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璜溪志》是金山区图书馆古籍部珍藏的一部残本志书,作者佚名,年代未定,凡二卷,内容系今上海市金山区吕巷地区(璜溪即吕巷之别称)的“名迹”与“艺文”,因其母本未见,疑系孤本。1979年6月,该书由金山县图书馆老馆员陆曦据原抄本抄录成册并入藏金山县图书馆,而后被长期束之高阁,无人问津。究其原因,笔者认为一是民国《璜溪志》为现代抄本,未能得到本土学者足够的关注与重视;二是吕巷在金山地区难以超越传统大镇朱泾与金山卫成为地方史学研究的重点。有鉴于此,对民国《璜溪志》版本信息、体例内容与史料价值的首次系统梳理就显得极为必要,也颇具意义。
《璜溪志》之书名,始见于清代常琬等人所编乾隆《金山县志》(下称乾隆志)。当时修志可资参考的“野乘惟卫城、朱里、璜溪三四卷”①[清]常琬等:乾隆《金山县志·焦以敬序》,乾隆十八年(1753年)刻本。,但考虑到此类镇志“多冗词碎事”,故实际采摭甚少。嘉庆年间,朱栋鉴于“金山有邑志,卫城、朱里、璜溪亦有小志”②[清]朱栋:嘉庆《干巷志·自序》,嘉庆六年(1801年)刻本。,开始着手纂辑家乡的《干巷志》。咸丰年间,邑人钱熙泰称赞该书“足以羽翼志乘,以备搜罗③[清]钱熙泰辑:咸丰《金山县志稿·钱熙泰序》,咸丰八年(1858年)稿本。”,充分肯定了它的史料价值。光绪年间,龚宝琦等人则进一步将《璜溪志》的编纂年代推定为明代④据[清]龚宝琦等:光绪《金山县志》卷15《艺文志》,光绪四年(1878年)铅印本推定:《昆山志》,明,殷奎撰;《璜溪志》,失名;《全吴水略》七卷,明,吴韶撰。,并援引该书史料,以为信史,姚光等人①姚光著,张青云点校:《金山艺文志》,上海辞书出版社2015年4月,第35页:《璜溪志》,明,失名;[民国]姚裕廉等:《重辑张堰志》卷末《张堰志略序》,民国九年(1920年)姚氏松韵草堂铅印本:未有县志前,有《金山卫志》《续卫志》《朱里志》《璜溪志》;上海师范大学图书馆:《上海方志资料考录》上海书店出版社1987年12月,第207页:《璜溪志》(明)辑者阙名。从之。可惜,这本明代《潢溪志》今已不传,亦不知佚于何时②王启宇等:《上海地方志概述》,长春邮电学院印刷厂1985年3月,第87页:不知作者名姓之《璜溪志》与朱履升之《朱里志》,二书年代均较早,其内容又俱为焦以敬修志(按:即乾隆《金山县志》)时采用。《璜溪志》与《朱里志》今俱不传;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上海方志提要》,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5年7月,第580页《已佚方志》:明《璜溪志》,纂辑者不明。。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金山在编纂新版县志时,曾参考金山县图书馆所藏1979年陆曦抄本,并在《地方文献书目》部分首次明确罗列两版《璜溪志》③朱炎初等:《金山县志》第三十三编《文献、艺文》,第一章《文献》,第三节《地方文献书目》,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922页。。此后,虽有方志专家在专著中提及民国《璜溪志》,并给予注解说明④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上海方志提要》,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5年7月,第471页:民国《璜溪志》,手写本,似为未完成稿,仅存“名迹”“艺文”两类,纂辑者不详。“艺文”中收有张新所著《初等图画范本》8册,张乃清末民初人(1874—1916年),估计此志为民国初期所纂;陈金林,徐恭时:《上海方志通考》,上海辞书出版社2007年12月,第163页:据称此志(按:即民国《璜溪志》)甚简略,系民国时人纂辑,如志中载民国张新编有《图画范本》之类。拟此志清嘉庆前辑成,稿本未刊,仅有抄本流传。后人遂于抄本补辑成书。以今传本未见,存以待考。,但均属浅尝辄止,学界迄今为止亦尚未有专题论文对其进行深入的分析与探讨,殊为可惜。
在民国《璜溪志》的《子部》章节所收《远游纪略》条下,就其作者王澐,有如下小字注解:
杏盦按:文明书局《笔记小说大观》第二辑作《漫游记略》。
此处的“杏盦”,全书仅此一处,或为该书的编写人员之一。至于杏盦究竟是谁,笔者以为必须同时满足至少三个条件:经历中华民国;曾在上海附近活动;熟悉书法字画。因此 笔者认为孙杏盦先生极有可能是民国《璜溪志》的编写人员。1930年前后,他曾在谭子门下传授金石书画学,且地址正好位于上海西门内蓬莱路普育里三弄⑤《谭子传授金石书画学》,《申报》1930年3月25日,第3版。,既能接触到民国时期由文明书局辑录的《笔记小说大观》,也会因为专业的缘故,熟悉张新所编《初等图画模板》,并对其有鞭辟入里的分析⑥《艺文·子部》。。最为重要的是,孙杏盦是清末民初吕巷著名教育家叶秉常的弟子⑦叶秉常著,朱履仁等辑:《叶漱润先生遗稿》,民国三十八年(1949年)铅印本,《弟子录》,第6页。。
至于民国《璜溪志》的编纂年代,笔者以为首先,通篇行文称呼清朝为“清”而非“国朝”,且多处不避清朝皇帝讳⑧如《艺文·金石》的《宁海万户谦斋公墓志铭略》作“抚其曾玄”,“玄”字未避康熙皇帝讳;《怡善桥记》作“被泽弘深”,“弘”字未避乾隆皇帝讳。,即可推断其编纂年代不会早于民国元年(1912年)。
其次,《寺观》章节收录的《消灾庵碑记》系“中华民国八年夏正月己未五日,信女何黄氏敬立”,由此可知,民国《璜溪志》的编纂年代也不可能早于民国八年(1919年)。
再次,《寺观》章节提到位于南塘五保七图的华严庵,“额曰存真书社,后改尼庵(缺字)年改德华小学”,又在《第宅》章节复提存真书舍“后改尼庵,今改德华小学”,而德华小学始建于民国二十四年⑨上海市金山县吕巷镇人民政府:《吕巷镇志》第四编《文化》,第一章《教育》,第八节《学校简介》,上海科学普及出版社1992年,第207页:民国24年(1935年)创办德华小学,校址在华严庵。。由此推断,民国《璜溪志》的编纂年代亦不可能早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
最后,1979年,金山县图书馆老馆员陆曦根据上海文管会在吕巷镇收集到的手写本志书进行抄录,最终形成笔者所见之民国《璜溪志》①《跋》:此书原稿为手写本,无作者名,由上海文管会在吕巷镇收集到,此系按原件抄录,原稿在市文管会。(母本未见,疑系孤本)。
民国《璜溪志》分两卷,一为《名迹》,二为《艺文》,凡13000字有余。
第一卷《名迹》,由《古迹》《寺观》《第宅》《园林》《冢墓》和《坊表》六个章节组成。其中《古迹》5处,分别为铁笛桥、铁砚浜、税宝汇、古柏和罗汉松,皆为宋元遗物;《寺观》13座,以晚清的柏舟庵和消灾庵记载最为详细,并各附碑记;《第宅》31座,包括清末民初吕巷教育界名流叶秉常和张新的宅邸;《园林》2座,即沧洲一曲和康园,分别为当地名流邵文博和王澐所居;《冢墓》7座,其中清代顾桂和徐法祖墓的相关内容不为他书所载;《坊表》2座,皆有辨误。
第二卷《艺文》,由《经部》《史部》《子部》《集部》《金石》和《诗歌》六个章节组成。其中《经部》书籍9部,系当地经学研究之精华;《史部》书籍18部,多为记载吕巷和廊下地区历史文化的专著;《子部》书籍16部,包括《琵琶新谱》和《初等图画模板》两本专业教材;《集部》书籍60部,收录地方文人的文集与诗歌集;《金石》25篇,为后世保存了《怡善桥记》等散佚文章(详第三部分);《诗歌》5首,皆为描述璜溪景致的上乘佳作。
至于民国《璜溪志》的成书过程,或可从该书的卷帙中寻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首先,如前所述,有明代和民国两版《璜溪志》,但两者在传承谱系上似乎并无关联。第一,参阅过明代《璜溪志》的焦以敬称“野乘惟卫城、朱里、璜溪三四卷,而又多冗词碎事,可采殊少”②[清]常琬等:乾隆《金山县志·焦以敬序》,乾隆十八年(1753年)刻本。,而民国《璜溪志》惟二卷而已,且刨去晚清民国部分,内容尚属精简,并无多少冗言碎语;第二,明代《璜溪志》被征引者甚少,惟光绪《金山县志》(下称光绪志)略有采摭③[清]龚宝琦等:光绪《金山县志》卷25《隐逸传·宋》,光绪四年(1878年)铅印本:吕德谦,胥浦人,有隐德。子允恭,字莱翁,入元,高节不仕(《璜溪志》)。,且不为民国《璜溪志》所继承。
其次,民国《璜溪志》中光绪以前内容,除源头记载外(详第三部分),多承袭自光绪志(详见附表一至三),如《子部》章节的《丛语》、《集部》章节的《强斋集》《敦信堂集》《松风余韵》和《职思居诗钞》,大字行文与小字注解完全一致;又如《艺文》部分,民国《璜溪志》作者经常将“撰”“著”混用,而《子部·类腋》却独用“辑”,风格和用字与光绪志完全相同。
再次,光绪志外,民国《璜溪志》应当也参考过嘉庆《松江府志》(下称嘉庆志),如《集部》章节的《陶白斋稿》《淮南稿》《白石山房(闰)稿》和《青莲馆集》,光绪志无而嘉庆志有;又如《苕溪渔唱》《耐庵集》和《归闲稿》,光绪志异而嘉庆志同;光绪《松江府续志》可能也是参考资料之一,《刺宿议》小字注释所云“府志”,即是指此④《艺文·史部》:篚,士慎之祖,居南陆,曾刺宿州。府、邑志作“筐”。按:《松江府志》中,惟光绪《松江府续志》卷37《艺文志》作“姚筐”,余皆作“姚篚”。;而杨维桢的相关内容,则应当参考的是《铁崖逸编》⑤《古迹·第宅》的《元霜台》作“铁厓逸编”。或《铁崖古乐府》等同类文献,如《铁笛桥》条所引《节录》《铁笛歌》《铁笛谣》等。
或是因为私人修史、疏于校正的原因,或是由于手写传抄、以讹传讹的缘故,民国《璜溪志》也存在颇多不尽如人意,甚至让人诟病之处。
首先,就金山区图书馆所藏1979年抄本而言,囿于历史原因,全书的抄录文字繁简不一①如“显”字,时而用“顯”,时而用“”;“俾”,或用“卑”。,虽不影响阅读与理解,但于版本目录学却是不可弥补的损失。还有,该书没有收录任何一幅政区地图,致使诸多历史上隶属璜溪,但现在不属吕巷的地物要素,无法被快速定位与直观描述,如太师庵②金山县地名志编纂委员会:《金山县地名志》,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2年,第230页:(廊下镇景阳村)汤家浜,在村境东部,以浜得名,又称太师庵桥;上海市金山县廊下乡人民政府:《廊下志》,上海科学普及出版社1991年,第259页:退思庵,又称太师庵。位于东山塘河北岸(今景阳村四组)。和清德庵③[清]龚宝琦等:光绪《金山县志》卷8《建置志下·僧寺》,光绪四年(1878年)铅印本:清德庵,在五保八九图,旧名青堆庵。明章简妻沈氏建,取南宋汪德量“黍油麦秀尽青堆”句意;上海市金山县廊下乡人民政府:《廊下志》,上海科学普及出版社1991年,第259页:青堆庵,又称杨公庙。位于西厍(今庄家村一组)。,殊为遗憾。
其次,1979年抄本存在几处明显错讹,如《集部》章节收录的《三秀集》,原文为“吴胜(子妇)李玉燕(女)韦坚三人合著(故名)”。按:光绪志为“吴朏、李玉燕、曹鉴冰同撰”④[清]龚宝琦等:光绪《金山县志》卷15《艺文志》,光绪四年(1878年)铅印本。,而曹鉴冰,号苇坚⑤[清]徐世昌辑:《晚晴簃诗汇》卷183《曹鉴冰》,民国十八年(1929年)天津徐氏退耕堂刻本:曹鉴冰,字月娥,号苇坚,金山人...与祖母吴朏、母李玉燕合编诗槁,曰《三秀集》。,则其误明矣;又如《焚余草》和《双燕遗音》,原文为“王凤娴著(凤娴,华亭人,进士张本嘉妻,女引元、引庆皆工诗)”,按:《明史·艺文志》为“王凤娴,《焚余草》五卷;张引元、张引庆,《双燕遗音》一卷”⑥[清]张廷玉等:《明史》第八册《志第七十五·艺文四》,中华书局1974年,第2493页。,则其误亦明矣;再如《诗歌》章节收录的《前题》,一则,作者周茂源似乎并非出自本诗注文所言夏氏家族,二则,本诗当为周氏《细林八咏》之一,赞美的是细林山(今松江辰山)⑦[清]宋如林等:嘉庆《松江府志》卷7《山川志·山·细林山》,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明伦堂刊本。,与璜溪并无关联,其中或有脱漏亦未可知。
民国《璜溪志》对吕巷地方历史研究的价值不容小觑,其“不尽信书”的若干辨误与指正,不遗余力的史料搜集与整理,不落窠臼的地理信息追踪,都为我们还原当地历史原貌、厘清古镇发展脉络提供了更多线索和依据。
先说史料的辨误与指正。第一,前文所论元霜台⑧《名迹·第宅》。按,应为“玄霜台”,避康熙皇帝讳。,方志系统文献均误作“吕希远”⑨崇祯《松江府志》、雍正《云间志略》、乾隆《金山县志》、嘉庆《松江府志》、咸丰《金山县志稿》、光绪《金山县志》皆作“吕希远”。而非“吕希颜”所居,其附载杨维桢诗亦与诗歌系统文献如《铁崖古乐府》⑩[元]杨维桢撰:《铁崖古乐府》卷7《玄霜台为吕希颜赋》,清刻本。有所出入,即“仙(君)家楼若(阁)有元(新)霜,无奈今宵月色凉。露下金茎仙掌白,光(兔)生玉兔(臼)雪眉苍。道人醉写榴皮字,仙(嘉)客饥分宝屑粮。爱(若)我西阑(园)吹铁笛,碧云千里雁飞长”⑪括号中为方志系统文献所载。。民国《璜溪志》指正之,笔者深以为然。
第二,《坊表》章节有完节坊,其“在吕巷杨侯庙西,乾隆二十年为姚培璞妻戴氏立”,但民国《璜溪志》作者认为“旧邑志载‘节孝坊’,误”,笔者亦深以为然。据嘉庆志《列女(完节)》载“候选州同姚培璞妻戴氏(乾隆二十一年题旌建坊)”⑫[清]宋如林等:嘉庆《松江府志》卷66《古今人传三·列女(完节)》,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明伦堂刊本。,明确有“完节”而无“节孝”,直至咸丰《金山县志稿》(下称咸丰志)的“节孝坊”下才始有“一在吕巷镇。乾隆二十年,为姚培璞妻戴氏立”①[清]钱熙泰辑:咸丰《金山县志稿》卷3,咸丰八年(1858年)稿本。的记载,但不知何据,光绪志又从之②[清]龚宝琦等:光绪《金山县志》卷13《名迹志下·坊表》,光绪四年(1878年)铅印本:节孝坊...一在吕巷杨侯庙侧。乾隆二十年,为姚培璞妻戴氏立。,幸有民国《璜溪志》发现并指正之。
第三,关于《刺宿议》的作者姚篚,府、邑志均作“筐”,即光绪《金山县志》与光绪《松江府续志》的《艺文志》皆误作“姚筐”,此误又为民国《璜溪志》所指正。又,姚篚之婿为王梦鹤③拙作:《明代后岗王氏家族考论》,《都会遗踪》第33辑,2020年8月,第73页;另参[明]张以诚等:《明故太学晋庐王公墓志铭》,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上海市金山区博物馆藏。,生平有“一命之寄,不坠其家声”④[明]何三畏纂修:天启《云间志略》卷11《人物·王刺史南冈公传》,天启四年(1624年)刻本。,民国《璜溪志》又补充他“从散佚之后,葺(姚篚)藏诗文各一卷”,将其生平事迹勾勒得更加丰富与饱满。
第一,在乡绅士方面,如当地姚氏家族的姚士慎,以往只知其墓“在惠高泾西南,崇祯十二年赐葬”⑤[清]龚宝琦等:光绪《金山县志》卷13《名迹志下·冢墓》,光绪四年(1878年)铅印本:,而不知其墓原有“翁仲一,已倒。石龟一,石马一,埋土中”,也不知他曾编纂过《姚氏世谱》,更不知其同辈姚士恪生前所著《润州往还录》及《读书目钞》;又如徐法祖和顾桂的生平事迹,徐氏生前为中书舍人,死后归葬倪庄(今称泥庄),生前著有《百花吟》《京华杂咏》和《退守吟稿》,均未刊而藏于家。顾氏生前居启秀桥西的兰馨堂,死后归葬四保廿六图沥渎塘口,其子顾鼎昌曾撰《重建褚公桥记》,此间信息在此之前,均不为他书所载;至于清末民初吕巷的两位教育界前辈叶秉常和张新,民国《璜溪志》更是不吝着墨(详见表一),既有他们的住宅名称与大致地址,也附载其所有的生平著作,包括叶氏秘不示人的家藏文献《春蔚堂文集》和《春蔚堂诗稿》⑥《艺文·集部》之小字注解:未刊,稿藏于家;《春蔚堂文集》和《春蔚堂诗稿》部分内容为《叶漱润先生遗稿》所收录。,都是深入研究金山文化名人和吕巷教育历史不可多得的珍贵史料。
表一 民国《璜溪志》对叶秉常和张新的记载一览表
第二,碑记墓表方面,民国《璜溪志》亦有不少源头记载,主要集中于《金石》章节。如开篇《怡善桥记》,其碑文字迹在民国时期便已漫漶不清,1958年桥体被拆除以后⑦上海市金山县廊下乡人民政府:《廊下志》,上海科学普及出版社1991年,第154页:怡善桥座落在南陆村四组,跨南陆港。明隆庆年间(1567—1572年)姚篚捐资建单孔石拱桥。1958年,公社砖瓦厂需烧石灰而拆毁。,桥记更是不知所终,其内容先前又不为他书所载,险成散佚文献,全赖民国《璜溪志》记之以全;又如位于柏舟庵内的《重建柏舟庵记》和《重修柏舟庵碑》。据《庵记》载,五保四五图为宋氏世居,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宋德元之妻庞氏在住宅之东建造柏舟庵及家祠。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为防止不肖之徒垂涎祠产与借端扰乱,清廷特立《庵碑》于庵内。二碑内容先前均不为他书所载;再如《关帝显圣记》,传至民国,碑文字迹也已漫漶不清,亦赖民国《璜溪志》收之以全,它是当地关公崇拜的重要历史见证之一;除此以外,位于吕巷城隍庙的《调议水利碑记》、吕巷文昌宫的《奉宪勒石永禁碑》及杨巷崇寿寺的《奉宪永禁碑》,皆因民国《璜溪志》而有存目,为后世所知。
第三,诗词文集方面,民国《璜溪志》的源头记载主要集中于《集部》和《诗歌》章节。如萸溪夏氏的夏缙所著《策杖集》,夏其璜所著《渔艇课艺》和《哭子》,僧白牛所著《白牛诗稿》,均据此得以存目;又如明朝遗民姚世靖,明清鼎革后,他“息意仕进,栖隐南溪(按:即南陆)”,只以“诗文寄其高致,有《翠樾轩(诗)稿》”①[清]高国楹等:乾隆《平湖县志》卷7《人物志·文苑》,乾隆十年(1745年)刻本。。及至晚年,姚氏生活困顿,但其诗文却“穷愁而愈工”②[民国]孙静庵著,赵一生标点:《明遗民录》,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年7月,第78页。,所谓“年年寒食路,迹踪满芳洲”③《艺文·诗歌》之《舟泊璜溪》。,正是其晚年生活的真实写照;再如全文收录的顾拯《璜溪八景诗》,将吕巷美景归纳为道院晓钟、璜溪渔火、铁笛高风、烟锁六桥、洋关曲水、沥渎晚潮、湖墩夜月与草山远眺八种,对今天的历史文化名镇规划与建设具有较高参考价值。
第一,有待考证,如《古迹》章节所载铁砚浜在惠高泾西,其北又有大悲庵,据《金山县地名志》考证,此浜在今吕巷镇新西街26弄,因传“元末名士吕良佐之子吕恒常居此间的光风霁月亭赋诗练字,在亭侧洗砚,故又称洗砚浜”④金山县地名志编纂委员会:《金山县地名志》,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2年,第60页。,今已淤塞,姑存待考;又如该章节所载的古柏“在惠高泾东...下有古墓,旧有碑,今失,相传即义士吕良佐墓”,按:吕良佐墓实际位于“吕巷马村,1962年平整土地中发现”⑤何继英:《上海唐宋元墓》,科学出版社2014年,第191页;墓志铭全称为《璜谿处士吕公圹志》,现藏上海市金山区博物馆。,而马村位于惠高泾西,证明古柏墓主人实另有其人,但究竟是谁,仍需进一步的探索与论证。
第二,准确定位,如《寺观》章节所载消灾庵在“镇北广济桥西,清明经汝雪严归宅”,其地后来为女史汝眉生宅⑥《名迹·第宅》。,至民国乙卯年(1915年),当地何氏家族又在此建起消灾庵,俗称何家庵⑦金山县地名志编纂委员会:《金山县地名志》,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2年,第61页。。由此,则不仅可以准确定位广济桥的地理位置,也能系统梳理出何家庵所在地块的历史沿革;又如《第宅》章节所载吕良佐别墅在“吕巷东白场至春明桥,皆其旧址”。按:东白场即今金张公路与新东街交汇处,春明桥即今三新(星)桥⑧[清]龚宝琦等:光绪《金山县志》卷6《山川志下·吕巷镇诸桥》,光绪四年(1878年)铅印本:春明桥,俗呼三星桥。,则吕良佐别墅之大致范围亦能约略划定矣。
第三,信息丰富,如《冢墓》章节所载褚文斌墓,在“璜溪四保廿五七图东马村”。按方志载:褚文斌墓在“璜溪西原”⑨[清]常琬等:乾隆《金山县志》卷15《坟墓》,乾隆十八年(1753年)刻本。,则东马村即西原无疑。另,东马村位于今吕巷镇西,则其所属之胥浦乡四保廿五七图,亦位于吕巷镇西,这无疑是还原金山县清代乡图里保界限重要的依据之一;又如《金石》章节所载《永禁脚夫勒索肆横碑》在“寿带桥南。雍正九年二月,吕巷镇商民立”,按方志载:寿带桥,俗呼油车桥。宋时建,明时修⑩[清]龚宝琦等:光绪《金山县志》卷6《山川志下》,光绪四年(1878年)铅印本:,并未提及桥南碑刻。但此碑是吕巷这座江南商业型市镇贸易繁荣、劳动力充沛的历史见证。经笔者走访,今寿带桥南仅有石狮一对,或与永禁碑为同时代实物。
民国《璜溪志》是由孙杏盦先生参与编写的金山区吕巷地区唯一传世的方志类古籍文献,既是一本记录当地文化传承的乡土历史读物,也是一部展望吕巷未来宏图的资政参考书籍。虽为残本,但其所辑历史名迹与经典艺文,内容丰富、资料翔实,保存了诸多濒临散佚的独家史料,是研究上海方志学、区域发展史不可多得的珍贵文献,而其“不尽信书”的史料批判精神也正是当今史学工作者还原历史面貌所应学习与秉持的基本态度。追溯吕巷的发生历史,详细厘清古镇的发展脉络,可以为合理规划与整合古镇空间资源提供有益的参考和依据。
附表一 《名迹》部分参考文献情况一览表
① [清]龚宝琦等:光绪《金山县志》卷12《名迹志上》,光绪四年(1878年)铅印本:光风霁月亭,在吕巷,大理正吕重庚九山筑;民国《璜溪志》改“吕巷”为“璜溪”,并删宋储泳诗。② [清]龚宝琦等:光绪《金山县志》卷12《名迹志上》,光绪四年(1878年)铅印本:五云窝,在吕巷,吕希远所居;民国《璜溪志》改“五云窝”为“元霜台”,改“吕希远”为“吕希颜”。③ [清]龚宝琦等:光绪《金山县志》卷12《名迹志上》,光绪四年(1878年)铅印本:漪澜堂,在吕巷,夏士文建,又有书声斋;民国《璜溪志》删“又有书声斋”五字。④ [清]龚宝琦等:光绪《金山县志》卷12《名迹志上》,光绪四年(1878年)铅印本:草阁,在太平寺南。明袁凯隐此,有“草阁雨晴鸣翡翠”之句,吴炯即其地建阁祀之;民国《璜溪志》改“名袁凯”为“海叟袁凯”。⑤ [清]龚宝琦等:光绪《金山县志》卷12《名迹志上》,光绪四年(1878年)铅印本:青苎亭,在吕巷。通判吴丕显游庠时,以青苎布作青衫,其孙构亭以贮之,因名;民国《璜溪志》删“通判吴丕显”后内容。⑥ [清]龚宝琦等:光绪《金山县志》卷13《名迹志下》,光绪四年(1878年)铅印本:乡贡进士谢国光墓,在五保胥浦乡,墓有安节亭,京兆宇文公谅《安节亭记》;民国《璜溪志》增补“元”。⑦ [清]龚宝琦等:光绪《金山县志》卷13《名迹志下》,光绪四年(1878年)铅印本:赐葬刑部尚书姚士慎墓,在惠高泾西南,崇祯十二年葬;民国《璜溪志》缺“惠高泾西南”五字,增补“墓有翁仲一,已倒。石龟一,石马一,埋土中”十六字。⑧ [清]龚宝琦等:光绪《金山县志》卷13《名迹志下》,光绪四年(1878年)铅印本:节孝坊……一在吕巷杨侯庙侧,乾隆二十年,为姚培璞妻戴氏立;民国《璜溪志》辨析“节孝坊”为“完节坊”,改“侧”为“西”。注:1.正德志即正德《松江府志》、崇祯志即崇祯《松江府志》、乾隆志即乾隆《金山县志》、嘉庆志即嘉庆《松江府志》、光绪志即光绪《金山县志》。2.□,有记载,但内容出入较大;△,记载大致相同,内容略有出入;√,记载完全相同。3.忽略不同文献“著”与“撰”的差别,如将“吴炯著”与“吴炯撰”同等看待。
附表二 《艺文》之经史子集参考文献一览表
注:同 附表一。①[清]龚宝 琦等:光绪《金山 县志》卷15《艺 文志》,光绪 四年(1878年)铅 印本:《三秀 集》,国朝 吴朏、李玉燕、曹 鉴冰同 撰;民 国《璜 溪志》为“吴胜(子妇)李玉 燕(女)韦坚 三人 合著(故名)”。
附表三 《艺文》之金石参考文献一览表