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词“张”的义项分立与对外汉语教学

2021-01-10 21:39林丽蓉
科学与生活 2021年28期
关键词:量词义项

林丽蓉

摘要:量词是汉藏语系的特点之一,汉语中量词的学习也是汉语学习的一大难点,而在现代汉语量词中,形状量词“张”的使用频率算是比较高的,本文基于“张”的基础认知义,结合“张”的常用的相关搭配和例句將“张”的义项细划分为四个小类,并分别对其中的搭配和例句情况以及当前人们对于“张”在理解上存在的一些问题在前人的基础上做出一些分析和解释,希望对量词的对外汉语教学有一定的启示。

关键词:量词;张;认知义;义项

一、引言

“张” 在现代汉语中是一个非常常用的量词,也是现代汉语量词教学中一个重点和难点,吕叔湘先生曾经说过:“汉语的特点在于量词使用的普遍性”,[1]汉语量词不但在数量上占有一定的比例而且在用法上也是灵活多样,这就给留学生的学习以及汉语教师的教学产生了一定的困难,在量词的实际教学中,关于量词的教学还是主要集中在量词语法功能的诠释上面,而对于量词相关的语义搭配,总会解释不清楚,会以“中国人就是这么使用的”为理由要求学生去将相关的用法“死记”下来,正如何杰指出“对外汉语教学中的量词的研究一直没有摆到应有的位置,缺少一个对外汉语量词教学的研究视点,相对量词本体研究非常薄弱”,[2]往往取得的效果不是很理想,同时对于量词教学中留学生的偏误分析的相关研究目前也急剧缺乏,因此本文选取量词“张”进行语义分析,对“张”的义项进行合理的切分,利用量词义项的演变来进行量词“张”的意义演变分析和教学。

二、量词“张” 的认知语义及义项分立

戴浩一先生曾经在他的研究中将“张”的认知语义概括为“二维方向上扩展的平面物体”,这与缑瑞隆对于量词“张”的认知语义的诠释相类似,这样对量词“张”的语义进行解释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是我们对于形状量词“张”有了一个更加全面深入的认识,但是目前学术界对于量词“张”和不同的名词之前的搭配关系还没有给出一致的解释。

一些词义经过历史长河的演变,很难再找到原来真的面目了,但是在这其中有一点我们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词义经过历时一系列演变之后,产生的结果就是在一个共时平面上会同时存在多个义项,这些义项一起构成该词语在这个共时平面上的相关语义范畴。这些义项之前的意义联系不是任意的,而是之间有着相似的特征,有着某种联系,而这种联系是无意识的、是自然的。

量词“张”是从动词“张”演变而来的,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这样定义“张”的:“施弓弦也,从弓长声。”这里“张”的本义为“拉弓”,后来引申为量词,主要还是用来计量古琴和犁,再后来就如以上学者提出的用来指称二维空间上可以延展的事物,根据郭先珍编定的《现代汉语量词用法词典》,可以将“张”的义项在共时平面上分为以下几类:

1、计量可以展开或者卷起来的事物:纸、毛毯

2、计量带有平面的事物:桌子、床、沙发、椅子

3、计量动物或者人的脸:一张美丽的脸蛋、一张可爱的猫脸

4、计量可以张开或者合拢的事物:渔网、嘴

5、计量乐器、农具:古琴、犁

从这些分类上看,是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的,而且每个义项之间是具有一定的意义联系的,这样的分类有一定的合理性的,但是还有一些情况却很难用这些分类来说明,比如扑克、邮票,我们也会用量词“张”来进行搭配,“一张扑克牌”,“一张邮票”,这类事物是可以展开的或者卷起来的,但是好像人们一般在用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去做展开或者卷起这个动作,那它们为什么却用“张”来修饰呢?还有想一些经常用量词“张”来计量的东西,比如光盘、信用卡等,上面罗列的五种类型中没有哪一种是可以将这些事物所概括进去的。但是如果按照这样的义项罗列方式来表达,我们是看不出来到底哪一个义项是先产生的,哪一个义项后产生的,以及他们各自又是从“张”的语义演变中的哪一个语义引申或者演变而来的,这就需要我们对“张”的本义以及后面其意义的引申做一个梳理,张的本义为“施弓弦也”,为动词,后面用作量词,首先修饰的应该也是“弓”,出现“一张弓”的用法,在《汉书》( 卷 94 下) 中也确实有这样的记载“弓一张,矢四发”。[3]这是直接从“张”的本义最直接引申过来的,在后面量词“张”开始计量“古琴、犁”,再后来用来指称在二维平面上可以延展的事物,这都是在本义的基础上不断引申的过程,根据这个我们将现代汉语中关于“一张N”中义项也即量词“张”与名词的搭配进行重新分组:

第一组:

一张古琴、一张山地犁、一张弓

第一组中的N都是具有一定的相似之处的,“一张弓”就是从“张”的本义上直接引申过来的,而“古琴”和“弓”两者在构造上是具有一定的相似性的,都有弦,同时在使用上也具有一定的相似性,都是手施力于弦上,[4]而犁主要有木质的犁低、犁箭等部位,还有铁质的犁,都是成三角形的,这与箭头的形状相似,除此之外,其操作方法也是和张开弓射箭是相类似的,这是符合人类的认知规律的,有研究表明,在人们的认知规律中有一个特别重要的规律就是相似原则,就是人们习惯于将相似的事物看作是同一类,这也是隐喻的基础,所以“弓、古琴、犁”可以用量词“张”来计量,当然我们在生活中也会说“一把琴”、“一把犁”、“一把弓”,我们会用“把”来计量,这是从人这个主体为着眼点对事物进行计量,施力于这些物体的是人的手,所以有时候也用“把”来进行计量,这也进一步证明了相似原则。

第二组:

一张嘴、一张蜘蛛网、一张网、一张凉席、一张牛皮

第二组中的N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要使用的时候需要张开,并且张开之后会形成一个平面,“张”的本义是把弓拉开,说明要使用弓就需要靠张开扩展,顺着这个线索推断,我们在用嘴吃饭或者说话的时候,或者需要使用渔网去捕鱼的时候,我们都需要将它们张开,这和我们生活中经常说的“张嘴、张网捕鱼”是一个道理,所以这一类在使用的时候需要张开的物体就用“张”来计量,这也算是隐喻性的一种扩展。于此同时,当我们把弓打开之后,弓弦和弓把之间会在空间上形成一个平面,同时,弓弦从施力开始到离弓把越来越远形成一个平面这个空间变化在视觉上是具有显著性的。一个物体、一件事情、一个概念有很多属性,而人的认知会更多地注意到其最突出的、最容易记忆和理解的属性,即突显属性。转喻就是利用这一属性的一种重要的认知机制,在相接近或相关联的不同认知域中,用一个突显事物替代另一事物,如部分与整体、容器与其功能或内容之间的替代关系。1而在我们日常生活中还有一些物品在使用的时候是需要张开并且铺成一个平面的,比如:牛皮、凉席等,这些物品在不使用的情况下一般都是卷起来的,在需要使用的时候便要张开,所以也使用“张”来进行计量,这也是词义转喻式的一种扩展。[5]

第三组:

一张桌子、一张床、一张沙发、一张凳子、一张椅子、一张台球、一张办公桌

第三组中的N具有的特点是这些物体如果发生功能,那功能的着眼点在这些物体的表面,这些物体用“张”来计量也是“张”的语义再一次延伸的结果,这里的“张”的延伸、张开的意义已经很微弱了,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更加将其具有“平面”这个特征凸显了出来,这一语义主要是以事物的发生功能时的主要平面代替之前以事物整体为着眼点的转喻性的扩展,所以这里也用量词“张”来计量,除此之外,我们还会说“一张纸条、一张便利贴”,这里纸条和便利贴通常都是长条形的,但是却没有用“条”来进行计量,没有说成“一条纸条”、“一条便利贴”,而是用“张”来计量,由此可见“张”更加凸显的是事物的发生功能的平面,而不是严格规定物体在空间上的延展,这与石毓智先生认为的“张要求所指平面的两个维度相近”[6]有些不同。同时石毓智先生曾经也提到过“张要求的平面必须具有物质性”,[7]但是上面我们对“张”的第一个义项搭配中“一张弓”、“一张古琴”、“一张犁”这些物体在展开形成平面的时候并不具有物质性,对于这些特例的解释还有点商榷。

第四组:

一张脸、一张面孔、一张面具、一张电话卡、一张信用卡、一张薄饼、一张唱片

后面随着“张”的语义进一步虚化,后面“张”作量词的时候更多的用来计量具有平面特征或者平面特征比較明显的物体,但是事物的平面特征还是和事物的功能是密切相关的,有一些物体的功能和其的平面特征是融合在一起的,比如:脸、光盘、信用卡等,我们只知道“脸”要用“张”来计量,比如“一张脸”,但是为什么“脸”要用“张”来计量我们总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这在对外汉语教学中是经常出现的现象,很多教师在教授一些知识点的时,都是只知道有这种用法,但是为什么要这么用是不明其理的,其实像脸这类事物实现其功能时给人们呈现出现的总会其平面,比如,脸,首先进入人们视线内的就是一个平面,然后脸上的各个器官再进入人的视线,这与人们常说的“看人先看眼睛”顺序是不同的,因为在无意识中脸的平面特征就已经进入人们的视觉感官里面了,如果说我们单独把脸上的器官比如:鼻子、眼睛、嘴巴弄出来,而不要脸的平面,我们是不能说之为脸的,光盘、信用卡在发生功能时也会将其平面特征凸显出来,在视觉上具有突显性,这也是词义的一张转喻式的扩展。

通过以上对“张”的义项进行分项描述,我们可以看出“张”的语义演变的路线:先是本义:动词,表拉开或者打开,然后用作量词,用来计量古琴和犁,在后面语义进行延伸,可以用来计量那些使用时需要张开而且张开后会形成一个平面的物体,比如凉席、毯子、地图,在后面语义进一步引申,量词“张”主要用来计量那些功能主要在平面上的三维物体,比如桌子、床,后面语义再一度虚化,,主要用来计量那些功能与平面融为一体的凸显平面特征的物体,比如脸、光盘等。

三、对外汉语量词教育启示

学生在本科时期曾经做过一年的留学生助教,在辅导他们的过程中发现他们对于量词“张”的典型的一些用法掌握还是比较好的,比如“一张纸”、“一张桌子”、“一张床”等,他们的正确率很高,但是同时也会存在一些问题,比如“一张红旗”、“一面笑脸”等,同时学生在学习量词时主要采取的方法就是老师讲完之后死记硬背,进行机械的记忆,当学生的量词学习量比较少时这种死记硬背的效果可能会比较好,但是随着学生量词掌握的量和种类增多,学生就很容易发生混淆,比如将“张”、“副”、“面”的这几个可以用来计量具有平面特征事物的量词,同时对于计量具有三维的立体的事物,比如“床”、“桌子”,对于这类事物用什么量词来进行计量很多留学生是不知所以然的,基于以上情况,从量词的语义认知的引申和扩展的角度来进行对外汉语量词教学会让学生量词学习更加具有依据性,如果让学生更加清楚量词和名词之间的相关搭配可以有效的帮助留学生减少相关近义量词之间混淆的情况,[9]认知教学法的代表人物卡鲁尔曾经也提出:对成年人的外语教学要充分发挥他们的逻辑记忆和推理能力,并主张进行有意义的学习,这种学习符合青年人和成年人的心理和智力特点。2

通过对张的语义引申和延展的梳理,我们会发现“张”的语义是形成了一条语义链,而且这个语义链上每一个义项之间都是具有相关性的,是不能分割的,因此在教学的过程中应当引导学生去整体认识量词“张”的语义演变,不能形成量词和名词之间的搭配的散装。

四、结语

量词是汉语的一大特色,量词教学在对外汉语教学中非常重要,对于量词的教学一直都是对外汉语教学中的重点,上文通过对量词“张”的语义演变进行梳理,发现量词“张”后面的语义的扩展都是以本义为基础,与本义的联系决定了语义的扩展方向,而那些可以用量词来计量的事物之间是具有一定的内在联系的,而这种联系的产生也是因为人们对于事物的认知规律,比如相似原则,后面随着社会的发展以及新事物的产生,“张”的语义继续延伸和扩大,根据其语义演变的规律以及人们的认知规律对量词“张”的用法进行重新归类和梳理,使其义项分类更加系统化和科学化,同时在这个基础上提出对外汉语教学中的量词教学可以根据其语义认知的扩展展开教学,使得留学生对于量词“张”的用法更加的具有逻辑性,不会让学生对量词“张”的用法产生一定的疑惑或者不解,同时从“张”最原始的意义去解释后面其所有的演变,对于解释后面一系列量词“张”的用法都具有可用性,因为量词“张”后面每一个义项都可以从上一个义项进行推理,这是符合卡鲁尔对于成年人的定义的,利用成年人的学习特点来进行量词“张”的教学可以使得留学生的量词学习更加具有理据性,也有利于对外汉语教学中量词的相关教学,对于现代汉语中的许多量词的教学都可以采用此类方法进行推理式教学,使得学生量词学习的每一步都是环环相扣的。

参考文献:

[1]吕叔湘.语法研究的对象[J].汉语史与汉藏语研究,2020(02):244-249.

[2]石毓智.表物体形状的量词的认知基础[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1,( 1).

[3]杜艳.以语义认知脉络为基础的对外汉语量词教学方法[J].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2009(08):119-120.

[4]金任顺(Kim Im Soon). 汉语形状量词与名词选择关系研究[D].上海师范大学,2019.

[5]王勇,徐杰.汉语存在句的构式语法研究[J].语言研究,2010,30(03):62-70.

[6]吴平.文化模式与对外汉语词语教学[D].中央民族大学,2006.

[7]石毓智.表物体形状的量词的认知基础[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1(01):34-41.

作者简介:

林丽容(1998.04-),女,汉族,四川南充人 研究生 方向:汉语国际教育

注释:

杜艳.量词“张”的语义认知分析[J].海外华文教育,2010(02):57-62.

尹德谟.认知教学法综述[J].学位与研究生教育,2002(12):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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