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沙事件”前后中国南海海疆认知演变与主权捍卫

2021-01-14 07:14黄莹莹温小平
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学报 2021年6期
关键词:南海诸岛琼崖西沙群岛

黄莹莹,温小平

(海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海口570228)

20世纪20年代,持续七年的“西沙事件”轰动一时——日本人假借中国商人何瑞年之手盗采西沙群岛资源。从现有研究成果来看,学界的研究集中于日本、何瑞年以及孙中山等在其中的作用和影响以及我国对南海资源的开发经营。代表性著述如郭渊[1]《20世纪20年代初孙中山与西沙岛务开发关系之考量——兼论英国对日本在西沙存在的关注及研判》、赵德旺[2]《论民国时期“何瑞年出卖西沙群岛权益案”经纬——以日本亚洲资料中心(JACAR)史料为据》、刘永连与刘旭[3]《近代华侨华人与我国南海资源开发》,但对中国人南海诸岛认知研究却极少[4]。为此,本文利用搜集到的报刊资料、档案资料等史料,梳理“西沙事件”前后国人对南海诸岛的认知演变过程,细究中国人在“西沙事件”中所采取的主权捍卫行为,探讨“西沙事件”后国人的南海主权意识的崛起与传播。

一、 有疆无界:“西沙事件”前国人的南海诸岛认知与不足

古代中国领土认识主要特征有二。第一,在古代中国的“天下”观念里,中国是天下的中心,是“王”或“天子”施政的核心区域,“王”或“天子”拥有绝对的权力,且“王”或“天子”的管辖范围极广,没有边界。《诗·小雅·北山》中有:“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5],这是“王”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最好证明。在以“天下观”为基础的疆域背景下,历代王朝尤其是“大一统”王朝,形成以中原王朝为核心,外围政权为附属的特殊的区域政治秩序,也就是“藩属体系”[6]。地方藩属从属于中原王朝,中央王朝和地方藩属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第二,随着时代发展的需要,中国古代用“天下”指称“中国”。中国古代用“天下”指称“中国”包含两个层次[7]。一是用“天下”指称“九州”“四海”之“中国”,例如汉代王充《论衡》称,“邹衍之书,言《禹贡》九州,方今天下九州也,在东南隅,名曰赤县神州”[8],视“天下”为“九州”,视“九州”为“中国”;二是用“天下”来指称王朝“中国”,例如《晋书》称“凡帝王皆因本国之名以为天下之号”[9]。这些被称为“天下”的王朝国家,即中国古代历史的“中国”,或被他人认同的“中国”[10]。因此,在古代中国的“天下”观念中,“天下”即是“中国”,“中国”亦等同于“天下”。虽然其具体疆域经历了动态变化,但其整体特征并无实质性改变。《尚书·大禹谟》中“天皇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11],“天下”是君主统治的一个统一整体,“天下”等同“中国”,因此古代中国海疆特征呈现有疆无界的状态。表现在南海上,即疆域不清晰,是古代中国对南海诸岛疆域认知薄弱的首要因素。

古代中国对南海诸岛疆域认知几乎停留在对南海诸岛地名的认知上,方位性特征明显。如东汉时,杨孚在《异物志》中记载:“涨海崎头,水浅而多磁石。”[12]三国时,康泰的《扶南传》载:“涨海中,到珊瑚洲,洲底有盘石,珊瑚生其上也。”[13]隋唐时,杜佑在《通典》等书记载:“大业三年,屯田主事常骏、虞部主事王君正等应召,自南海郡乘舟,昼夜二旬,每值便风,至焦石山,而过东南,泊陵伽钵拔多洲,西与林邑相对,上有神嗣焉。”[14]元朝航海家汪大渊在《岛夷志略》中记述:“石塘之骨,由潮洲而生,迤逦如长蛇,横亘海中,越海诸国。俗云:万里石塘。”[15]清代谢清高口述、杨炳南笔授的《海录》记载:“万里长沙者,海中浮沙也,长数千里。”[16]史籍中的“涨海”“珊瑚洲”“焦石山”“象石”“长沙”和“石塘”等大多指西沙群岛或南沙群岛海域的方位和大致范围,没有明显的界线。再如,韩振华先生所指出古代人们认识中、外涨海的界限没有具体数字来划定,“中、外涨海的界限,就是以传说中的‘积石为塘’的石塘或‘驱石下海’的石塘(石桥)作为界限,界限内为中国涨海,自是不复遇海涨或海溢”[17]。

在以“天下观”为基础的疆域观下,古代中国关于南海诸岛的地图具有整体性和方位性的特征,界限模糊,这是“西沙事件”前国人对南海诸岛认知模糊的另一个重要因素。首先,古代中国关于南海诸岛的地图中,把南海看成一个隶属于中国的整体标进中国的地图,非常不严谨。如在清代《地球全图》[18]中,绘有“帕拉塞尔群岛”和“抹克来斯雯耳得”,图中从北纬20度到北纬10度写上“中国南海”四个大字,“帕拉塞尔群岛”即英文Paracells的译音,指西沙群岛,“抹克来斯雯耳得”即英文Macclesfield Bank的译音,指中沙群岛。其次,古代中国关于南海诸岛的地图具有方位性,地图上只标有南海诸岛的方位和地名,没有具体的坐标位置。如在建文四年(1402)李荟和权近[19]51绘制的《混一疆理历代国都之图》中,在南海海域自东北至西南的方位上,分别标绘有“石塘”“长沙”“石塘海”等地名,根据吴凤斌先生[20]的研究,它们指的就是南海诸岛。清代《四海总图》标绘出4个岛群,其中石塘即今南沙,清代有12种图籍仿效该图[19]53。地图,我国古代称舆图,“国家抚有疆宇,谓之版图,版言乎其有民,图言乎其有地”[21]。孙中山指出“实学之要,首在通晓舆图,尤首在通晓本国之舆图”[22]。中国传统疆域观主导下绘制的地图没有明显的界线,缺乏准确性和严谨性,致使国民对南海诸岛的疆域认知模糊不清。

二、 由疆到界:“西沙事件”发生时国人对西沙群岛的认知演变

近代以后,中国的观念认知开始渐渐地由“天下观”转向“国家观”。一方面,1840年鸦片战争后,《南京条约》《天津条约》等一系列丧权辱国条约的签署,中国开始沦为了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国面临“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23],“中国人才发现,400年来对付外夷行之有效的那套办法,突然失灵,丝毫不起作用”[24]。中国要么继续保持天下观的王朝体制任由西方列强宰割,要么改革转型成为民族国家,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选择。另一方面,随着西方列强的入侵,西方的威斯特伐利亚思想体系渐渐影响中国。对于西方的威斯特伐利亚体系,有学者这样说道,“威斯特伐利亚体系是由许多大小不一的国家相互之间横的关系所构成的。在那里并没有凌驾于其他国家之上的一个强大的中心,构成国际秩序的基本准则是至少在法律上平等的各国间的并列关系”[25]。在列强的侵略和这样平等的主权国家体系冲击下,中国不得不正视天下观体系所存在的弊端,从而开启建构民族国家的征程。中国开始改变过去那种以天下观为基础的疆域观念来思维南海。当西方列强侵犯我国南海诸岛时,也开始有捍卫南海主权完整的意识。

日本是最早盯上我国南海诸岛的列强之一。继中国台湾、澎湖列岛之后,日本打算进一步染指中国的南海诸岛,盗采资源。1901年,一个名叫西泽吉次的日本人因机缘巧合漂到东沙岛,并在岛上发现丰富的鸟粪资源[26]。从此以后,西泽吉次多次到东沙岛盗采资源,还“将大王庙、兄弟所尽行拆毁,用火焚化。又见岛上有坟冢百余座,用铁器掘开,取出各骸骨”,“将百多具尸骨架着火棚,尽行烧化,推入水中”[27]6,驱逐中国渔民,称东沙群岛为“无主地”,插上日本国旗,把东沙岛、东沙礁改名为“西泽岛”和“西泽礁”,企图侵占我国东沙群岛。在王朝国家向民族国家转型的背景下,当西泽企图侵占我国东沙群岛,并在岛上干下罪恶行径后,引起清朝政府的注意和中国民众的愤懑。“此为吾国之领海,何来日本之国旗”[28]。常年在东沙群岛海域捕鱼的渔商蔡应元呈词说:“商等因念此岛向隶我国版图,渔民均历代在此捕鱼为业,安常习故,数百余年。今日人反客为主,商等骤失常业,血本无归,固难隐忍。而海权失落,国体攸关,以故未肯轻易离去。”[27]1中国反对外国侵略南海诸岛、维护国家领土主权完整的斗争从此开始。为维护东沙岛主权,中国采取多项举措。首先是两江总督端方[29]致电外交部宣布蒲拉他岛为中国属岛,然后是两广总督张人骏搜集多种证据,其中包括王之春[30]《国朝柔远记》、陈寿彭[31]译《新译中国江海险要图志》等数种中外舆图,多次与日本领事据理力争东沙群岛为中国所属岛。经过多次交涉和协商,日本终于承认东沙群岛为中国领土的事实,中国于1909年成功收回东沙群岛主权,并派官兵留岛驻守。

中日东沙岛交涉事件引起清政府官员的担忧。两广总督张人骏指出,“因闻海南大洋中有西沙岛者,虑及长任荒废,亦将为东沙岛之续,于是始派副将吴敬荣等架轮前往查勘”[32]10。1909年3月,吴敬荣副将查勘西沙群岛回来后,两广总督张人骏致函广东谘议局筹办处总办直隶热河道王秉恩、补用道李哲浚,一同筹办经营西沙岛事宜,一面又饬令前往复勘。为做好复勘西沙群岛的准备工作,两广总督张人骏等成立“筹办西沙岛事务处”,之后还制定《复勘西沙岛入手办法大纲十条》。经过一番准备后,水师提督李准及李哲浚等带同随员前往西沙群岛查勘。查勘的目的是为了拟定诸岛之名称,书立碑记,以保海权领土,绘具图说列奏,并定开辟崖州之榆林三亚两港为根据地[33]128。李准巡视西沙群岛之行,表明中国政府开始对南海诸岛进行规范的命名和管理,重申中国对西沙群岛的主权,产生深刻的影响[34]。尤其是使国际上承认西沙群岛属于中国领土,“其后航海各书,称其地为中国领土”[35]。

另外,为了进一步巩固对东沙群岛和西沙群岛的主权,推进两个群岛的开发和经营,清政府还采取多种措施。其一,清政府加强两个群岛的经济开发。在经历中日东沙岛交涉事件之后,清政府官员们都提出开发东沙群岛、西沙群岛以固主权的主张。1909年,候补知府蔡康提出开发东沙群岛的计划,指出在东沙群岛上招工开采磷质矿等资源,以及招商承办渔业等措施[36]887。同年,两广总督张人骏制定了开发西沙群岛磷质矿砂的计划,他在奏折中称:“西沙岛产砂尤富,若一律开采,实足以浚厥利源。且粤人工作于外洋者,动遭他族之欺凌,欲归又苦无生计,该岛开辟以后,需用工役必多,招徕而安集之,尤为殖民之善策。”[32]31其二,清政府筹建无线电台和灯塔。清政府因“各岛皆相离窎远,一切公犊风信非电不能迅传”,故拟在西沙岛、榆林港、东沙岛、省城以及轮船上各设立无线电一具,并委派水师提督李准负责相关事宜[32]26。这些计划和措施虽未能取得预期效果,但却使中国人对海疆的认知转向国家主权,为日后中国捍卫西沙群岛主权奠定思想基础。

除东沙岛外,日本也觊觎西沙群岛的资源。只是经过东沙岛事件后,日本深知不能再明目张胆地染指西沙群岛了。于是,日本假借中国商人何瑞年之手暗度陈仓,盗采西沙资源。1921年,何瑞年等向广东军政府内政部呈请西沙群岛开发权,并获得内政部批准。何瑞年等奉准承办西沙岛后,前往查勘之时,中途经过昌江县港外海面,并发现有浮水洲荒岛一处,其位置亦在琼崖海面之西南,为来往西沙群岛必经之地[32]45。故何瑞年向内政部呈领浮水洲开发权,获得批准。1921年10月1日,何瑞年成立广东琼崖西沙群岛实业无限公司。何瑞年是广东琼崖西沙群岛实业无限公司的法人,但实际经营者是日本南兴实业公司。1922年,崖县委员陈明华在随同何瑞年前往西沙群岛勘测的过程中,陈明华发现,“南兴丸全船人,除陈介叔及测绘与委员为我国人外,其余皆日人”[32]62。除此之外,陈明华还发现南兴丸(往勘时所乘之日船)登岛时,日人抢掠我国渔人绳索油米各事[33]128。因此,当《崖县勘测西沙群岛委员陈明华报告》一出,迅速引发一场激烈的“琼崖保卫西沙群岛的运动”。这场运动加深了中国人对西沙群岛的认识,是一场带有南海主权教育性质的运动。

民国初期的“西沙事件”发生时,中国人民海权认知处于萌芽状态。一方面,辛亥革命的爆发直接推翻王朝体制,中国历史进入构建民族国家的阶段。20世纪初,国人开始有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全新的国家认知;另一方面,受国家宣传的影响,很多人对海疆有了清晰的认识。当海疆受到列强的蚕食时,人们就会受到切肤之痛,尤其是处在海洋边疆的人民。当祖宗海长期受到侵犯时,深处海洋边疆的人民就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反抗。因此,当民国初期的“西沙事件”发生时,中国人深知西沙群岛是我国不可或缺的领土,神圣不可侵犯,进而当知道日本侵犯我国西沙群岛盗采西沙资源之时,尤其是常年到西沙群岛捕鱼作业的广东琼崖民众,他们更是率先奋起反击,驱逐侵犯者,以杜觊觎而免交涉,保海权而固国基。

三、 誓保西沙:国人南海主权观念觉醒后的主权捍卫

1922年,陈明华将日本人盗采西沙资源的阴谋公之于众后,激起社会各界的反对之声,包括政府在内的社会各界纷纷采取措施捍卫西沙主权。

第一,政府捍卫西沙群岛主权。1922年4月,孙毓斌向省署提交呈文,并附上陈明华协同商人前往西沙岛查勘原文。在呈文中,孙毓斌站在海权的角度上强调西沙群岛的重要性和日本侵犯西沙群岛的严重性,他声明“苟一旦为日本合垦,则海权领土尽行夹失”[32]61,因此呈请广东省署撤销何瑞年公司承领案。省署根据孙毓斌的呈文做出指令,指出先等何瑞年据实上报具体情况,再行核办。随后,何瑞年上交申辩呈文。省署接到何瑞年的申辩呈文之后,转交由广州市公安局进行核查。随后,省长陈席儒做出“自应准予照案开办,以兴实业”[37]的批示。但在接到多位琼籍议员关于撤销西沙群岛实业公司的议案后,广东省政府又站在国家大局的角度,顺应民意,撤销西沙群岛实业公司成案,捍卫西沙群岛的主权。1923年3月,何瑞年上诉广东省署,请求不要撤销成案。为求公正,广东省署派员调查情况。最后,根据调查结果,广东省署恢复何瑞年公司的开采权。1928年5月,迫于社会压力,广东省政府委派沈鹏飞等人前往西沙查勘,此次查勘证实何瑞年帮日本人盗采西沙资源的事实,广东省政府随即正式撤销何瑞年的西沙群岛实业有限公司[36]1870。在这场运动中,政府虽然不是捍卫西沙主权的主要力量,但政府从头到尾都是给予关注的,支持民众的捍卫行动。

第二,琼崖民众捍卫西沙群岛主权。琼崖民众是此次事件的主要力量,是此次事件的捍卫主权的主体。1922年4月,陈明华赴西沙群岛查勘的报告,打响琼崖民众保卫西沙群岛运动的第一枪。陈明华的报告公开之后,张启经等24名琼崖热血青年公开发表《琼崖公民对西沙群岛沦亡宣言书》,将事件推向高潮。24名琼崖青年以宣言书明志,“他日肉搏西沙,血飞琼海,争主权于万难,还山河于一发,是平生期许之志”[36]2405,表明自身誓死保卫西沙群岛,维护祖国山河无恙的决心。不仅如此,在此次事件中,琼崖所属各界各团体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琼东县立第二高等小学校学生联合会等30多个琼崖社会团体及各界民众纷然杂起,文电交驰,都异口同声请求取缔何瑞年等人的公司,及时将日人的阴谋扼杀在摇篮里,坚决捍卫我国海洋的主权权益不受侵犯。

第三,报刊媒体捍卫西沙群岛主权。在“西沙事件”中,各报刊媒体纷纷通过刊载文章等形式,参与抗争,助力琼崖民众。如1922年5月至12月,《民国日报》陆续刊登《日人侵略琼崖西沙岛》[38]、《琼人反对日侨开垦西沙岛》[39]、《日人经营西沙群岛》[40]和《琼崖各界挽救西沙群岛》[41]等文章;再如1922年5月至7月,天津《益世报》分别刊载《西沙群岛又入日本人掌握》[42]、《琼东学生联合会之呼吁 西沙群岛又被汉奸断送于日人》[43]、《琼崖公民对西沙群岛之宣言》并附上崖县委员陈明华的测勘西沙群岛之报告书[44],1924年2月15日天津《益世报》还刊载《中日之西沙群岛交涉》文章[45];还如1922年《侨务》杂志刊登了《日人谋占西沙群岛 买通华商出名立案琼崖各界大动公愤》[46],1922年5月22日《时报》刊登《琼人力争西沙主权》,1922年8月31日广州南侨通信社的《南侨月报》刊载《琼崖人士力争西沙群岛之宣言》[47],1924年2月12日《申报》刊载《琼人抗争日占西沙岛》[48]、1924年2月15日《大公报(天津)》刊载《中日之西沙群岛交涉》[49]等文章。这些文章报道几乎都通过描述日本人利用中国商人盗采西沙群岛资源的情况,指出琼崖与西沙群岛唇齿相依互为依托的重要关系,呼吁民众共同抗争日人,捍卫西沙主权完整。尤其是1922年5月22日《时报》刊登的《琼人力争西沙主权》文章,文章指出:

窃西沙群岛,据崖县榆林港约百六十里。本属我国岛屿,最多鸟类鱼产,且富制造火柴之磷质,日人垂涎已久,常来偷采。遇我国人船只来捕鱼,往往被其侮辱殴抢,放枪恐吓。去年十二月间,复诱汉奸何瑞年罗叔雅等卫志清等出名承垦,名为西沙群岛实业公司……当其经营伊始,取消华名日资公司,则易为力,至于占据已成,引起千条万绪之国际交涉承,难为功也。理合具呈顾请察核注销何瑞年等出名则垦西沙群岛实业公司原案,以固吾圉,而保主权。[50]

第四,中山大学也参与捍卫西沙群岛主权的行动。中山大学捍卫西沙群岛主权行为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推动西沙群岛的调查之行。当广东省实业厅向广东省政府提议撤销何瑞年原案,另批准新的开采商人冯英彪前往西沙群岛专办开采鸟粪,获得省政府委员会议批准,并由广东省政府呈报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广州分会(以下简称政治分会)审议时,中山大学农科系主任邝嵩龄立刻呈文政治分会,指出冯商之很有可能是第二个“何瑞年”,为避免日本人故技重施,建议派人乘军舰前往西沙群岛调查,再做定夺[33]97。随后,政治分会同意邝嵩龄的呈文,并派舰前往西沙群岛调查。由此可知,中山大学推动了西沙群岛的调查之行。其二,中山大学接收西沙群岛的管理权和开采权。1928年,广东省政府撤销何瑞年原案之后,因考虑到西沙群岛的磷矿等资源有利于促进政府发展,中山大学校长戴季陶、副校长朱家骅向广东省政府呈文,恳请省政府“转呈政治会议广州分会准将西沙群岛矿产拨归本校管理,即由农林科规划经营,俾资利用,而助建设”[27]5-6。1928年6月19日,为避免西沙群岛再落入觊觎者的阴谋里,政治分会第116次会议做出决议,将西沙群岛矿产拨归中山大学管理、规划经营:“国立中山大学校长戴传贤呈请准将西沙群岛矿产,拨归该校管理、规划经营,俾资利用,而助建设案,(议决)照准。”[51]。年轻的中山大学承担了社会责任,为维护西沙群岛主权做出应有的贡献。对当时的历史条件来说,这是很难得的。

结 语

1921年的“西沙事件”发生前,受传统“天下观”的疆域观念影响,“天下”都是统治者统治的领域,因此中国长久以来呈现有疆无界的状态。没有明显的边界,亦没有明显的海界,加上中国长久重陆轻海的思想观念,中国政府对于南海诸岛的地图的绘制不清晰不明确,且疏忽管理,导致国人对南海诸岛的认知长期处于一种模糊不清的状态。“西沙事件”发生后,海南民众通过集会等多种方式奔走呼告,捍卫西沙群岛的主权,最终取得胜利。这场运动不仅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日本人掠夺西沙群岛资源的手,还在一定程度上传播了南海海疆知识,进一步促进了国人南海主权意识的崛起。由此,笔者总结出以下几点启示。

第一,维护南海主权要注重突破传统观念和思维。近代以来,以“天下观”为基础的王朝国家开始向民族国家转型,国人开始突破过去重陆轻海的传统思维,转向海陆并重的思维观念来认识南海。孙中山指出:“海权与陆权并重,不偏于海,亦不偏于陆,而以大陆雄伟之精神,与海国超迈之意识,左右逢源,相得益彰。”[52]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中国人的民族意识和南海主权意识被激发出来,为南海诸岛的主权认知和捍卫奠定了基础。“西沙事件”发生时,中国对西沙群岛的主权意识逐渐觉醒。当陈明华曝光日本人的奸计后,琼崖青年发起惊世“宣言书”,海内外社会各界积极响应,利用多种渠道,共同捍卫西沙群岛主权。历经多年,广东省政府成功注销了何瑞年西沙群岛实业公司,及时制止了日本人。这次事件促进南海诸岛知识的传播,加深了中国人对西沙群岛的认识和关注,促进国人的南海主权意识进一步发展,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南海的权益。因此,维护南海主权要注重突破传统观念和思维,开阔视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第二,维护南海主权要注重加强和改进主权教育。因我国海疆力量的薄弱和国民海洋主权意识的淡薄[53],日本多次肆无忌惮地侵犯我国南海诸岛,并盗采南海诸岛资源。例如,1901年,日本人西泽吉次发现并盗采东沙岛的资源[54]。1917年,日本商人平田末治在探测西沙群岛的同时,又窜到南沙群岛太平岛进行窥伺。1918年12月,日商拉萨磷矿公司派小仓卯之助到南沙群岛进行所谓“探险”。1920年,日人福岛村八又组织第二次探险,对南沙群岛各岛资源进行调查,并擅自将南沙群岛更名为“新南群岛”[55]等。对于日本的这些侵犯行为,因诸多历史原因,我国政府没有采取有效的措施加以及时制止。“西沙事件”发生后,南海主权意识觉醒的琼崖民众率先发起,呼吁琼属社会各界及海外华侨一起,强烈抗议日本侵犯我国西沙群岛,盗采西沙群岛资源,最终让日本人假借中国商人盗采西沙资源的计划破灭,成功驱逐了日本人,共同捍卫了西沙群岛主权[38]。细究历史,日本人虽然并没有因此停止侵犯我国南海诸岛,但就此事件来说,基于各方的努力,我国在一定程度上的确遏制住了日本人掠夺西沙群岛资源的手,如若不然,我国面临的后果将不堪设想,损失将不容估计。因此,维护南海主权,我国要加强和改进主权教育,增强国民对南海主权的认同感和责任感,促使国民自觉维护南海主权完整不受侵犯。

第三,维护南海主权要注重培育和引导爱国行动。“西沙事件”发生后,南海主权意识觉醒的琼崖民众以及琼属社会各界各团体,相继采取致电等多种爱国行动,共同捍卫了西沙群岛主权不受侵犯。如1922年4月,崖县县长孙毓斌向广东省署提交附有崖县委员陈明华的实勘西沙群岛报告书的呈文,指出应将何瑞年之公司改组经营,保海权而固国基[33]63。再如李大勋和林超南等琼籍省议员分别在广东省议会上提交了恳请广东省省长撤销何瑞年西沙群岛实业公司成案的提议案,李大勋等在提议案中指出,“咨请省长将西沙群岛实业公司成案迅予撤销,以杜诡谋而固国防,匪特琼岛之幸,实中国之幸”[33]73。林超南等在提议案中提议,“咨请省长查明,将何瑞年等瞒骗政府、承办西沙群岛实业公司成案迅予撤销,以保边防而杜侵略,庶琼崖免为朝鲜、台湾之继”[33]74。琼崖民众及社会各界采取的这些爱国行动,最终成功致使广东省署撤销何瑞年西沙群岛公司成案,成功维护了西沙群岛主权。因此,维护南海主权,必须要注重培育和引导国民的爱国行动,促使国民理性爱国,理性行动,努力使爱国行动落到实处,落到正道,从而报效国家。

但遗憾的是,“西沙事件”并没有引起中央政府强有力的支持,更多局限于地方政府,所以没有引起全民族的关注和重视,南海诸岛知识和主权意识的普及没有达到最大化。同时从此次事件中反映出来的,中国对海疆的忽视,对南海诸岛缺少的管理,给中国敲了一个警钟。因此,政府要吸取“西沙事件”的经验教训,重视海疆,加强对南海诸岛的管理,强化海军力量,加强对国人的海疆意识教育,促进南海诸岛的和平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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