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嘲诮诗摭谈

2021-01-15 02:43朱子良
关键词:诗人诗歌创作

朱子良

(湖南科技大学 人文学院中文系,湖南 湘潭411201)

嘲诮诗作为中国“俳谐文学”中“俳谐诗”类属下的一种诗歌题材,是指那些主要以嘲诮为目的,综合运用隐喻、反讽、夸张、对比等艺术手法,呈现出诙谐滑稽的主体风格的一类古典诗歌。然而“谐都有几分讥刺的意味”[1]24,所以那些在嘲谑的表面下寓以讽托的诗歌当然也包含在内。唐宋嘲诮诗上接汉魏六朝的嘲诮传统,在唐宋两代诗人的大量创作下走向高峰,嘲物诗、嘲人诗与自嘲诗都取得了较高的成就。

一 嘲物诗的创作

中国古典文学创作中很早就有咏物的传统,唐宋时期嘲物诗的兴盛正是得益于汉魏六朝以来咏物赋以及咏物诗的创作经验,但大部分的嘲物诗并不像咏物诗一样偏于刻画物态,而是主要运用比兴寄托的手法达到借物咏怀的目的,婉含深意。

如杜甫《鸡》一诗:

纪德名标五,初鸣度必三。殊方听有异,失次晓无惭。问俗人情似,充庖尔辈堪。气交亭育际,巫峡漏司南。[2]831

杜甫此诗嘲笑鸡空有“五德”,却失其司晨之职,偏偏还不知惭悔,于是由喟叹“问俗人情似”转入人事,想到无德无信之人蹑居高位已成习俗,不禁怒骂“充庖尔辈堪”。清杨伦笺:“鸡既不能司晨,亦仅堪充庖已耳。”[2]831全诗表面嘲讽鸡不司晨,实则是讽刺了尸位素餐的官场陋习,含有现实批判的内核。

再如李商隐《嘲桃》诗云:

无赖夭桃面,平明露井东。春风为开了,却拟笑春风。[3]744-745

诗歌前两句描摹了桃花的美艳,渲染了桃花盛开的环境。三、四句则由景入情,展开议论,春风催开了桃花,然而桃花却反过头来嘲笑春风,讽刺了桃花辜负春恩的薄情之举,似曲喻儿女情事,清人冯浩即曰:“似因其薄我不窥,而溯旧以嘲之也。”[4]745但亦有人认为此诗暗讽了“牛李党争”中朝秦暮楚的投机分子[5]352-353,细玩诗义,亦不为无据。

王安石《嘲白发》诗云:

久应飘转作蓬飞,眷惜冠巾未忍违。种种春风吹不长,星星明月照还稀。[6]1051

此诗明显是一首抒情诗,乐天诗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荆公此诗却反其意而出之云“种种春风吹不长,星星明月照还稀”,诗义与老杜“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相近,纯是借嘲白发以抒流年之叹,是一首典型的借物咏怀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亦可视作一首自嘲诗。值得一提的是王安石又作有《代白发答》一首,这种对答的体式很明显可以看出与东方朔开创的主客问答自嘲赋之间的渊源。

唐宋时期尤其是在“行卷”之风盛行的唐代,嘲诮诗在某种程度上体现创作者的腹笥与捷才,有时竟成了一种社交求仕的手段,如选人《嘲高士廉木履》“刺鼻何曾嚏,蹋面不知慎。高生两个齿,自谓得胜人”[7]9843,《朝野佥载》曰:“唐高士廉选,其人齿高,有选人自云解嘲谑,士廉时着木履,令嘲之,应声云:‘刺鼻何曾嚏,踏面不知瞋。高生两个齿,自谓得胜人。’士廉笑而引之。”[8]86此诗以木履“高生两个齿”调侃高俭“齿高”,诗人居然得到了高俭的引荐。

二 嘲人诗的盛行

在时代风气、宗教因素、文人地位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下,唐宋时期嘲人之风极其盛行,两代文人产生了数量巨大的嘲人诗。

一类是友人间的调侃。如李白的《嘲王历阳不肯饮酒》:

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笑杀陶渊明,不饮杯中酒。浪抚一张琴,虚栽五株柳。空负头上巾,吾于尔何有。[9]1542

陈师道的《嘲无咎文潜二首》:

“诗人要瘦君则肥,便然伟观诗不宜。诗亦于人不相累,黄金九镮腰十围。

“一饥缘我不缘渠,身作贾孟行诗图。穷人乃工君未可,早据要路安肩舆。”[10]562-563

不论是李白嘲王历阳酒量小,还是陈师道嘲晁补之、张耒身材肥胖,都可以看作朋友之间的打趣。此类诗歌大部分是抱着游戏的心态创作的,以表现文人雅致,通常以戏谑人的外貌、短处或抱负为主,语言自然,风格诙谐。欧阳询的《嘲萧璃射》(急风吹缓箭)、黄庭坚《常父答诗有煎点径须烦绿珠之句复次韵戏答》(小鬟虽丑巧妆梳)、谢逸《嘲潘邠老未娶》(潘侯平生心)等皆属此类。

一类是借嘲人以刺事,含有极强的讽喻性。如韩愈《嘲鲁连子》:

鲁连细而黠,有似黄鹞子。田巴兀老苍,怜汝矜爪觜。开端要惊人,雄跨吾厌矣。高拱禅鸿声,若辍一杯水。独称唐虞贤,顾未知之耳。[11]1028

据《文选》载“昔田巴毁五帝,罪三王,呰五霸于稷下,一旦而服千人,鲁连一说,使终身杜口”[12]1903。此诗表面嘲“田巴兀老苍”,实则却在为“田巴”鸣屈。方世举曰“此诗讥争名相轧者”,田巴实有“不屑与争之意”,认为此诗暗合韩愈为京兆尹时与李绅争台参一事。暗讽李绅一说虽为王元启、程学恂等人所驳,但两人对此诗主旨为批判后学以口舌屈名贤的认定却又颇为一致。[11]1028

唐宋时期这一类型的诗歌数量巨多,如李白《嘲鲁儒》(鲁叟谈五经)刺读书人不通世务、死守章句之流弊,李觏《嘲汉武》(甲帐居神本妄言)刺好仙求道的荒诞之风,释文莹《嘲愿成》(童头浮屠浙东客)刺军中怪象,宋无名氏《嘲贾似道》(三分天下二分亡)刺统治者丧权辱国等等。

还有一类是自唐以后尤其是晚唐以降兴盛的嘲妓诗,由于中唐以后私人蓄妓走向合法,宴饮乐舞之风亦大炽不衰,文人与妓女的联系异常密切,产生了不少嘲谑妓女的诗,如崔涯的《嘲李端端》嘲笑一位肤黑貌丑的妓女:

黄昏不语不知行,鼻似烟窗耳似铛。独把象牙梳插鬓,昆仑山上月初明。[13]9859

以“黄昏不语不知行”写其肤色,以“鼻似烟窗耳似铛”状其容貌,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女性的嘲弄与戏谑。白居易的《同诸客嘲雪中马上妓》(珊瑚鞭亸马踟蹰)、杜牧的《嘲妓》(盘古当时有远孙)等作亦属此类,不同程度体现了男性诗人对女性容貌、形态抱以品玩的态度。

宋代狎妓之风亦不下唐代,虽然大多数作家将这类风月情事移诸词作,但诗歌中亦仍有这样的作品,南宋罗烨《醉翁谈录》“烟花品藻”与“烟花诗集”中即收录了大量的嘲妓诗。兹举二例:

李真木芙蓉喻讥其老

自多兰菊霸秋光,敢把妖红浪索强,霜雪风号那久计,会看枯干倚门墙。[14]47

吴嫱芭蕉 喻粗大

窗外亭亭耸翠茎,雨中声韵不堪听,花粗叶大谁攀折?难向窗前插胆瓶。[15]52

这些诗歌巧于譬喻,描红摹翠,对女性评头论足,很大一部分揭示了男权社会下男性对女性畸形的把玩心理,审美品格不高。

三 自嘲诗的炽茂

贫穷、老丑、迂阔、失志是唐宋自嘲诗的四大主题,在这些自嘲诗中我们看出唐代士子恢宏的气度以及宋代文人理性的光辉,他们以旷达的心态对悲哀与失意加以嘲谑,虽然未免“表面滑稽而骨子里沉痛”[1]26,却不可否认这是唐宋诗人对苦难的精神超越。

其一,拙于生计,自嘲贫穷。代表作如杜甫《空囊》:

翠柏苦犹食,明霞高可餐。世人共卤莽,吾道属艰难。不爨井晨冻,无衣床夜寒。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16]263

宋庠《贫病》:

贫病两何缘,相将百虑煎。储空担石粟,书贷倍称钱。客讶甘螬李,偷惊昔故毡。因声谢才鬼,拟作送穷船。[17]49

杜甫《空囊》诗首联“食柏”“餐霞”似有高士超凡之风,颈联“不爨”“无衣”却道出了诗人自我慰藉背后谋生的窘迫,此诗前三联都是严肃的嗟贫之语。末一联却忽作谑语。清人仇兆鳌曰:“末作谐戏语以自解。”[18]620浦起龙亦云:“拈结联为题,总皆自嘲自解之词。”[19]399皆为的评。宋庠《贫病》诗首联即自道贫与病兼,家无储粟,颈联以境况相类的陈仲子自喻[20]13,尾联则自我打趣,拜谢才鬼,决意送穷。

唐宋诗人写下了大量自嘲贫穷的诗篇,其中上承扬雄《逐贫赋》与韩愈《送穷文》一脉而来的“送穷诗”占据了较大的比例,如姚合《晦日送穷三首》(年年到此日)、张耒《送穷》(年年沥酒拜清晨)、吕南公《穷鬼》(穷鬼断去志)等。语涉贫穷的自嘲诗则不可计数,在此类诗歌中诗人多抱以儒家“忧道不忧贫”与“固穷”的心态加以调侃打趣,闪现出诙谐色彩与人格光辉。

其二,生命衰朽,自嘲老丑。代表作如白居易《戏答诸少年》:

顾我长年头似雪,饶君壮岁气如云。朱颜今日虽欺我,白发他时不放君。[21]1385

梅尧臣《自感》(其二):

我不嫌髭白,白髭何自落。虽然失丑衰,将恐日疏薄。有生无不老,岁事看秋箨。一身忧已大,毫发谁能度。[22]838

自汉末尤其是魏晋以降,随着政治与社会环境的转变,文人的忧生意识逐渐凸显,普遍产生了“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的生命忧惧,李泽厚云:“这种对生死存亡的重视、哀伤,对人生短促的感慨、喟叹,从建安直到晋宋,从中下层直到皇家贵族,在相当一段时间中和空间内弥漫开来,成为整个时代的典型音调。”[23]91-92白居易“朱颜今日虽欺我,白发他时不放君”与梅尧臣“有生无不老,岁事看秋箨”即是汉末以来这种生命意识延续的体现。但唐宋诗人也并非一味放任这种意识走向颓丧与虚无,他们大多还是能以积极的态度寻求生命价值,以超越的思维看待生命的消亡,尤其是宋人更能达观超脱地对死亡进行自嘲与解嘲,林逋《自作寿堂因书一绝以志之》(湖上青山对结庐)、郑侠《临终作》(似此平生只籍天)、周滨《临终与蔡氏甥》(三舅报无常)等作都表达了宋代诗人面对死亡时的自我嘲谑。

其三,不通世务,自嘲迂阔。代表作如白居易《咏拙》:

所禀有巧拙,不可改者性。所赋有厚薄,不可移者命。我性拙且惷[蠢],我命薄且屯。问我何以知,所知良有因。亦曾举两足,学人踏红尘。从兹知性拙,不解转如轮。亦曾奋六翮,高飞到青云。从兹知命薄,摧落不逡巡。慕贵而厌贱,乐富而恶贫。同此天地间,我岂异于人?性命苟如此,反则成苦辛。以此自安分,虽穷每欣欣。葺茅为我庐,编蓬为我门。缝布作袍被,种谷充盘飧。静读古人书,闲钓清渭滨。优哉复游哉,聊以终吾身。[24]552-553

苏轼《常润道中,有怀钱塘,寄述古五首》(其五):

“惠泉山下土如濡,阳羡溪头米胜珠。卖剑买牛吾欲老,杀鸡为黍子来无?地偏不信容高盖,俗俭真堪著腐儒。莫怪江南苦留滞,经营身计一生迂。”[25]334

不论是乐天所谓“我性愚且[蠢]”“从兹知性拙”,还是东坡所谓“腐儒”“经营身计一生迂”,表面上的自嘲,实际上却暗含着文人的一种自矜。自老子“大巧若拙”之论出,“巧”则近“伪”,“拙”即是“真”,陶潜“守拙归田园”之后,“拙”更代表了一种与世相忤的崇高境界,安于愚拙,摒除巧伪成为文人们失意时普遍的精神追求与自我宣示。类似的诗句在唐宋诗人的作品中比比皆是,如杜甫“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转拙”(《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柳宗元“悟拙甘自足,激清愧同波”(《中术》)、欧阳修“平生孤拙荷公知,敢向公前自衒诗”(《和太傅杜相公宠示之作》)等等,里面固然包含了诗人们对失意的嗟叹,但与“固穷”一样,“守拙”亦被视为君子之德而备受推崇,因此以“拙”自嘲又往往带上了一丝清高的意味。

其四,志不获骋,自嘲失志。代表作如杜甫《官定后戏赠》:

不作河西尉,凄凉为折腰。老夫怕趋走,率府且逍遥。耽酒须微禄,狂歌托圣朝。故山归兴尽,回首向风飙。[26]102

王禹偁的《自嘲》:

三月降霜花木死,九秋飞雪麦禾灾。虫蝗水旱霖淫雨,尽逐商山副使来。[27]124

杜甫《官定后戏赠》写于天宝十四年(755),《杜诗镜铨》题下有注曰“时免河西尉,为右卫率府兵曹”,又引《杜臆》曰“戏赠,公自赠也”。[26]102杜甫在得率府一闲职后自谑“老夫怕趋走,率府且逍遥”,细玩诗义,完全是一首志屈难伸的自我调侃之作,故清人浦起龙评曰:“此解嘲之什也。”[19]359王禹偁《自嘲》诗写于商州任上,《宋史·王禹偁传》载:“庐州妖尼道安诬讼徐铉,道安当反坐,有诏勿治。禹偁抗疏雪铉,请论道安罪,坐贬商州团练副使。”[28]9794贬官商州,再加上霜、蝗、涝、旱等自然灾害频繁,诗人不禁苦笑“虫蝗水旱霖淫雨,尽逐商山副使来”,悲愤中带有强烈的嘲谑意识。唐宋诗人几乎都有过贬官的经历,这种宦海浮沉很容易被诗人摄入诗境,但是由于唐宋时代的士子普遍有广阔的胸襟,因此大多能以自嘲的方式予以排遣。这种现象在宋代尤其显著,苏轼的《初到黄州》(自笑平生为口忙)、《自题金山画像》(心似已灰之木)、黄庭坚《戏呈孔毅父》(管城子无肉食相)等作品都集中体现了这一特点。

四 唐宋嘲诮诗创作的特点及繁荣的原因

(一)唐宋嘲诮诗创作的特点

首先是创作数量的巨大。《全唐诗》卷八六九至卷八七二收有“谐谑诗”四卷,其中嘲诮诗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此外《太平广记》“嘲诮”、孟棨《本事诗》“嘲戏第七”、《唐摭言》“轻佻戏谑嘲咏附”等亦收录了大量唐人的嘲诮诗作。而宋人诗作中,直接在诗题上冠以“嘲”“戏”“调”“谑”的作品更是不可枚举,阮阅《诗话总龟》“讥诮”“诙谐”、王得臣《麈史》“谐谑”、孔平仲《续世说》“任诞”“排调”以及沈括《梦溪笔谈》“机谑”等类目中即辑录了大量宋人的嘲谑事迹与嘲诮诗。

其次在于嘲诮诗的种类繁多,包括嘲物诗、嘲人诗、自嘲诗。嘲物诗作为一种自唐宋以来大量创作的诗歌题材,与汉魏六朝以来的咏物诗、咏物赋渊源甚大,而嘲人诗与自嘲诗则上接两汉魏晋六朝以来嘲诮诗的优良传统,艺术手法上更加精湛圆融,创作主体的生命意识更加凸显,开始逐步脱离外交场合的政治嘲诮,转为文士之间的日常谐谑。嘲物诗、嘲人诗、自嘲诗并不是互无交涉的三种题材,有时诗人借嘲物以嘲人,有时亦借嘲人以自嘲,相当一部分嘲诮诗寄慨遥深,带有极强的讽喻性。

最后体现在创作队伍的庞大,唐宋时期的著名大诗人如李白、杜甫、韩愈、白居易、欧阳修、苏轼、黄庭坚、陆游等无一例外都有嘲诮诗的创作。尤其到了宋代,不论是普通文士,理学大家、抑或是佛道高士都普遍以诗歌相嘲诮,并逐渐演变成了一种社交手段。

(二)唐宋嘲诮诗繁荣的原因

政治的强盛、经济的繁荣、文化的融合塑造了唐代文学恢宏自信的主体面貌,尤其是科举制度的施行打破了汉魏六朝以来的贵族门阀制度,使得中下层寒门知识分子得以步入仕途。这些寒门庶族所带来的新风气正是嘲俏诗兴起的一个重要的契机,陈寅恪说:“唐代新兴之进士词科阶级异于山东之礼法旧门者,尤在其放浪不羁之风习。”[29]90是以唐代士林的调笑之风大炽,流风所及,就连统治阶级亦以嘲谑为乐,《太平广记》与《朝野佥载》中就记载了很多帝王“戏以嘲谑”[30]1924的情形,这种文化氛围无疑促进了嘲诮诗的兴盛。王昆吾在《唐代酒令艺术》一书中即论述了隋唐时期嘲诮诗大为兴盛的现象,他认为至《启颜录》才有了“嘲诮”专篇,表明嘲诮诗创作到隋唐之际已成为一种普遍的风尚。[31]99宋承唐后,虽国力不及唐代,士人精神面貌亦有别于盛唐气象,然而由于宋代统治者实行“右文政策”,优礼文士,宋代文人地位得到空前的提高,经济状况也大为改善,再加上“三教合一”的宗教文化造就了宋代文人圆融通脱、诙谐风趣的文化性格,这使得传统诗文创作中常见的悲哀主题很大程度上被宋人的理性旷达所淡化。此外频繁的宴饮雅集为宋代文人提供了互相交流、谐谑谈笑的契机,令许多嘲诮诗于樽俎笑谈间得以形成,这种宴饮集会的风气又与民间兴盛发达的瓦舍、勾栏文化一道推促了嘲诮诗的繁荣。矜才炫博的士林风气与以诗为戏的文学观念是宋代嘲诮诗创作达到新高度的重要原因,周裕锴说:“谐谑作为一种智力优越、常识渊博的显示,娱己且玩人。”[32]69这正是宋代文人借嘲诮诗以逞才使学的心理动机。宋人集子中随处可见的“戏作”“戏咏”“戏赠”一类的诗歌以及近乎游戏性质的白战体、药名诗、姓名诗等诗歌的创作均可照证这一心理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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