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寒
如今,艺考大军的队伍越来越壮大,许多同学从初中甚至更早就已经开始学习音乐、绘画等艺术课程,为将来的艺考之路做准备。而关于艺考或者艺术学校的历史,你又知道多少呢?比如:古代有没有专门的艺术生?那时候的艺术学校又是如何产生、运作的呢?快来一起揭开古代“艺术学校”的神秘面纱吧。
艺术入“学”:一段艰难的旅程
书法:从风靡到没落
在儒家经典的记载当中,我国很早就有所谓“书学”了,但与我们今天所说的书法不同,孔子等人所说的书学,和“君子六艺”中的“书”对应,主要讲授的是识字写字,以及造字方法(六书)等。可以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书学”这个词都和“书法艺术”没有关系。作为古代君子的必修课,书学更像是君子掌握各种知识、涵养品德的基础。
一直到东汉,汉灵帝在鸿都门这个皇家的藏书地召集能写辞赋文章的士子学生,后来拓展到“工书鸟篆者”,也就是擅长写篆体书法的人,一起研讨文学艺术,这被视为书法艺术进入官方视野的先声。
但书法真正入“学”,还要等到魏晋时期。那时,国家的官方学校太学设立“书博士”,正式把书法教育纳入国家的教育体系当中。
从曹魏以后,尤其是在晋朝,出现了一大批历史上著名的书法家。这固然有纸张流行,简帛被取代的缘故,但或许和魏晋时期国家设立“书博士”也不无关系。到了北周,“书博士”变为“书学博士”,此后历代沿用。
隋唐时期,对书法的看重、对“书学”的期待更胜于前。隋代开始施行科举,当时在国子监设立“书算学”,说明书法和算术都是当时科举的项目。唐代贞观年间,“书学”已经占据了国子监六学的首位。而进士考试和官员的铨选中,有“身、言、书、判”四项标准,“楷书遒美”也成为先决条件。就连选拔小吏,都要先看书法如何。
宋代承袭唐代书学博士制度。宋徽宗是有名的“艺术家皇帝”,在他的关注和努力下,书学的位置几经调整,后来更是被放入了翰林院的书艺局。而在徽宗时期担任书学博士的,正是我们熟悉的书法家米芾。元代以后,书法和书学博士制度开始没落,这或许也和唐代科举开始强调“楷书遒美”有关系。
当一门艺术成为某种进身之阶,它可能离真正的艺术就越来越远了。我们从历史中也可以依稀看见,唐宋之前的书法家们,能够带着他们的官员身份肆意纵横;而唐宋之后,我们越来越难在进士和官员中寻找到纯粹、高明的书法家了,书法艺术反而在民间开出一朵朵绚丽的花来。
绘画:“工具人”的逆袭
长期以来,擅长绘画的人们是作为“画工”存在于朝堂之中的。他们或负责重要场合的记录,或承担殿陛楼宇的装饰(比如壁画),还有佛像、神像的塑造雕刻,以及皇帝、贵人的写真。这一批人,很可能没有正式的官阶职位,也不会在历史上留下名字。
所以,绘画这样非正统性的、工具性的地位,决定了它能否出头完全取决于权贵,尤其是皇帝的个人喜好。
魏晋南北朝时期,随着士族的特权扩大,士人有充分的时间和精力从事各种文艺活动。于是,一大批名士、文人参与到绘画中,成为绘画史上的大家;社会上也形成了喜画、谈画、赏画的风气。隋唐时期更是有一批民间的专职画家获得了进入宫廷的机会,比如我们熟知的画圣吴道子。但在此时,宫廷之中,朝堂之上,是没有所谓的“画院”或者“画学”的,更多的是擅长绘画的文人、大臣,绘画不过是他们的业余爱好。
画院正式设立,据说始于五代。相传后蜀盂昶和南唐都曾设立画院,招揽画家为皇家服务,或研讨画艺,形成了庞大的宫廷画家群。历史有记载的画院要到宋代的翰林图画院,后改为翰林图画局,其设有一些职务,也有一定数量的学生。
这里依然要说到“艺术家皇帝”宋徽宗,他在国子监的书学中另设画学,决定教授太学生们绘画。前面提到的书学博士米芾,也教授画学。和书法一样,在宋徽宗时期,绘画艺术在官方和教育方面绽放出最大的辉煌,自此江河日下。
元代沒有画院,明代的画院形同摆设,清代虽无画院,却有不少优秀的宫廷画师,比如我们熟知的外国人郎世宁。虽然官方教育不成功,但我们欣喜地看到,明清两代,以“四大才子”、徐渭、董其昌、“扬州八怪”等为代表的许多画家就这么“野蛮生长”,获得了朝堂和百姓的一致喜爱。
音乐:一边传承,一边扩招
音乐的地位很尴尬。一方面,它是“礼”的代表;另一方面,因为其后来更偏于娱乐的性质,往往成为权贵的私属,更不要说入“学”了。古时学校传授“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乐代表的是礼乐制度,是《诗经》中“大雅”“小雅”这样的篇章,其用途是祭祀和礼仪、宴饮等正式场合,往往显得拘束。因为有这样的需要,所以宫廷里必定有一群非常熟悉相关乐章的演奏者们。
与书法、绘画不同的是,对音乐的欣赏似乎不需要太多的“艺术细胞”——尤其是和舞蹈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可以想见,君王们一定是很乐意欣赏歌舞表演的。于是,历朝历代的宫廷乐师队伍都很庞大,而曾经的礼乐表演,也渐渐演变成了更赏心悦目的表演形式。
长期以来,从事音乐的乐户都是特定户籍,大部分是世代传承的。当然,这些宫廷音乐机构也会定期招收人才,扩充人手,提高业务水平,给“贵人”们更好的体验。这些宫廷乐师们的传承方式长期以来都是师徒、父子相传,后来才慢慢有了变化。比如北魏时期就曾经让宫廷乐师入太学学习,想要恢复先秦时期的“雅乐”,而非越来越通俗、贴近民间的演奏方式,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隋唐时期宫廷音乐机构以太常寺为最高统领,开始有意识地设立“博士”这样的职位负责教学。就连教坊之中的歌舞女子,也需要接受不同程度的音乐教育,由专人负责教导。而从隋炀帝到唐代,从事音乐活动、为宫廷服务的人数,更是常年达到数万人。
之后朝代的情形也大致如此。一方面是宫廷音乐机构内部“乐户”的繁衍传承;一方面是许多民间子弟通过考核进入其中,成为新的“乐户”,被纳入循环当中。
教学与考核:进去不易,出头更难
音乐篇
《舊唐书》和《新唐书》给我们留下了太常寺下太乐署中的教习、考核制度。我们或许可以借此了解乐户们的工作、生活。
凡习乐,立师以教。每岁考其师之课业,为上、中、下三等,申礼部。十年大校之,量优劣而黜陟焉。凡乐人及音声人应教习,皆著簿籍,核其名数,分番上下。(《旧唐书·职官志三》)不只是学习音乐的乐人,就连指导教学的老师都需要接受考核,甚至“为师者”受到的考核和督导更为严厉,每年都得被审查一次,还要排名。而十年一次的大校,更是涉及所有人,这一次的成绩,就会决定其地位的提高、降低。
《新唐书·百官志三》进一步记载:“十年大校,未成,则五年而校,以番上下。”十年一次的考核没通过的,再过五年还要被考核一次。
后面的制度记载更为详细,既包括教学博士的考核方式,以及如何才能升职,也有对各种难易曲目掌握数量和用时的规定。
这其中涉及的制度之复杂,恐怕会让我们现在的艺术生咋舌:原来在古代学音乐更不好对付。这也说明,唐代的官方音乐机构,其内部的教学、考核制度是相当完善,相当不好糊弄的。
当然,这或许也提示我们:从古到今,学艺术就是很难的。
书法篇
书法博士和学生们的具体考核及制度我们现在不得而知,但我们知道唐代书学中的学习内容,是“以《石经》《说文》《字林》为专业,余字书亦习之。”学习的“课本”,主要是类似如今《新华字典》这样的字书。
这样的学习内容,可能和我们认知中的书法教育大相径庭。
但就像前面所说的,古代的书法教育,一开始本来就是识字、释字的教育,需要学生有深厚的文字学知识,从而掌握各体书法的书写技巧。抄写字书,既可以掌握汉字知识,又可以练字,可谓一举两得。这或许提示我们:学习艺术,往往需要深厚的文化根基。
绘画篇
如果没有文化根基,许多绘画考生可能连北宋画院的考试都无法通过。
宋神宗时期,曾经的画院优秀生代表郭熙出题给想要考入画院的天下考生,题目是“尧民击壤”,有考生画了一个人击壤而歌,但这个人的衣着却完全是当时宋朝的式样,被郭熙抨击为“不学”,结果当然是没有被录取。
徽宗时期的画学更是完全仿照太学的“三舍法”,考生先考入外舍,经过学习、考核依次升入内舍和上舍,最终被选拔为画院的官员,可见是十分严格的。而关于当时的画学考试,也被后人记载了许多有趣的题目。唐志契的《绘事微言》就曾经提到:政和中,徽宗立画博士院,每召名公,必摘唐人诗句试之。尝以“竹锁桥边卖酒家”为题,众皆向酒家上着工夫,惟李唐但于桥头竹外挂一酒帘。上喜其得锁字意。又试“踏花归去马蹄香”,众皆画马、画花,有一人但画数蝴蝶飞逐马后,上亦喜之。又一日,试“万绿丛中一点红”,众有画杨柳楼台一美人者,有画桑园一女者,有画万松一鹤者,独刘松年画万派海水,而海中一轮红日。上见之,大喜。喜其规模阔大,立意超绝也,凡喜者皆中魁选。
类似的记载还有很多,比如题目为“野渡无人舟自横”,许多人都画的是孤零零的一叶小舟,或者有水鸟栖居舟上,以体现“无人”;但考取第一名的考生画的是一个船夫卧于舟尾,舟横于水面,体现的是“无行人”。还有以“蝴蝶梦中家万里”为题,考取第一名的考生画的是苏武牧羊假寐,心中想的家国万里。
这些题目,考查的不仅仅是考生的绘画技巧,更有对文学、文化的了解,以及考生自身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可以说是绝佳的考查方式。
艺考之外,艺术远远没有终止。从这些艺术在历代的发展来看,我们或许能获得更多的启示。比如,学艺术本身就需要远离一些外在的、功利性的事物;比如,学艺术就得要能吃苦,不懈付出;比如,学艺术还需要多了解一些文化、历史、知识……
其实也不仅仅是艺术,无论你梦想进入哪个专业领域,都需要经历漫长而艰难的积蓄期,才可能等来迎风展翅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