的汉字与韩国教育汉字构词能力的比较》[22]、朱英月《韩中汉字应用比较研究》[23]、全香兰《韩中汉字比较研究》[24]、徐新伟《韩中汉字比较研究》[25]、吴海娟《韩中现行汉字字形比较》[26]等成果则从语言对比的角度对朝汉汉字的字量、字形、字音、字义等方面进行了对比。

2.国外学界的研究

朝鲜半岛学术界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对朝鲜语在汉字及汉文影响下产生的标记方式的研究、朝鲜汉字词的词汇研究、汉字教育及汉文教育研究三个方面。

第一种是对汉字传播途径和方式的历时性研究,主要有朴英燮《国语汉字词的起源的系谱研究》[27]、沈在箕《对汉字词收容的历时研究》[28]和《汉字词的传播与系谱》[29]等,都以历史文献为依据,探讨了汉字传播到朝鲜半岛的过程及方式,以及朝鲜语在汉字、汉文影响下产生的几种标记方式。

第二种是对汉字词的词汇研究,主要有金钟埙《韩国固有汉字研究》[30]、金荣华《韩国俗字谱》[31]、南广祐《关于韩国汉字问题的研究》(1987)、金光海《固有词和汉字词的比较》[32]、卢明熙《现代国语汉字词的词汇结构研究》[33]等。这些成果以受汉字及汉文影响而产生的韩国汉字为研究对象,探讨了韩国语汉字、汉字词、俗字的数量和类型,分析了韩国汉字词与固有词、韩国汉字与中国汉字的对应关系。崔金丹《现代汉语和韩国汉字词对比研究》[34]、卢明熙《作为国语教育的汉字词研究》[35]、崔贞爱《韩国语汉字词动作性名词的研究》[36]等成果,则以现行教育中汉字使用情况为中心,比较了韩国的教育用汉字与中国汉字的对应关系,剖析了当前韩国汉字及汉文教育中存在的不足,并提出了具体的实施方案。

第三种成果较多,主要探讨了韩国当前的汉字教育和汉文教育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例如,金东吉《我国汉文教育的当前课题》[37]、闵炳俊《解放以后的文字政策研究——以汉字问题为中心》[38]、金相洪《韩国汉文教育用基础汉字变迁考》[39]、复相根《关于汉文教育对国语教育的影响研究》[40]、金景千《国家公认汉字能力鉴定考试的现状及问题》[41]、安载澈《汉字对韩国的汉字、汉文教育的影响》[42]、朴浚镐《中学汉文教育的变迁和展望》[43]、郑载哲《语文政策和汉文教育》[44]、元容锡《汉文教育过程的变迁及内容体系》[45]、李基文等《对汉字教育和汉字政策的研究》(2009)等成果,对韩国当前的教育用汉字的数量、字形、考试及教育方法等问题,进行了较为深入的探讨。其中,韩国首尔大学的吴洙亨等学者撰写的《汉文教育研究报告》(2001)在调查韩国语言教育中汉字的使用频率的基础上,对相关数据及规律做出了解释。另外,不少硕士、博士学位论文也探讨了韩国的汉字、汉文教育问题及汉字、汉文教育方法。

3.研究状况评述

中国和朝鲜、韩国对汉字、汉文的传播与影响的研究,既有共同的内容,也有不同的侧重点。在中国,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对汉字传播途径和对朝鲜汉字词的词汇研究方面;而在朝鲜,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汉字、汉文影响下产生的朝鲜本土标记法的研究方面;韩国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对汉字教育和汉文教育的研究方面。纵观当前的研究现状,此类研究尚有以下不足:

首先,我国对汉字和朝鲜社会的关联研究没有引起重视,尽管有一些学者关注了汉字、汉文对朝鲜半岛的影响,但是缺乏体系化的、深入的专题性研究成果,尤其是对传播时间、途径、方式等问题缺乏建立在实证调查基础上的系统研究。

其次,中国、朝鲜及韩国的汉字、汉文影响研究各有侧重,但是,缺乏建立在统一视域下的汉字、汉文影响研究,未能把对汉字与汉文的传播、汉字与汉文在朝鲜半岛的本土化过程以及在汉字与汉文影响下产生的朝鲜语言文字生活的变迁历史融为一体,也未能充分关注汉字与汉文对其他汉字文化圈国家的辐射式、多元化影响。

再次,对汉字、汉文对朝鲜半岛的影响研究,主要集中在对朝鲜语汉字词的词汇研究和汉字、汉文教育的必要性或方法论问题上,缺乏疏通语言与文字、文字与文化、文化与生活的跨界视角。

(四)汉字音韵对

朝鲜文字创制及音韵学的影响研究朝鲜的汉字音韵,在保留和承载中国音韵学的同时,结合朝鲜本土语言和语音特性,形成了朝鲜式汉字音韵体系,创制了自己的新文字、培养本土汉学家、编撰了各类韵书和对译辞书,为后世留下了丰厚的汉字音韵文献资料。

1.国内学界的研究

胡明扬先生是国内最早从汉语语音史的角度研究朝鲜谚文资料的学者之一,先后关注17世纪后期在朝鲜半岛盛行的中国语读本《老乞大谚解》和《朴通事谚解》,开启用朝鲜音韵资料研究近代汉语语音的先河,发表了《〈老乞大谚解〉和〈朴通事谚解〉中所见的汉语、朝鲜语对音》[46]、《〈老乞大谚解〉和〈朴通事谚解〉中所见的〈通考〉对音》(1980)等系列论文。还有《论崔世珍在朝鲜语文和汉语研究方面的贡献》(陈植藩,1981)、《〈四声通解〉今俗音初探》(李得春,1988)、《〈四声通解〉俗音、今俗音的性质》(孙建元,1989)、《中古影、喻、疑、微诸纽在北京音系里全面合流的年代》(孙建元,1990)、《朝鲜学者对明清汉语音韵的研究》(李得春,1993)、《训民正音的理论基础与中国音韵学》(李得春,1994)、《关于标记在朝鲜谚解书中的近代汉语舌尖元音》(李得春,1997)等论文。这些论文也都是从近代汉语音的研究角度出发,考察和分析古代朝鲜半岛的各种历史音韵资料,在研究角度、研究方法、研究材料的选取等方面开辟了一条新的途径,为近代语音研究领域提供了新的佐证。

关注朝鲜半岛丰富的音韵文献资料,反观国内音韵研究的一系列问题,取得系列性成果的代表学者有李得春、金基石等。李得春除了数十篇学术论文外,还在完成《明清时期朝鲜翻译韵书中所反映的近代汉语音韵体系研究》等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重点项目的同时,出版了《朝鲜语汉字语音研究》(1994,韩国曙光学术资料社)、《韩文与中国音韵》(1998,黑龙江朝鲜民族出版社)、《朝鲜对音文献标音手册》(2002,黑龙江朝鲜民族出版社)等重要专著。这些成果为系统研究汉字音韵与朝鲜文字创制和音韵学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依据资料。金基石从20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在《中国语文》《民族语文》《语言研究》《语文研究》《中国朝鲜语文》《延边大学学报》等学术刊物上,陆续发表了《尖团音问题与朝鲜文献的对音》(2001)、《明清时期朝鲜韵书中的见曉精组字》(1998)、《朝鲜对音文献中的微母字》(2000)、《朝鲜对音文献中的入声字反其归派》(1999)、《反映在朝鲜韵书中的近代汉语儿化韵的形成过程》(1998)、《中古日母字的演变与朝鲜韵书的谚文注音》(1998)等论文,引起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其专著《朝鲜韵书与明清音系》[47],在史论结合的研究视角、域外文献的灵活运用、热点问题的关注等方面另辟蹊径,为汉语近代音系研究开创了新的领域和新的研究视角。

2.国外学界的研究

有关朝鲜半岛的汉字音韵研究,始于日本学者。由于历史、地缘等多种关系,日本学者历来重视朝鲜汉字音的研究,发表了高质量的成果,并形成了具有自成理论体系的“朝鲜汉字音学”。

日本学者在引用朝鲜汉字音考证日本汉字音的同时,对朝鲜汉字音与汉语语音问题也进行了积极的研究。李无未《日本学者对朝鲜汉字音的研究》[48]集中介绍了日本学界对朝鲜汉字音韵的研究成果。日本德川时代就有学者对朝鲜汉字音进行研究,代表学者有新井白石与其同门雨森芳洲。进入明治时代,在朝鲜语尤其是在汉字音研究上起到开拓者作用的有白鸟库吉、金泽庄三郎、小仓进平等。其中,小仓进平在《关于朝鲜的支那语学》(1916,《朝鲜及满洲》110号)中,对朝鲜汉字音与汉语语音关系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满田新造《〈中原音韵〉分韵概说》(1918),利用《四声通解》谚文注音研究《中原音韵》韵系,阐述了朝鲜汉字音的应用价值;《〈汉吴音图〉解剖的批判》(1921)虽然是对《汉吴音图》研究方法的批判,但也指出“误读朝鲜汉字音的情况”,以及由此牵涉到的区别朝鲜汉字音“原音”与“转音”问题,引发了人们对朝鲜汉字音与汉语古代字音关系的思考。

进入20世纪30年代后,值得关注的研究有:有坂秀世的《关于汉字的朝鲜音》(1936)和河野六郎的《中国音韵学和朝鲜》(1949)。有坂秀世的基本观点在于朝鲜汉字音脱胎于中国宋代开封音;小仓进平的学生河野六郎更是专注于朝鲜汉字音研究,提出了朝鲜汉字音研究中的一些十分重要的理论与实际问题。

进入20世纪50年代,其他一些学者的研究成果也陆续问世,如:中村完《〈朴通事上〉的汉字表音》(1961)、《关于〈训民正音〉文化的构造意识》(1968);桥本万太郎《韩国汉字音和中古中国高口盖韵尾》(1973);坂井健一《从所谓丙种本〈华夷译语〉所收〈朝鲜官译语〉看汉语音》(1978)等。

20世纪60~70年代,河野六郎的研究成果非常突出。从1964年到1967年,河野六郎在《朝鲜学报》陆续发表系列论文,1968年完成博士学位论文《朝鲜汉字音研究》。《朝鲜汉字音研究》分为绪论、资料、总论、声类、韵类、结论6部分,涉及到朝鲜汉字音研究的许多方面的理论与实际问题,全面而成体系,代表了60~70年代日本学者研究朝鲜汉字音问题的最高水平。

20世纪80年代以后,日本学者对朝鲜汉字音材料的挖掘和研究角度有所转变。这一时期的主要成果有:坂井健一《〈朝鲜汉字音の一特征〉と〈中国音韵史の一方向〉——第一口盖化に关联して》(1981),佐藤进《李朝の韵书と汉诗押韵变革——文字使用政策の一例として》(1984),花登正宏《〈四声通解〉所引〈古今韵会〉考》(1990),鵜殿伦次《〈华音启蒙諺解〉の汉字注音の特质》(1985),古藤友子《现代汉字音の对照——日本、朝鲜、韩国、中国における》(1990),伊藤英人《关于中世韩语中韩语借词声调等几个问题的探讨》(1995)等。这一时期的研究比起小仓进平、河野六郎等学者的研究,在系统性方面、在影响力方面都远不及,但在理论与方法上突破了以往的研究模式。

在朝鲜半岛,汉字音韵领域的研究,大多集中在特定文献的断代性研究上。如《〈洪武正韵译训〉研究》(郑然爘,1972)、《四声通解研究》(姜信沆,1973)、《〈洪武正韵译训〉新研究》(朴炳采,1982)、《〈洪武正韵译训〉研究》(成元庆,1990)等专著和《〈洪武正韵译训〉和〈四声通解〉的比较研究》(李东林,1969)、《关于〈汉清文鉴〉的文献价值》(崔宰宇,1990,《朝鲜语文》2号)、《〈老乞大谚解〉和〈朴通事谚解〉标音中反映的中国汉字音体系》(安世铉,1988,《朝鲜语文》4号)、《〈重刊老乞大谚解〉研究》(金完镇,1992,《韩国文化》13)、《〈翻译老乞大·朴通事〉的音系》(姜信沆,1974,《震坛学报》38辑)、《〈华音启蒙谚解〉内字音的体系》(姜信沆,1978,《东方学志》)、《黄胤锡与〈皇极经世声音唱和图〉》(姜信沆,1978,《东方学志》)、《〈洪武正韵译训〉研究》(李崇宁,1959,《震坛学报》20辑)等论文。

20世纪80年代前后,从中国近代汉语语音史的角度研究朝鲜古代韵书的谚文注音逐渐得到学界的重视,出现了相关著作。这一时期的研究,金基石(2003)有较详尽的介绍。如:《朝鲜时代资料中反映的近代汉语音韵史》(姜信沆,1980)、《中国近代官话的音韵演变研究》(李在敦,1990)、《〈四声通解〉里所反映的16世纪中国语音系研究》(李在敦,1993,《中国文学》第21辑)等。这一时期的研究群体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相关领域有影响力的研究成果大多出自赴台留学攻读博士学位的人。如成元庆《十五世纪韩国汉字音与中国声韵之关系》(1969)、康寔镇《老乞大朴通事研究》(1895)、蔡瑛纯《从朝鲜时代资料考近代汉语音韵之变迁》(1986)、朴秋铉《韩国韵书与中国音韵学之关系》(1990)等。这些论文既有断代研究,也有“史”的考察,在材料的利用和研究的深度上都有新突破。尤其是蔡瑛纯《从朝鲜时代资料考近代汉语音韵之变迁》以《洪武正韵译训》《翻译老乞大》《译语类解》《朴通事新释谚解》《华音启蒙谚解》《华语类抄》等6部朝鲜资料中的俗音和右音为研究对象,全面考察了近代汉语音韵的演变过程。

成元庆是第一位在台湾获得博士学位的韩国学者,得益于留台时期的音韵学造诣,他在其博士学位论文《十五世纪韩国汉字音与中国声韵之关系》中结合《东国正韵》和《洪武正韵译训》的研究揭示训民正音与《性理大典》及《切韵指掌图》的关系,提出朝鲜汉字音的发音都是源于中國声韵学而成的观点。他在之后的研究中,尤其是在训民正音与中国音韵学关系领域留下不少成果。如:《切韵指掌图与训民正音制字解之理论关系考》(1969,《中华反攻》323期)、《训民正音制字理论和中国韵书的关系》(1970,建国大学《学术志》第11辑)、《训民正音解列中“韵书疑与喻多相混用”考》(1983)、《训民正音的问题点》(1993,建国大学《人文科学论丛》第25辑)等。

此外,成元庆《韩中音韵学论丛》[49]全书共分2卷,1300页。第一卷收录《韩国语学关系篇》和《中国语学关系篇》22篇论文;第二卷分《训民正音篇》《东国正韵篇》《洪武正韵译训篇》《汉字音篇》。该论丛为韩中音韵学领域的比较研究,在中国音韵学和韩国音韵学的相关研究方面具有重要文献价值和参考价值。

最近的研究有姜信沆《训民正音创制及其研究史》(2010)。在论述结构上,《训民正音创制及其研究史》与崔铉培的《正音学》比较相近,都涉及到训民正音的创制、韩文书写领域的扩充、韩文研究历史及其变迁等问题。区别在于:崔氏研究的焦点在于训民正音相关的本体问题和理论问题,建立一个“正音学”体系;姜氏的研究更多关注的是训民正音和中国音韵学之间的联系,内容包含中国音韵学的发展和朝鲜文字、朝鲜初期思想动态以及《性理大全》的影响等。尤其是对17~18世纪实学派学者的研究,进行了比较详细的介绍和梳理,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3.研究状况评述

纵观国内外研究,通过域外文献研究汉语音韵,通过汉语音韵研究朝鲜语音韵,特别是在朝鲜中世纪文献研究领域取得了重要的成果。但也存在一些不足。首先,研究成果多是以个案研究为主的断代性研究,没有形成全面系统的整合性研究,未能在汉字音韵视域下阐明朝鲜文字创制的思想背景和学术理论背景,如朝鲜汉字音音系与中国“原音”的源流关系问题等。其次,方法论相对单一。把音韵学的影响和作用限定在训民正音创制前的借用汉字书写的阶段,没有把朝鲜文字创制及之后出现的朝鲜汉字韵书纳入整个汉字音韵范畴中。还有从“史”的变化角度,全面考察近代汉语音系的研究成果不多,很多资料没有得到学术界的重视。

(五)朝鲜半岛历代王朝汉语教育及特征研究

在东亚,朝鲜半岛作为最早接触和吸收汉字、汉文化的地区,民间或国家的汉语教学历史悠久,成就斐然。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汉语一直是朝鲜半岛的第一外语和通用书面语。早在新罗时期为了学习和引进唐朝的文化,朝鲜半岛就派遣很多留学生到中国学习。后来经过高丽朝和朝鲜朝时期,汉语教学发展成为国家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逐渐形成了完整的教学体系。

作为最早引入汉语汉文字的地区,朝鲜半岛历代王朝在两千多年的汉语接受史中,建立了十分完备的汉语教育体系,留下了大量的与汉语教育相关的史料,形成了特有的汉语教育特征和汉语观念。挖掘、整理这些史料,对当今我国汉语国际推广政策的制定与改革、对外汉语教育机构功能的发挥、对外汉语教材体系的完善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

1.国内学界的研究

最早关注朝鲜半岛汉语教育历史的是李得春,他在《朝鲜历代汉语研究评介》[50]一文中对朝鲜历代汉语教育情况进行了梳理,在国内相关研究中开创了先河。金基石的《韩国汉语教育史论纲》[51]《韩国李朝时期的汉语教育及其特点》[52]等文章又对相关研究进行了补充。相对于“史”的研究,从语言学角度研究朝鲜历代王朝汉语教育的成果比较丰富。如李得春的《汉语上古音在十六世纪朝鲜汉字音中的遗存》(《民族语文》,1985)、刘援朝的《朝鲜古谚文傍点中所见的近代汉语声调——关于北京话历史声调的一个考察》(《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1993)、金基石的《朝鲜翻译韵书中所反映的近代汉语/-m/尾韵消失的年代——兼论“怎”“甚”两字的读音》(《延边大学学报》,1999)等。从这一时期看,当时的研究视角主要是从音韵学角度,利用朝鲜半岛历代王朝汉语教育资料分析同时期的汉语音韵,并同时探讨朝鲜半岛历代王朝的汉语教育情况。

在教材教学研究方面,虽然朱德熙先生早在20世纪50年代就在《〈老乞大谚解〉〈朴通事谚解〉书后》[53]一文中对这两种教材作了历史的考察,胡明扬的《〈老乞大谚解〉和〈朴通事谚解〉中所见的汉语、朝鲜语对音》对书中的对音材料进行了介绍,朴泰衡在80年代发表了《朴通事方言俗语词浅释》(《延边大学学报》,1986),但直到20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老乞大》《朴通事》《训世评话》等典籍重新被学界发现和重视,对朝鲜半岛历代王朝汉语教育的研究开始集中在汉语教材、辞书的研究上。特别是随着汪维辉的《朝鲜古代汉语教科书丛刊》[54]的出版,一大批有关朝鲜古代汉语教科书的专书研究、语言研究、版本研究与“老朴”的比较研究不断出现。其中,岳辉的《朝鲜时代汉语官话教科书研究》[55]从版本比较、语言意识嬗变等方面进行了研究,虽然该研究结论有些值得商榷,但是对研究朝鲜半岛历代王朝汉语教材、辞书研究方向有重要的参考价值。近年来,随着学界研究的不断深入,一些学者开始在几十年研究成果基础上,重新重视并开始研究、探讨朝鲜半岛历代王朝的汉语教育问题,如汉语教育政策、汉语教育机构、汉语人才培养等问题。

2.国外学界的研究

朝鲜半岛从20世纪四五十年代就有学者开始关注朝鲜半岛历代王朝遗存的汉语、汉学资料,并对朝鲜半岛历史上的汉语教育情况进行了研究。其中,张河一是较早将朝鲜半岛汉语教育史进行专门梳理的学者,他在《韩国中国语教育略史》(《韩国外国语大学学报》,1959)中介绍了历史上朝鲜半岛汉语教育的大致情况。虽然这篇文章较为粗浅,但是却让我们大致了解了朝鲜半岛汉语教育的历史。之后,朝鲜涌现出一批研究朝鲜古代汉语、汉学资料的专家学者,在资料挖掘、整理、汉语和朝鲜语的语言现象分析、古汉语和古朝鲜语对应关系、汉语教育机构发展历程、汉语教材等方面展开了多种多样的研究,取得了一批影响至今的成果。尤其是对《老乞大谚解》《朴通事谚解》《伍伦全备谚解》《华音启蒙谚解》研究居多,成果丰富。但是,總体来说,从事汉语语言学研究的学者并不多。到了20世纪70年代以后,在总体上并没有脱离初步的基础研究,但是研究的范围开始扩展,涉及到汉语词汇、语音体系、语法体系、音韵学、文字学等方面。一些学者又重新开始研究朝鲜的汉语教育史,林东锡在《朝鲜译学考》(台湾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1982)和《对朝鲜时代外国语教学的一考》《对朝鲜时代汉语教学教材的考察》等一系列论文中,对朝鲜时代译学(所谓四学:“汉语、蒙语、女真语、倭语”)的演进、制度、政策、书籍(教材)等各方面进行了研究,成为朝鲜半岛汉语教育史研究的重要的成果与参考。之后,林东锡《韩国的汉字教育和中国语(汉语)教育》(《中国言语研究》,2003)又对历史上朝鲜半岛的汉字教育和汉语教育进行了比较。金永旭《汉字·汉文的韩国受容》(《口诀研究》,13辑,2004)主要介绍了汉字和汉文在朝鲜半岛的接受历史。李基文的《关于国语和中国语的接触》(《国语语汇史研究》,1991)对历史上朝鲜语和汉语的接触与对应情况进行了研究。除了历史研究外,朝鲜半岛更多关注于朝鲜时代汉语教科书的研究,他们大多从语言学的角度考察汉语的音韵、词汇、语法变化情况。另外,还关注这些史料记载的元、明时代风俗事物和口语史料等。如韩国的朴在渊点校了《训世评话》《你呢贵姓》《学清》《华音启蒙谚解》;姜信沆整理了《训世评话》;此外还有康寔镇《〈老乞大〉〈朴通事〉研究》、梁伍镇《老乞大、朴通事研究》、朴钟渊《〈训世评话〉语法研究》、许成道《〈重刊老乞大〉中的中国语语法》、蔡瑛纯《李朝朝汉对音研究》等。总之,在有关朝鲜半岛历代汉语教育的研究中,学者们大多是以教材、辞书等为基本对象展开相关研究,研究大多集中在版本考释、古籍点校和教材、辞书中的语言现象等方面。

在日本,小仓进平的《朝鲜语学史》和《增订朝鲜语学史》、河野六郎的《增订朝鲜语学史补注》等研究成果,对与汉语官话教科书相关的朝鲜朝时期译学,特别是其中的汉语官话教学制度、教育机构设置和考试模式等进行了较为详尽的考察,总结和分析了朝鲜朝时期译学形成的原因。在朝鲜朝时期汉语官话教科书的点校和整理方面,陶田信男《〈朴通事谚解〉〈老乞大谚解〉语汇索引》、庆谷寿信《〈朴通事谚解〉索引》、远藤光晓《〈翻译老乞大·朴通事〉汉字音注索引》等为后来学者们的研究提供了较为可靠的基本文献资料。

在语言研究方面,日本早在德川时代就有学者对朝鲜汉字音进行研究,并逐渐形成了具有自足理论体系的“朝鲜汉字音学”,其中与朝鲜朝时期官话教科书研究相关的代表性成果为满田新造《〈中原音韵〉分韵の概说》、远藤光晓《〈翻译老乞大·朴通事〉里的汉语声调》等。太田辰夫教授的《〈老乞大〉语言》则依据大量史料对《老乞大》的语言和版本演化进行了动态性的考察,并对其中的语言现象进行了较为深入的分析。

3.研究状况评述

总体来说,国内外研究都重视对朝鲜半岛历代王朝汉语教育资料的挖掘和整理,而且研究面广,成果也比较丰富。在研究方法上,都注意借鉴和运用汉语研究的已有成果和传统研究方法,国外研究重双语对比和文化对比,国内研究重教材和教学方法。从研究的角度看,国外学者多关注音韵、词汇方面,而国内学者大多关注音韵、语法。同时国内外研究还存在以下问题。

首先,国外研究重“史”轻“学”,国内研究重“学”轻“史”。其原因在于汉语对国外而言是外语,对国内是“国语”。所以,国外学者大多是从历史角度研究汉语在朝鲜半岛的接受情况,进而为研究本国“国语”服务,而国内学者更希望从相关资料中获得描述汉语原貌的一手资料,丰富当今汉语研究。这就造成了国内研究对“史”的把握不够,研究视角过于狭隘,不利于对这些宝贵资料从更广角度进行研究。

其次,朝鲜半岛历代王朝汉语教育体系的梳理与分析还不够。虽然国内外已有一些对于朝鲜半岛历代王朝汉语教育体系的研究,但从目前看,研究还比较浅显,相关成果太少,描写性研究较多,分析性和总结性研究较少。

再次,朝鲜朝之前的汉语教育研究不多,也没有引起学界的重视。目前国内研究几乎都是着眼于朝鲜朝时期的汉语教育,对朝鲜朝之前各王朝的汉语资料发掘与研究重视程度不够,使得朝鲜半岛历代汉语教育史的研究链条不完善。此外,国内外部分研究者研究视角过于狭隘,部分研究存在民族主义倾向。

(六)汉朝翻译对朝鲜语言文化影响研究

朝鲜半岛的汉朝翻译与汉文的使用密切相关,1443年“训民正音”创制以前,朝鲜半岛历代政权一直把汉文当做书面语,“训民正音”创制以后,到1895年之间尽管有朝鲜文字,但汉语始终处于主导地位。由于这种缘故,朝鲜半岛的汉文文献和汉朝翻译文献非常丰富,仅朝鲜王朝期间的谚文翻译和明清小说翻译就多达160余种。

这些翻译活动和译著,对朝鲜半岛语言文字和社会文化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

1.国内学界的研究

国内汉朝翻译对朝鲜语言文化的影响研究大致有三个方面。

一是汉朝翻译文献的研究。这一研究主要采用比较语言学和对比语言学的方法,研究汉文对朝鲜语语音、词汇、语法的影响,始于20世纪50年代。主要学者有朱德熙、安炳浩、白茹、胡明扬、李得春、崔允甲、宣德五、崔羲秀、金基石、金光洙、金永寿等。代表性的成果有《〈老乞大谚解·朴通事谚解〉书后》(朱德熙,《北京大学学报》,1958年第2期)、《朝鲜语汉字音的历史发展与本质》(安炳浩,《语言与文字》,1961年第8期)、《朝鲜语汉字词汇和汉语词汇对比》(白茹,《朝鲜语学》,1962年第4期)、《〈老乞大谚解〉和〈朴通事谚解〉中所见的汉语朝鲜语对音》(胡明扬,《中国语文》,1963年第3期)、《〈训民正音〉的创制与〈中原音韵〉》(许东振,《朝鲜研究丛书》,1984年)、《16世纪朝鲜汉字音中的汉语上左右音遗存》(李得春,《民族语文》,1985年第5期)、《反映在朝鲜三国时期汉字音的汉语上古音》(崔允甲,《延边大学学报》,1986年增刊)、《朝鲜汉字音研究》(崔羲秀,黑龙江朝鲜民族出版社,1986年)、《汉朝语言文字关系史》(李得春,东北朝鲜民族教育出版社,1992年)、《论汉语文对朝鲜语文发展的历史影响》(宣德五,《中国语言学报》,1990年第5期)、《明清时期刊行的朝鲜对音资料的文献价值》(金基石,《中国朝鲜语文》,1999年第2期)、《反映在〈华音启蒙谚解〉中的汉语音的特定现象分析》(金光洙,《朝鲜语言学论文集》,1998年)、金永寿《朝鲜中世纪汉文翻译本的语言史研究》[56]、太平武《中朝语序对比研究》[57]、《汉语对朝鲜语词汇的影响》(黄大华,《中国朝鲜语文》)等。其中,李得春的《汉朝语言文字关系史》引用大量的朝鲜古文献阐述了汉字、汉文对朝鲜语言文字的影响以及汉语和朝鲜语的关系;金永寿的《朝鲜中世纪汉文翻译本的语言史研究》从翻译学的角度探讨了朝鲜中世纪汉朝翻译的特点和汉朝翻译对朝鲜语词汇的影响。上述研究对考查朝鲜语的汉字音和汉字词汇的形成、发展方面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相对而言,对朝鲜语语法的演变以及社会关系方面还有许多发掘的余地。

二是汉朝翻译的理论和技巧研究,这与国内汉朝翻译的实际需要密切相关,不仅研究数量多,而且也大大促进了国内的汉朝翻译事业。主要学者有金荣福、金载源、崔基天、李龍海、张义源、金显大、太平武等。代表性的成果有《汉朝翻译技巧浅谈》(金荣福,《汉语学习》,1980年第1期)、《汉语成语的翻译》(金载源,《汉语学习》,1980年第2期)、《论汉语语法翻译》(崔基天,辽宁民族出版社,1981年)、《汉语熟语翻译法探析》(张义源,《延边大学学报》,1981年第4期)、《浅谈汉语的谓宾关系在朝鲜语中的对应格式》(崔承一,《汉语学习》,1981年第4期)、《论翻译文中的词汇连接》(李龙海,《朝鲜语学习与研究》,1983年第3期)、《深化翻译文化遗产研究,提高翻译质量》(金显大,《朝鲜语学习与研究》,1983年第3期)、《论汉语定语翻译》(李亿哲,《朝鲜语学习与研究》,1985年第2期)、《翻译与思维》(张义源,《中国朝鲜语文》,1989年第6期)、《小说翻译探究》(柳远武,《中国朝鲜语文》,1990年第4期)、《汉朝翻译中场面信息与色彩意义的转换关系》(太平武,《中国民族语论丛(1)》,1996年)、《汉朝翻译理论与技巧》(太平武,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8年)、《论汉朝翻译中成语的译法》(金日,《朝鲜韩国语言文学研究》,2004年)等。上述研究基本上都围绕着汉朝翻译中遇到的实际问题,探讨了汉朝翻译的理论和方法,为国内的汉朝翻译事业奠定了理论基础并提供了具体的翻译技巧。此外,也有一些运用新兴语言学理论,结合汉朝翻译文献探讨翻译理论和翻译模式的研究,如张在雄(2010)的博士学位论文《汉韩翻译理论刍议——以篇章语言学分析法为主》和崔贤植(2013)的博士学位论文《中韩文学翻译批评研究——以小说〈活着〉韩译本为中心》,分别以篇章语言学和文学翻译批评的视角,结合汉朝语言的特征,分析探讨了汉朝翻译的最佳效果。

三是汉朝翻译史方面的研究,这一研究起步较晚,中韩建交以后,引起了汉朝翻译界的重视。如《朝鲜入学僧与唐代的佛经翻译》(陈景富,《人文杂志》,1994年第2期)、《韩国历代汉韩翻译简述》(李得春,《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5年第4期)、《20世纪后半期韩国文学译介在中国》(金长善,《世界文学评论》,2006年第2期)、《韩国文学翻译三十年(1976—2006)》(赵莉,《外国文学动态》,2006年第5期)、《1949年以前韩国文学汉译和意识形态音素》(金鹤哲,《中国比较文学》,2009年第4期)等。这些研究有的侧重于某一时期的翻译特征,有的则侧重于翻译史的年代划分。

2.国外学界的研究

國外的研究包括朝鲜和韩国,研究的主要内容有两个方面。

一是通过汉朝翻译文献,研究朝鲜语中的汉字词和汉字音。这一研究起步较早,20世纪40年代末就有相关的研究成果。代表性的成果有《论汉字词和汉字的处理》(朴相俊,《朝鲜语研究》,1949年第1期)、洪起文《训民正音译解》[58]、《朝鲜语基本词汇和词汇系统中的固有词和汉字词的意义》(洪起文,《朝鲜语文》,1956年第1期)、《渗透在朝鲜语中的汉字词》(郑烈模,《朝鲜语文》,1960年第2期)、《融化在朝鲜语中的汉字词》(朴泓君,《朝鲜语学》,1964年第2期)、《反映在15世纪文献中的中国语语法的影响和形成呼应关系的考查》(南丰铉,《韩国汉阳大学论文集》,1971年)、《经书类谚解的翻译学研究》(吕灿明,《韩国传统文化研究》,1987年第3期)、《16~17世纪汉字音体系的考查——以〈老乞大谚解〉和〈朴通事谚解〉的表音为中心》(安世贤,《朝鲜语文》,1988年第4期)、《朝鲜汉字音历史的几个问题》(廉钟律,《金日成综合大学学报》,1991年第1期)、《通过〈朴通事〉翻译与〈朴通事谚解〉的比较所看到的标记规范的变化发展》(李相浩,《文化语学习》,1991年第1期)、《关于汉字词的几个类型》(朴正华,《朝鲜语文》,1996年第2期)等。上述研究大部分通过朝鲜半岛中世纪的汉朝翻译文献,探讨了朝鲜语中汉字音和汉字词的形成以及融合到朝鲜语中的过程和演变情况。

二是相关汉朝翻译理论和方法的研究。主要有《关于提高古典翻译质量(1,2)》(刘秀,《朝鲜语学》,1964年第3-4期)、《民族古典翻译中汉字词处理》(金柱哲,《语文研究》,1966年第2期)、《中朝翻译的理论与实践问题》(孔荣先,1986年,博士论文)等。这些研究与朝鲜重视民族古典翻译有关,前两篇是谈论古典翻译方法论的研究,后一篇是涉及汉朝翻译的理论和实践相关的研究。由于朝鲜国情等原因,汉朝翻译对朝鲜语影响的专项研究不太多,但通过朝鲜语言的形成、朝鲜文字的创制、朝鲜语史等的研究资料和文献,可以查找汉朝翻译文献对朝鲜语影响的依据。如《朝鲜语历史文法》(洪起文,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66年)、《朝鲜语历史(1)》(柳烈,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李敦柱《汉字学总论》[59]、南丰铉《国语史与借字标记》[60]、《朝鲜语史》(金荣晃,金日成综合大学出版社,1997年)、《国语近代标记法展开》(申昌淳,太学社,2007年)等著作中,或多或少地涉及了汉朝翻译文献对朝鲜语言文化的影响。

3.研究状况评述

纵观这一领域的研究,在运用汉朝翻译文献考查朝鲜语汉字音、汉字词汇的形成和演变,朝鲜语汉字音、汉字词与汉语语音、汉语词的异同方面成果斐然;在汉朝翻译方法论的探索上也有瞩目的成就。然而,在研究的范围、方法和深度等方面还存在一些不足。

首先,研究范围狭窄,仅仅局限于语音、词汇方面的个案研究,没有拓展到汉朝翻译与朝鲜语语法、汉朝翻译与朝鲜社会文化的关联研究,需要拓宽研究范围。

其次,研究方法较单一,翻译研究和语言史研究相互脱节,未能把翻译与语言演变、翻译与社会、语言与历史有机地结合起来,有必要进行跨学科的综合性研究。

最后,汉朝翻译文献的研究尚缺深层次的理论分析,需要前沿翻译学理论指导下的翻译文献分析研究,以求对翻译遗产的客观、合理的分析。

三、结语

朝鲜半岛的汉字资源非常丰富,对包括语言文字在内的朝鲜半岛社会各个领域,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一)已取得的成就

1.研究成果涉及面广、数量多

从研究的面上看,不但有语言文字、文学领域的,还有政体、法律、文化等方面的研究。如汉语和朝鲜语接触方面的研究有张兴权的《接触语言学与朝鲜语(韩国语)语言学研究》,朝鲜汉字音方面的研究有安炳浩的《朝鲜语汉字音的历史发展与本质》,汉语音韵对朝鲜音韵影响的研究有李承子的《朝鲜朝韵书中汉字音的状态与整理规范》,汉朝词汇对比方面的研究有白茹的《朝鲜语汉字词汇和汉语词汇对比》,汉朝翻译文献方面的研究有南丰铉的《反映在15世纪文献中的中国语语法的影响和形成呼应关系的考查》等。

2.个别领域的研究已取得了较大的进展

如李得春的《汉朝语言文字关系史》、金基石的《朝鲜韵书与明清音系》、金哲俊的《〈华语类抄〉词汇研究》、金永寿的《朝鲜中世纪汉文翻译本的语言史研究》等,都系统地阐述了朝鲜半岛相关汉字资源与朝鲜语发展的相互关系。

3.文献整理与资源库方面有了一定的积累

如国家民委下设的“中国朝鲜语言文字信息化基地”在2014年至2018年建设的《中国朝鲜语资源库》为朝鲜汉字资源的开发和应用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也为后续的文献整理和资源库建设提供了软硬件保障。

(二)存在的不足

与此同时,朝鲜汉字资源的文献整理和研究方面,还存在以下不足。

1.大部分研究属于个案研究,体系化的整体研究不多

朝鲜半岛的汉字资源历史悠久,涉及面广,不同领域的汉字资源之间既有独立性,又有联系性。这就需要全面地考查汉字资源的特性和演变过程,正确把握不同领域的汉字资源对朝鲜语言文化、社会发展等方面的影响。然而,到目前为止,以小篇幅谈论个案的论文占多数,即使是论著也是在不同的主题中部分论及汉字资源的内容,缺少整体化、有机化、系统化的研究。

2.研究视域比较狭窄,研究方法比较单一

迄今为止的相关汉字资源的研究,集中在朝鲜语的汉字音和汉字词汇,而对汉字和汉文的传播途径关注不多,汉朝翻译对朝鲜半岛社会各个领域的影响研究也没有引起重视;研究方法基本上是单行的文献学、语言学、比较、对比等应用语言学的研究方法,还没有形成跨学科的综合性研究。汉字资源本身是包罗万象的总体,需要拓展研究领域和跨文化跨学科的研究方法。

3.需要进一步发掘和整理汉字资源文献,资源库、数据库等需要进一步扩充和科学化

国内外已整理了部分汉字文献,也有语料库等资源库,但还不能满足现代汉字资源研究的需要,所以有必要进一步加强文献整理工作和资源库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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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金永寿:《朝鲜中世纪汉文翻译本的语言史研究》,朝鲜平壤:朝鲜百科辞典出版社,2001年。

[57] 太平武:《中朝语序对比研究》,北京:新星出版社,2005年。

[58] [朝]洪起文:《训民正音译解》,朝鲜平壤:绿源出版社,1949年。

[59] [韩]李敦柱:《汉字学总论》,韩国首尔:博英社,1992年。

[60] [韩]南丰铉:《国语史与借字标记》,韩国首尔:太学社,1995年。

[责任编辑 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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