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文理学院的本科教育及其办学启示

韩燕平

(湖南师范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2019年教育部统计报告显示，我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已达到51.6%。[1]根据美国学者马丁·特罗在1973年提出的高等教育发展阶段理论，我国已经正式迈入了高等教育普及化发展阶段。普及化时代的到来，将会给高等教育系统带来一系列变化，高等院校因此将面临新的机遇和挑战。如何将高等院校中比重最大的本科教育建设好，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当代西方特别是美国的高等教育在世界上属于先进水平，其中美国的文理学院以优秀的本科教育著称全美，其本科教育质量和学术声誉可以媲美哈佛、耶鲁等美国高校。分析研究美国文理学院的办学特色可以给我国高校的发展建设提供启示。

一、美国文理学院简介

美国文理学院又称博雅学院或通识学院，是美国现存高校的重要种类之一，一般指以本科教育为主、规模小而精、以博雅教育理念为根本的大学。1636年诞生的哈佛学院是美国第一所文理学院，被普遍认为是美国高等教育的起点。此后直到19世纪中叶，文理学院在美国高等教育中都扮演着领头羊的角色。但是，1862年美国国会颁布《莫雷尔法案》之后一批赠地学院的迅速建立，以及以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为首的现代研究型大学的成功创办，都对文理学院造成了不小的冲击。据2018年版卡内基高等教育机构基本分类体系表显示，到2018年美国共有文理学院241所，占高校总数量的5.6%。美国现存的高校类型有8种，分别为：博士授予大学(极强研究活动)、博士授予大学(强研究活动)、博士专业型大学、硕士授予院校(大规模)、硕士授予院校(中规模)、硕士授予院校(小规模)、文理学士授予院校、普通学士授予院校。

绝大多数美国文理学院都是私立性质的，其经费来源主要是学生学费及社会和校友的捐赠等，而不是依靠政府拨款。因此美国文理学院几乎以自治为主，政府无权对其在办学模式、专业设置等方面进行直接管理。[3]几乎所有的私立文理学院都会有作为学校最高权力机构而存在的校董事会，其主要功能是保障学校高度自治和正常运行。此外，美国文理学院分为独立设置的私立文理学院和附属于高一级大学的非独立设置的文理学院两种类型，本文讨论研究的是独立设置的私立文理学院。

二、美国文理学院本科教育的办学特色

美国文理学院从建立初期到现在，经历了发展、兴盛、危机等阶段，仍在美国高等教育中有着不可忽视的地位，文理学院一流的本科教育功不可没。19世纪以后美国高等教育在被职业化、专业化浪潮冲击而不得不作出改变时，文理学院依然坚持着以下办学特色：

(一)办学理念：以博雅教育为根本

博雅教育又称自由教育，是一种以人文精神为内核、旨在培养具有广博知识和全面发展的人的教育理念。博雅教育始于古希腊先哲亚里士多德提出的“闲暇教育”，在西方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在美国高等教育早期发展阶段，博雅教育曾占据绝对的统治地位，进入文理学院学习的大多是贵族子弟，文理学院的教育目标就是把他们培养成律师、官员等新的社会精英。随着美国社会的发展，传统博雅教育的统治地位在19世纪初开始动摇，以博雅教育理念和课程内容为主的文理学院也受到质疑。

尽管如此，绝大多数文理学院仍然坚持着自身博雅教育的传统。直到今天，绝大部分文理学院仍实施纯粹博雅教育，没有专业教育或职业教育。有的学院虽有少量职业教育或专业教育，但仍以博雅教育为主。[4]文理学院的师资队伍由教学专家、资深教授、学术专家等优秀人才组成。文理学院的办学者们希望通过优秀的教师、正确的培养理念为学生提供最优质的教育，让学生学到更广泛、更精炼的学术知识和生活技能。文理学院的课程设置通常包括三个部分：核心课程、专业课程和选修课程。其中核心课程属于必修课，主要分为人文科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交际技巧、文化研究。选修课程占有一定的比例，课程类型和上课形式丰富多样，充分体现了文理学院办学的灵活性和选择性。[5]文理学院期望通过博雅教育理念培养有广泛的能力、能适应社会生活的人才。在文理学院学习的学生，毕业后不管是升学还是就业都相当受欢迎。美国很多知名研究型高校在招研究生时都会偏爱来自文理学院的毕业生。

(二)办学传统：坚持小规模办学

小规模办学是文理学院又一大特色。文理学院的小规模办学这一特点体现在办学规模和班级规模两个方面。文理学院办学者认为，学院规模扩大会导致大学集体氛围感的缺失和教学水平的下降，而小规模办学能使文理学院的每位学生充分受到重视，这也是确保学生能全面发展的一个重要环节。文理学院每个班平均10至15个学生，学生和教师的比例接近10∶1，甚至更低，这既能保障本科教育的质量水平，又是文理学院的办学优势所在。在文理学院的小班制课堂上，教师能及时关注到每个学生的学习状态，学生也会因为班级人数少而更加投入到学习中去。因此，教师和学生的关系更为亲近，对学生而言，和教师能在学业上广泛交流、在生活上畅所欲言，其身心成长都会大受裨益。

在小规模办学模式下，文理学院的教师专注于课堂教学，在教学和科研之间更偏重于教学，不会因为忙于科研而对日常教学敷衍了事。在研究型大学里经常出现的由研究生助教担任本科教学的情况在文理学院却不会发生，本科生教育是文理学院教师一切活动的中心。因此，尽管文理学院的教师大多经验丰富，他们仍会根据学生的兴趣和学习的实际情况，精心备好每一堂课。

当然，小规模办学也存在很多弊端，如教学课程不够丰富、学术资源不够充足等。这一点文理学院也意识到了，所以很多文理学院开始自发地结成学术联盟以保证学生的学习效果。如由几大精英文理学院组成的“小常春藤联盟”，还有一些小型联盟如七姐妹联盟、五校联盟等。这些联盟都是文理学院为了克服自身小规模办学的局限性而创立的。联盟的存在大大丰富了文理学院的学科活动和体育活动，文理学院的学生也因此获益良多。

(三)办学模式：住宿制和导师制并存

美国文理学院是模仿牛津、剑桥等英国古典大学创立的，自然也沿袭了牛津、剑桥的住宿制传统。绝大多数文理学院对学生的住校时间有着明确的要求，同时，文理学院对学生住校的日常生活也有着科学合理的管理。文理学院的领导者认为，学生在校园中一体化的学习和生活会形成一个浓厚的学习氛围。在这种氛围下，学生的宿舍生活自然备受重视, 宿舍楼的软硬件设备建设注重促进学生之间的交流,宿舍管理制度完备, 管理人员专业化程度高, 服务意识和教育色彩强, 宿舍生活与学校学术部门和教育行政管理部门之间的关系密切。[6]文理学院注重学生的品德和良好性格的塑造，期望通过对学生住宿生活的管理把学生培养成为无论是在学习上还是生活上都具有良好素质的公民。文理学院住宿制度的有关规定虽然多，但是学生的宿舍生活并不会枯燥无味，学院为学生提供丰富多彩的宿舍活动来充实学生的大学生活。例如，威廉姆斯学院就设立了一个“寝室基金活动项目”专门用来支持学生的课外活动项目，如远足、辩论等。[7]

导师制是指学生在文理学院学习时会有专门的导师对学生的生活、学习等方面进行指导，这是“一项以师生关系密切为最大特点的教育教学制度”。[8]各个文理学院的导师制度稍有差别，通常学院会给一名学生分配一到两名导师，有的文理学院给学生分配的导师分为新生导师和专业导师。新生导师一般是在学生入学前两年给学生提供学业咨询、人生规划及选课指导等的指导老师；专业导师则是在入学后两年学生已经选定专业后对学生的职业规划和升学建议等负责的导师。同时专业导师也会指导学生进行一定的科学研究，用以培育学生的科研能力。有的文理学院给学生分配的导师则分为学术导师和住宿导师，分别指导学生的学习和生活。还有的学院在已给学生分配两名不同职责导师的基础上，再给学生增设一名同伴导师，即让高年级的学生充当低年级学生的导师。

三、美国文理学院对我国高校建设一流本科教育的启示

自2017年教育部、财政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制定《统筹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实施办法(暂行)》，并在同年公布了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高校建设名单后，如何建设一流大学便成为教育界炙手可热的话题。然而，一流大学的外在形式突出表现在一流的本科教育中，分析美国文理学院的办学特色对我国高校建设一流本科教育有以下几点启示：

(一)重视博雅教育，培养学生的综合素质

自21世纪以来，中国高等教育领域认识到了专业教育模式的狭窄，慢慢意识到了博雅教育理念的重要性，我国有一些权威的高等学府已开始逐步尝试实施博雅教育的人才培养模式。博雅教育本身与中国政治文化传统具有统一性，有着被大众接受的可能性。此外，中国的经济发展也迫切需要通过博雅教育培养出来的高素质、全面发展的人才。

文理学院的发展历史体现了博雅教育传统和专业教育倾向之间的长期博弈， 展现了博雅教育理念的强大生命力。[9]然而，目前我国博雅教育总体实施现状不容乐观。在实用主义盛行的今天，大学生群体价值观以功利主义为主导，因此许多大学生在求学时存在过分重视专业课程而忽略有着博雅教育精神内核的通识教育课程的问题。人类目前所掌握并可以传授给下一代的知识体系，就像是一片广阔无际的大森林。博雅教育的作用则是让学生在进行专业知识学习前能对这片大森林有一个整体的认知，即对自身所处的大千世界进行一个粗略的了解。这样学生以后进一步接受专业教育时才不会不知道所学东西是什么、有什么用处。因此，为建设一流的本科教育，我国高校应充分践行博雅教育理念，不拘泥于培养只具有某一方面专业知识的人才，而是重视培养学生的综合素质能力，以培养全面发展的人为根本目的，让学生能够有机会认真学习更广博的知识。

(二)重视学生个体，提倡小班制授课

文理学院的出色成绩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小规模办学和小班授课制度。近年来我国部分高校也尝试了小班授课制度，但是总的来说实施效果并不理想。小班授课在实际推广的过程中总是困难重重，存在着高校本身对小班授课的重视程度不够，高校的教学成本，包括资金、教室、人力、物力成本大大增加等问题。

然而，我们仍然必须认识到小班教学对于我国一流本科建设和创新型人才培养的重要性。总之，我国高校应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努力：首先，高校应该提高对小班教学的认识，不能只看到短期的结果。小班教学已成为一种社会性教学，是衡量一所高校水平的重要因素，大班教学模式也不再适应学校的发展。[10]其次，高校需要通过多种方式来解决教师资源不足的问题。实践表明，生师比对学生课堂学习效果的影响是立竿见影的。最后，高校应该着手考虑教师教学方式改革的问题。小班制的教学方式需突破传统讲授法的形式，在小班授课的过程中，教师应是一个引导和梳理的角色，而作为学习主体的学生应成为课堂的主人。

(三)恰当引入本科生导师制，确保学生个性发展

文理学院的本科生导师制是博雅教育理念和精英本科教育实施的重要组成部分，本科生导师制在培养高素质创新型和企业家型人才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如今我国需要促进高校建设一流的本科教育，培养高素质的创新创业人才，可以借鉴美国文理学院的本科生导师制的经验。

本科生导师制的制度依据应是将博雅教育与专业教育理念结合，在职业教育和人文教育的大框架下由导师对学生进行多方面的协助和辅导。本科人才的培养需要在博雅教育与专业教育之间取得良好的平衡。所以导师的指导不但要着眼于学生的广泛知识、基本能力和素质的获得，而且要着眼于某个具体领域的精通。在具体实施时，高校可以在学生本科学习阶段的前期通过咨询式的方法让学生与导师之间建立良好的联系。此时导师应尽可能地和学生多沟通全专业的知识，让学生有一个良好的知识基础。而在学生学习阶段的后期，导师可以采取指导协助式的方法对学生的专业教育进行指导，帮助学生学习精深的专业知识。

美国文理学院之所以能够渡过不同时期的难关，确立在美国高等教育领域中不可替代的地位，很重要的一点在于它们能够坚持自己的特色。当今我国正处于从教育大国走向教育强国的阶段，面对高等教育普及化带来的种种问题，有必要借鉴先进的经验。因此，为建设一流本科教育，我国高校应恰当借鉴文理学院的正确经验，在办学理念上重视博雅教育，以培养高素质的全面发展的人才为根本目的；在办学模式上提倡小班级授课制，充分发挥学生的独特个性；在教学形式上恰当引进本科生导生制，发展学生的科研创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