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征:民俗祭祀活动场域中的身体符号研究
——以长乐社游傩狮为个案

2021-01-16 15:42毛欢欢
和田师范专科学校学报 2021年6期
关键词:长乐梅山神明

毛欢欢

(湖南城市学院艺术学院,湖南 益阳 413000)

引言

场域中的仪式是以规定性的身体实践进行身体隐喻的展演,在人为的主导和构建下营造出人神沟通的环境,以引起人的情感共鸣[1]。列维·斯特劳斯认为,仪式可以展示人类文化的本质[2]。传统民俗祭祀活动往往脱离不开人的肢体,在游傩狮活动的游耍始末通常要进行一套以人肢体为核心的程式化祭拜或者是祭神仪式。这些仪式不具有复制性,是表现社会文化展演的方式之一,突出的意义有可以促进社会结构的发展、整顿社会秩序、增强集体荣誉感[3]。特纳在《象征之林》中提到,人类仪式比动物仪式更具有象征性,象征符号能像语言一样进行组合和重组。每一类仪式都像一种由象征符号组成的“乐谱”,而象征符号就像是跳动的音符。仪式行为之所以具有独特性也是由于象征符号是最小的也是最基本的单元,像仪式语境中的物体、行动、关系、事件、体态和空间单位等[4]。人类学是一种用历史视角探究人类和文化的科学,身体符号作为人类社会所独有的符号形态,从人类学角度对身体符号进行深入剖析,能深入了解民俗祭祀活动中的逻辑结构和反映人们潜意识里所隐藏的社会表达。道格拉斯认为,人和人之间还有人和神之间的关系都可以通过仪式来表达,这种仪式有很多种。人的肢体作为一种符号或象征常用来表达人和人与人和神之间的关系[5]。解语以彝族白依人历史记忆的器物承载、身体实践与仪式操演为个案对保罗-康纳顿的“社会如何记忆”进行检验,印证了彝族白依人的身体记忆主要表现为个体化实践记忆,其刻写实践记忆微弱[6];郭学松认为,乡土社会仪式中身体运动的展演具有重要的历史记忆保持与传递功能,始发性历史记忆勾勒出民间乡土体育文化的多元化源起,建构性历史记忆强化了族群认同,历史记忆的现实“结构与反结构”升华了身体运动象征内涵[7]。虽然有部分学者已对民俗祭祀进行了相关研究,但身体符号作为民俗祭祀活动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和研究祭祀活动的重要视角还未引起学者们广泛的关注,本文将重点研究该方向,通过对仪式过程中身体符号的全面深度描写,归纳整理出民俗祭祀活动仪式中的身体符号体系,并对其表征进行深刻探讨,以期通过身体符号解读蕴藏在民俗祭祀活动仪式中的丰富文化内涵。

一、个案选择及田野地点交代

安化古称“梅山蛮地”,宋熙宁五年(公元1072年)置县,有近千年历史。土著多为瑶族,是梅山文化发祥地。本研究选择滔溪镇长乐社区作为田野调查地点,以具有典型意义的游傩狮作为研究个案。滔溪镇位于益阳安化县中部,东与长塘镇毗邻,南携仙溪镇,西抵梅城、江南,北至资水小淹,为湘中梅山地区。(地理位置优越,属于荆楚文化的重要支流,历史底蕴充沛。)长乐社是位于滔溪镇的一个普通社区,本宗祖源宋王朝开梅置县前侗民的后裔,方圆十里90%为李氏。“游傩狮”历史久远,是极具当地个性的民俗活动,开梅山后,安化有前十乡后五都,长乐社区就是当时“一都”的中心。而长乐社区又分为七甲(家)和八甲(家),现今保存的傩狮面具就在八甲。目前传承地较为完整的在安化县滔溪镇长乐社区,其独特的历史渊源成为选取长乐镇作为长乐社游傩狮个案研究的重要原因。再而,本课题组成员出生于该地,从小参与并观看长乐社游傩狮仪式,对仪式活动过程中的身体参与与身体符号有一定认识,从而为课题的田野调查提供了便利。为此,课题组成员分别于2018年5月30日-6月15日,2019年6月10日-6月25日对长乐社游傩狮仪式活动进行了田野调查,并对组织、参与的传承人、居民进行了访谈。

二、长乐社游傩狮仪式中的身体符号分析

(一)长乐社游傩狮仪式简介

游傩狮,当地通俗称它为“耍狮的”或“耍夜狮的”,为湘中祭祀文化的一种,具有其自身的文化传承特色。始末的发猖和收猖作为最重要的程序由当地法力最高的掌坛师来主持,节庆时的游傩狮,要遵循一些风俗习惯,如“不走回头路”及“挨家挨户”进行祭祀和表演,是一项极具梅山文化特色的民俗活动。在游狮活动举行时,观众蜂拥而至,历时数日至一月不等。长乐社的游傩狮主要以“夜祭”为主,耍狮以半蹲为主,在由社区协商后并征得允许,游傩狮活动伴随着祭祀的举办于节庆节日期间展开。仪式通常以社区为中心,有着固定的运动路线和规则,其首尾必须在本地的文昌阁中举行,仪式活动过程一共分为十个部分:发猖、竞敲打、武术表演、推车、跑马、地花鼓戏、蚌壳灯、人垒宝塔、巫傩狮舞、收猖。从现存的活动仪式及表演内容看,长乐社游傩狮是一个复合型的民俗祭祀活动,对于塑造村落共同体的建设具有一定的巩固价值。

(二)游傩狮场域中的身体符号分类

身体作为一种文化传递方式,它会根据想象但又不违背习惯来表达实际存在和可以感知到存在在想象中但又无法表达的事物,用来表达人们的观点、内心状态以及抽象的概念和文化景象,长乐社游傩狮仪式是用身体作为符号来表达文化的体系,其中包括物化、行为、社会和虚拟身体符号等诸多元素[8]。因此,对于长乐社游傩狮的研究将从这四类身体符号体系中进行整理与探讨。

1.物化身体符号

傩面具 在长乐社游傩狮仪式中,傩面具是傩舞表演中必不可少的物件,其均由杨柳木和香樟木所雕制而成,然后涂彩上漆。其形象特征为:粗旷狰狞、朴拙、抽象、写实等。其人物形象众多,主要以刻画人物的面部表情来体现喜、怒、哀、乐。

张五郎雕像 张五郎作为湘中南梅山教中唯一以木雕神像而供奉的代表神灵,在游傩狮的祭拜中不可或缺,其由葡萄藤雕刻而成,再而在后背一方孔藏与一副中草药。其形象特征为:双脚朝上,手和头朝下,倒立行走,其天生异相的张五郎其一说法为:婴儿的倒着落地,隐为人类生命之初的头着地而生。

安化傩坛纸马图 该图主要描绘的是五个面孔狰狞的人物形象,其左右各两名手执刀剑,图上方为天生异相、双脚朝上、手和脚朝下、倒立行走的张五郎形象。在长乐社游傩狮仪式展演中,也能得以常见各类纸糊而成的各类神仙形象,意喻各路神灵到场等。

2.行为身体符号

发猖 发猖是游傩狮仪式中必不可少的部分,其处于整个仪式过程的开头。此程序由当地威望最高的师公主祭,在祭祀流程中巫师占主导地位,主祭巫师着红色道服,头戴“前立‘三清’—后披吞口”的头扎,口念咒语,手舞足蹈。且有着一套固定的身体程序,其主要包挂:启水告白、敬神、邀五猖、吹角接兵、回奉。主祭巫师始终围绕于祭台前,步伐以圆为主,其行为配以水、卦纸、杂粮酒、号角、活鸡及傩狮等道具。

竞敲打 竞敲打是游傩狮仪式迎接巫傩狮王和诸神的一种身体行为方式,过程由不同人群组成不同的打击乐器分队,配以器具:大锣、大鼓、唢呐等乐器。不同的人群组别在过程中相互比试,从而营造出热闹的场面和氛围。

武术表演 梅山武术表演流传于传统武术流派,有徒手套路和器械套路,身体语言讲究“神、气、意”三者有机的结合。其步伐桩固势稳,出手泼辣,发劲凶狠。徒手套路为:梅山拳、碗拳、黑虎拳。器械套路为:身体与棍、刀、钢叉、手叉、挡耙、板凳及桌子等的相互结合。

推车 推车是指以纸糊的彩车为道具,以人声演唱为形式的一种仪式表演。其演唱形式为:独唱、对唱、一唱众合等等身体行为。

跑马 跑马是指以纸糊的马为道具,表演者为男性,一人扮演骑马者、一人扮演拦马的村夫。动作形态表现为拉扯与诙谐,讲究双人的配合。

地花鼓戏 属于南方流传的花鼓戏,表演者为两名男性,一人扮演村夫,一人扮演村妇。以载歌载舞的形式进行表演,其身体行为有着固定的“对子系”套路。

蚌壳灯 蚌壳灯是指以纸制的蚌壳为道具,表演者均为男性。一人扮演蚌壳精:借以道具模仿蚌壳的动作形态:一张一合。一人扮演渔夫老翁,模仿捕鱼的动作形态:拉扯。其两人在载歌载舞的表演形式中互相拉扯,互相配合。

人垒宝塔 人垒宝塔是借以众人身体为道具,围成一圈后,再站在其肩上加以叠加。底部的人为手牵手、半蹲的动作姿态,其最上层的一人倒立,然后底部的人加以顺势针转动,其整体外形似宝塔形状。

巫傩狮舞 巫傩狮舞在整个过程中,节目多样。人员组成结构为男性两人,配以傩狮面具及布为道具。两人藏于布下,一前一后,主要模仿狮首狮尾。其动作形态为半蹲状且游走,分为技术型的表演动作与表演型的表演动作。

收猖 收猖属于整个仪式过程的结尾,由巫傩师公主持,全社村民参与。时间:正月十五晚,地点:长乐社文昌阁。同发猖一样也有着固定的程序:1、启水告白2、敬神3、走五猖4、五猖兵马鉴领红花5、烧纸安谢6、吹角送兵。整个流程结束后,会将所有的花灯、车马、蚌壳等等全部烧毁,再而全体安静离开。

3.社会身体符号

巫傩师公 巫傩师公李秋良,男性,滔溪镇长乐社区人,50岁,佛道师多执法师。李超,男性,滔溪镇长乐社区人,18岁,李氏傩坛师公李东海之子,其家族世代为师公。

长乐社区人民 长乐社社区居民主要由李姓氏族组成。为开梅置县以前的汉人与峒民后裔,后来随着外来人口的进入和结亲,融入为李、刘等姓氏人民。

长乐社游傩狮禁忌 长乐社游傩狮仪式一般为法力最强的巫傩师主祭,其巫傩师助手也均为男性。巫傩师公在启水问“卦”时,没有得到神灵的允许,在场的人民严禁敲打乐器。长乐社的居民会自发地站在师公的周围,且自发地严禁别人敲打乐器,直至得到神灵允许方可进行敲打。民间说法是如果乐器响起,会意味着招来孤魂野鬼、不义猖兵等,其仪式的过程与灵验度将不被信任和将会有坏事发生。长乐社游傩狮会有固定的运动路线与规则,即不能耍“回头狮”,当地居民意为:不吉祥。再而,在整个仪式祭祀环节,收尾的发猖与收猖必须在当地的文昌阁中举行。

4.虚拟身体符号

蚩尤 相传,蚩尤为上古时代东方九黎族首领,是梅山巫术的始祖,他出生于新化县与安化县的接壤处——大熊山,蚩尤有母无父,形象如当地雕像所刻画,长相凶恶—头上有两只角,牛头、牛足、人身、四眼、六臂,耳鬓能倒立,当地巫傩师公说:“狮的”即“吐口菩萨”。人类学家孙作云经多方印证考察,于1941年得出结论:“吞口即饕餮,饕餮即蚩尤”。[9]

张五郎 梅山巫术的另一大神(相传,张五郎是蚩尤的化身),据长乐社区民间传说,张五郎天生异相,双脚朝上,手和脚朝下,倒立行走。其曾跟随太上老君学习法术,法力高强,梅山巫术中的许多法门都由他所创。古时的人民出门习惯随身携带张五郎的雕像,用以带来安宁及镇宅安神。在长乐社游傩狮仪式举行时,祭拜的正是张五郎等众多神灵。

梅山婆婆 梅山婆婆是湘中地区普遍信奉的神明。

五猖 代表东、南、西、北、中的五方。猖即是鬼或神,是梅山山神的衍变与发展。据当地人传言五郎与五猖,在一定的程度上又合二为一。

三、长乐社游傩狮场域中的身体符号所指

(一)隐喻——寓意浓缩的表征

特纳提出,仪式符号能把文化所要阐述的意义进行浓缩,这是它最重要的作用[10]。由此而看,身体的符号表达是将各异的肢体形态放入特定的场域,从而表现身体符号在仪式场域中的特定意义。各式的肢体形态在不同的仪式场域,因不同的地域文化背景所表现的愿景和追求也不同,同样也会展现出其独有的文化特色、社会结构。在长乐社游傩狮仪式中,人们通过发猖、竞敲打、武术表演、推车、跑马、地花鼓戏、蚌壳灯、人垒宝塔、巫傩狮舞、收猖等各个环节中的身体行为及物化身体符号隐喻着当地居民赋予的不同意义。如发猖中禁止敲打的身体行为代表避免招来孤魂野鬼、傩面具代表辟邪、祛灾,整个仪式路线不耍“回头狮”代表着吉祥、人人平等等等。不能耍“回头狮”是需按着事先规定好的行动路线,进行挨家挨户的表演,“后头”即代表着不吉祥、瞧不起人等。主祭在发猖环节中的启水问“卦”、禁止敲打,也在一定程度上暗指不得到神灵的允许是不能轻举妄动的。祭拜的张五郎等众多神灵也是祈求众神的庇佑(20190613,LQR,男,长乐社居民)。傩面具的狰狞形象隐喻的则是祛灾辟邪,傩面具是巫傩狮舞时的道具,是一件木制的面具,其形象狰狞粗旷。发猖中的祭拜寓意则为祈求得到神灵的允许,在举行仪式活动时需请来各路神仙,表达对各路神仙的敬意。竞敲打为迎接的一种身体行为方式,用竞争行为营造出热闹喜庆的氛围。推车、跑马、蚌壳灯主要是以用纸糊的车、马、蚌壳为道具,再而以人的身体与道具进行相互配合,人的主要动作形态为:推、拉、拽等,寓意制造出万物而至,热闹非凡的场景。人垒宝塔是以人的身体铸造成形似宝塔的外形,寓意节节高升。在收猖流程结束后,会将所有的“纸马”用品焚烧,再而全体安静离开。焚烧意喻为带走不好灾难(20190613,LQR,男,长乐社居民)。

荣格认为,符号都是有生命的。由此认为,身体符号也具有生命,在仪式场域中居民做祭拜、请神问卦、全员参与的社会情感上,都用身体符号传达了对神灵的尊重,同时也隐喻着社区人民团结一致,在祈神纳福时全员参与、人人平等的真挚感情。可见,不耍“回头狮”这一身体行为既体现了特纳所描述符号的第一个功能——浓缩,也体现了其第二个功能——各异所指的统一体。在整个仪式场域中,身体符号的指向都不仅局限于表义,实质则为通过身体这一符号作为情感浓缩的一种表征方式。

(二)交融——情感交流的载体

透过对此特定场域中的身体符号分析,可见,身体可作为情感交流的中躯存在,即身体符号具有交融功能,具体体现在以下方面:

一:传承,如不耍“回头狮”。在长乐社游傩狮仪式时,须提前拟定好路线,严禁走回头路,不仅是为了整个仪式过程的有序进行,同时最主要的是在这一过程中,“回头”即意味着不吉祥,同时需按着规定的路线,原则上挨家挨户都要去。人们更多的是在游傩狮仪式中,比拼团结的乡情,和与本社区的人民通过游傩狮仪式联络社民之间的感情,回忆往事,带去吉祥(20180614,GQR,男,长乐社居民)。正是由于身体具有这种传承功能,所以仪式的身体行为在社区的团结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使得社区形成了一种安定的社会环境,塑造出了一个社区共同体的精神面貌。

二:共鸣,如张五郎雕像、发猖、收猖。长乐社游傩狮仪式的祭拜对象主要包挂张五郎等众多神明,而作为祭拜对象的张五郎在长乐社居民的日常生活中也得以常见。张五郎雕像作为巫傩师公仪式时祭拜的对象,在仪式的发猖与收猖环节中,社区居民的情感与巫傩师公的祭拜神灵产生交融。长乐社游傩狮仪式中,张五郎作为社区居民同构的流传民间神灵,在一定程度上,使社区居民、巫傩师公及先祖们的经历产生共鸣。

三:聚合,如傩狮面具、长乐社人民。长乐社游傩狮所使用的是专门打造的傩狮面具,而长乐社人民使用这一傩道具,使傩面具作为情感的载体。这些傩面具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当地居民在傩狮面具后加以一块布,用以人身去模仿狮身,挨家挨户游耍,以保障整个游傩狮仪式的正常举行。在这里可以发现,长乐社游傩狮更多的是传达一种娱神、娱人、娱己的团结协作精神,通过活动去联络邻里之间的感情,从而实现社区成员间的情感聚合。游傩狮会按着事先规定的路线到每家每户,而当游傩狮队伍来到这一户时,家主人都会出门相迎。这实际上是通过这一行为情感载体,将祛灾与迎吉祥传递到每一个居民的家中,过程中不漏掉一家一户,讲究人人平等、不分贵贱。游傩狮仪式将长乐社人民联系在一起,成为社区居民之间的情感纽带,具有团结的重要意义。在社区生活以来,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游傩狮仪式活动,没有特殊情况,游傩狮队伍都会到每家每户,游傩狮仪式将长乐社区的人民情感融合在了一起,其我们的生活、文化等等也因此而交融,对此我深有体会(20180614,LQ,男,长乐社居民)。

结合上述分析,本研究认为,在长乐社游傩狮仪式场域中,身体符号作为一种情感的表现方式,其形态、动作、调度等具有交融的功能,体现在身体的传承、共鸣以及聚合三个方面。

(三)枢纽——人神对话的媒介

在原始狩猎中,借助于身体的表意与传达可以接受到某种不可见的力量,用于生存活动。从古至今,人们会通过各种不同的途径或方式与神明进行交流与对话,以此寻求神明的庇护。在远古时期,有着许多自然界无法通过常识而解答的现象,人民通常会祈求与神明沟通,尝试在神明的指导下去进行相关的活动,于是便有了“巫”,继而有了巫师这一社会角色。而祭祀过程中的的肢体及行为则成了巫师通神的核心工具与中驱步骤,继而以实现与神的交流。巫师通过身体行为将诉求说与神明,神明借助巫师将旨意反馈于民。随着科技的进步与发展,人们对于未知世界有了科学的认识,然而仪式并没有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而退出人们的视野,而是实现了由神圣向世俗的转换,也逐渐成为当今社会许多文化活动必不可少的环节[11]。在长乐社游傩狮仪式中,身体符号充斥着作为人神对话的媒介核心,起着枢纽作用,如熄锣熄鼓、发猖、收猖、巫傩师公、长乐社人民、耍游傩狮、傩面具、不耍回头狮、巫傩狮舞等。熄锣熄鼓是巫傩师公祈神问“卦”前的必要环节,巫傩师公在祈求神明是否可以开始仪式时,打锣打鼓必须静止,有必要时还需用手护住锣面鼓面,以防响起。在没得到神灵的准许之前是绝不能开始的。巫傩师公借助身体与神灵沟通,长乐社人民也会在场保持绝对的安静,这已形成了一种共识。如果锣鼓响起就将会招来不义猖兵等,意寓不吉祥(20180613,LGW,男,长乐社居民)。在长乐社游傩狮仪式中,耍游傩狮、巫傩狮舞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因在举行游傩狮仪式之前会事先规划好路线及规则,而且自古流传不耍回头狮,其傩狮舞也同样有着程式化的步伐与手诀,因此社区人们在整个祭祀仪式中身体的运动路线和身体的舞动姿态都有着严格的规定与要求。遵守路线与规定能为社区、家族、个人带来吉祥。社区老人访谈时说到:游傩狮可以分为两种,一是祭拜神明,二是娱乐表演(20180613,GWL,男,长乐社居民)。虽然在不同的仪式场域中,其表现规模等不同,但游傩狮以及祭拜神灵的目的主要在于用身体符号行为表达驱疫逐鬼、请神纳福的美好愿景,祈求神明及先人赐福庇佑人民。人们将现实社会中的身体行为“竞敲打”等营造热闹氛围的方式运用在仪式场域中,以期迎来神明。在长乐社供奉神明是常见现象,长乐社区文昌阁是举行游傩狮仪式始末的地点。在文昌阁中一般都供奉着诸神与张五郎及梅山婆婆,社区人民企图用神明的神力保佑社区居民(20180602,LQL,男,长乐社师公),而文昌阁则为其提供了供奉场所。在举办长乐社游傩狮仪式时,纸马图及造型则成了寄托情感、烘托气氛的“特殊身体语言”。纸马图在祭祀活动中是必备的,巫傩师公在祈神祭拜及在整个游傩狮仪式中,都得以常见,以象征众神到场的见证,给予社区人民精神上的寄托(20180614,LQR,男,长乐社居民)。

在长乐社游傩狮仪式场域中,人与神的对话,肢体的符号及身体行为主要体现为两种沟通方式,一:单向度,向神灵单方面地传达祈愿。如在游傩狮的收猖结尾中,会将所有的“纸马”等全部烧毁,以祈求神明将收来的邪气全部收走;再如巫傩师公会借助“纸马”燃烧的烟雾飘散意寓邪气的带走,从而感恩神明、与神沟通。二:双向度,实现人神交流的巫傩师公作为中间传话人,最关键的身体符号便是法力高强的巫傩师公自身,巫傩师公在祈神问“卦”等各个祭拜环节中,通过借助于撒杂粮、倒酒茶、斩杀雄鸡、粘贴符咒等一系列的身体行为,来意寓得到了神明的旨意。再而,长乐社人民与神明实现沟通与交流,关键在于人们“心诚则灵”的祈求心态,而关键的身体纽带在于巫傩师公。通过巫傩师公的祭拜作法等环节表达长乐社人民对神明的敬畏与感恩之情。长乐社人民相信,只要怀揣着这份敬畏与感恩之心,诸神明、张五郎及梅山婆婆才会时刻保佑着社区人民。张五郎前身是“狩猎神”或“巫医”,我们祭拜张五郎,一方面是因为传说他常常猎获野兽送给乡民,另一方面是纪念蚩尤(20180613,LQL,男,长乐社师公)。

结束语

马林诺夫斯基认为,仪式是族群的、社区的、具有地方价值的功能性表演,是一种“地方知识”系统[12]。透过长乐社游傩狮这一个案场域,研究系统地梳理了仪式场域中的身体形态及身体行为,从肢体的“无声”到“有声”将身体符号进行了分类分析,最终归纳出“身体”作为仪式行为的关键之处在于:身体符号具有隐喻、交融、枢纽等功能。因此,可以发现仪式场域中所丰富的文化内涵及信仰。仪式场域中的身体可以传达文化,文化也可以体现于身体之中,二者相互相承。由此可见,不同场域中的仪式所传达的文化精神价值有所不同,也正是通过开展不同的仪式活动,使得不同的社区文化得以多样发展与传播,从而有利于社区结构的塑造和稳固,形成了“多样”的社区共同体。因此,在对祭祀仪式文化研究盛行的当下,“人”是祭祀仪式研究的关键,我们要更加重视对“人”的研究,切不可一味地从宏观出发,疏忽“人”及行为在整个民俗祭祀仪式活动过程中的作用,因文化信仰源于此,这也是民俗祭祀仪式活动开展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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